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没想过回到芸陵市会见到林嘉树。
但没想到这么快就和他打了照面。
自己还是主动的那个——虽说不是她的本意。
脑中预想的情节应该是这样：她手持酒杯, 觥筹交错间被人介绍, 容纯从容不迫地向他点头：“林总，久仰。”
——以上情节被白露评价为略显做作。
但至少充满了成熟女性对待所有前任一视同仁的不屑。
至于林嘉树的反应，容纯也猜出来了, 他那张跟打了肉毒杆菌似的脸一定也是公事公办呗。
什么一哭二闹泼红酒, 根本不是放下前任的特征。
去质问一个分手三年的前男友“你到底爱没爱过我？”
就算是曾经的容纯也绝对做不到。
容纯又过了一遍刚刚她在林嘉树面前的表现，和想象中略有出入, 但也算不失落落大方自然流畅——如果认出是他之后，她停顿的时间再短一点就更完美了。
不过，容纯现在突然想起一个细节——林嘉树竟然学会抽烟了。
他们在一起那段时间, 林嘉树身上永远干干净净的。一点烟草味都没有，都是洗衣液混交的雪松味, 清清淡淡，比所有香水调出来的味道都好闻。
呵呵,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
男人一有钱就变坏。
林嘉树也是男人, 同样不能免俗。
估计他这几年过得十分滋润啊, 钱也有了, 杨雨薇也和李渊分手了, 看样子要和他在一起的节奏, 商场情场双丰收。
只是，林嘉树不管鬼混成什么样子, 容纯都不意外，并且和她无关。
*
容纯刚洗完澡，接到了姜知愈的电话：“小纯, 我才知道，刚刚林嘉树竟然过来了。”
她这么一说，容纯才想起来：“不是说今天被我们星图包场么，这家club怎么回事，回头给差评。”
姜知愈：“我也是刚知道，林嘉树是这家俱乐部的老板之一。这老板视察一下店里的情况，也没人敢拦啊。”
“……”
现在收回她之前对这俱乐部的评价还来得及吗？
好吧，现在她家公司不仅要原双双的烂钱，连林嘉树的烂钱也恰！
林嘉树这男人不知道容汇时代是她家的吗？竟然把店开到前女友的地盘，心可够大的。
还是说，这是在向她示威？
毕竟他们当初在一起是被老爸逼迫的。
现在容氏破产了，他是新晋首富，妥妥地拿了复仇剧本。
在这出戏里，容纯是当之无愧的天降女配，活生生把林嘉树和他的小青梅拆散。
想到这，容纯语气不太好：“不就有点破钱么，有什么可得瑟的。”
姜知愈：“嗯……林嘉树的破钱，可不是只有‘一点’……”
容纯从床上跳下来，快速走进书房，边打开电脑边说：“知愈姐，容汇时代现在也是你负责吧？把近三年报表发给我。”
姜知愈手里现在不止有星图娱乐，容绍辉把容汇时代这块业务也让她管理。
半小时之后，容纯就收到了整理详细的公司年报。
除了老牌奢侈品店，近一年新开的店面中，有九成公司的大股东都是林嘉树。
不过这也不奇怪，容汇时代广场所处的位置是芸陵市最繁华的商业圈，这也是为什么集团破产重整了，这里却依然正常运营，甚至是容氏集团重要的收入来源——容汇时代的租金贵得吓人。
其实不止林嘉树，几乎所有中高端项目投资人都打算把地点放在这里。
所以说……可能是她想多了？
容纯关掉报告，去网上搜索林嘉树的名字。
网页一刷新，就出来大篇幅有关他的信息。词条多达千万。
其中浏览次数最多的就是他和杨雨薇共同出席某活动，林嘉树是主办方老板，她则是主持人。俊男美女站在一起，看起来竟然有点夫妻相。
但林嘉树的表情依旧看不出个所以然，这男人在这几年已经修炼得滴水不露，连对待喜欢多年的女人都是这个表情，对比当年对待容纯时还要冷漠。
——是不是说明他演技比较好？
怎么不去竞争奥斯卡啊？
容纯以前从没搜索过林嘉树，没这必要。
现在她也只是平淡地扫过这两人有关的相关词条，跳到她想看的CR集团信息。
集团旗下有很多公司，杨雨薇的个人工作室也挂靠在里面。
