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短的对视像是过了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忙完了？”宋昕上前把花递了出去，垂下的眼睫如密扇般隐藏了心事。
他是紧张的。
只是不敢在她面前表现出来。
这也是宋昕第一次意识到，演技好的重要性。
至少能让他显得不那么狼狈。
“嗯。”沈辛夷抬起眼，不无意外地看着他，“你这是……？”
“来道歉的。”宋昕怕沈辛夷不接受，一伸手就把花塞到了她手里。
他动作其实很快，但他抓起她手腕的那一刹那她感受得尤为明显。
心跳的速度好似也不受她控制了。
沈辛夷眨了下眼，到底没有拂了宋昕的面子。
她抱着花，嘴里却调侃道：“你不怕又被人拍到？”
巧的是。
他们上周就是在这附近被人发现的。
如今她怀里多了一束花，比先前都更惹眼。
“怕的是你。”宋昕叹了口气，没忍住伸手揉了揉沈辛夷的头发。
沈辛夷偏头躲了躲，顺便避开了这个话题，“我听说你点了不少菜，刚不是还说要绝食吗？”
“所以我来问你什么时候开始比较方便你监督。”宋昕直勾勾地看着沈辛夷，英俊的脸庞写满了认真。
“倒也不用这样……”沈辛夷最受不了宋昕的眼神攻击。
她轻哼了一声，加快了脚上的步伐，“说得好像我在欺负你一样。”
沈辛夷快走的身影在宋昕眼里生动极了。
他迈开长腿追了上去，顺着她的话说了下去：“嗯，你没有。是我欺负你。”
意识到再聊下去也没有什么结果。
沈辛夷偷偷看了宋昕一眼，不愿意再和他继续纠缠那件事，“你尝了文思豆腐吗？”
“尝了。”宋昕点头冲她笑了笑，“很好吃。”
小楼里光线明亮，他从暗处走出，眼里的笑意也一同被点亮。
沈辛夷失神了片刻，别过脸说道：“你每次都这么说。”
“是每一次都一样好吃。”宋昕语气笃定。
“你是怎么知道我在这里的？”沈辛夷抬脚上了楼梯。
她走在前面，因为不用面对宋昕的脸而自在了许多。
“不是。”
宋昕摇了摇头，声音很轻地补充了一句：“我来碰碰运气。”
他说得轻巧，沈辛夷听着却觉得什么气都没有了。
其实他们都不过是芸芸众生里的一个，很难完全做到对对方坦诚。
宋昕如果不说的话，她也不会知道。
但他说了，哪怕被她冷眼相待，也毫无怨言。
因为这是他应该承受的。
他已经不是第一次骗她了。
“你是不是又要说以后不会了？下次在这样的话就真的没有以后了。”沈辛夷撇了撇嘴，妥协似地说道。
“我不说了。”
宋昕很清楚是他做的不地道，沉下的嗓音分量十足，“我想和你有以后。”
我想和你有以后。
简单的语句似有回音一般。
沈辛夷明明看不到宋昕的脸，却更觉得深刻。
她不得不承认这一刻的心动。
沈辛夷没有给出回应，上了三楼就抱着花往包厢走。
“那我们……算是和解了？”沈辛夷进门前，宋昕固执地抓住了她的手腕。
沈辛夷还没整理好她杂乱的思绪。
她回过头，故作凶狠地瞪了宋昕一眼，“你再说就不和解了！”
说完她就进了门。
朱色的门扉在他面前开了又关。
可爱。
宋昕眼睫微垂，低低笑了起来。
第32章 糖蒸酥酪
“欸？谁给你送花了？”
沈辛夷一进门, 程锦就注意到了她怀里抱着的淡紫色风信子。
她没往宋昕身上想，只觉得是沈辛夷在来的路上遇到了什么人。
毕竟在八珍斋这地界，沈辛夷要遇到熟人不是什么难事。
“难道是霍晏白？”
程锦想到了前不久看到的朋友圈, “他今天跟朋友过来吃饭来着, 我特地跟他推荐了你的文思豆腐！”
“不是他。”沈辛夷意外于程锦的猜测。
她随手把花放到一边，坐到了餐桌前, “你怎么还跟霍晏白聊这个？”
程锦一时忘了要继续追问送花人的身份。
