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孩儿不知道是不是太紧张了没听见,还是不停的磕着。
见状,珊瑚只好给送人过来的侍卫说,“把他扶起来。”
侍卫立即出手,把人拽了起来。
小孩儿立即一缩,似乎是担心自己做了错事,抬起头不知所措的看着陶琼琇。
口中诺诺,不敢再说话。
“主子,这老者说是采药人,不小心从小路跌了下去。如今已经昏迷了,这孩子是老者的孙子。刚才正是他求救的。”侍卫们把人放到一旁,一五一十的说。
“我们不是清山了吗?他们怎么来的?”一直守着陶琼琇的侍卫发问。
听见这个,侍卫还没回话。那个小孩子扑通一声又跪下了,又惊又怕的哭着说,“我,我们是偷偷进来的,药堂里的药太贵了,钱不够,没办法了才进山的。贵人饶命,贵人饶命。”
膝盖不疼吗?
陶琼琇有些头疼的想着,挥了挥手,说,“没事,不怪你们,快起来吧。”
“贵人饶命,饶命,放了我和我爷爷吧。放过我们吧。”跟刚才一样,小孩太紧张了根本没注意她说什么,一边磕头,一边膝行着往陶琼琇爬去。额头磕在混杂着石子的山间土地上,很快就渗出了血。
珊瑚几个丫鬟皱眉,不经意间动了动把陶琼琇挡在身后。侍卫的动作也不慢,立即拦住了人。有些没好气的说,“慌什么,主子都说了不计较了。赶紧起来。”
那小孩儿抽噎的停不下来,满是惊惶的看着陶琼琇。见着这贵人真的没有理会他,他这才低下头,缩成一团,没再哀求。
陶琼琇扫了眼小孩子,目光就落在神志不醒老者身上。
“大夫怎么说?”她问。
她们这次出来,是带了随行的大夫的。刚才侍卫带人过来的时候耽搁的时间有点长,应该是让人看过了的。
“大夫说没有大事,就是年纪大了,受了惊,好好养几天就行了。”
陶琼琇点头,说,“既然没事,等人醒了就送走吧。”
侍卫领命,把人带走了。
自始至终,陶琼琇身边都没离开过人,她也没有靠近过那两人。
半个时辰后,老者醒了,本来说要拜见主人,被陶琼琇拒绝,又再三感谢。这才由侍卫派出了一个人,把他们送走。
平安无事。
一直警惕着的侍卫和丫鬟们这才微微放松,而后有些疑惑,莫非是他们想多了?
陶琼琇也在想这个,是她想多了?
夜色深了。
送人的侍卫回来了,甫一到营地,就被唤到了陶琼琇的帐篷前,问起了他这次的收获。
“我亲自把人送到家。”
“村民都认识他们,一直在打招呼。”
“老人家的确是采药的药农,家里穷困,老妻前些日子又病了。儿子早逝,儿媳改嫁了,就剩下孙子一根独苗。”
侍卫这次前去,除了送人,附带的就是把人的来历打听清楚。也好放心。
闻言,询问的侍卫的确松了口气。没事就好。
陶琼琇却皱起了眉,她还是感觉,哪里不对。
哪里呢?
她闭目静思,仔细回想见到那小孩儿之后的所有事情。
八岁大的孩子,在古代已经知事。遇到这种事,恐慌,惊惧,怯弱,畏缩,似乎没什么不对。
一个普通百姓进了权贵圈好的林子里,若是权贵脾气不好,打一顿、只要别要了性命,是没人会说什么的。这种情况下,他们被发现了。是应该这样,不,不对。
不对——
“他要是真这么害怕,为什么敢出声求救?”陶琼琇忽然说。
那个老者看起来受伤并不重,不一定有事。可被人发现,却极有可能被责罚。既然如此,那个小孩儿为什么敢出声,暴露自己?
有勇气求饶,却吓得听不到旁人在说什么?
看起来处处都很合理,可仔细一想,却又好像有哪里不对。
根本经不起细想。
但愿,只是她想多了。
啊?
一众侍卫们面面相觑,作为亲王近卫,他们已经习惯了普通百姓遇见他们时诚惶诚恐的样子。自然没觉得有什么不对。
可主子这么一说,的确不正常啊。那小子都怕成这样了,话都听不进去,他到底哪儿来的勇气高声求救的?
“再去看看。”守在陶琼琇身边的侍卫忽然说,眉间拧成一团。
“王妃,夜深了,您先休息吧。”珊瑚劝道。
陶琼琇的确有些困了,可心里放着事,倒不怎么想睡。
“珊瑚,我有些担心。”她说。
她这里经历了这件事,那陈嘉赐那里呢?有没有发生意外?
