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北王府后院空悬,现在仅仅一个尚未成婚的未婚妻。
若是可能,他也想送一个女人进去。别的不用,关键时刻能送出点消息,那就足够了。
这个想法,不只是他。在场的成年皇子中除了太子,就没人不惦记的。
可惜——
李灵若看一眼身边的夫君,镇北王在她的前世里就一直孤身一人,从未曾娶妻纳色。这辈子,虽然有陶琼琇这个例外。可那是从小养成的情分。
若是别人再想去,难。
不过这话她没想着说出口,男人总是专心于权势地位。从来都会下意识忽视情意二字。
却不知,在某些人眼中。比起所谓的权势地位,他们更加在意情意。
殿中歌舞升平,所有人都言笑晏晏。好一副和睦景象。
陶琼琇呆着有些无聊,就招了宫女过来,准备出去透透气。
陈嘉赐看她一眼,自己伸手从殿中不起眼的角落里叫来了一个宫女,命她跟着。这才低声说,“别玩太久。”
他是了解陶琼琇的,知道她从来都是个坐不住的性子。也没想过去拦,只心甘情愿的纵着。
陶琼琇眨眨眼,笑着说好。就起身溜了出去。
下面,姜娉筠一直盯着她。见状立即跟上,小姐妹两个人很快就在殿外会和。
先是异口同声的出了口气,然后姜娉筠兴致勃勃的说,“我看你一直和镇北王说话,你们在说什么呢?”她说着话也不老实,攥紧了陶琼琇的手挤眉弄眼的,一副打趣调侃的模样。
陶琼琇白她一眼,说,“不如你先说说,上次和你那个表哥见面时,都说了什么?”
是的,姜娉筠的母上大人开始给她说亲了。考虑的还是娘家的侄子。
天知道,陶琼琇知道这件事时有多惊讶。她只不过是生了场病几天没出门而已。自家小姐妹的婚事竟然都有了人选了。
“阿莹~”姜娉筠推了她一把,脸颊泛红不依的说。
她怎么就忘了,阿莹这丫头向来是个脸皮厚的。她不打趣自己就不错了,自己竟然上赶着去找她。真是失策。
“他很好?”陶琼琇被她推得晃了晃,身后的宫女忙上前虚扶着。她挥挥手表示没事,而后十分认真的说。
“……还好,我表哥性格很好。喜欢书画,只是没想到,母亲会为我选了他。”姜娉筠也看出了她的态度,便就同样认真的回答。说着话,脸上的红晕迟迟消不下去。
她是去年十月及的笄,当时母亲就开始给她挑选夫婿。没想到,最后竟会挑了这个表哥。她们也算是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虽然从前从未想过这样,可现在仔细想想,倒也不错。
知根知底,性子又好。这样的人,便不错了。
这世界上像陶家那样,不纳妾,不蓄婢的到底是少。她也满足了。
“那就好,要记得,不论什么时候,都得开开心心的啊。”陶琼琇柔声说,满是祝愿的意味。
她是女孩儿,自然也知道女孩儿的心思。这世上谁不羡慕一生一世一双人呢,可偏偏,能做到的没几个。一想每次姜娉筠提起她家几个嫂子时眼中羡慕的模样,在看看她现在迷茫中带着期待的样子,她就心中一酸。
这该死的世道。
“嗯,我知道的,阿莹。倒是你,你今年也及笄了,什么时候嫁给镇北王啊?”姜娉筠也就温柔了那么一会儿,立即又活蹦乱跳的八卦道。
陶琼琇看着她这样,顿时感觉自己刚才的心酸都白白喂了狗。
没好气的撇了她一眼,说,“急什么,我娘说了,要留我到十七岁。”
“十七岁?!不能吧,阿莹,镇北王殿下今年都二十二了。太后娘娘肯定已经着急了。你这样……还是早些成婚为好。” 姜娉筠先是惊讶,而后就有些担忧了。
她担心的自然是怕陶琼琇还没嫁进去,太后就给镇北王指了人。这还罢了,若是生下个庶长子,那就糟糕了。
闻言,陶琼琇不由沉默。
之前陈嘉赐在边关时,她想他。那时候还没有想过这么多,也没有这么多的烦恼。可随着陈嘉赐回来,她身边的人无时无刻都在提醒他。这个男人位高权重,引无数美人青睐。他可能,不会只属于她。
见她这样,姜娉筠立即闭嘴,知道自己说的话不好听。可她实在不放心阿莹。
