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朝之后则是大燕,也就是前朝,而现在的国号则是周。
本朝的故事不好讲,前朝的故事也稍微有点敏感,再往前倒,魏晋南北朝,五代十国,外加一个隋,要么~政~权~更迭太频繁,说起来琐碎又复杂;要么就是那个朝代实在画风太清奇,一说就容易毁三观,所以夫妻俩不约而同选择了《宋史》。
话说通过一个人看待某些史实的态度和看法,就能大致分析出这个人的三观以及双商水平。
听父母讲史之后,苏卉倒是跟自己的爹妈更亲近了。
作为回报,她也要像模像样地表述点自己的看法,借着童言无忌的名头,她“瞎说”了不少大实话,闹得自己的父母都有点尴尬,比如欧阳修这种名相,为什么非得诬陷狄青,跟这位第一名将过不去?宋仁宗以仁宗为庙号,又缘何最终容不下狄青?
不过尴尬归尴尬,原本苏泰和与汪桐语就很器重这个女儿,听过女儿若干“胡言乱语”之后他们两个倒是对女儿更多了点尊重,对成年人的那种尊重。
这是苏卉一直都在努力追求的:要是她真正成年后父母才会像对待成年人一样对待她……她就不混了!
话说苏泰和请来的先生翁鸣考教过苏卉之后,便果断决定单独教导苏卉了:兄妹几个书还是要一起读书的,但是下课后苏卉都要留下来跟翁先生再“聊聊”。
苏泰和请来的先生必然不是腐儒,苏卉跟翁先生在求教之外经常闲聊,果然这天就有了别样的收获。
翁鸣今年不到三十,金陵人,出身于相当富裕的士绅之家。
苏泰和身为淮扬道台,驻在淮安府。而淮安距离金陵不算远,翁鸣来苏家坐馆,干脆就把妻儿也一并接了来。
却说这一日翁鸣刚收到家信,跟苏卉闲聊时便带了几句出来。
原来他家在金陵的邻居姓薛,是位挂名皇商,一早这位薛老爷就打算把女儿送入京中待选。
不过宫中大挑小选各有条件……大挑是给皇帝挑妃嫔,给宗室包括皇子们选正室,或者给公主选伴读;而小选通过后要么做宫女或者女官,要么就是成为宗室的侧室。
薛老爷为了能让女儿能参与大挑,只能走买官这条路。
原本薛老爷的大舅哥答应得好好的,到时候会帮忙,却不知道为什么事到临头他大舅哥又变了卦,薛老爷无奈之下只能发动人脉……甚至有点急病乱投医的意思。
不过薛家有钱,用金子给女儿铺出一条青云路,薛老爷也乐意。
这些事翁鸣自然不会全部告诉苏卉,他只是有感而发:好好的女孩儿何必非得送入宫中,再说你怎么笃定自家女儿进宫后就能“喜鹊登枝”?
对于部分读书人而言,送女入宫,尤其是为了家族更进一步而主动送进宫里伺候圣上的,跟卖女求荣差不多了,都很让人不齿。
反正苏家和他翁家都不干这事儿。
翁先生虽没明说,可他的看法都写在脸上了。
苏卉只是觉得:居然跟原著对上了一半——现在原著对她而言就是个辅助参考。
薛家应该说的就是宝钗她家吧。
薛老爷在为买官而忙活,八成也是拿到了那个药方:老实喝药,果然现在活得好好的。
薛老爷为买官请托贵人,王子腾是首选。
然而不知为什么,王子腾没有答应……苏卉估计薛老爷再找找门路若是还没结果,只怕就要全家启程,进京投奔荣国府了。
现在荣国府虽然也不如以前,贾代善去世多年,贾赦与贾政兄弟,在仕途上差不多已经到头了。
但是下一代,也就是玉字辈,有元春在宫中为妃,又有二十多岁便已经中举的贾珠,更有个生带异象的宝玉,总之看起来挺美,荣国府最起码也是后继有人。
就别说宝钗她爹薛老爷了,连苏卉现在都挺看好荣国府的。
白天听了薛家的少许八卦,晚上她给元春上第三堂课的时候,又被薛家“阴魂不散”了一下。
其实前两节课,苏卉和元春的对话,加起来两只手差不多都能数清了。
但是元春就是莫名地信任这位来无影去无踪,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先生。第二课,她说了自己心底从不曾对别人说过的愿望,这一次……她还想跟先生抱怨一下:但愿先生不要嫌我烦。
苏卉听到元春这个要求,经过系统幻化出了把椅子,干脆坐在元春对面,“我很有空。”
这个回答……元春笑了,把心声说了出来,“先生莫要嫌我烦。”
苏卉也笑了,“我也是女人啊。”
此言一出,二人相视而笑。元春更真诚了几分,“我母亲今儿进宫来瞧我,自打进宫后就难见家人……”她神色复杂,“母亲却问我能不能在大挑时留下我表妹。我表妹是我姨妈的女儿,她家跟我娘家交情不错。”
苏卉立即就知道怎么回事儿了,“你才入宫几年?何至于这时候就弄什么保障,你母亲总不至于不心疼你,别是不得不如此,或是你表妹并不打算伺候圣上?”