“你先喝口茶缓缓。”她体贴地给沈辛夷倒了一杯温茶水，“我就是刚好看到他发的朋友圈, 回了两句。”
沈辛夷清楚程锦和霍晏白的交情。
她没多问, 转头就说起了今天晚上的菜品，“你点了糖蒸酥酪？祁叔做的时候我就想吃了, 在后厨没顾得上。”
“对呀。”程锦多少也对沈辛夷有了点了解，献宝似地把糖蒸酥酪推到了沈辛夷面前, “你不是喜欢吃这个吗？”
沈辛夷笑了笑，没否认。
实际上她怀念的是小时候爷爷给她做糖蒸酥酪的感觉。
后来周围人就都默认她喜欢糖蒸酥酪了, 但她也不反感就是了。
糖蒸酥酪的做法并不繁琐，相反它很简单。
主要用到的食材就是牛奶、米酒和白糖, 面上的装饰品可以按照各自的喜好来。
但所谓的厨艺，往往就是越简单的食物越考验厨师的把控能力。
八珍斋的糖蒸酥酪在摆盘上就赢了。
精致华贵的银鎏金仰莲瓣圈足碗上装着雪白莹润的糖蒸酥酪, 中间撒着玫瑰花瓣和杏仁。
足碗旁另外放着三个别致的小碟子, 分别装着桂花蜜、果干和坚果，以供食客添加。
沈辛夷许久没有尝过祁平风的糖蒸酥酪了。
面前这一碗糖蒸酥酪和她记忆中的味道, 也有了很大的不同。
想来爷爷能同意把糖蒸酥酪列在食单上，就已经说明了问题。
所以沈辛夷对它的味道还是挺期待的。
“你怎么只点了一碗？”沈辛夷看到程锦兴冲冲地把勺子递给自己，不免有些好笑。
“我不怎么喜欢吃这些。”
程锦眸光一闪，不知是想到了什么，冷不丁地又提起了先前的问题, “所以这个花……是谁送的？”
“你是不是见过宋昕了？”沈辛夷不答反问道。
程锦这个人向来直来直往，倘若她开始扭捏起来，大概率是因为宋昕，小概率是她自己的难言之隐。
就比如她订婚那天跑出来找她的那次。
要看出程锦的小心思还蛮简单的。
至少沈辛夷已经找到了心得。
她心下好笑，面上却端着一张俏脸，不声不响地享用起了糖蒸酥酪来。
米酒和牛奶撞出的强烈反应，蛋白质逐渐凝固下来，成就了这一碗糖蒸酥酪。
沈辛夷轻轻舀了一勺，明显能感受到酥酪的嫩滑感以及鼻尖传来的清淡微甜的米酒香气。
入口后的口感更为香醇细嫩，清冽甘甜，味蕾仿佛都在叫嚣着满足。
沈辛夷回味起当初的味道，下意识地翘了下唇角。
祁叔能在爷爷的众多弟子当中脱颖而出不是没有原因的。
虽说祁叔总喜欢吹嘘她的厨艺，但沈辛夷却认为自己还有提升的空间。
就像当初的祁叔一样。
“……我就是正好看到星星了。”
程锦看着沈辛夷沉迷美食的侧脸，摸不准她是高兴还是生气，“我还纳闷怎么这么巧，就跟经理问了问。”
“然后呢？”沈辛夷知道宋昕没骗她，但她还真不知道他怎么会选择今天过来吃饭的。
“经理说星星提前打过电话，问今天有没有限定菜品，听说有了他才订的位子。”程锦如实说道。
沈辛夷抿唇忍着笑。
她大概可以想象宋昕眼巴巴地打电话的样子，想必电话接通后他还要装着不经意的样子向八珍斋的员工询问。
“那你是见到星星了？他没跟你说什么吗？”这下程锦可以确定沈辛夷没有生气了，她想她这个助攻应该还算称职吧？
“喏。”沈辛夷没有选择隐瞒，瞥了眼被她搁在一旁的风信子，示意道：“他送的。”
谜题解开。
程锦不由得瞪大了眼睛。
星星这么上道的吗？
她的CP魂又燃烧起来了。
“那你们现在是……？”程锦就差没把八卦两个字写在脸上了。
沈辛夷转头看向程锦，红唇素齿轻轻撞出了四个字来：“普通朋友。”
程锦的玻璃心瞬间碎了一地。
但她还算坚强，自己又把它捡了回来，小声地碎碎念道：“没关系，我可以等的……”
“你等什么？”沈辛夷没听清，疑惑地问了一遍。
“也没什么。”程锦摇了摇头，拿霍晏白做话题道：“就我刚刚不是给霍晏白留了个评吗？他问我在哪个包厢来着，大概是想来打个招呼，我没让他过来。”
