葛水根细细打量林雨桐,然后收回了视线。这丫头说的也没错,自打见了她,他就看不清她的深浅。于是,他便问:“那你的意思呢?公平交易?”
“公平不公平的,先撇开,这个见仁见智嘛。不能因为我付出极小的代价能为你换来你想要的,你就认为这对你不公平。若是如此,这个交易不做也罢。”林雨桐笑着朝这烂尾楼看了一眼:“我想这世上愿意跟我合作的,绝不仅仅只你一个。”
葛水根眼睛又眯了眯,眼神暗幽幽的。良久,才说了一声‘好’,“初一十五,我要供奉的香烛纸钱。我可以跟你交换一个信息。”
“嗯!”林雨桐没拒绝这个交易,示意他往下说。
“你不是想解决秦琴的事吗?”他咧嘴笑了笑:“你要真当她可怜,那你可小看了她。谁还能没点图谋呢。她为的是她未婚夫妻子肚子里的孩子……”
林雨桐皱眉:这话是什么意思?
葛水根却不再说了,只一眨眼便又不见了。
她不再找,临走看了一眼身后的烂尾楼。今晚算是从他嘴里知道了一点消息,也试探出,这个烂尾楼里只怕真有秘密。葛水根不是善茬,那个抢香烛的老太婆都能随便走动,他没有道理不能。所以,他应该不是不能随意走动,而是不想随意走动,也不敢随意走动。他似乎是守着什么……秘密。
暂时,她不想探秘。她得回去见见这个秦琴,这个女‘人’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对小海妻子的肚子感兴趣?
投胎吗?
一路往回走,进了小区,看见秦琴站在角落里。她的视线盯着路过的一家三口。那三口人,爸爸抱着女儿,妻子挎着丈夫。孩子不知道怎么了,有些不高兴,嘟着嘴,孩子妈妈像是要训斥,爸爸却把闺女护在怀里,珍视非常。
她分明就从秦琴的眼里看到了羡慕嫉妒,还有一种……向往!
这个时候,她想起一句人们常说的一句话:女儿是爸爸上辈子的情人。
一想起这个,她顿时就不寒而栗。
若这是秦琴的执念……那就未免太可怕了。
她假装没看见对方,直接往回走。那边秦琴却在后面跟上来。刚到楼下,李奶奶就闪了出来,瞪着林雨桐身后:“滚远些。离我们桐桐远些!”
林雨桐回头,秦琴有些瑟缩。
这叫林雨桐奇怪,秦琴死了好几年了,为什么会怕李奶奶。
这边李奶奶已经转过身来,虎着脸吓唬林雨桐:“你这孩子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怎么能看到这些……我是高兴你能看见我,可也不想叫你看见我。这于你没啥好处。以后,找天师把你的眼睛封上,听见没?赶紧回去吧,好好睡,别怕。奶奶在,不叫人打搅你。”
林雨桐心里涌起暖意来,点点头,笑了一下就上楼去了。回过头,就见李奶奶坐在楼下的亭子里,虎视眈眈的看着秦琴。秦琴却朝林雨桐看过来,露出几分求救之色来,林雨桐没搭理,直接就上楼了。
爸妈都还没睡,两人表情都有些兴奋。想来跟那个案子有关!单位受牵连的一倒台,他们这些人才有出头之日。时间不算太晚,爸妈也没多问,林雨桐洗洗就睡了。
第二天一大早的起来,等着辛年。
这西户大爷果真就是马大哈,见是桐桐带的人,这大爷就说:“你又跑不了,给的都是真钱,我要啥身份证呀。还怕你跑了?小丫头,竟会整西洋景。”连辛年的身份证都没看。
林雨桐跟人家说的是,给同学的表哥租的,这里距离同学家比较近,方便照看。
结果一番说辞在真金白银面前都浪费了。那写合同的时候林雨桐就说:“孙爷爷认我,那就写我。”名字和手机包括身份证号码都是填写的自己的。辛年那个根本就没用上。
出来之后,跟辛年约好了下周一块看电影,她就跑了。她是借口出来晨练才过来帮自己办这事了。
孙爷爷把房子租出去了,然后人家直接拎包住城郊了。城郊他们家有院子的,钥匙给了林雨桐,人就走了。
她趁着楼里这会子没人,进去看了看,还行。干净就不说了,像是被褥这些东西,怕是被孙爷爷直接放到地下室的储物间去了。柜子啥的都腾出来了。
那就好办了!过去接四爷就好。
结果刚出小区,就接到电话,是公安局打来的,说要了解情况……
第14章 与你同在(14)
去公安局,见到的先是赵基石。他眼圈发红,打着哈欠。带着自己进了办公室,办公室里还有没散去的泡面味道。
外卖这玩意现在还不咋方便的时候,半夜食堂要是不开门,熬夜加班的除了泡面之外,最多也就是面包香肠乡巴佬鸡蛋了。
赵基石一路打着哈欠,手里拎了个本本,就道:“林雨桐是吧……跟我来一下……”
直接进了一个办公室,不算是审讯室,应该叫谈话室才对。里面除了固定在原地的桌椅板凳,就是看起来还算是精神的李国庆。
这个中年油腻的老警察,给人的感觉总是心事重重。
三个人以两军对垒的架势对阵于桌子的两侧,许是太严肃了,赵基石先绷不住了,说李国庆:“老李,给倒杯水。”
“不用。直接问吧!”林雨桐靠在椅背上:“有什么需要我补充的,你们直接问。你们忙,我这也不太清闲。”
小丫头挺个性呀。
李国庆还是倒了水,赵基石就翻开本子问:“你能再详细说说你发现那包东西的经过吗?”
