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不是正面照,但这低头偏侧一点的脸还是叫他觉得眼熟。
赵敬堂收起了怒意,看向陶金。这陶金他是知道了,当年也是他专门从上面要来的。此人长了一双好招子,说是过目不忘也不夸张。凡是看见过的,肯定能记住。
如今,他说瞧见眼熟,“谁?”
陶金拍拍脑袋,盯着照片看:“见过……肯定见过……在哪里见过了?”
他的眼睛不会看错,脑子也没问题。可像是叫他这样想办法把照片和人对不上号的还是少数。越是急越是想不起来,在屋里转了两圈之后,抬头瞥见一边的党报,党报上有一页正是授勋的报道。
他一拍脑袋:“想起来了!想起来了!”他说着就急忙问,“您这里有jun统那边授勋时照的照片没?”
赵敬堂拉开抽屉取出一张照片来,“是它吗?”
是它!就是它!
一排授奖的,但摆在中间的,是一张遗像。
陶金把两张照片摆在一起:“您看……像不像?像不像?”
像!
侧脸看着有五分像。
“但这也不能说明什么呀?”只五分相像而已,还能说那只九尾妖狐又活过来了。
陶金低声道:“不就是要看jun统的笑话吗?”他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找个好角度拍两张照片……然后把人做了。”
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咱们拍到‘她’的照片,相似度极高,偏找不到人了……那这疑似jun统的英雄去哪了?”陶金冷然一笑,“说是投工农党去了……他戴老板有八张嘴也说不清……”
有道理。
“但你得去看看,这相似度到底有多高。若是不像……便别勉强了……”杀人这事,“作孽呀!”
陶金低声应了一声,将这两张照片带走,招呼秘书进来收拾收拾。
那边掌柜的也问伙计呢:“……怎么发现的?”
伙计一身的冷汗:“我不敢离了柜台,外面也没注意,之前都没有人盯着的,谁知道什么时候来的,多亏了老太太跟前的丫头说了一句话……”
掌柜的听完就皱眉,然后道:“撤吧!你先走,我去跟东家说一声。”
可东家不在,连夜的回老家,只留下话来,柜上全仰仗掌柜的。
掌柜的苦笑:“实在是家里有急事,您看这么着成不成,二掌柜明儿就回来,叫二掌柜在柜上支应着。”
老太太不是爱为难人的性子:“那你办完事早些回来。”
出来的时候叫李婶子去送,林雨桐提了水去厨房准备烧水呢,结果就跟掌柜的走了个面对面。这掌柜在看到林雨桐的时候明显愣了一下,然后点点头,从家里出去了。
出了门,李婶子就问说:“你盯着玉娘看,她有什么问题?”
“我看着她觉得面熟,像是在哪里见过。”掌柜的说着,就朝里看了一眼,“你也回了一趟老家,她可有什么不妥当。”
李婶子摇头,来历清白,爹妈都被rb人杀了,无亲无故,因做菜做的好才被带回来的。
哦?
可我就是觉得在哪里见过。
掌柜的没多说,趁着夜色就快速的离开了。
李婶子回去不免就多关注了林雨桐两分,两人晚上一屋睡,见她手上有茧子,可那茧子的位置应该是砍柴做饭摸锄头留下的。手上的皮肤也不细致,那都是农村姑娘做家务留下的痕迹。再看她给老太太做鞋,顺手的很,这是做惯了家务的朴实姑娘。
至于头发短,这个……乡下的姑娘,头上惹了虱子,剃了头发是最常见的办法,这一点也不奇怪。
这姑娘平时不大爱说话,不问不言语,是个老实孩子。
林雨桐不是不言语,是临时学的方言,说多了露馅。李婶子观察她,她当然能察觉的到,看来李婶子也是工农党的人。
这一头撞的可真好。
她正想着,什么时候李婶子要是能发展发展她,这好歹也给去言安有个合情合理的借口。或者……找个合适的机会从这里辞工,自己往言安去。
才这么打算呢,结果第二天一出门买菜就知道事情不对了。
有人盯着她,跟踪她。
她心知坏了,肯定坏了,昨儿怕是有人看见这张脸了。这些人是被这张脸吸引来的。
这些人盯着林雨桐,却不知道后来跟着林雨桐出来的李婶子恰好发现了这个跟踪。
zhong统的人跟着玉娘做什么?难道她真有问题?