——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人工智能公司和电商公司的市值在芸陵市乃至全国，都是数一数二的。
快赶上容氏集团多年前的成绩。
容纯眉头轻蹙，默默把电脑关上。
她在过去三年里，虽然主修作曲，但平时也有看一些财经金融类书籍。没有以前那么小白了，但水平其实还远远不够。
她知道让容氏东山再起远远没有嘴上说得那么简单。
——真的要想办法赚钱。
***
这些天，容纯起得都比往常早了一些。
按理说她不必坐班，但在家她只想咸鱼躺，要么就是写曲子，练习各种乐器。
还是去公司上班更有奋斗的感觉——即使她帮不上什么大忙。
到达星图娱乐后，她来到姜知愈的办公室。
姜知愈已经进入工作状态。容纯一进门，就感觉到里面分秒必争的紧迫感。
容纯悠闲了二十多年，总是能被这种社畜模式吓住。
容纯放下包：“怎么了？”
姜知愈正要往外走：“小纯，我要去谈个事。你先待在这里。”
她急忙说：“我也和你一起去。”
姜知愈犹豫片刻：“也好。”
去一家会所的路上，姜知愈把事情大致和容纯讲了一遍。
容氏和某公司正在竞争一个音乐厅项目，地址已经选好，交通便利，人流量大，一旦建成，利润十分客观。
原本已经定了下来，但合作方不知怎么打听到他们团队是原隶属于容氏集团的公司，宁愿毁约付违约金，也不愿意继续合作。说什么不吉利，风险大。
容氏虽然破产过，但团队与技术都还在，否则也不能悄无声息把债务结清，说明根基还是深厚的。
车上，容纯问道：“我们不能自己做吗，非要找别的公司合作？”
姜知愈：“容氏主要还是房产这块，音乐厅建设的各种设备还是这家公司合适，算是国内最好的。”
容纯点点头。
她们的车停在一个会所里。
容纯随姜知愈以及几个助理一进门，里面已经有合作公司的老板一伙人。
容纯一眼看见老板范最足的人正众星捧月般打台球。
她心里一咯噔——这人她有点印象，和某女明星结婚了，当时他的照片被全网嘲成猪头，可谓丑得令人印象深刻。
然而容纯记得他不仅仅是因为这个。
这位陈总和容绍辉有过结，说什么容氏破产不吉利，都是借口，他只是单纯地讨厌容氏而已。
容纯刚要跟姜知愈提醒一句，那陈总就已经看了过来。
“姜总——”陈恺放下球杆，过来接应他们，“是来说合作的事？”
姜知愈：“陈总，我们进去谈谈？”
陈恺眼睛往她们这伙人一扫，最后定在容纯脸上：“这不是悠悠么。你回国了？”
容纯不知道他心里打着什么算盘，点了下头，商业假笑一下：“陈总您好。”
几个人被招待进一个餐厅里。
陈恺这种老狐狸，看她们年轻，没把她们放在眼里，跟猫逗老鼠似的，在吃掉之前先玩一把。将话题往吃喝玩乐上东扯西扯，半句不谈合作。
但姜知愈也不是什么小白兔了，跟他周旋几杯酒，就道：“陈总，我们公司的实力你也了解过，在国内都找不到第二家。要不我给您介绍个风水大师，再给咱们算算。”
陈恺沉吟片刻：“你们容氏现在是谁说得算？”
姜知愈：“目前是我担任CEO的位置。”
陈恺拿筷子点着容纯：“悠悠才是大股东吧，我和你谈没用，得她说得算啊。”
“来来来，给她满上。”陈恺招呼服务生，“悠悠，一看你就年轻，今天陈叔教教你，在社会上没酒量是不行的。”
姜知愈蹙眉道：“陈总……”
容纯看着手边的白酒，心想真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当初她看着林嘉树被灌，今天就轮到她了。
但是，林嘉树能做到的事，她也能。
容纯没怎么犹豫：“陈叔，那就祝我们合作愉快。”
她也不知道这酒多少度，但陈恺哪能给她兑白开水，酒精度肯定不低。
白酒还没进入口腔的时候，酒精味就已经直充鼻腔，容纯双眼一闭，手一抬，一杯酒很快进入胃里。
还好她之前有吃东西，没有空腹。
