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嘉树懒洋洋地睁开眼。
他眼窝比一般人深刻一些,但不如欧美人那么夸张,眼型内勾外扬,大小形状恰到好处。
最妙的是,左眼双眼皮靠近内眼角的位置,有颗小小的红痣,针孔般大小,不注意的话根本看不见,而且只有在眼皮半垂下来的时候才会显露。
容纯每次见到这颗红痣,都会心跳加速,因为这是接吻的前兆。
容纯靠近他:“我真的很沉吗?”
双眼皮里的那颗红痣随着他的眨眼动作隐藏又浮现:“别乱动。”
容纯看他无动于衷的脸,在光影的交错中更加漂亮得不真实。容纯是个肤浅的人,她首先爱上的就是林嘉树的脸,其次才是他的气质。
林嘉树的脸不是男人的那种硬朗,而是精致,人们会用帅气来形容一个男人,但要形容林嘉树,那就是俊美,这样一张脸只要笑一笑,会让人忍不住把一切美好的形容词堆砌在他身上。
可惜了,性格使然,林嘉树不爱笑,连冷笑都很少,矛盾的是,在容纯面前,他又是一个不太隐藏自己情绪的人,容纯能从他那双漂亮的眼睛里读取他各种情绪的信息。
比如现在,他半垂着眼眸,是不要来惹我的信号。
哎,一般情侣小别之后不是胜新婚吗,再不济也要来个吻吧?连个笑容都没有。
有上来就说她沉的?
虽然比起电脑,她确实分量不轻。
虽然刚刚她挎着他的时候用力了一点……
容纯伸出手在他腰上摸索他身上的痒痒肉,势必要让这男人多来点反应。
林嘉树好看的眉宇间终于泛起一丝褶皱,睁开的双眼在夜色中闪过光泽。
他抓住她乱动的双手,一手反剪在她腰后,另一只手将她按在自己怀里,侧头在她耳边用只有她能听见的声音说:“急什么,回家再闹。”
“……不是,算了。”
容纯耳朵里被他的气息充满,身子酥麻了大半,顿时什么都想不起来了,一动不动,小心呼吸,乖乖地趴在林嘉树的胸膛上。
白露曾经这么形容,如果容纯是古代的皇帝,一定是色令智昏的狗皇帝,为了美色不理朝政,不出一代就能亡国的那种。
容纯轻轻嗅着林嘉树颈间雪松的香气,心里觉得无法反驳——烽火戏诸侯没什么不对嘛。
几十分钟后,车停在了容纯独住的别墅内院。
容纯高中毕业后就闹着跟爸爸说要自己搬出去住,容绍辉担心女儿年纪太小,怕她学坏,到了大三才让她搬到离学校很近的九栖园。
九栖园面积很大,除了别墅区,还拥有几千平方米的花园。任何人随便点开芸陵市地图app,都能在最中心处的一片绿色中找到它。
平时除了门卫处几个轮流值班的安保人员,只有容纯一个人住,佣人在附近的另一个别墅区。
林嘉树对这里还算熟悉。刚在一起的时候,那么多司机和佣人不用,容纯偏偏让他帮忙带东西,然后拽着他在周围转了小半圈。最后还是她说走累了,叫来司机把他们接了回去……
俩人下车后,司机慢慢驶离。
容纯心情好,哼着不知名的曲调,跟在林嘉树身后进了玄关。
关门声一落,她突然小声地“哎”了一声,待那人回头,眉峰微扬,她才委屈巴巴地努嘴:“脚疼。”
容纯敢用容彦的人格担保,这绝对不是装的——每次出席正式场合她穿的都是新鞋,脚后有点磨红——虽然也并不是那么难以忍受。
她又揉了揉肩膀:“我还要亲自上楼,好累啊。”
林嘉树见怪不怪,将自己的电脑包和容纯的铂金包随手放在玄关墙角。
清明的眼睛欣赏完某人蹩脚的演技,没做出任何评价,只是弯腰解开她高跟鞋上的暗扣,将她背起来,上楼,放进浴室。
林嘉树已经很熟悉容纯这一套作法,应对手法驾轻就熟,“还能自己洗澡吗?”
没捉弄到他,容纯觉得没意思,切了一声,把浴室门关上。
林嘉树从不在容纯这里过夜,但旁边的客卧也留有他的一些衣物。
他洗完澡,又打开电脑。
容纯从浴室出来已经是一个小时之后,完成每一道工序,把自己弄得香喷喷的,从头发丝精致到脚趾尖,然后,悄悄推开浴室的门,露出半个脑袋,果然没有在卧室看到林嘉树的影子。
知道他应该在书房抱着他最亲爱的电脑远程工作。
——也不知道是不是在躲她。
又过了一个小时,容纯躺在床上玩手机,心不在焉,给林嘉树发了个无聊的emoji,他才推开她卧室的门。
容纯:“是不是我不叫你,你就不过来找我啊?”
