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欢——暮阿洋
时间:2020-09-14 08:22:59

  李君赫单手拽着马缰,苍鹰立在他另一只高抬的手臂上,只听他一声令下。苍鹰煽动翅膀往高空飞去,巡视旲山内外地理,如有下落便会飞回来。
  之前梁壹等人能准确寻到宋意欢所在马车的位置,便是由苍鹰指引而去。
  随后李君赫拽马行入山峡之内,皆是深沟峡谷、尖顶山头,沾染雨水的泥土混杂了血腥味,地面上可见尸首,显然是打斗之后。
  不远处的士兵之中,满身伤痕的裘野被押跪于地上,身旁面容端正的薛长毅一同被押,二人已无气力言语,身后皆是一众岭南之人,是之前跟随裘野入京的岭南将士,统统被俘。
  于前两日假皇子同薛长毅密谋祭祀期间,率手下百名亲卫行刺趁夜时太子李君赫,怎知中了太子圈套,险遭擒拿,步步围堵之下,躲入峭峡之中,借地势有利而苦撑。
  终究还是耗不住干粮不足,精疲力竭,匆匆两日,无谓的挣扎还是败于此,唯有等薛渝言前来搭救。
  赤色马蹄渐停在二人跟前,只见那太子从马上跃下,不费力气,甚至都不必亲自出马,就将这等逆贼俘下。
  太子缓缓走到裘野身前,手中提着未出鞘的佩刀,劲装上只是沾了些雨水,相比起地面上一身污秽血迹的二人,显得格外干净整洁。
  他居高临下地打量二人,佩刀架在裘野的肩上,带着危险口吻,“是谁在和薛渝言传信。”
  裘野顶着二皇子的容貌,神态却处处不如二皇子,双眸间略有慌张,此次擒拿是活擒,关于二皇子的事,还得抓回去严刑盘问。
  薛长毅口角流着血液,已是残喘之象,神色恍惚,太子素来阴狠,这次是众人皆没有想到裘野的身份早已暴露,或许他早就发现薛家的异常了。
  李君赫见二人不答,带着鞘的佩刀打在裘野面容上,直接将他打翻于地,满身泥泞,狼狈不堪。
  未等裘野缓口气,李君赫狠厉地连踹几脚在他身上,直让他哀嚎连连,满身伤口浸在雨水坑里。
  随后那金丝鞋履踩在裘野的侧脸上,水坑的污水掺杂了红色的血液,是从裘野口中吐出来的,他颤着手指向薛长毅,艰难地道:“是他,他能传信薛渝言......”
  李君赫微微挑眉,冷瞥薛长毅,仍旧没有松开裘野,冷淡道:“真的李昭景身处何地。”
  停顿片刻,身下之人没有言语,李君赫脚下用劲几分,只听裘野再次哀嚎,吐血不止,连忙开口,“死...死了,于百越战役之时受瘴气而亡......”
  话音落下,踩在裘野头上的鞋移开,他刚缓了半口气,腹部又受了记猛踢,他蜷缩在一起。
  薛长毅漠然看着裘野,这个匪徒靠不住,受不住严刑拷打,必然不能让他活着。
  李君赫退回几步,面如冷霜,思索着裘野话的真假,沉顿许久,他侧过身则将佩刀扔给护卫,道:“将薛小侯爷吊于悬崖上。”
  护卫低首应声,几人上前将薛长毅捆绑起来,他看着太子,心知薛家已是大祸临头,终于忍不住道:“我等还是太低估你,不愧为太傅陈熹的学子,城府深沉。”
  李君赫对他的话置之不理,薛长毅被牢牢捆绑,拖上峭崖,绳索的另一头拴在尖头岩石上,他被推往崖边。
  薛长毅难以动弹,仍是对太子道:“你以为没了薛家,朝中万事大吉了吗......”
  话语刚一半,薛长毅就被推下悬崖,惊喊一声,身上绳索重重勒起,他被悬挂在崖峭边,悬空的脚下便是万丈深渊和急湍的长河。
  正在此时空中传来鹰声,李君赫立于峭峡之间,仰首望见九霄盘旋于上空,细小的雨落下,是有人来了......