陈恺笑得看不到眼睛：“不错不错，有你爸当年的风范！但是咱这合作可不是这么谈的啊，还是要就事论事，毕竟这是大工程，哪能是喝几杯酒就能谈成的。”
容纯强压住咳嗽的念头，双眼被酒精刺激得充满水雾。
她也知道事情不会那么容易谈成，但还是想把酒砸在这猪头的脑袋上。
这个时候，陈恺的助理进来在他耳边说了什么，陈恺听后，嘴角笑容扩大，“让他进来。”
陈恺放下筷子：“抱歉各位，我有客人，今天就谈到这里。”
姜知愈有些微怒：“陈总……”
她话没说完，房间门已经被推开。
陈恺站起身：“林总，你怎么过来了，我这边忙完了，我们去另一个房间谈。”
容纯看着来人的脸。
——不，她之前预想的情节绝对不是她被灌了酒后，被林嘉树看到她神志不清的蠢样！
第18章
一定是酒精太上头, 容纯被眼前的男人晕眩了一下。
上次灯光昏暗，这次她看清了。林嘉树的气势更胜从前。退去了迷茫感，取而代之的是过于锋利的棱角。
一身高定西装没有半点灰尘和不应该存在的褶皱, 把他整个人衬托得矜贵又高不可攀。
典型的金玉其外。
容纯脑中闪过一丝可笑的想法——睡过这男人也不算亏。林嘉树脱了衬衣后的表现容纯能给他打满分。
林嘉树的视线掠过容纯, 蹙眉，单凭一个眼神就把整个包间的气压压得很低。
陈恺要将他带向包间外：“林总，我们这边谈。”
林嘉树没动：“她们是？”
陈恺：“容氏集团的人过来谈合作。”
林嘉树颔首：“姜总, 好久不见。”
姜知愈也点头打招呼：“林总你好。”
他又看向容纯, 伸出右手，每个动作和角度都恰到好处地框在礼貌范围内, 只神色暗淡：“你好。”
容纯见他这么自然，心里觉得不能被他比下去，大方握上去：“你好。”
两手交握, 一触即离。没有更多多余的举动。林嘉树就同陈恺离开包间。
容纯无声哂笑，前任相见不过如此。
胃里的酒像一团暗火, 开始燃烧起来。她悄悄用手抵着。
姜知愈扶住她：“小纯，你感觉怎么样？”
容纯摇摇头：“没事。我们还继续等他吗？”
原本容氏得知拒绝合作消息后, 姜知愈让人打听到陈恺的位置, 才来这边堵人, 算不上正式谈判。但陈恺态度这么坚决, 还很恶心地遛她们玩, 也没有继续合作的必要, 还不如多花点钱，找国外的合作方。
姜知愈：“算了, 他人品太差。和这种人合作以后也是事多。我们现在就走。”
容纯越来越觉得脚步有点虚浮：“我去躺洗手间。”
姜知愈拿过包：“我和你一起。”
***
陈恺将林嘉树招待进一个高档包厢。
他之前一直想和林嘉树合作一款智能灯光，既方便又节能，成本还在可接受范围内。但林嘉树都没有答应, 不知道今天为什么亲自带人来了。
这人年轻，但不苟言笑，自身做出来的成绩不会让人轻视他。
陈恺刚要谈公事，林嘉树打断他：“容氏来找你谈什么项目？”
“城北那边的音乐厅。但我已经决定不和他们合作了。”陈恺给旁边的副总一个眼神，让他找服务生上菜，“容氏破产重整过，虽然最后还是活了下来，但已经不如以前的影响力。”
“是么。”林嘉树淡淡道。
陈恺也不知道他对这种话题敢不敢兴趣：“而且容绍辉的女儿一看就管不了这么大公司。你应该知道她吧。”
林嘉树用手机回了几个工作信息，态度没有很认真，说出的话漫不经心：“知道，是我前女友。”
“……”
陈恺不知道这事，一时间半张着嘴，片刻后才找到自己的声音：“我就说……你放心，我肯定不和她合作。这容纯啊，我小时候见过她几次，性格娇贵得不行，也是被惯坏了，你肯定受不了这样的千金大小姐吧，更别说她家现在破产……还好你和她分手了，不然给她家还债，你可惨了。娶老婆你还得跟我学，弄个花瓶在家供着……”
林嘉树看了眼时间，放下手机：“你刚刚让她喝酒了？”
陈恺感觉不太对劲：“啊……嗯，喝了一杯。就闹着玩玩。没多喝。”
“什么酒，我也尝尝。”
陈恺让人开了一瓶茅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