活了那么些年,过了那么多世。警察她还真干过。赵基石一问,林雨桐就明白他在怀疑什么。毕竟,一大包东西放在那里,不算是隐蔽的位置,到现在才被发现,这确实有些奇怪。他们肯定是问了公园的管理和清洁人员。假山再如何,该清理就得清理。尤其是那么偏僻的地方,是流浪汉或是三急的人方便解手的地方,清洁工就更得注意了。没道理一直没被发现,倒是叫自己给误打误撞上了。那么他们不会怀疑自己如何,可肯定会怀疑,是不是当时这贼藏匿钱于公园另外某处,当时不方便拿出来,现在想拿出来了,中途又出了变故,所以暂时将钱留在那里……这对于他们找到嫌疑犯,是有重大帮助的。
可惜,这里面确实是有许多不能对人说的。
比如说葛水根。
林雨桐能说是鬼作祟吗?
她只能说当时自己眼睛看到的,打从那里过,看到了,好奇就过去看了一眼,见是个旅行包就给拿出来……接着报警。至于其他的,一概不知。
李国庆就问说:“你大早上,你去那里做什么?”
林雨桐从包里掏出一本英汉词典来:“背书。高考完了……也不知道考上考不上,考不上还得复习,英语就很重要。要是考上了,大学里英语更重要,四六级过不了,毕业证也拿不到。”
那里偏僻,早上趁着凉爽出来背书,要不然一天就得在空调屋里憋着。
这个解释合情合理。
李国庆伸手过去:“我看看是哪种词典,我家小子也高考完了,今儿回去也买一本……”
林雨桐将书推过去,李国庆接过去,翻看了几页,里面还真用笔画了:“这符号都是什么意思……”
林雨桐看了一眼:“红笔圈的是要常复习的,画重点符号的是必须要听写默写的……其他的都是已经背过的。”
哦!
“挺刻苦。”李国庆这么说,就把书还回来。这话听着是真诚的。
林雨桐故意刺了一句:“我爸妈无权无势,自己刻苦不行。跟你们不能比!”
李国庆心说,大概家里的父母说了不少有怨气的话,这姑娘对‘有权’的很有成见。这倒是跟她报案过程中的行为相吻合了。但可惜,孩子到底是小,对‘权势’有些误解。小警察可真真算不上是啥‘有权’人。
他笑了笑,这次的笑多了几分包容和和善,摇头笑笑没说话。
赵基石轻咳了一声就拉回话题,又带着几分提示的问:“没看到什么行踪可疑的人或是痕迹……”
林雨桐没急着回答,故意露出几分回忆的样子,然后才谨慎的摇头:“……没有。公园晨练的老人不会跑的那么偏僻,锻炼完就散了。其他人白天都上班,晚上竹林里座位都占不上,但早上都急着上班去,谁上哪里?”
赵基石还要问,门就被敲响了,紧跟着门被推开,进来一个年级不大的小姑娘,手里拿着一张纸,喊赵基石:“过来一下……”
两人在门口说话,林雨桐用余光能看见两人。也注意到那姑娘说话的口型,她说:笔记本……发现……指纹……跟失踪人口比对……对上了……
笔记本上发现了不属于笔记本主人的指纹。
上面也有自己的指纹,但有自己的身份证号码,就能跟指纹库里的指纹比对。排除了接触过的人,还发现了不属于这些人的陌生指纹,偏跟失踪人口的指纹对上了。
这说明什么?