让宝钗进宫来跟元春争宠?王夫人若是乐意那才见鬼呢。
不过王家人各个贪财,王夫人不是例外,这一点看过《红楼梦》的都知道。所以苏卉猜测:王夫人应该是收了薛家一大笔好处费,才进宫跟女儿说项:不伺候圣上,伺候宗室王爷或者运气更好些,直接让哪位皇子看上,不就更好了?
当时元春没想那么多,只是气到有点糊涂:母亲不帮我就算了,怎么还这么大喇喇地给我拖后腿?!
如今让苏卉这么一劝,她倒是想起来,“母亲让我打听宗室里有哪些……不错的。但这些她是提起‘我娘家堂哥忽然遍寻名医,但人瞧着不像是哪里病了’之后才说的……”
这个娘家堂哥说的肯定不是贾琏,而是贾珍。
看来贾蓉美少年该出手就出手了……嗯,也是个可造之材。
宁国府的事情回头再说,苏卉听到这里就问,“怎么听着像是语无伦次?”
“我想着娘家出了我这么个贵妃,必定想自家的姑娘也嫁得风光些!”元春细细想了想,又道,“母亲她好像真有点心神不宁。”
王夫人的心思苏卉还真能猜个差不离:毕竟这位荣国府二太太可是出了名的精明……通身全都是小精明,大智慧她真是一点边儿都不沾。
苏卉干脆一针见血,“你姑妈要回京了吧?许是你祖母在家里没少念叨。”
本来元春听到一半就瞪大了双眼。
她想说先生:您简直料事如神!但转念一想这位教她的东西以及来去的手段……好像先生什么都知道才是应当的。
于是元春很快就平静下来,“正是这个理。”
苏卉心说我还知道你娘家缺钱呢,没了原著里林家的家产,修造个省亲别墅都够你娘家伤筋动骨的。
所以薛家很可能给了你母亲一大笔好处费,拿人手短,你娘便只能硬着头皮进宫跟你含混一提,却又不敢多说什么,毕竟这宫里除了你这个贵妃,还有个同样从荣国府出来,尤其是曾经跟在老太太贾母跟前伺候的抱琴。
若是元春你心生疑虑,经过抱琴与抱琴的父母,你母亲王夫人在宫中提起的这些话终究会传到贾母耳朵里。
苏卉越琢磨越觉得有意思。
现在可不是王夫人在荣府后宅称霸的时候,因此贾母知道二儿媳做了什么说了什么,最少也是一顿数落,外加闭门思过一段时日。
为啥?
因为林海没死,贾敏也没死啊!
林海与王子腾都是荣国府的姻亲。
林海目前是巡盐御史,正四品,今年就要入京;王子腾已经是一品高官……看似没得比,不过林海比王子腾年轻得多,按照现在的苗头,他是有望入阁的,而王子腾……似乎希望渺茫。
对贾母这个人老成精的老国公夫人而言,偏向女婿还是儿媳妇的娘家哥哥,还用问吗?
不仅于此,苏卉还有些不知道的,也让贾母看似对两边都很亲近,但实际上在心底早分清了亲疏远近。
贾琏是王子腾的外甥女婿。
这都多少年了,贾琏身上的那个同知依旧是捐来的。
而贾珠到金陵乡试,亲舅舅王子腾帮不上忙,姑父林海却帮他引荐了名师名士,让他结交了若干好友同道,中举后更是让林家的管家亲自送回京城荣国府。
这就不怪贾母没事儿总在儿媳妇和孙子孙女这儿念叨她的宝贝闺女贾敏,以及她的宝贝外孙子外孙女了。
总之荣国府这点事儿仔细想想真不难掰扯开。
苏卉又道:“别怨我交浅言深,你年纪还轻,犹豫不决的时候不妨问问你祖母。你祖母是你娘家之中见过最多世面也最明白的老人家了……比你还有见识。”
这话元春认。
他们兄弟三个,哥哥贾珠,她,还有幼弟宝玉,哪一个都不是他们的亲娘教养长大的。
见元春会认真考虑她的建议,苏卉便点了点头,打算继续她的课程——圣上是位明主,而明主的~后~宫~大多比较安生,虽然人多的地方一样免不了~撕~逼,但大多数时候都是小打小闹,直接害命情况基本没有。
所以元春还可以继续稍微娇憨耿直一阵子——毕竟荣国公是以军功封爵,她的孙女也不像某些诗书传家的世家女那样浑身心眼儿。
苏卉转念一想,说不得圣上就喜欢这种画风:内里留点心眼,大致言行风格保持不变就行了。
元春也是挺心大的,让苏卉稍微开解了一下,她又坦诚道,“好歹是表妹,我会替她打听一下。”
其实宝钗真挺适合入宫或者混在皇子以及王爷们的后院:不敢保证这姑娘一定是最后胜利者,但过得一准儿差不了。
苏卉笑道:“看在银子的份儿上你也该帮帮忙。”
她姨夫家倒是真有钱。她娘若真是收了银子才如此为表妹说话,元春反倒不难过了。
于是她也笑了,“先生说得是。”
苏卉走回黑板边上,又翻了翻系统提供的若干课程,她想了想便在黑板上写:多培养些心腹。
元春的心里话居然只能跟我这个只见过三面的老师说……作为贵妃,这像话吗?
