骨科这个,有时候没两把力气真不行。
别说骨科了,就是在急诊,你没两把子力气,倒床你都倒不动。
后面举了一片的手,主任还是点到了李典和一个隔着白大褂也能看见腱子肉的家伙。
李典跟在后面一眼一眼又一眼的看林雨桐,林雨桐没搭理她,这会子只跟着白老,听他说话。
“止疼你尝试过做到哪种程度?”
“自我感觉手术的麻醉级别是能达到的。”
“自我感觉?”
“嗯!”其实早就用过了,且纯熟的很。但如今却是没有使用过,也没机会使用。
白老点点头,却站住了脚。他往边上的椅子上一坐,“带针了就在我这老家伙身上试试……”说着,就伸出了手。
“不可!”这位主任立马拦住,也伸出胳膊,“要试什么,在我身上试也是一样的。”
这还真不一样。
白老摆手,“不要捣乱。”
这主任只能看林雨桐,才要叮嘱年轻人,要慎重,结果那边的针已经出去了。手腕上不知道是什么穴位扎了两针。
白老用右手触碰左手,然后挑挑眉,自己将针给拔了,然后点头起身,“跟着。”一路走一路提醒,“不要害怕,下针要稳。你这个水平已经可以了……”
也不到害怕的份上。
给你们谁也想不到的大人物都瞧过,哪种阵仗能吓住我?
到了地方,病房外有个很有气势的中年人等着,眼圈都熬红了,见了就打招呼,“白老,劳烦您了。”
“小钟啊!”白老摆摆手,“我去看看。现在谁在里面?”
“请了唐老来。”这个被称为小钟的中年人低声说了,“昨晚到现在,疼的没有合眼。”
嗯!
白老点头,带着人进去,外面是客厅,男男女女的站了七八个,但却安静的很,谁都没有说话。只朝这边点头示意。
白老也不理会,直接往里面去。
里面才是病房,里面设施极其齐全。而且空间真的很大。
年轻人没见过这种阵仗,李典和肌肉男,一脸兴奋的四处看,还得故作稳重。被主任狠狠的瞪了一眼。
林雨桐这会子的视线集中在病床上,确切的说,那两张病床拼起来的病床。
一个病人占了两个病床,并不是病人有多胖。人是不瘦,但跟胖还真不搭边。占两张病床是因着,这老者的伤有些特别。
形状有些劈叉的感觉。
这是把裆给劈到了。
这种伤不常见,非常的不常见。但林雨桐还真见过。
种地的时候,土地是需要深耕的,用犁深翻,然后用耙机耙地。耙地的时候怕地不能平整,需要在后面的耙地机上站着,用两条绳子拴在前面的拖拉机上,后面人的两只手拽着,用身体的重量来平衡。如此的好处就是站在后面的人能尽量将机子带起来的,会拥成一堆的土,酌情的铺平。需要铺平的时候,他的身体上下的颠,如此就会一轻一重,轻了,机器直接上了土堆,种了,机器就从土堆上过去了,一轻一重的来回颠簸,基本是不会出现到地头就感觉跟刮了一层地皮似的情况。但这坏处也明显,那就是带着危险性。一般到了地头司机得开的慢一点,得给后面站着的人下来的时间。这中途,若是拽着人的绳子断了,就更危险了。
林雨桐见过的就是这种的,两边的绳子断了一根,他不撒手另一根绳子,本机器拖拽的,直接劈叉。
眼前这位是怎么造成这样的伤的,比较成谜。可能是下楼梯,也可能是锻炼的时候不小心。
但是请了唐老……该不是就是那个唐氏骨科那个唐老吧。
这种有伤到骨头的可能性,但是人说筋骨筋骨,伤到筋的可能性更大。
其实,这个西医上就说拉伤或是拉断,但是完全可以手术的。
她眼里带着疑惑,看白老。
白老低声道“钟老不愿意手术,只说疼忍一忍就过去了。中医用药稍微慢些……”
哦!
但伤了筋骨当然得养着,人手伤筋动骨一百天,这绝对不是虚话。
但是别的止疼法子,没试过?
“钟老胃不好,服用止疼药物伤害太大。而且,钟老是个倔强的人,说是在朝xian战场上都能不用麻药取子弹,这点疼不算什么?”
而中医……中医上的止疼方面做的确实是不如西医。
林雨桐就点头,治疗肯定是白老在做,自己被喊来的目的只有一个,那便是帮着止疼。
她心里有谱了,她朝白老微微点头,表示能做。
那边精神矍铄,一身唐装拄着拐杖的就是唐老,他走过来,跟白老低声道,“您老开的方子,用的药,我本也说是不用过来了。”
这是解释我来了,并不是我觉得我比你高明。只是人情难却,病人家属要求,不好不来一趟。
白老也不在意,“集思广益嘛!”