这说明,那个失踪人口,便是当年的贼。而这个人八成是凶多吉少了!
以为是一件失窃案引发的贪|腐案,却没想到里面还牵扯出一桩凶杀案来。
而这个凶杀案的受害人——无名贼,是被人杀了?还是被……葛水根给?
她无法得到答案,只能状似好奇的左右看看。出了这个变故之后,她这里提供的信息几乎是没有多大价值的。
如今警察该怀疑,失踪的那个贼是不是有同伙,他的死是不是跟他的同伙有关,这笔钱突然现身,是不是那个同伙觉得风声过来,才来取这笔钱的。
但这都不是自己能给答案的。
被赵基石道谢,然后送出来。到门口的时候,他就叮嘱说:“要是再想起什么,就给我打电话。”说着,就看她握在手里的手机,“早上打电话通知你的就是我,那个电话是我的电话,你存一下。”
林雨桐当着他的面存了‘赵警官’,状似随意的问说:“……正想找个派出所咨询一下呢。就是这户口怎么落实……”
“你的户口?”不对呀,身份信息是完整的,上网能查的那种。
“不是我的。”林雨桐就说,“是认识的一个道士的。道观都塌了,他是他师傅养大的,一直一个人生活在道观里,也很少跟人打交道……现在这社会也不能避世而居吧……这也是社会不安定因素对吧。”
“确实是道士?”赵基石就问。
“那要是逃犯,登记了户口不就什么疑问都没有了吗?”她这么说。
赵基石却摇头:“那不行!无规矩不成方圆,户口登记那是有条条框框的。既然是道士,那就按照条例,像是僧人道士,人家有集体户口。”
上集体户口?
那要是不愿意当道士了,还得再迁户口。
她到山上的时候就跟四爷这么说。
四爷反倒是觉得这个也没什么不好:“上了户口就是有这么一个人,至于以后干什么,那是职业……不归派出所管。”
有户口迁户口容易,可没户口弄户口却难。这明显就是平白多出一个人来。
嗯!有道理。
所以,在搬到出租房之前,四爷的意思是先弄户口。
把树洞里的东西都收拾妥当了,外面就淅淅沥沥的下起了小雨。短信上的天气预报说,连着三天都有雨。
天不见日头,有没有影子的,别人也看不出来。然后四爷把这两天用废弃材料做的功德箱拿出来,示意林雨桐先走,随后他就下山。
下山干嘛呢?在路上,在附近没被拆迁的城中村,化布施去了。
逢人就说是福陵山清源观的道士,道观塌了,想布施点钱重修道观。
还别说,碰的人多了,还真有人知道清源观。人家就惊讶:“还以为道观塌了就没人了,竟然还有后人在?”看着小道士年纪轻轻的,“你一个人在山上?”
就又有人说:“之前听说山上闹鬼,好些人说是瞧见了人影。这几年都没人晚上敢上山了。感情不是闹鬼,是真有人住。”这小伙子现在也就是十八九岁的样子,几年前那还是个孩子。怎么过活的呀!
闹鬼?人影?
四爷来不及细想,得先应付眼前。
如今是掏钱的少,有给钱的,但也就是一块五毛,最多不超过五块的,还是周围的人都听到这样的传言,觉得这小道士可怜才给的。至于修道观不修道观的,他们不在乎。就是听个热闹,施舍点同情啥的。
四爷的说辞当然是经得起推敲的:“……师傅去世前留下钱财,还有许多粮食……”
如今只怕是坐吃山空了吧。
这边好些人把这当新鲜事的宣扬,毕竟这算是把闹鬼的事澄清了嘛。消息散布的比四爷的脚程还快,等他到人家门口布施的时候,人家都会说一声可怜:“怎么不早点下山呢。一个人在山上……”
处处都是同情的人。并且对这样的说法没什么怀疑。一个信了,个个都信了。这种态度像是会传染一样。
而另一边,林雨桐到IC电话旁,拨打一一零是不用IC卡的。
她打电话报警,说是某某村有宣传封建迷信,坑骗广大群众的骗子。
只要报警,那必是要出警的。便是不出警,在哪里哪里出了这事,民警也是要联系当地的居委会或是村干部,叫他们先去了解情况的。
四爷选的是个城郊的村子,很多务工人员租住在这里,人口流动大,向来在治安上都是难点。有点事都不敢马虎。
于是,四爷转的够够的时候,终于等到警察了……
第15章 与你同在(15)
在派出所民警眼里,眼前这个小伙子一点也不像是道士。
怀疑一切好像是警察的特性,人家见了四爷先问:“你是道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