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居乐带着李浩出去了,宁居耀便也直接坐在了姐姐面前。
“怎么了居耀?”
宁居耀看着姐姐,脸上忍不住地带出点担忧,他们虽然还小,可也学会了喜怒不形于色,但在姐姐面前总是不一样的。
“阿姐,我和居乐走了,你一个人管道观实在太过辛苦。”宁居耀忧心忡忡,从小便被姐姐保护着长大,外人只看到仙姑的天赋,而他们是知道姐姐的辛苦的。
他和兄长都不小了,也知道姐姐费了多少心在给他们帮忙。
“要不我不去考试了吧?让兄长去就好。”宁居耀忍不住说出了心声,他对于出息更多的想法是保护家人,当然也能实现抱负。
可梦想有轻重,他留在道观也能陪伴姐姐,替姐姐分担辛苦。
宁初夏看着弟弟,笑出了声:“我哪里辛苦?”
她这两个弟弟滤镜开得太大,宁初夏自觉自己进了灵山观后,过的日子别提有多舒适了,她看似忙里忙外,其实大多时候都是别人在忙,她几乎没自己干过多少活,更多时候是在使嘴皮功夫。
“是我不放心你们,怕你们出去遇到了危险。”宁初夏摇摇头,“你们把心放到肚子里,我在这是什么都遇不到。”
宁居耀沉默了一会,才吞吞吐吐地说道:“姐,姑姑来找我了。”
姑姑?
宁初夏一愣,倒是没想到这位宁芍药还真就和火箭队、灰太狼一样,这么意志顽强。
有这么顽强的意志,好好去上进办点正经生意不行吗?怎么老想要走捷径。
“姑姑说,她找人打听了,听说你是能还俗的,想要给你介绍一门亲事。”宁居耀想了两天,还是把这件事告诉了姐姐。
姑姑当时的说法,宁居乐和宁居耀都很不赞同,什么叫这辈子不嫁人生子就是没用的人,这当道士不能当一辈子……
只是他们对姑姑都心有余悸,总觉得能说出这种话的咕咕,一定还留着什么后手。
“你放心,我来解决。”宁初夏淡定道,“你和居乐,就好好地去考试,你们出息了,我也能对得起爹娘。”
说到这,宁初夏从桌上拿了一封准备好的封口的信:“这位是爹生前的师兄,你们到省城后,可以拜访一下他。”
这还得“谢谢”宁芍药呢,否则原身哪会知道还有这么位可以用得上的师叔?
既然宁芍药又出现了,那宁初夏也不介意在给她点回报。
李老板下山的路上,这是一步三回头地看着远去的灵山观,他放手放得利索,可这心里,还是很舍不得孙子。
眼看灵山观已经消失,李老板终于将目光放到了下山的路,这才瞧见正上山的几个男人。
李老板有些惊讶地回避着眼神,他如果没认错,为首的那位可是知府。
李老板想到了一些他本以为只是传言的说法,据说这灵山观,像是得了天上神仙点化一般,制造出了不少有用的东西。
据说,有什么能够增产的神种、能让土地更肥沃的神药……总之,传闻说得很神,李老板自然是不信的,可知府亲自来灵山观,总不是来拜神的吧?
难道传言是真的?
如果宁初夏听到李老板的这番感叹,只会觉得啼笑皆非。
事实上这些说白了,就是杂交品种的新粮食种子,和根据土法做出的化肥等。
宁初夏自然知道官方背景的重要性,这些所谓的“神仙点化”的发明,她早就经由师傅的途径上达天听,汇报给了朝廷,这知府只是收到旨意来合作帮忙的。
路子要一步一步走,才能走得更稳。
……
夜深正是归家时,家家户户闭门之后,灯一盏盏亮起。
蜡烛、灯油都不便宜,最富贵的人家也不会点太久。
而在这时候,蒋家之中却传来了一声急促的哭声。
这声哭声又尖又利,不过戛然而止。
“你打她做什么?”蒋金山已经垂垂老矣,他拉着儿子着急起来,“这要打坏了要出事的。”
蒋富贵气喘吁吁:“我根本没用力,我就打了一下。”他恶狠狠地看向倒地捂着自己脸掉眼泪的妻子,紧咬牙根。
这女人别的不会,惯会卖惨,他刚刚分明是气急败坏忍不住打了一下,也就这么一下,她就嚎得像哭丧一样。
“到底怎么了?别让乖孙听到。”蒋金山工作了一天已然筋疲力竭,现在看他已经和村中的其他老农没什么区别,常年的劳作,使得他落下了不少毛病,现在腰都难以直起,声音有些哑。
蒋富贵冷笑:“你怎么不问问她到底怎么了?”