那边中年人不好意思,白老却摆手,“我带了个小朋友,她擅针灸止疼止血,你们看看要不要让她下针看看……”说着,就朝林雨桐看了一眼。
中年人看了林雨桐一眼,愣了一下。年纪不算大,中医真是越老越吃香的。但是作为西医大夫,上了年纪,手术估计是做不下来的。这又是中西医的不同。中医年纪再大能操作,西医年纪大了真不敢上手术台,倒是指导手术的时候更多些。
所以,在西医上,林雨桐现在的年纪属于年富力强的,也许练个三两年就能出师的。但于中医一道上,她这个年纪说是刚入门的小学生都不为过。
许是看出了这位中年小钟的顾虑,白老补充了一句,“针灸止疼,将人是扎不坏的。”
顶多就是没用,或者是作用并不明显。
这样啊!
中年小钟就道“那就请白老做主。”然后看林雨桐,“有劳了。”
态度并不算热切。
当然了,人家的身份对一个小医生,也犯不上热切。
林雨桐点了点头,上去先摸了脉,病床上的老人头上有细密的汗,面色疲惫,睁开眼睛都是血丝。摸完脉,这才摸针,她没有贸然做更多的治疗,就是止疼。
下针行针,时间并不久,也就是十五分钟左右,在林雨桐开始病人拔针的时候,病人已经发出起伏的鼾声,这是睡着了。
中年小钟眼前一亮,疼就罢了,就怕的就是老人这么熬着。只要不疼,那这就好办。
之前因为太过疼痛,白老的治疗几次无疾而终。
他这会子客气的朝外请了请,意思是出去说话。人出去了,他才急切的问“还没请教您贵姓?”
林雨桐说了句‘您客气’,然后就朝白老看过去,一副在外长辈做主的样子。
白老心里点头,没因为攀上了大树就撇开这个引荐人,很懂规矩的晚辈。他就接话,“自家的子弟,在医院神外科。中医的好苗子,却还摆弄了西医。你叫她小林就好。”
林雨桐要的就是这个。
参加中医医师资格考试的考生分为三类,一类是具有国家承认学历的高中等中医药院校毕业生一类是国家认可的以师承方式学习的人员一类是符合报名条件的外籍人员和台港澳居民。
林雨桐既不属于第一类,也不属于第三类。但是有师承,且这个师承是国家认可的,那就省事多了。
显然,白老是可以解决这些问题的人。
她说自己是黄广平的学生,原主确实也算是黄广平的学生……但学生跟学生是有差别的。白老这会子肯认,说的不是学生,是子弟。那意义完全不同。
中年小钟跟刚才的客气可就不一样了,带着几分随意,“是小林呀!白老门下,果然是人才辈出。”
“是广平的弟子。”白老解释了一句。
当然了,黄广平并不知道他现在突然冒出来一个弟子。
但是中年小钟心里却很有数,因为黄广平是省里保健组的专家,他现在的级别还用不到这位。老爷子退休了,也都是以前的交情才能请来白老曹老这样的泰斗级别的人物。如此以来,他对着林雨桐的表情就更和蔼了起来,“那就是自家人。小林啊,我就直接问了。这一次行针,能撑多长时间。”
林雨桐下针有分寸,“这该是时对时的。下针的时候我看了时间,是下午的两点三十二分。今儿夜里的两点半,我会准时过来,再给钟老行针一次。等钟老缓过来了,我再慢慢的调整时间,尽量调整到早八点晚八点。病人别的感知都正常,只是对疼痛不怎么敏感。因此,护理的时候要小心,也要时刻关注病人,不能因为不疼了,就随意的活动。”
这般的笃定。不是有分寸绝对不会说出这话来。
白老轻轻皱眉,也觉得话说的满。林雨桐却看着她笃定的笑,大有您可以放心的意思。意思是您这么提携,我怎么敢砸了您的招牌。
心思透亮到这份上的年轻人,白老面上不显,但却觉得满意。
钟家当然是把人情就记在了白老和黄广平的身上。
中年小钟亲自送白老出门,到了车跟前,白老看林雨桐,“那这里你就看顾着。”
“您放心,晚上十二点,我就在值班室候着。”林雨桐跟白老保证。
至于是留电话号码这样的事,就很不必了。不用问都知道,白老回头肯定会找医院打听自己的。
再剩下骨科那些,跟着溜了一圈,白老本来还防备着如果穴位在身上还需要两个年轻力壮的帮着翻腾病人,结果压根就没用上。
两位主任那是啥话也没有,送走了白老。又客气的送曹老上车。曹老临上车的时候夸了一句林雨桐,“小林不错。”
不错从泰斗的嘴里夸出来,那意思明显就很不一样了。