阿莹的脾气好,性格好,不张狂不傲气。甚至也很聪明。可只有一点,那就是她过日子总是随波逐流,得过且过。她这样的人,总是需要被人逼她一把,才能让她大步向前。
这样的性格,不能说不好。
若是婚事低些,安国公府能拿捏的住,那也无碍。可谁让她的未婚夫是煊赫无比的镇北王呢。
“我知道了。”陶琼琇最后说。
她的心现在就像一团乱麻,纠缠不清,糊里糊涂。纵使早就想过,嫁人后会和别人分享一个男人。也安慰自己,把自己的日子过好就行,不用管那么多。毕竟男神的那张脸是世间难寻的。可等到别人把这个事实挑明,摆到她眼前的时候。她还是很难受。
姜娉筠看她有些低沉,心里着急,却也不后悔。只四处看看,想办法引开了陶琼琇的注意力。
两个人说说笑笑,一时间竟也没想着回去。就在这宫中逛了起来。
栖祥宫。
陈嘉赐见着陶琼琇总不回来,心知不可能有事。却总是难以放心。遂起身离开,准备去找找。
他一离开,一众晚上总忍不住盯着他的贵女们顿时心中一动,一个两个的起身跟了出去。
上方,几位皇子把这一幕看的清清楚楚。一时间心思各异,倒是陈重阳,勾唇一笑道,“皇叔好艳福,真让我羡慕。”
“羡慕?二哥你府中的美人可不少。你还觉得不够?”四皇子陈重朝道,很是不解的模样。
他也已经成婚,因着自幼就喜欢木工等奇巧之时。就被茂和帝送去了工部历练,平日里忙于公事,闲暇时则摆弄着那些机关等木工活。鲜少分心。后院里不像陈重阳那般花团锦簇,仅一个皇子妃和几个侍妾罢了。
要知道他平时忙都忙不过来,哪儿有那么多功夫找女人。因着这样,他十分不能理解自家二哥。明明他也在户部历练,到底是哪儿来的那么多时间?
这个,同样是历练。可陈重阳在户部也就挂个名,很少前去。自然有空的。
不过陈重阳可不知道陈重朝的疑惑,只风流一笑,说,“女子之美,各有千秋。宛如世间繁花,哪有赏够的时候。”
闻言,陈重朝摇头,表示不能理解。也懒得跟乐在其中的陈重阳争论。
五皇子陈重旭微笑,道,“王叔早已及冠,想来皇祖母和父皇都已经着急了。说不定,明年我们就能有堂弟出世了。”
他喜好诗文,生得文质彬彬。说起话来也温和的很,一副好脾气的模样。
五位已经长成的皇子在这儿对话,底下还小的那些皇子也没有插话,只互视一眼,各怀心思。
他们已经长大,可有几个已经长大的皇兄们在头顶压着。一个两个倒是都老实的很,根本翻不起风浪。
殿外,陈嘉赐看一眼身后,宫女就上前指出了之前陶琼琇离开时的方向。他便照着那个方向走去。
只不过也不知道陶琼琇她们是怎么转的,他走了一段路,竟也没找到踪迹。只好停步,命人去找找。免得自己瞎转,正好错过。
这一停,陶琼琇的踪迹底下人还没报过来,倒是有别人找了来。
皎皎月色下,一个身着蓝色衣裙,莲步轻移间飘若仙子的女子向他走来。乌黑的发间簪着栩栩如生的绢纱宫花,花心的水晶珠子随着她的步子微微颤动,折射出莹莹珠光。
虽未看清面容,可只看这副身段气质,便可知这定是个不俗的美人。
第62章
不知是美人明媚了月色, 还是月色照亮了美人。
五步之外,宫侍上前拦住女子。丝毫不怜香惜玉的提醒她止步,莫要冲撞了贵人。
女子似乎受了惊, 下意识抬头。露出一张秀丽雅致至极的容颜,她眼波一扫, 等看到陈嘉赐后先是一愣, 便就带上了羞怯。
微微福身, 女子行礼,声音娇柔, 道,“臣女谢流云,见过镇北王殿下。”
可惜,陈嘉赐这人,生来心就硬得很。这一眼看的那些太监内侍们都软了心。他却无动于衷, 正准备转身忽视, 就目光一定, 遂大步沉稳的向女子的方向走去。
月色下,身穿玄色长袍的俊美男人向蓝裙女子走去。美人如诗, 美景如画。
陶琼琇和姜娉筠随着宫女过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一幕。
两人瞬间皱眉,陶琼琇心中一紧,滋味难明。姜娉筠却是怒气冲冲,说,“竟然有人现在就等不及了,到底是谁?”