当几人的目光都落在宁芍药的身上时,她就地坐着,一蹬腿边哭边说了起来:“我不过是想着帮这个家罢了。”
听着宁芍药的哭声,又看着儿子那写着“你看吧”的眼神,蒋金山越发地头疼起来。
宁芍药讲的是一件她瞒了许多天的事情。
在一个月以前,一位富商找到了宁芍药,对方态度很客气,只说要让宁芍药帮忙做媒说和。
这位富商的独子身上疾病缠身,多年未愈,以前看了几个大夫他们都断言这个孩子恐怕命不久矣。
听闻了灵山观的灵妙还有道观内的神药,富商的妻子便带着独子去了灵山观,他们本意是请那位知名的宁仙姑出手帮忙看病,却不想因此得罪了宁仙姑。
富商这些年来做了无数尝试,家中的小妾不计其数,可都未曾有人再为他生下儿子,这独子自然就成了宝贝,被宠溺着长大的他,不知礼仪进退,很是无法无天。
当日一见宁仙姑,富商的独子便动了心,他也不管合适不合适,直接“调戏”了宁仙姑,倒也没到动手,只是口花花两句,又说宁仙姑跟了他才是正道,做道士辛苦,不如和他回家享受。
他的这一番狂妄发言直接引发了道观众人大怒,那些信徒摩拳擦掌,法传真人和宁仙姑的两个弟弟直接出手,动手把他赶了出去,还顺道打了一顿,只是他们太懂人体,虽然打了,那位富商独子明明痛得咬牙难耐,身上却找不到一处伤,只能和母亲一起离开。
可这一打,反倒让那位富商独子执念上了,他仗着父母的宠爱,非要和这位宁仙姑在一起不可。
没有办法,富商便和妻子找到了宁芍药,他们也听闻宁芍药和宁仙姑的关系不好,不过所求不多,只是希望宁芍药能以长辈身份压一压宁初夏,最好是瞒着宁初夏男方是谁,把她骗着嫁过来就好。
至于好处钱他们非常大方,直接开出了惊人的天价。
面对金钱的诱惑,宁芍药自然从了,她不敢进灵山观,只能跑去找了宁居乐和宁居耀,死缠烂打,说了好些。
“然后呢?”蒋金山急切地问,他想这之后的问题才是关键。
宁芍药低下头越发小声:“宁初夏不知道是怎么认识到的官府的人,官府的人去敲打了富商,他们就来退钱了。”
“那钱呢?”
宁芍药没敢答,半晌才气若游丝道:“钱,钱给儿子当束了。”
蒋富贵一直等到宁芍药把这句话说了,才忍无可忍地开始指责,宁芍药统共生了两个儿子,长子是蒋金山和妻子带大的,而次子因为两老年纪渐大,没有能力,便让宁芍药自己带了。
蒋家因为当年的蹉跎,本就经济不宽裕,他们本可以像其他村民一样选择把孩子送到灵山观就读,可谁让他们得罪了宁初夏呢?记仇如她,自然是不会接受的。
没有办法,蒋家人只能咬牙拿了继续,这才凑到了足够的束把蒋富贵的长子送去拜师读书,至今还缓不过劲,至于蒋富贵的小儿子,那自然是轮不到了。
这在蒋家人看来,是无可奈何之举,家中只有这么多钱,总是得取舍的,而且再过几年,没准钱就攒出来了,可在宁芍药看来,这却是她绝对不能接受的。
小儿子是她亲自照看大的,是她放在手心疼爱的宝贝儿子,大儿子由公婆带大,本就和她不亲近,甚至因为和公婆接触久了,有时还会说些她过于怨天尤人之类的不好听的话,宁芍药听了很不顺耳,觉得大儿子和她彻底离了心。
当做珍宝般疼爱的小儿子不能念书,一看就对她不太客气的大儿子却能够去接受名师教育,宁芍药面对这样的结果心有不甘,可她早就因为当年的那几件事,害得自己和丈夫双双失去了在蒋家说话的地位。
两人不只是曾经惹了祸事,而且还都四肢不勤五谷不分,这么些年下来依旧干活笨拙,甚至比不上蒋金山,再加上没有了能打秋风的娘家,宁芍药觉得自己在蒋家就是个边缘人,她唯一指望的,就是她的宝贝小儿子能够有出息,然后孝顺她这个妈。
这种种的原因作祟,她便做出了这个决定。
“去把钱要回来。”蒋金山看了眼儿媳妇,长叹一口气。
他当年觉得儿媳妇够狠,胳膊肘往蒋家拐,对于自己的娘家侄女都能下手。
他还真没看错,是挺狠,对自己的亲儿子他也一样狠。
“要不回来了。”蒋富贵颓然地坐下,“不只是束,她还提孩子置办了一堆行头,什么长衫、好砚台、好笔好纸,都买了……”
蒋金山的手抖了一下:“所以要还多少?”