这事不敢耽搁,万一是敌人想渗透到自己和组织里怎么办?马上出城跟掌柜的汇报,“……我回去就找老太太说说,把这个人辞了。不管是不是,小心为上。”
掌柜的也是一筹莫展:“要是他们的人,他们盯什么?”
也是啊!
掌柜的又问:“你之前不是确定她没问题吗?”
是啊!真的来历挺清白的。
掌柜的突然眼睛就一亮,他去墙角翻,好半天终于翻出一张照片来:“这是从别的渠道得来的,你看看这张照片……”
照片上的姑娘是:“……玉娘?”
“是她吗?”掌柜的急切的问。
李婶子拿着照片看了半晌,然后才摇头:“像……特别像,但肯定不是……”
第70章 民国谍影(6)三合一
不是吗?
掌柜的拿着照片沉吟, 半晌之后才道:“你把她的履历再说一遍, 我记一下。”
李婶儿细细的又说了一遍,然后低头看桌上那张照片。照片上一个穿着白衬衫格子马甲黑马裤黑马靴,戴着一顶格子的小檐帽, 骑在一匹浑身雪白的马上。一个是富家千金, 一个是小家碧玉, 说实话,只看长相的话,像!太像了!
她就不由的道:“该不是这家还有别的孩子吧。”
“没有了!”掌柜的摇头, 对着照片也是叹气:“许真的是人有相似吧。”
再多的话一句却都不说了。
李婶儿‘哦’了一声:“那我……先回?”
掌柜的点头:“小心着点。”
看着李婶儿离开, 掌柜的重新看桌上的照片。照片上的姑娘也在默默的看着他, 这看起来是一张私人的照片,但其实不然。这照片是上级交托的,叫帮忙留心寻找的。
一直没有消息, 想不到如今出现一个极度相似的人,而且就出现在自己身边,这怎么能不叫人多想?
这张照片拍摄于两三年前, 照片上的姑娘也就十六七岁的样子。可这姑娘长大了多少是会变的,更何况着装打扮的不同, 肯定是会有些差异的。所以,他心里, 总觉得不会那么巧合,两者同为一人的可能性很大。
之前在店里那姑娘给通风报信,要么就是好心, 要么……就是敌人派过来,接近组织肯定有别的目的呢?
但这不论是哪个,她都得有一定的侦察能力。而这些,偏偏是林玉娘那种经历的姑娘不可能有的。
心里一个个疑问升起,这个问题是非弄清楚不可的。如何去查?既然说是来历清白,那只能从来历这里查起。
他打算亲自跑一趟,去查查这个林玉娘。
而另一边,躲在茶楼之上的陶金拿着望远镜往下看,很容易就能看个清楚——像!太像了!八成的像!
太好了!太好了!像成这样,若是杀了就太可惜了。
林雨桐不知道有人盯着她吗?知道!是中tong 的人,这中tong 和军tong的行事风格还是有些不同的。但同样,面对这样一群内行人,你能做出闪躲的动作吗?规避镜头等等?不能!他们一眼会看穿你。
怎么办?
悄无声息的从这里再次消失吗?回去先跟老太太辞工,再找个合适的机会消失。
她心里是这么计划的。
却不知道陶金回去之后,跟赵敬堂提出了一个大胆的计划:“……查清楚此人,若真是身世清白,或可一用。”
赵敬堂皱眉:“你是说……吸收此人,然后再送回jun统?”
“您看看这照片,要是换身行头,不像吗?”陶金便道,“哪怕她就是个帮佣,有半年时间,咱们也可以将她训练成咱们的人。”
可这……赵敬堂摇头:“胡木兰是那么好糊弄呢?便是记忆能说受伤之后不大想的起来了,可军tong的绝密档案里,必然留下很多信息……这不行!”还不如之前想的那样,拍点似是而非的照片叫人消失更利索呢。
陶金眼睛闪了闪:“站长……您不若把照片给总部送去……许是有别的用处也不一定。”
这是说自己这边不好做决定,叫那边做决定去就好了。如果真不是,那边还想利用,那剩下的事情,就是总部帮着办了。
叫他说,总部说不定真会李代桃僵。毕竟,zhong统和军|统之间,相互给对方插钉子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彼此的仇视甚至于都超过了工党。
赵敬堂呵呵笑了一声,“我看啊……这主任该你来当才是。”
陶金心里一跳:“您可真会说笑话。”
赵敬堂又是一笑,笑的陶金心里发毛。见他还知道害怕,赵敬堂这才摆摆手,示意陶金可以出去了。陶金如蒙大赦,出去之后直擦脑门上的汗,今儿着实是有点多嘴了。
陶金站在门口这一耽搁,就听到里面赵敬堂那位大主任打电话的声音:“……给我接总部……”
陶金朝后面紧紧关着的办公室大门看了一眼,隐晦的撇撇嘴,这才左右看看,背着手迈着步尽量放轻脚步走远了。
里面赵敬堂静静的听着电话,那边问说:“你能确定只是相似?而不是本来就是那个妖狐没死?”