他简短解释:“在工作。”
林嘉树刚洗完澡,头发有点蓬松,但这丝毫不影响他的制冷效果。
林嘉树明明只比她大一岁,但永远比容纯多走好几步,在她还在上大学的时候,林嘉树已经开始到处实习打工,现在她快毕业了,林嘉树好像已经提前步入中年,眼里除了工作没有别的。容纯这个学渣永远也踏不进学霸的世界。
容纯有点赌气地说:“那你去忙吧。”
“嗯。”
话音刚落,林嘉树转身就走,还关上了门。
容纯:“……”
她有时候真想知道林嘉树根本就是直男思维,还是他一点不知道她的想法。
这个时候难道不该过来亲亲抱抱举高高吗?
但也是她让他接着工作的,此刻再把他叫回来也太丢脸了。
还是说,林嘉树只能在嘴上打哑炮吗,车上的骚话是谁说的?
或者,他有特殊的爱好?
容纯陷入深深的困惑,但过了一会儿,又重新拿起手机,在网上搜索恋爱必知的108个小技巧的链接发给林嘉树。
她又在“当女朋友说让你忙工作,她心里是要你多陪陪她”这条上面画了个红圈,再截图发送。
林嘉树可能是真忙,容纯快要睡着的时候,他才回到卧室。
容纯揉了揉眼睛:“林嘉树,你实话告诉我……”她停顿一下,“其实你是个AI吧?”
他愣了一下:“AI?”
容纯:“AI不就是,你让它做什么,必须说出口它才有回应的?”
他似乎觉得这个说法有点好笑,眼中浮现笑意:“你口味还挺特别,AI能做这个吗?”
说完,他在容纯的唇上吻了一下。
所有的小情绪都随着这个吻烟消云散。
林嘉树好像又洗了澡,他靠近的时候身上带着水汽的潮湿,清清凉的,很舒服。
容纯已经在心里唾弃自己八百遍,仍然忍不住勾上他的脖颈。
***
容纯的那些狐朋狗友们在得知林嘉树不知道被谁砸了脑袋,竟然接受拒绝这么多年的容纯后,最津津乐道就是:“林嘉树那样的人,很难想象他在床上会是什么样。”
作为唯一具有发言权的人,容纯可没有那个兴趣和别人分享她和林嘉树的隐私。
但她真的要感慨,只有在床上的时候,她才能感受到林嘉树对她应该是喜欢的。
起伏的胸膛,炽热的喘息,汗珠湿润了鬓角。平时那双无欲无求的眼睛在这个时候被□□渲染,满眼都是她,像是要盯进她灵魂深处。
他在这时会极具耐心,动作化作语言,像是无声的呵护。
——不喜欢的话会这样吗?
容纯被翻来覆去地折腾得有点吃不消,推了推他的胸膛。
“我好困。”
浴室里,林嘉树的动作没停,抱着她的腰,让她坐在洗手台的大理石上。
容纯被刺激得立马不困了,手紧紧地扣着他的肩膀,直到又一次深吻结束,容纯弓起的背脊忽而松懈下来,勉强提起一口气,拉长音撒娇:“我真的困了。”
林嘉树擦了下她眼角的水珠,声音也沾染磁性:“你刚才发给我的什么恋爱技巧,可不是这么说的。所以,你到底想要,还是不想要?”
容纯哑然片刻,想起来好像是有这么回事,但她没想到林嘉树真的把链接打开并且看完了……
唉,以后再也不在网上找这种辣鸡技巧,简直给自己挖坑,她下巴搭在他的肩膀上:“真的不要了,好累。”
林嘉树托着她软绵绵的身体,似乎哼笑了一下,气息在她颈后喷洒,终于放过她,给她涂满泡沫,仔仔细细地洗了个澡,然后打开花洒,扯过浴巾,将她包起来,抱到床上。
容纯困得快睁不开眼睛,但还是用最后的力气拽住林嘉树的手指:“陪我睡。”
林嘉树把被子盖到她身上:“我明天会起很早。”
“正好明天我也要早起,你叫醒我。”
“早起什么事?”