  只听风声阵阵,李君赫低首环顾四周,一支羽箭划破长空直指李君赫而来,速度之快,他心中一凛,敏捷地侧过身而退。
  忽听女子大声高呼,“殿下小心!”
  顷刻之间,羽箭划过他臂膀的衣袖,猛地插入身后的峭缝中。
  李君赫循声望去,只见薛渝言手持弓箭站立于不远处的峭崖之上,而宋意欢坐在湿漉漉的岩石地上,双手合在一起,满身潮湿脏乱,方才正是她情急之下大喊出来的,身后还有两名带刀刺客。
  薛渝言见羽箭没射中太子,立马再次拉弓,这次对准的是裘野,心知裘野不牢靠,这是要杀人灭口。
  裘野本就被打了一顿,蜷缩在地上难以避开,惊慌不已,只听太子冷喝一声,“梁肆!”
  未等薛渝言羽箭离弦,一支不知何处而来的羽箭直接射穿薛渝言的右手掌,她登时躬身哀嚎,弓箭掉落而下。
  梁肆箭法乃为十五暗卫中,最为精湛的一个,拉弓必中,薛渝言那点技艺,自是比不得。
  薛渝言吃痛不已,鲜血淋漓,见底下太子护军作势而来,当即把宋意欢扯起来挡在身前,一把匕首抵着她的喉间,对着太子众人高声怒斥,“让你的人退下,不然我就割破她的喉咙!”
  听此,李君赫面色冷然,心中一沉,凝望着不远处的宋意欢,抬手示意,一众护军停下动作。
  宋意欢呼吸微屏,望见太子在峭峡之间,心间紧张,熬了两日的苦楚,光是见一见他,眼眶就湿润得不行,掉着眼泪。
  衣袖之中,袖刃滑落在她的手间,捆住双手的绳索早就被她偷偷割断,捏在手掌中。
  薛渝言插着羽箭的右手鲜血直流,左手紧握着匕首,对着底下的人道:“太子赫,我知道你舍不得我手上的人,但我只要薛长毅和裘野。”
  此时的细雨未停,风吹过山峡,呼呼声不止,薛长毅被挂在悬壁上摇晃,似乎听见薛渝言的声音,他喊了一声。
  薛渝言深蹙着眉,没有作声回答,只是对太子道:“把薛长毅拉上来。”
  李君赫停顿着,似乎看透她对薛长毅的看重,嗤笑一声,语气微寒,“孤自来厌恶有人命令于孤,别忘了,你要的人也在孤手上。”
  话语间,站于悬崖边的护卫将长刀抵在绳索上,绳索往下牵住的薛长毅摇摇欲坠。
  李君赫看了一眼,淡淡道:“只要孤一声令下,他可就掉下去了,你连看都来不及看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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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章 杀了她
  薛渝言见长刀割动绳索, 连忙慌张出口,“不要!”
  持刀的护卫停顿动作,薛渝言看向李君赫, 匕首死死抵着宋意欢,“你不想要她的命吗!”