蒋富贵报了个数。
蒋金山忽然觉得目眩神离起来,然后眼前一黑,整个人便撅了过去。
一瞬间,他的记忆回到了当年的那个晚上。
儿媳妇眼神发亮,和他满是喜悦地说到:“公公,你放心,都交给我!我肯定把画要来!”
当时他想的是什么呢?孤儿最好欺负,就算占了便宜都只能咽下苦水。
他活得太精明了。
精明到害了自己,养了这么个混蛋儿子,选了这么个恶毒儿媳。
一步错,步步错,要是能重来,他一定不会去要那幅画,也不会让儿媳妇去打秋风的……
蒋富贵和宁芍药均是哀嚎地喊着父亲,二人对视一眼,眼中均是出现了同一个问题,这看病,又得划掉多少钱?
隔着窗,只能看到屋中人影移动。
会吃人的人,是不会挑剔的。
……
宁初夏离世时,已经年过九十。
这辈子的她活得格外长久,用这双眼看尽了世界变化。
她看着灵山观举朝闻名,看着自己被封国师,看着原先只是村庄的河畔村已然成为城镇。
宁居乐和宁居耀一路考试,身为同胞兄弟的他们一个是当科状元,一个是当科探花,被人引为美谈。
宁居乐被皇帝留在了朝廷干活,官拜丞相,他在朝堂也同样为灵山观做着贡献,他是桥梁,替姐姐解释她的各项“发明”,也安了帝王的心。
宁居耀则被赐了公主,他本也就无心做官,便回到了家乡,成为了灵山书院院长——他从法传真人一次酒后失言中听到了姐姐的愿望,便也仗着自己院长的身份,在书院中把两间教室名字改为毛中、衡中——虽然他不懂这是什么意思,但姐姐想做的,总是没有问题。
从灵山书院离开的学生很多,涵盖了各行各业,也因此改变了整个大源朝。
当然,这改变,并没有照拂到原先的宁家亲戚们。
宁初夏对于自己的记仇并不掩饰,她可以功成名就,可这光,是不会照到曾经伤她之人的,当年那些亲戚的子女,就没有能进灵山书院的人。
那位富商的独子由于没有成婚,流连于花柳之间,得了花柳病早早离世,他的父母受到打击,封闭家门不再出来。
至于宁芍药?蒋金山中风之后,她和丈夫掘地三尺,把家中的钱挖了出来,两人为了钱大打出手,最后强行分成了两半,可这钱才分完,讨钱的人就来了,他们只能乖乖地把钱交出,然后再度回到圆点,只是这回再也没有蒋金山这样可以主持全局的人了。
两个儿子倒是比当父母的“更像是个人”,只是因为父母的影响,兄弟阅墙,感情很差,长子稍微出息点,没有继续读书,在当地的一家客栈帮忙,小儿子则是另一家酒庄的跑腿,只是他们赚到的钱,总会被父亲剥削,蒋富贵没有了蒋金山管教,再度成了赌坊常客。
不懂得自食其力,将所有希望寄托于其他人的人,在失去了可以让他们吸血的人之后,总是会一无所有。
宁初夏先后送走了师傅和两个弟弟,她临终时,心中已然没有遗憾。
临死之前,她想的是后世可能会对她的评价,毕竟她这辈子做事可是真的不受束缚,天马行空。
“她,创建了最大的妇科和接产技术培养中心。”——宁初夏听闻这朝代生产的危险后,便也认真地写了版接生手册,把这些教给了前来学习的学生,其中有不少在后来选择做了稳婆,当地的产妇死亡率也因此减少。
“她开创了答案略的先潮。”这也不怪她,科举的考卷,很多题目没有标准答案。
“她推崇自由选课,培养学生的自主性但同时也重视应试教育,讲究题海战术,是个矛盾的教育学家。”
“她是国内道界前辈,曾写出经书解若干部,据书籍记载,她曾封印妖邪……”
宁初夏闭上眼时,轻轻地弯起嘴角。
如果让她为自己写这个故事的话,大概是:“一切要从几幅画说起……”
不知道后人在从她的坟墓中挖出明华的画作时会有什么样的猜测?能不能还原这个故事。
大源朝天九十五年秋,国师妙初真人仙逝于灵山观,举国哀之,后葬于灵山观后。
【主线任务、支线任务均已完成。】
第66章 备胎不想转正只要事业(一)
再次醒来时, 宁初夏便又发现自己在另一个新的世界,对此早就习惯的她第一瞬间打量起了四周。
上辈子宁初夏活得长久,事情多, 在神学和科学间反复横跳,可谓是日子过得不能再更充实。
但是这其中也有遗憾, 那就是在古代终究落后了一些,无论是娱乐还是学术的传播都有几分乏味,到了生命的最后二十年, 宁初夏面对着已然是大物般的灵山观和灵山书院便也开始觉得有几分无聊。
她张开眼打量着四周, 心中迅速得到安定,根据顶上的水晶灯, 床对面的电视,床头的插座来看, 这起码是在近现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