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安和享受着孙女殷勤的服侍,边指点着她素日里的行事。整整开了半下午的小灶,等到快用晚膳才停下。
“你这次坏了他们的事,怕是会引得他们不悦。虽然对你下手的可能性不大,但人心难测,你最近还是小心些,不要往外跑了。”陶安和任由陶琼琇挽着回寿宁院用膳,边郑重叮嘱。
“是,孙女知晓。”陶琼琇也不敢掉以轻心,忙应了下来。
陪着两老用了晚膳,陶琼琇又去跟爹娘请了安,就回了成玉院。丝毫不知,自家祖父母以及爹娘,正说着自己的事。
寿宁院。
“今日你都跟阿莹说了什么?”柯氏这书也看不进去了,有些担心的问。就担心自家老头子话说的太重,让小孙女受不了。
“阿莹是个好孩子,不用我说,她都明白。”回想起陶琼琇下午的应对,陶安和说着话眼中带笑。
“那就好那就好,这孩子,性格品性什么都好。就是为人处事上差了些火候,倒不是她不懂。而是想事不长远,行事也有些独。不像我们这种世家养出来的孩子。”柯氏无奈的说。
世家出生的孩子,做什么都会第一时间想到家族,并且依靠家族。可看阿莹这样子,却并没有这种习惯。有什么事,先依靠自己,再次的话就依靠吴王。倒是陶家,她嫌少想起。
这不是她不在意家族,恰恰相反,正因为她在意,所以做什么事都下意识把家族撇到一边。
太独了些,这不太好。家族是依靠,也是武器。
“也好,做王妃,很合适。”陶安和轻声说,意味深长。
能担得起事,又不会过多依赖娘家。偏重情重义。这样的女孩儿嫁出去,再放心不过了。反正他们陶家也不是那种指望出嫁女拉拔的家族。能把自己的日子过好,不让他们操心。可以说是再好不过了。
柯氏看他一眼,虽然知道他说的对,可心里还是有些不是滋味儿。
这孙女还没及笄呢,你就想着嫁出去怎么过了?
心里想着,她就瞥了眼陶安和,转过身不想理他。
不解夫人这又是怎么了,陶安和一派淡定。只命人准备洗漱,待柯氏净了面,亲手拿了帕子递给柯氏。
柯氏下意识接过,等擦完递回去,这才发现竟是他。心中顿时一柔,之前那点气瞬间就没了。
陶安和笑笑,自家这个夫人啊,还真是几十年如一日的好哄。
说了不出门,陶琼琇还真就一直窝在家里。也不惦记着出门了,整日里吃吃喝喝,日子过得倒也滋润。
见她这样,原本准备给她点小教训的几人都十分无奈。只好暂时按捺下来。
不知不觉,已经腊月,年关将近了。
陶琼琇近日里,却是忍不住有些焦躁。
至于原因,自然是远在边关的陈嘉赐了。
往日里,他们通常都是半月一封书信。可这次的书信已经迟了五日了。最近的天气也没有发生巨变,出现不了风雪拦路的情况。
那这信,怎么迟了?是不是男神出事了?
她心里不安,偏又不知道哪里出了问题。只能干着急。
边关。
军营半空,只余下少半军队驻扎巡逻。不让那些北夷探子发现端倪。
织网三年,只待今朝。
被陈嘉赐留下的几个亲卫也十分无奈。主子出发前,特意留下了两封信,让他们按时寄出。他们也照办了。可谁知这两封信都寄完了,主子还没回来。
这会儿,陶姑娘在京里肯定等急了。可他们也无计可施啊。
京都。
为了这封迟来的信,陶琼琇整整等了一个月,却始终没等到。不知不觉,竟然已经腊月三十了。
茂和帝腊月二十四封玺,给朝臣放起了年假。先帝去世至今已是第二年,京都也不复去年的冷清,恢复了些许热闹。
年三十,团圆日。
安国公府在周氏的打理下早就准备上了,满府收拾的干干净净。披红挂彩,除旧迎新。
陶琼琇虽然心情不佳,可这过年的大喜日子,倒也撑出个笑来。跟自己院里的丫鬟们一道剪窗花,商量着怎么把院子收拾的喜庆新鲜些。
晚上,一大家子全都去寿宁院吃年夜饭。
陶琼琇也没大过年的让一家子都跟着不欢喜,笑的漂亮讨喜,在哪儿哄着自家几个长辈。
一家子热热闹闹的,尤其是几个新添的小家伙。跑来跑去的活泼无比。正是阖家欢喜的模样。
谁知,正在这个节骨眼上,府里的大管家急匆匆的过来,说是有事禀报。
霎时间,桌上的人全都一静,向陶安和看去。
陶安和微有些惊讶,却也没失态。他这大半生历经风雨无数,已经很少会有什么让他变色了。
“让他进来。”他边用示意大家继续,边和声说。