说着话, 她就拽着陶琼琇准备冲过去,却被陶琼琇反手拉住, 摇了摇头。
“阿莹,”姜娉筠有些着急的说。
“阿芸,冷静,不要冲动。最起码得把事情弄清楚吧。”陶琼琇无奈,她也不高兴,可冲动除了会让人生厌之外,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谢流云见陈嘉赐向她走来,心中顿时急促的跳动起来。白皙嫩滑的脸颊,也泛上了红晕,水眸微垂,她婉转的说,“殿下,臣女……”
谁知,话还未说完,就见陈嘉赐直接略过了自己,向身后走去。
她心中一跳,下意识转身,伸手抓住了一角衣袖,被男人大步行走的速度拽的一个踉跄。却没舍得放开。
陈嘉赐正向着陶琼琇走去,根本没注意这个女人。冷不丁被她拽住衣袖,他用上些力道随意一挥,扯回了衣袖。见着美人倒地也不曾在意,只冷冷看她一眼,道,“自重。”
话罢,直接离去。向陶琼琇走去。
谢流云被陈嘉赐的力道带倒在地,可这还不是最让她绝望的。让她绝望的是,这个让她心心念念了许多年的男人眼中,没有她,一丝一毫都没有。
她今日特意挑选的漂亮裙子沾上了地上的灰尘,发髻微乱。一双水眸泛红带上了水光。可她想见的人却丝毫不曾怜惜。
姜娉筠被这神转折的一幕弄得小嘴微张,而后捂住了嘴,微微低头掩去脸上的表情。
不是惊恐,而是她怕自己会笑出声。
这这这、她见多了京都男儿怜香惜玉的模样。猛然见着镇北王殿下这样的,先是惊讶,然后心中竟然有些快意。
干得漂亮,就应该这样。
陶琼琇微楞,跟着也欢喜起来。一双本来努力沉静,压抑住自己生怕失态泄露了心绪的杏眼也带上了笑意。
“殿下。”她微微抬头,迎着月色对走来的陈嘉赐欢快的说。
“嗯,先回去,宴会快散了。”陈嘉赐眼中的淡漠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散去,换上了温和。不甚在意的扫了眼姜娉筠,而后低声说。
“好,不过那位姑娘……”陶琼琇看向身后在丫鬟的服侍下缓缓站起的女子,有些迟疑。
别误会,她不是心软了。而是想知道这个想截胡的女人是谁,她要把她记在自己的小本本上。
“不必理会。”陈嘉赐道,迈步离开,侧目看她一眼,示意跟上。
姜娉筠在旁边看着,顿时觉得,自己之前为好友的心,算是都白操了。
就以镇北王殿下那副不把别人放在眼中,见着阿莹就从寒秋化作暖春的模样。这世上能撬动她墙角的怕是寥寥无几。有这个时间,她还是操心操心自己吧。
额——
陶琼琇转头看一眼,就见那个女子正看过来,满是哀婉悲伤。只这一眼,她总算看清了是谁。
谢流云,竟然是谢流云?
陶琼琇心里震惊着,姜娉筠已经拽着她跟上了陈嘉赐。边说,“一个痴心妄想的女人,阿莹你理她做什么?”
“那是,谢流云?我记得她今年似乎十九了,竟然还没有嫁人吗?”陶琼琇不解的说。
“谢流云?是她?!”姜娉筠也惊讶了,甚至下意识回头看了一眼,可她们这一会儿已经走远,只能模模糊糊看到一个人影。回过头,见陶琼琇不解,她看一眼前面的陈嘉赐,见他没有注意,这才压低了声音偷偷八卦,说,“据说谢家老太君身体不好,谢流云为了给老人家尽孝,前去寺庙祈福三年。果然谢家老太君就好多了。现在在这儿,应该是祈福结束了。”
说完,又看一眼陈嘉赐,姜娉筠声音更低,带着些提醒的意味附在陶琼琇耳边说,“不过,我祖母说了。谢家行事,向来是无利不起早。这所谓的祈福,估计有些猫腻,怕是想留着谢流云,做其他用处。”
说完,见陶琼琇眼睛睁大,不可置信,她点点头,表示确定。而后头皮忽的一紧,就见前面的陈嘉赐回头看了她一眼,有些不满的模样。
陈嘉赐的确不满,经过刚才那一幕,这姑娘又这样说,阿莹怕是要乱想的。
谢家行事,从来都是无利不起早。披着清流世家的皮子,做起事来却手段阴诡百般算计,连商吏都不如。他心里清楚,也不欲理会。不过看来,这谢家似乎是算计到他头上来了。
陶琼琇震惊了,还能这样。
这还真是奇货可居,把自家的女儿当做了一件绝世无双的礼品,精心装扮,细心包装。只等着送给一个最合适的人。
还好还好,她生在陶家。家人和睦温馨,没这么多的污糟事。
“阿莹,”这时,前面的陈嘉赐忽然止步,回头唤到。
“殿下,怎么了?”陶琼琇抬头说,有些疑惑。
听见又是殿下二字,陈嘉赐看了眼姜娉筠,越发觉得她不顺眼了。
没有旁人的时候,阿莹都是叫他小哥哥的。
这声小哥哥,他听了十几年,早已经习惯了。他不想改,也不想阿莹改。
“过来,”陈嘉赐没回答陶琼琇的话,只轻声说。
“好的,”陶琼琇看了眼姜娉筠,然后毫不犹豫的抛弃了小姐妹,奔向男神。
姜娉筠瞪她,见色忘友。
“阿莹,谢家行事,极其阴诡。你最近小心些。”把人叫道自己跟前,陈嘉赐这才轻声说。
他不怕谢家算计他,他只怕他们把主意打到阿莹身上。这家人,有时候行事委实是极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