林雨桐扶人家上车,亲手给关上车门,“您慢走。”
送走了这位,中年小钟跟林雨桐告辞,“那就得有劳小林了。”
您客气。
他走了,跟着的秘书还是司机的递过来一个名片,“小林,这是我的名片。”
林雨桐便知道什么意思,这是怕出现意外情况,向自己要手机号码呢。
林雨桐接过来,名片很简单,一个名字,一个手机号码。别的没有。林雨桐顺手用自己的手机给对方拨过去,响了一声就挂了。
对方这才客气的告辞。
林雨桐顺手也存在了这个电话,给‘徐鸿飞’这个名字的后面,加注了一个‘钟’字。
人一走,骨科的两位主任就可热情了。彼此都有些印象的,科室流转是在骨科待过的。以前是记不住明显,现在是不知道名字。但不妨碍人家夸人,什么早就看出来是人才了,可惜没抢到呀,被神外抢走了云云。那是什么瞎话都说,说出来都不尴尬,而且人家是张嘴就来,说的跟真的似的。
最后还热情的吩咐科室的壮劳力,“你们俩,送小林回去。”
在自家医院,还怕丢了呀。
反正是医生一当官,有时候真就不能算是一个纯粹的医生了。
他们是走了,剩下的就很尴尬了。
肌肉男属于规培医,跟林雨桐不熟。但是作为同龄人,还是知道李典的二三事的。这是李典的前女友啊。没看李典那一脸满眼的复杂吗?
“没听说你……”李典的话没说完呢,林雨桐拿着手机就走了,朝肌肉男摆手,“不用送了,你们赶紧忙去吧。我自己回科室。”
可这骨科和神外本来就顺路呀。
肌肉男拉了李典往前赶,结果赶不上呀。追上去的时候人家坐着电梯直接下去了,他们得等下一趟。
“嘿!”肌肉男嘀咕,“从来没发现你前女友这个腿这么长的。你瞧瞧,咱俩一米八的大个愣是撵不上人家。”
李典头一次发现这家伙这么讨厌。
这边林雨桐直接回了神外,今儿下午她其实没啥事,就是熟悉下一台手术病人的情况。病例是要背下来的,这个是有严格要求的。谁被上级医生给问住了,那完蛋了,劈头盖脸一顿骂是轻的。
住院医还得写病例,坐在办公室是一点不得清闲。
林雨桐到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上班的点了,都忙着呢。她一进去还没坐下呢,贾游就道“刚才主任打电话,说等你回来了去前面的门诊楼找他……”
哦!那是挺快的。不是钟家人跟医院打听情况了,就是白老那边过问了。
她干脆将拉开的椅子重新推回去,“那我过去一趟。”
人一走,贾游就问“这是带着出门诊了?”
向敏之摇头“肯定不是。新人刚来,需要熟悉的流程多。安心呆着吧你!”
林雨桐在门诊找到了左主任,他这边的号紧张,一张黄牛票都已经炒到五六百了。因此,有什么话这会子也顾不上说。他这边还带着研究生呢,坐在一边帮着打字写医嘱的有人,林雨桐其实是没啥事的。偶尔被老左提问两句,有考校和提点的意思。
等到送走了最后一个门诊病人,老左才问说“今儿去后头那栋楼里了?”
是啊!她坦然承认,但病人是谁,给谁看的,做了哪些治疗,那是绝对一个字都不会提的。老左也很有分寸,一句多余的都没问。他只道,“之前白老给我来电话了,问了你的情况,我这才知道,原来你跟白老有这样的渊源。你这孩子也是,既然背后有靠山,那就该早拿出来用。你来之前,我刚挂了王主任的电话。我也确实是忙,没说到事上就给挂了。他大概也是听说了,打电话的意思,你明白的吧?”
是说急诊科的王主任在白老打完电话之后又给他打电话了,但是他多鬼啊,故意推脱忙,然后直接给挂了。
王主任为啥打电话的?因为为了他的亲戚将白老门下的弟子差点给赶出医院。这绝对是失误!大失误!
林雨桐点头“明白!都明白。”
老左这才道“明儿的手术你就先不要跟了,现在什么事情都没有那边的事要紧。今儿回去,估计你的解调就下来了,得去后头的楼里听差了。只管去,好好做。做好了,前程无量。神外这边你不要有什么顾虑,不管什么时候回来,都有你的位子。再说,这一出,再回来只怕就带了编制了。以后自己人,到那边有什么不懂的,只管打电话来就是了。我在这医院呆了半辈子,别的不说,人还是认识几个的。多少还能提点你一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