婆子退出去,大管家脚步略急的进来,先是冲着屋子里的主子们请安。而后看一眼陶安和的眼色,附到他耳边低声说起了话。
陶安和眉稍动了动,微不可查的看了眼陶琼琇。而后又询问了几句,跟着眼中亮光一闪。挥手示意大管家下去,边说,“这点小事也值当你这样,回去好好跟你父亲学学。”
竟是一副没什么大问题,管家小题大做了的模样。
另一边,陶琼琇的心中却是砰砰砰的跳了起来。
她因着最近心里挂着事,刚才就尤其注意大管家和自家祖父。自然没错过祖父看她那一眼。
什么事会让祖父下意识看她,自然是事关陈嘉赐了。
思及此处,她几乎立即就心不在焉起来。还是身边的小侄女碰了碰她,才唤回了她的神。让她勉强没有失态,魂不守舍的吃完了年夜饭。
虽说守夜,却也没拘着她们非守不可,眼见着几个小侄子侄女都困了回去了。陶琼琇就也起身告了退,披上披风裹得严严实实的回了成玉院。
刚一进院子,被留在院中守着的珍珠就迎了上来。
陶琼琇第一时间看向她的手,等看见那个逾期许久方才出现的信封后。只感觉悬在空中一个多月的心,忽的就落了地。
信回来了,回来了就好。说明男神现在已经没事了。这就好。
步子加快回到闺房,陶琼琇几乎是迫不及待的拆开信封打开信纸。
一开始照旧是报平安的消息,等看到中间,她的眉宇间染上了惊愕和后怕,再后来,她长出一口气,难以遏制的笑了起来。
好,好啊,太好了。
珊瑚等一众丫鬟见她笑了,顿时都心中一松。知道这事算是过去了。却也不免有些好奇,自家小姐这是看到了什么,竟然这么开心。
这个疑惑,在第二天就得到了答案。
昨夜,边关八百里加急传信。于皇家宫宴之上,当着诸王爷与诸皇子的面报喜,道吴王殿下于两个月前率兵奇袭深入北夷,大败北夷最精锐的几支军队,摧毁王帐,活捉了北夷王与几位皇子皇女。大胜而归。
眼下,北夷损失惨重,溃不成军。已经无力再威胁我大亘边关了。
这个喜讯,乃吴王与边关诸位将领联名呈上。绝对真实。
传闻昨夜茂和帝收到这喜讯时就朗声大笑,大赏宫中诸人。更是在今日这大年初一一早,就急召了诸位重臣勋贵前往宫中,商量此次大胜的后续处理事宜。
宫宴之上,这样的喜事。自然一夜就传到了所有想知道的人的耳朵里。这不,一大早的,满京都的炮仗声就没停过,比往年的更响更亮。
满京都上下,都在为我大亘国这场胜仗而庆贺。
第50章
大年初一, 一年初始。
陶琼琇带着好心情睁开眼,由着丫鬟们伺候换上新作还未上过身的衣服。戴上新打的首饰。全身上下一溜水的新物件,前去给祖父祖母一应长辈拜新年。
这一路上, 但凡遇见的丫鬟仆役。一个个都高高兴兴的福身行礼,跟着没忍住看她一眼。这是都知道了边关大胜的消息。
要知道, 那位吴王殿下, 可是自家这位小姐的未婚夫。
这样的人才, 这样的能力。自家小姐可真有福气。
这个想法,可不止这些丫鬟们。慢京都的勋贵重臣们, 谁不是这样想的。跟着后悔,这吴王的婚事,怎么就让安国公府抢了先。
只这场胜仗,就足够吴王名垂青史。再加上他和当今陛下的情分,待他回京, 必然权柄在握。这样的姻亲, 谁家不想要。
这个时候, 倒是没人在意吴王那一身神鬼难近的煞气了。
有了好处,不过是舍出去家里一个姑娘。谁会在意。
陶琼琇可不知道自己即将迎来一大波情敌, 高高兴兴的去寿宁院拜年。
柯氏忙叫起,跟着一大家子长辈包括几个嫂嫂都拿出了礼物给她。她也没落下,几个侄子侄女的礼物早早就准备好了。前脚收完礼,后脚就给了出去。
“这下可算高兴了。”周氏看着小女儿在身侧坐下,眉眼间都是笑意。看她一眼,有些恨铁不成钢的说。
自家的女儿,出落的水灵灵的。今年三月就满十五, 这及笄礼,早在年前就给她备上了。
可这孩子大了, 想的也多了。之前那么的不高兴,现在就听说了吴王的消息就开心起来。可不就让她这个母亲操心的不行。
她自然乐见夫妻恩爱,然而自家的女儿从小看的都是府中之事,没有受过妾室通房的苦。
这在一般人家,以安国公府的家世自然能压的女婿起不了外心。可谁让女儿的未婚夫是皇室子弟呢,而且还是刚打了胜仗,正如日中天的那位吴王。
周氏的心啊,在这些年就没放下来过。即操心,又惦念。