这个……不能!
未必!既然叫妖狐,那便是诡计多端的主儿。别到时候自己算计人家没算计成,倒是被反算计了。把李鬼当成了李逵不丢人,可要是把李逵当成了李鬼……那就真的丢人丢大发了。
赵敬堂就道:“这要是真的……那她出现在工党嫌疑人的附近,依您的看法……他们这是要……”
那边长久的沉默:“……小rb是兔子的尾巴长不了了。这外敌没了,国工两党之间……必是有一战的。如今,往工党那边派人,倒是提前走了一步。”
啊?
如果是这样,“那更不能叫jun统干成了。但您放心,卑职明白您的意思了,工党那边……卑职随后就着手安排……”
那边又道:“所以,你说的这个情况,不管是不是……你都得给我查清楚,把底子给我起出来……”
赵敬堂连连点头:“明白……明白……”
挂了电话,他还是打给了陶金,这事只能他亲自去办,“……但现在,叫人远远的跟着,不要盯的太紧,但也别把人跟看丢了……”
然后林雨桐就觉得,总有眼睛盯着,似有似无的。她跟孙老太太提过要辞工的想法,老太太还没说什么,倒是李婶儿先拦住了,“……老爷太太这都不在,你这一走,我这着实忙不过来。这么着,等老爷太太回来,咱们再说。”
若是李婶儿没有那么一层身份,她倒是不用顾忌。可她那身份……自己还真不能不顾忌,就怕留下一点叫人指摘的地方。这应该就是所谓的做贼心虚。
她这一说要走,李婶儿哪里敢耽搁,又给掌柜的传信。
掌柜的船票都买好了,准备出发了,接到这么一个消息,心里就越发笃定,这个林玉娘有问题。
躲避特务,对gong党释放善意,这到底是几层意思,是友是敌,一时间还真就分辨不出来了。但愿,她是林雨桐,不是什么林玉娘。
到了地方,这事也不敢惊动别人,他自己奔着林家的坟地而去。找人打听的话,其实是打听不出来什么了,所谓的人证已经死了。那么,只能从坟地这里着手了。
结果到了坟地,远远的看见几个人影在晃动。他悄悄的躲起来,看着那边的动作。
陶金确实是带着人来了,也是一样,要查根底,就从最根子上查。查来查去,都绕到这个被屠杀殆尽的村子,林家的祖坟在这里。那个跟林玉娘关系最亲密的瞎子老太太也葬在这里。
怎么办呢?
挖开坟看一看,里面的尸骨是几具。
林玉娘的爷爷奶奶一个墓碑,父母一个墓碑,挖开里面都是两具尸体。边上不远处有个新坟,挖开瞧瞧,也只一个人。
旧坟还罢了,新坟……味儿特别大。几个人都朝后退了几步,捂住口鼻,一个还道:“陶主任,就这些了。看来,林家的女儿是没死。”
一切都对上了。
那就是说林玉娘只是林玉娘,是聪明人想的多了。
味儿实在是冲的很,野猫又到处乱窜。没找到要找的,坟只简单的填了几铁锨的土,就撤了。等人真的都走了,掌柜的才叹气过去,将土都再给填回去。
坟堆的土散了,再想把坟堆圆好,那土好像就不够了。零散的散落在四周,大半夜的黑漆漆的也瞧不见,拢不到一块也就不费心去拢了。从空地上铲了土用就行了。可这两铁锹下去,觉得不对,下面有东西。掀起来,是一块破旧的席子,抽出席子,带出来一截骨头。
他往后退了两步,这才发现林家两个合葬的夫妻大坟堆,跟瞎子婆婆的坟堆离的有点远。自己用土,就近当然就选了中间空出来的这个地方的土。
随即,他恍然了一下:不成年的姑娘是不会给立碑的,所以,也不需要坟堆。那么,这空出来的这一片其实下面还是个人。挨得这么近,又专门空出来这块地方,不是林家的人还能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