珊瑚心中一转,就明白她在说什么。扶着人进帐休息,边安慰说,“王妃放心,王爷历经风雨无数,不会有事的。”
不放心又能如何,她又不能帮忙,不添乱就是好事了。
心里想着,陶琼琇叹口气,洗漱完躺上床,胡思乱想一会儿,总算睡着了。
夜半时分,刀剑还鞘声响起,一场大火点亮了临山村半边天空。
山林中。
一个矮小的身影跪在地上,声音冷木,没什么情绪的说,“……失败了,对方根本不让人靠近。一直被人护着。”
他汇报了今日的经历,最后总结道。
他身前的黑影抬头,小半张脸露在月色下,姣好而美丽,竟然是个女子。
她嘴角轻扯,有些讥讽,眼中却装满了妒忌,冷笑说,“护的真紧,软的不行,那就来硬的吧。”
矮小的人应了声是,立即退开。
另一道人影在女子身后浮现,口中不怎么赞同的说,“主子,这太冒险了。”
他们主子竟然想对那位出手,这……
“你说,她哪里好?”女子没有回答,喃喃的说。
“外面都说陶家三姑娘温柔善良,可有小孩子求救,她丝毫不为之所动。便是在她面前磕出了血,她也没心软动摇。这样的女人……”
“明明是那么无情狠厉的人,竟然会全心全意的护着这么个一无是处且心狠的女人,真是笑话。”
空中一片宁静,后来出现的那个黑影没有说话。只安静的听着。
他明白,自己这位主子,并不需要自己说什么。
“钟叔,事情已经做了,何必再说这个。你当时也没有阻止不是吗?何必再说这个。”女子转过身,整个人暴露在月色下。正是玉勒。若此时有别人看见,怕是要倒抽一口凉气。
玉勒的本应白暂的脖子上,竟然横贯着一道狰狞的伤疤,并未彻底愈合,带着撕裂的痕迹,正淌着血色。
黑影沉默,眼下地利人和,这个机会太难得了,即使是他,也忍不住心动。
“主子,您的伤口又裂开了,先上药吧。”最后他带着些关切的说。
第二天。
早上起来洗漱完吃了饭,陶琼琇一抬眼,对着脸色有些难看的侍卫说,“怎么了?”
侍卫的脸色很不好,说,“那一家子都死了,我们的人去的时候,房子都被烧尽了,什么都没发现。”
这说明那一家子的确有问题,他们竟然没发现,还把人放跑了。
陶琼琇皱眉,竟然真的有问题。不是她的错觉。
再加上昨日陈嘉赐和侍卫的态度,他们应该是知道些什么才是。来人是谁?
“王妃,我已经吩咐了人严加防备,您这里也需格外小心,今日还是不要离开营地了。”侍卫郑重的说。
“来人是谁?”陶琼琇点头,忽然问。
侍卫一顿,看一眼她,思及主子离去前吩咐了王妃若是问起就告诉她,便就说了,“主子收到消息,有北夷残余想要复仇。”
“那他还来这里?”陶琼琇豁然站起身,着急的说。
侍卫低头不言,主子的事,哪儿有他说话的地方。他自有他的想法。
陶琼琇抿唇,她何尝不知道这个理。可君子坐不垂堂,世间方法千万种,何必非要以身犯险。
第79章
“王爷带了多少人?”陶琼琇问。
侍卫摇头, 只说不知。
不知便不知吧,陶琼琇盯他一眼。也懒得追究是真的不知道,还是不想说。复又心神不宁的坐着。
另一边。
陈嘉赐带着人追了一下午, 在今天早上,总算看到了那只熊的踪迹。
是一只黑熊, 皮毛鲜亮, 看起来日子过的不错。
这时候正大摇大摆的在林子里走着, 横行霸市的样子惊走了满林子的小动物。
陈嘉赐的注意力,却没有在熊身上。
他回头, 看着来时的方向,眼中有些忧虑。
阮德跟着他许久,自然知道他在担忧什么,忙出声宽慰他的心,说, “主子, 王妃那里有万明他们守着, 没事的。”
陈嘉赐收回视线,没有就这个问题再说什么。只沉声问, “确定他们来这里了?”