而培养心腹肯定要花钱,与其让薛家的银子都便宜了你娘和你另一位表姐妹兼嫂子,苏卉又在黑板上写,“该张口就张口。”
苏卉都写得这么直白了,元春哪能还不明白她的意思?
其实娘家荣国府渐有坐吃山空之相,元春看得明白:只要跟黛玉一样,稍微算算收支就知道了。
而想把日子继续过下去,无非开源节流两条路。
节流只怕娘家上下都做不到,开源……元春想了想,只能指望哥哥贾珠了。她就坐在椅子上端着下巴思量,片刻后又问向苏卉,“请我嫂子进宫,我母亲怕是要生气。”
元春与荣国府的消息往来,这条线王夫人一直都想牢牢抓住,且只抓在自己手里。
对此元春也早有所觉。
苏卉道:“你哥哥刚中举,多好的借口。”
元春想了想忽然抬头,“先生今天居然还没走。”
苏卉答道:“到今天为止,满了三堂课,我很高兴你没有‘开革’掉我,而我也在考虑要不要继续教你。”
如果元春不能继续升职或者生下皇子,我估计继续给她上课也只能是一节二十块上下,有点浪费时间……虽然给元春上课十分安逸,但实在比不过教贾蓉的收入。
元春吓了一跳,“先生你不想教我了?!”
苏卉笑了,这笑容又把元春晃了一下,“我在继续观察你啊美人……”说完,她就再次烟消云散了。
元春端着脸连回应都忘了。
抱着小灵灵回家,苏卉说了她真实的感受,“元春是个挺不错的姑娘……教得简单所以收入也少啊,我有点纠结。”
小灵灵就劝她,“再看看贾蓉那边的情况,实在不行就……弃了呗。不然以后课程排得太慢,每晚都有课,也是够你喝一壶的。”
苏卉就笑,“可怜我在回京路上依旧要讲课。”
“也是。”小灵灵接话道,“要坐船回京,一路上要是睡不好吃不好怎么讲课?商城里有晕车药和助睡眠的药物,都很便宜。”
苏卉捏捏小灵灵的爪子,“谢谢提醒。十年来,余额不过百……我是不太舍得有事就花钱的。”
可你买绝毛水时一点都没犹豫……爪子被主人捏在手里,小灵灵也只敢腹诽。
就在苏家启程的前一天,苏卉跑去给贾蓉上第二堂课。
不用仔细观察,就能看出贾蓉现在正神清气爽。
他坐在椅子上,笑眯眯地望着苏卉,随后起身拱了拱手,“多谢了。”而后不用引导,他就把事情经过说了出来,“”
贾蓉总有凑近他父亲的机会,在出手之前他暗暗练习了好几次:拿自己练,不敢用力。
梦中习得对付父亲的法子……这事儿太离奇,说出来不止没几个人能信,还得把他自己坑进去:比如下人们会众口一词,说大爷别是癔症了吧?
这话传出去他的名声还能要吗?他也是要脸的啊。
话说牢牢记住那个穴位,贾蓉发现即使不用力,效果……都已经非常明显。
于是他越发有信心:凭着这神奇一指,给他父亲点真正的教训。
恰巧这日他父亲为给贵妃修造省亲别墅而见了好几拨人,行走匆匆之间小厮长随跟得不紧,贾蓉找到机会就出了~黑~手。
这个手法更精妙的地方在于,刚刚点中地方,并没什么特别的感受,想展现威力至少要在第二天……
第三天他父亲就开始遍寻名医了。得知此事贾蓉在自己房里蒙着被子狂笑不已。
贾蓉笑得得意,却免不掉那笑容里的一丝扭曲……苏卉忍不住怜爱他三十妙,“可怜的娃。”
贾蓉立时大怒,“什么?!”
苏卉字字清晰,“你这只能闭门偷着乐,值当你得意这么久?什么时候你才能让你老子明知是你做的,却连个屁都不敢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