“娘~刚打了胜仗。女儿当然开心啊,娘你难道不开心?”陶琼琇拉长了尾音撒娇,又含糊的说。
她可不得开心,男神还活的好好的,平平安安的。这可是天大的喜事。
“你啊,滑头。”周氏点着她说。明知道她说的不是这个,还拿话堵她。
陶琼琇眨眨眼,看起来特傻白甜的笑了。
自家娘亲这些年的担忧,她隐约也有所察觉。可察觉到了她也没办法说什么,毕竟对于自己和男神的未来,她也没什么底。
虽然那本书中男神是一个人孤独终老,可现在有了自己这个例外,谁又说得准男神是怎么想的。
好在,陶琼琇心宽。
她早在知道自己重生在古代的时候,就没想着真能找着一个就守着自己一个人过的夫君。
谁让这是一个妾室通房嫖、妓合法的年代呢。自家再有势力,再管的严。可也扛不住男人偷吃。
就是面上给够了自己尊重和正室的颜面,也不过是脸上好看罢了。
这种操蛋的社会体系,自己不想开点,难不成还要成天胡思乱想把自己憋屈死。
陶琼琇自然喜欢陈嘉赐,可这种喜欢,就像现代社会的追星。
她想要爱豆顺顺利利,万事如意。能嫁给爱豆,那是意外之喜。可她的喜欢,始终是带着理智的。
陈嘉赐在她眼里像带着光环,一切完美的不完美的她都能接受。她喜欢他,欣赏他,却从来没想过独占他。
喜欢是一个人的事,相爱才是两个人的事。
她不能因为自己喜欢,就要求对方必须也以同样的态度对自己。那不是喜欢,那是道德绑架。
陶琼琇给自己的定位就是陈嘉赐的工作伙伴,知心好友。她会是一个好王妃,好妻子。
未来的生活,她只有摆正心态,才能过得更好。
当然,若是男神真的能给予她一生一世一双人。那她也会以同等的感情回报。可这种可能,并不大。
陈嘉赐可想不到,自家的小未婚妻还没嫁给他。就已经开始想着怎么在未来敷衍他了。
他这会儿正养着伤,等待京都的回信。
这打了胜仗,什么人回京,什么人继续驻守。自然要等京都的传召。到时候看看到底是个什么章程。而这些被活捉的俘虏,到底又该怎么对待。
陈嘉赐坐在帐中,显而易见的,他现在心情并不好,眉眼之间,俱是冷厉之色。
“还没找到”他声音低沉,满是风雨欲来之感。
“我只找到盯着童媛那几人的尸首。”陈嘉赐出征,亲命看守边关的将军宋立冷汗淋淋的说。心知自己这次是真的坏了事。
陈嘉赐出征,命宋立严加注意警惕童媛。他虽然应了,可心里却没怎么在意。毕竟那只是个弱女子罢了,就算真是哪方势力的探子,还能真从这宛如铁桶一般的边关飞出去不成。
可就是这么一个没在意,这人,就不见了。
事已至此,他就算是个猪脑子。也知道这童媛来历非同一般了。
然而,现在知道又有何用。人也找不回来了。他这大错,也已经筑成。
宋立眼下只盼着,吴王殿下看在他勤勤恳恳驻扎边关十几年,对大亘忠心耿耿的份上,对他的惩罚能轻些。
“自己去领罚。”陈嘉赐何尝不知这是他不尽心的原因,心中可以说是糟糕至极。万万没想到,千防万防,竟然把事坏在了男人瞧不起女人的事上。
他只冷声说了罚,却没说怎么罚。
闻言,宋立心中却丝毫未见轻松,反而更显沉重。这罚,说起来是让他自己决定。可这又何尝不是要看看他悔过的心有多重。
所以,这罚,只能重,不能轻。
他不但不能让人下手轻了,还得狠着些才行。
宋立乖乖下去领罚,这时,其他将领才继续开口。
“也不知,这童媛到底是和来历?”有人疑惑道。
这些年,陈嘉赐镇守边关。身上的威势越发沉重,眼下他心情不好几欲发怒的模样,直把这些经年老将们压的都有些心中发沉。
“这个节骨眼上跑了,肯定是北夷的人。”有人笃定道。
“不一定,说不定是发现殿下对她有了怀疑。现在消失,正好引开视线。”有人反驳。
一时间,帐中人就着这个问题争论起来。
“还是殿下敏锐,知道这童媛不对。这些年一直小心提防。不然,我等可就犯了大错了。”最后有个老将看他们吵的热闹,没有理会,转而冲陈嘉赐十分佩服的说。
闻言,其他几个人都瞪了他一眼,心中怒骂还是这个老东西会拍马屁。紧跟着都止了争吵,附和起来。
陈嘉赐面色沉凝,刚才那点不愉已经被他压下。抬眼扫了眼几人,撂下一句你们商量,就起身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