“没事。”
容纯脱口而出,得到四周的空气安静片刻,她给自己搭台阶下,“……没事……就不能早起吗?我要早锻炼。”
早课经常迟到差点被老师挂科的人,理直气壮这样说。
“……”林嘉树停顿片刻,“你的床单太粉了。”
容纯早已将睁眼说瞎话的功夫练得如火纯青:“没有啊,明明是白的。”
林嘉树看了她几秒钟,终于还是躺到她身边。
容纯笑嘻嘻地蹭到他胸口,搂住他的腰,找了个舒服的姿势,不出几秒就睡了。
女孩的睡相安稳,身体贴着他,在昏暗的暖灯下恬静得不真实,周围高档次的装潢更是让她像是只存在童话书里的精美插图。
林嘉树把地灯按灭,给她掖紧颈后的被子,走出她卧室,回到自己的客房,又打开电脑。
这时,他收到一条信息:
【林嘉树,我要回国了。】
***
容纯梦到了高中时第一次遇见林嘉树的时候。
林嘉树作为第十一中学上一届杰出校友,给新高三的学弟学妹们演讲。
早就得到风声的小姐妹们都说学长是个超级大帅哥,摩拳擦掌准备近距离观摩。
容纯从小到大见过的帅哥都能组成十个团了,博览众多美色,不以为意。
“没出息。一个男的而已,能帅到哪去。再说,真长成天仙那样,怎么以前我都没听说过?”
姐妹们给她解释:“那是因为他在分校上学。因为离家近,所以没来本部。”
容纯不信,哼了两声:“以为自己是流川枫么。”
等林嘉树出现在演讲台。容纯作为近距离观察学长的一分子,“真香”俩字啪啪在脸上扇了两下。
林嘉树那天身上穿着十一中的蓝白校服,一板一眼地将运动服式校服拉链拉到锁骨上方,十分规矩,但一举一动都摆脱了高中生的青涩感,气质介于男人与男孩之间。
清晨的阳光下,似乎连头发丝都熠熠发光,瞬间将台下包括容纯在内的女生们秒杀,无数女生眼里放光,一阵骚动混乱。
还是某位校领导咳嗽了一声“安静一点”,大家才停止交头接耳,并不着痕迹地整理仪容。
容纯估么着,约有百分之九十的女生在那一刻都把第一志愿改成A大。
可见校长用心如此险恶——有这样学长‘在A大等你’,不仅明年的A大录取人数会十分可观,还把一些试图早恋的萌芽扼杀在摇篮里——周围还在长青春痘和变声期的男生们在林学长的对比下都变成了深海鱼。
后来,容纯管老师们要林嘉树的手机号码无果,让老爸的万能助理搞到了林嘉树的所有联系方式。
容纯专门抽了个空去A大堵他,丢给他一个选择题——
她用一种求知的语调问道:“学长,你更喜欢被男生追,还是更喜欢被女生追?”
白露后来问她:“你问的什么奇葩问题。”
容纯吹着刚涂好的葡萄紫指甲油:“不奇葩啊,他如果喜欢女生,我才能去追,如果喜欢男生,我又不能去变性,那我们之间就没什么故事了。总不能不清楚人家性取向,我就擅自凑上去吧?”
“擅自”一词用得十分准确。
白露夸她做数学题都没这么严谨过。
当时,林嘉树的回应是,直接吻了她……
容纯就是在这个时候醒的,她意识到这是个梦。因为现实情况是,林嘉树当然没有吻她,而是当她是个路障,绕了过去。
……
容纯伸了个懒腰,牵动了昨晚的痛觉神经,有关林嘉树的全部记忆似乎都还发生在昨天,永远鲜活,可能是被他拒绝过太多次了。
最开始还有点伤心和气馁,后来就只剩下越挫越勇。
她哥容彦曾经教训过她:“如果你把这功夫用在功课上,别说区区一个男人了,哈佛你都能拿全奖。”
容纯不屑道:“哈佛不喜欢,我的理想院校是霍格沃茨。”
容彦只不过比她大几岁,学业上也是一塌糊涂,一个学渣竟然还敢教训另一个学渣。也不知道哪来的自信。
容彦:“在自信方面,我对你甘拜下风。”
容纯嘚瑟说:“我这不叫自信,叫魅力。”
哥哥对她忍无可忍。
但是,只有容纯自己知道,在追林嘉树这条路上,她靠的从来不是自信,而是情不自禁。
第3章
容纯迷迷糊糊在中岛台吃完厨师准备好的早餐,清醒了之后才想起来一件重要的事。
她喝掉最后一口牛奶,跑回卧室,拿出手机,直接拨了林嘉树的手机号——
“你昨天怎么没叫醒我啊?”
容纯让林嘉树留下睡,就是想睡醒之后能看他一眼。结果她第二天醒来根本不知道他是不是待到天亮。
手机那边,容纯听到工作区员工们交谈的声音和键盘声,林嘉树说:“我叫了,你没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