阮德点头,说,“手下的兄弟仔细探了的,在王爷和王妃抵达别院的第二天,就有人掩匿了踪迹,进了林子,人数还不少。估计北夷剩下的人大部分都在这里了。”
“你说, 他们会怎么做?”陈嘉赐放眼看向四周,轻声问。
“属下不知, ”阮德也有些担忧,他有心想要阻止主子冒险。可他心里也知道,那些人就是为了主子过来的,若是他不在,不一定会来这里。
这,便是主子万金之躯亲涉险地的原因。
“先杀了熊,”陈嘉赐没再多说,转而看向了那只熊。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只看谁技高一筹罢了。
而他,相信自己是不会输的。
说话间,熊似乎发现了什么让它兴奋的东西。动作迅速的往一处跑去。
一直跟在后面的众人立即追上。
“这畜生这么高兴,怕是发现了蜂巢。”有老道的侍卫说。
熊喜欢吃蜂蜜,每次发现蜂巢,都会让它兴奋不已。
“嘶,主子?”这些侍卫都是跟了陈嘉赐不少时间的,自然知道被熊发现蜂巢后会发生什么。
一想到那些铺天盖地敌我不分的蜜蜂们,他们就头皮发麻,顿时就看向陈嘉赐。
“拦下,杀。”陈嘉赐弯弓搭箭,弓如满月,箭矢瞬间落在黑熊前面。
这身皮子不错,他不想毁了。所以这一箭不为伤熊,只为拦住它。
果然,黑熊被这个突如其来的东西吓了一跳,顿时顿住脚步,转身看过来,口中咆哮一声。
侍卫们动作迅速的窜出去,把周围拦住。没有抢着动手。
这可是自家王爷亲点的,要亲自动手抓住了回去在给王妃的。可没有他们插手的事儿。
陈嘉赐下马,弯弓搭箭,直奔黑熊的眼睛。
黑熊有所防备,猛地一扑避过了箭,跟着就发狂似的往陈嘉赐这里冲过来。
陈嘉赐凝神已对,身形一晃换了方向,避开了黑熊的扑击。
继续搭箭射击,他没兴趣和黑熊肉搏。
意外,就在这时候。
一道冷箭,流星似的朝着陈嘉赐的背心而去。
箭簇闪烁着幽蓝色的光芒,想来是喂了剧毒的。
侍卫们纵使关注着黑熊,也没忘记自家主子。立即有人上前拦住。
紧跟着大批黑衣人出现在树林一侧,满是怨恨的看着陈嘉赐。
“镇北王,今日就是你的死期,”有人冷笑。话语出口,正是北夷语。
“杀。”有人低哑着声音说,箭雨飞射,刀剑出鞘,风声微动,扑了过来。
“小心有毒,”有人提醒,这些北夷人的刀剑上全都泛着幽蓝,想来都是抹了毒的。
箭雨射了几轮后,本来密集的箭雨忽然变得稀薄起来,断断续续的,很快就没了声息。
几声充满惊愕的惨叫声响起。那是陈嘉赐布置在周围的暗子找到了射箭之人,取了他们的性命。
在场的黑衣人也有些惊,互视一眼后不退反进,直接扑了上来。
他们的国家已灭,苟活无用。还不如拼尽全力杀了陈嘉赐这个罪魁祸首,报仇雪恨。
刀剑相击声响起,有人拦住侍卫,更多的人则是往陈嘉赐扑去。
黑衣人们快,可护卫们更快。
他们动作迅速的拦住人,还有更多的侍卫们出现。一一斩杀掉这些忽然出现的黑衣人。
“不可能,怎么会有这么多人。”行刺的北夷刺客震惊道,他们近来一直暗中观察着陈嘉赐。这人带着王妃前来游玩,并没有带多少人,他们这才敢下手。
可现在一看,根本不是这么回事。这么多人,明显是早有防备。
有北夷人想要杀了陈嘉赐,可还有更多的人想要苟活。他们怕。怕镇北王出事,他们仅存的势力也会被摧毁。
这般情况下,自然有人偷偷传递消息。
两边的人对垒中,战圈不知不觉的往一边挪去。
这个势头很轻微,可陈嘉赐久经沙场,很快就发觉了不对。
这些人,似乎在有意的把他们往一侧带去。
为什么?
林子很快走到尽头,天空豁然开朗。
这林外,竟然是一道深深的山涧。不算太高,能一眼看到底。涧低分布着大大小小的石头,棱角分明,凌厉十足。人若是落下砸上去,怕是没有多少生还的机会。
“不对,离开这里。”陈嘉赐忽然说。
一众正对敌的侍卫们一愣,可这时候的黑衣人都跟疯了一样,拼命出手。哪怕受伤都没有动摇,只为拦住他们。
他们一时间竟然有些手忙脚乱,可这些人都是跟久了陈嘉赐的。对他信任十足,见此情况,更是明白有疑,当即毫不迟疑,以伤换伤也飞快的撤离。
一时间,情势焦灼。
可人想要走,总是留不住的。
侍卫们很快就撤离了山涧边,正在这时,脚下震动。那山涧边,竟然猛地塌陷了下去,大片大片的土地混合着山石往下滚落。仿佛只是转眼间,塌陷就已经追上了要撤离的侍卫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