  李君赫提步走动,冷着声道:“这话应该是孤问你。”
  薛渝言心下紧张,比起太子来, 她没有那份镇定, 在薛家这么多年, 薛长毅的温文儒雅, 对于她来说是特别的,或许这一辈子都没人再对她好。
  见僵持不下, 薛渝言道:“你想怎样。”
  李君赫冷道:“你先放人。”
  “这不可能。”薛渝言蹙眉, “我若松手,尔等群起攻之,我怕是走不出这个山峡一步。”
  她拽着宋意欢往绳索的崖峭移动, 身后两名刺客护着薛渝言, “太子赫,我不信你就如此无情, 这可是你花费如此大的气力娶入东宫的人。”
  “你把薛长毅拉上来,我等只要安全, 自会放开宋意欢。”薛渝言的刀刃抵着宋意欢流出血丝,可见她用力之深, 道:“现在我不过是强弩之末, 这里都是你的人,你还怕我同你使诈吗。”
  李君赫凝视着不远处的人,宋意欢呼吸小心翼翼的, 瞥见她袖中原本捆的双手松开,缓缓放于两侧。
  他挑了挑眉梢,默然半息,抬手改口下令道:“拉上来。”
  几名护卫听此,抓住绳索将垂挂在崖上的薛长毅一点点往上拉。
  崖峭之上,细雨尤为密集,众人早已湿透衣装,凉风吹来,更为寒凉。
  宋意欢呼吸微缓,衣裙潮湿地贴着身躯,愈显曼妙身姿,方才在丛林间一路被薛渝言推搡,摔倒几次,浑身又潮又脏。
  仅此一遭,往事恩怨浮上心头,薛渝言自来从容大方,何曾有这种慌乱的时刻,前世她声败名裂,薛渝言诬陷指证她与苏尘不洁,那种轻蔑的神色和一口咬定,害得她受尽屈辱。
  袖刃在宋意欢手中越发攥紧,薛渝言还在往崖峭处移动最后停住。
  慌张不已的薛长毅被几名护卫拽拉上崖岸,但被绑的严实,无法动弹,他望见薛渝言挟人站在不远处,忍不住唤道:“诗怡...”
  薛渝言当即松了口气,匕首缓缓松开宋意欢的肌肤,命两名刺客去将薛长毅解绑。
  随后看向李君赫冷若冰霜的脸,不免道:“你果然还是为个女子松口,身为君者,不舍儿女情长,此为害处......”
  话音刚落,在她以为稳操胜券之时,一把轻刃刺入薛渝言的腰腹,痛疼感蔓延全身,当场顿住身形。
  鲜血染了宋意欢的手,在薛渝言的片刻惊谔下,她慌忙地将人推翻,从桎梏中挣脱出来。
  仿若一瞬,满身血迹的薛渝言撑不住气力倒在地上,呼吸急促,袖刃刺入的位置是在腰腹左侧,不算致命,但疼痛感足够耗尽她所有气力。
  怎么也没有想到宋意欢手里有刀......
  薛长毅的绳索解开,正见此,慌忙大喊:“诗怡!”
  宋意欢眸色些许惊慌,看着手上的鲜血,这是第一次动手伤人,心悸不已,这是薛渝言欠她的。
  两次名刺客连忙抽出大刀,正要往宋意欢挥刀之时,藏在薛渝言等人身后许久的身影赫然出现,当即打翻刺客手中大刀。
  刀摔落的声响惊到宋意欢,回头望去,只见平西世子谢启衍正在身后,两招之下将刺客打下悬崖。
  谢启衍眉目肃然,轻瞥宋意欢一眼,颌首示意,他早已潜伏在身后,静待时机。
  而地面上的薛渝言气息奄奄,痛疼之极说不出话来,血流不止。
  薛长毅慌乱不已,爬起来朝薛渝言奔去,却被太子护卫按押在地上,挣脱不得。
  李君赫于不远处漠然地望着这一切,举步缓缓走来,脚步最后停在薛渝言身旁,淡淡道:“从你出现在这的那刻起,便注定走不出山峡一步。”
  “韩诗怡,韩家遗留之女。”李君赫半蹲下身,瞥着薛渝言,“何人指使你入京潜伏。”
  薛渝言双眸血红,紧抿着唇不作言语,不会回答他了,她腰腹上还插着袖刃,血在缓缓往外流,已经没有反抗的力气。
  见此,李君赫顿了顿,修长的手指握上那把袖刃,轻轻一抽便取出来。
  不顾薛渝言腰腹上的鲜血,他起身走向神色慌乱的宋意欢,轻拭她的眼泪,“莫怕。”
  说罢,李君赫将袖刃交到宋意欢手里,领着她走在薛渝言身前,淡淡道:“杀人需致命,你熟识医理,何处致命,理应不需要孤教。”
  不远处的薛长毅听此,挣扎着说:“不要对她动手,我死就好,有什么怨皆对我来。”
  但话语却无人理睬。
  宋意欢脑子有些浑噩,握着刀刃的手微颤,太子眉目里有着她从未见过的戾气,回眸看向地上的薛渝言,已是痛苦之色。
  她害怕杀人,怯怯地想把刀刃还给太子,让他来。
  李君赫微蹙眉,站在宋意欢身后,手掌握住她的手,将刀刃抵在薛渝言的心口处,道:“意欢不是最厌恨此人么,孤说过无需事事皆怕,孤给你撑腰,杀了她。”
  宋意欢瞳仁微张,双手被太子按住,刀刃缓缓刺入薛渝言的心口,只见红色血液。
  刀下之人神色慌张,忙对薛长毅道:“救我......”