沈辛夷本来想说让他过来也没什么，她自己的手机就在桌上震动了起来。
是方之恒发来的消息。
方之恒:[你在八珍斋怎么不喊我]
方之恒:[哪呢我过去蹭个饭]
听闻方之恒要过来，沈辛夷也征询了下程锦的意见，“方之恒想过来蹭饭，你要是不想的话我就不让他来了。”
“没事儿，让他过来吧。”程锦最近跟方之恒也没断了联系，很配合地就点了下头。
但她们都没想到，最后方之恒会和霍晏白一起出现。
包厢的门响了两下，沈辛夷正纳闷方之恒什么时候这么有礼貌了，就见霍晏白推门走了进来。
他似乎格外偏爱黑色系，今天也穿了一套全黑的工装连体裤。
高腰线的设计更显出了他的大长腿，宽肩窄腰，身体比例很优越。
“怎么你们两个凑到一起了？”程锦前脚刚拒绝了霍晏白，后脚再看到他就感觉有点不大好意思。
很奇怪。
她一直觉得霍晏白的态度有问题，要不刚刚也不会觉得花是他送的了。
霍晏白转过头来，右耳的钻石耳钉跟着闪了一下。
他没理会程锦，视线略过沈辛夷时稍顿了片刻，“方之恒说你肯定是跟沈小姐在吃饭。”
“我们本来就认识好吗？”方之恒慢了霍晏白半步走进来。
他穿了一身的白色，两个人走在一起真有点黑白无常的架势。
气质迥然不同。
方之恒自来熟地在沈辛夷身边拉了张椅子坐下，“不是我吹，江北就没有我不认识的兄弟。”
“你们约好的？”沈辛夷嫌弃地看向方之恒。
“那倒不是。”方之恒耸了耸肩，取了副碗筷就开始用起了晚餐来，“我本来是约了沈辛耘的，他有事没来。”
沈辛夷想不到方之恒跟沈辛耘能有什么事，但也没多问。
“好像还在跟宋氏谈项目吧？”方之恒倒是主动提了起来。
不过他没忘记沈辛夷跟宋景昉的纠葛，简单说了下就岔开了话题，“我还说他怎么今天约我过来，敢情是因为你在？要是早知道八珍斋的限定菜是你在做，我肯定上周就来了。”
“现在来不是也一样？”沈辛夷擦了擦嘴，没太在意方之恒的话。
方之恒不由得瞪了沈辛夷一眼，“我来给你送钱，你还不开心？”
霍晏白把他们的互动看在眼里，找了个机会出声问道：“限定菜是一桌只能点一份？”
他是挨着方之恒坐的，刚好坐到了沈辛夷的正对面。
“嗯。”沈辛夷对霍晏白的印象不算太差，“而且一共就只有十份。”
“怪不得我们都没点上。”
方之恒拿了公用的汤匙，舀了一碗文思豆腐，“我都好久没吃你做的菜了，晏哥你也尝尝看。”
霍晏白很配合地应声接过了汤匙。
程锦在一旁看着很稀奇，若有所思地说道：“霍晏白你不是不吃香菇的吗？”
“我什么时候这么说过？”霍晏白扬了扬眉，不急不缓地品尝着这道文思豆腐。
程锦见他这副模样，都要怀疑是自己的记忆出错了。
霍晏白不算挑嘴，但他们吃过挺多次饭了，大概知道他不喜欢菇类食物。
“你怎么知道他不吃香菇的？”方之恒皱了皱眉，视线在程锦和霍晏白身上打着转。
“这很奇怪吗？”程锦直直对上方之恒的眼睛，“我还知道你不吃胡萝卜。”
方之恒听她说起自己，猛地咳嗽了起来，“那我只是不喜欢那个味道。”
“一样。”霍晏白附和道。
于是这个问题就自然而然地结束了。
唯有程锦依旧念念不忘，越看霍晏白越觉得事情没这么简单。
沈辛夷没参与他们的对话，慢慢吃着她的糖蒸酥酪。
“沈小姐喜欢甜食？”霍晏白注意到了沈辛夷碗里吃了大半的糖蒸酥酪。
她们这一桌点了不少菜，基本都还没怎么动过。
“还可以。”沈辛夷被霍晏白问得懵了一下。
“什么还可以？”方之恒很不给面子地戳穿道：“她喝奶茶都要正常甜的。”
沈辛夷蹙起眉，不满地反驳道：“我跟你说过了，是因为那家店含糖量比较低，其他店我也是喝半糖的好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