  仿若一息之间,薛渝言的话语困在咽喉里,刀刃刺入心脏,怔怔地望着二人,顿时没有了气咽,指尖不再颤动。
  宋意欢睁大着双眸,薛渝言在她眼前就这般死去,就像前世的自己躺在卫国公府的婚堂中,鲜血染地,不同的是薛渝言带着讥讽,冷视着她的死。
  被压制住的薛长毅见这一切,怒然将护卫推开,将身上绳索扔下,从藏在腰间的匕首冲刺而来,来势汹汹。
  宋意欢还未反应过来,就被太子揽住双臂往后避之,薛长毅的匕首显然没伤到二人。
  李君赫则上前一脚将他踹开,一众护军冲上前将他制止。薛长毅翻倒在地,斥道:“把诗怡还来!”
  慌乱之中宋意欢下意识避开两步,不慎踩在绳索内,怎知薛长毅见此,抓住绳索拉直。
  当即套到宋意欢的脚,她身形不稳后退两步,雨天湿滑踩到松动的峭岩,脚下一空,下坠感袭来。
  李君赫来不及思索,手疾眼快地抓住宋意欢的手,一手紧握尖头岩石,顷刻之间,她半个身子落出崖峭,情势危急。
  此时的细雨蒙蒙,山峡之上是最为寒凉的,松树屹立在崖峭间,树叶被风吹得沙沙的。
  雨水落在宋意欢惊慌失措的面容上,一手抓住崖上岩石,一手被太子紧紧握住,往下是凌空高耸的叠峰和长河。
  紧要关头之时,谢启衍当场冲过来相助,来到崖峭之缘抓住宋意欢另一只手。
  而薛长毅全身被压制在地,斥骂道:“她就应该掉下去,她才是最该死的人,这一切都是因为你,太子李君赫。”
  宋意欢的衣袖也被石峭划破,露出柔白的手臂,脚上绣鞋掉落下万丈悬崖。她望着太子的冷颜,泪水盈满眼眶,害怕得落泪不止。
  “意欢不想死......”
  李君赫则缓缓将宋意欢往上拉,见她被吓哭,沉着声紧张道:“不准哭不准哭,你不会死。”
  宋意欢身子麻得厉害,浑身使不上劲来,听他略凶的话语,顿时瘪着嘴,忍着哭泣。
  她可以忍住眼泪的,也可以勇敢的,但一见到太子就鼻子酸楚,眼泪也像决了堤。
  李君赫神色紧张,好在宋意欢跌出去不远,只是悬在外面半个身子,在谢启衍的协力下,她很快就被拉上崖峭。
  随后宋意欢就被李君赫揽到崖石往里,触碰到地面的她将太子扑倒于地,终于忍不住内心的恐惧,趴在他怀里大哭不已,连连抽泣,“殿下,太...可怕了呜呜。”
  是被吓坏了......
  峡峭之间的东宫亲卫护军寂静无声,唯有太子妃趴在太子身上阵阵哭声,太子素来寡言冷漠,如此画面,东宫众人着实没得见过。
  李君赫躺在地面上,雨水淅沥,宋意欢眼泪净抹在他的衣襟上,只听他轻哄,“莫怕,这不是上来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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