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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九点,店铺便开始了第一轮的更替,不少店铺已经关上了店中的灯,开始了结束营业的收工工作,而不少店铺则这才开始准备营业。
宁初夏淡定地坐在店铺中靠门的位置,桌上摆着空了的铁碗,已经冰凉的温度证明主人已经吃完了挺一会。
而位于她正前方,最靠近厨房那的桌子,老板的女儿正趴着写作业,而在她对面,老板娘正在对着一盘子肉馅和饺子皮忙碌,手指动作间一个饺子便成型被放在一边。
他们这种店铺很少有爆满的时候,接待客人时也很随意,除非店铺里没有位置或是影响生意了,他们很少会驱赶客人,毕竟只要有人坐在里面,甭管吃不吃,总能营造出一种还算受欢迎的氛围。
宁初夏的左手边,是一整个的蛇皮袋。
蛇皮袋的格子是最传统的红白蓝格纹,现在被装得满满当当。
她是昨天到的L城,两天的功夫她已经把L城转了一圈,采购了一整批的原材料,只等一会就要开工。
平行世界的发展轨迹和之前世界大致相同,而现在宁初夏所呆的这座城市,正是高速发展起飞年代的一个缩影,根据现在流露出的种种迹象,这座城市已经马上要起飞,城市的物价虽然还低,可那不断流动的人口和逐渐建起的高楼已经说明了什么。
而在这样的风口年代,顺势而飞便能积攒巨大的财富,然而一切有前提,那就是钱。
在这个世界宁初夏遇到的情况比上个世界还要糟糕。
丁浩宇每回讨钱走的时候,都会留给原身一部分生活费——这可不是他大发慈悲,而是他每天中午还要回家吃饭,偶尔朋友忙碌的时候,也一样要归家休息,总是得花钱买菜,然而这给钱的标准极其苛刻,原身的个人空间被压缩到了极致,基本上可以说是只够勉强地花用,万幸的是,宁初夏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正好遇到了发薪日。
原身是个爱面子的人,她怯弱又不敢示弱,工厂里的人隐约知道她过得不好,但也不清楚到底情况如何。
宁初夏完全没有替丁浩宇遮掩的意思,她当天当机立断地就去找了老板,直接挽起袖子和手臂展示了伤口。
在这伤口展示会之后,宁初夏成功得到了老板同意辞职的回复,并取出了上个月的工资和押在老板那的当月工资。
——这也算是时代的一个遗留产物了,虽说这年头的人挺吃苦耐劳,可转向私有制的工厂工作量极大,经常有工人来了后吃不了苦就想要辞职跑路的情况,所以在工厂这一般会有诸如押身份证和工资的习惯,不过像是丁浩宇和宁初夏这样的熟练工,一般也就只需要压一个月到半个月的工资。
当然,这工资也一般是实付的现金,宁初夏都不用问就知道,这估计是没交税也没纳三险一金的收入,这年头的小工厂就是这样,工资能走现金就走现金,什么规矩法条,都派不太上用场。
才拿到五千块的工资,宁初夏就花掉了近一半——这也是没有办法的支出,谁让她急着甩开丁浩宇呢?
作为补偿,宁初夏把家里不少小电器、锅碗瓢盆给低价卖了,就连丁浩宇的衣服,她也拿了一半低价给卖了。
这事她做得光明正大,丁浩宇结婚这几年花了宁初夏太多钱,这些还补不上呢,至于丁浩宇面对一屋子狼藉损害和少了的东西要怎么解决,那就是丁浩宇的事情了。
剩下的近三千块,便是宁初夏要在这城市安身立命和发家的本钱了,当然,宁初夏也可以选择找个工作,比如像是之前那样进个工厂,可这进厂工作后,照顾女儿就又成了不可能的事情。
就宁初夏现在手头的钱,需得能构成她和女儿下个月的生活费、房租,还得让她能够发挥起来,开始赚钱。
之所以非要留在L城不选择去其他城市其实根本没有别的原因,那就是女儿的读书问题。
原身的户口在离婚后只能迁回老家,老家的房子在农村,且那里的学校也不太好,L城的教育条件要好很多,而且女儿目前户口对应的学区很好。
宁初夏猜想陈海星现在上学应该不太开心,可即便要转学到其他的公立小学,这户口还是个问题。
想到这些,宁初夏都有些想苦笑,原身这还不是家庭妇女呢,是个有手有脚能自己赚钱的人,可她还是必须面对深渊模式的难度。
她所要面对的一切情况,都是绝望级别的。
——想要赚钱,按照她的个人情况,最好的方法是继续去工厂工作,可进工厂之后,她根本没有办法陪女儿,就连接女儿上下学都不太行。
——想要为女儿转学,不好意思,老家的教育环境就那样,而且老家那陈振海还遗留了一大堆的麻烦,两母女孤孤单单回去,遇到什么都有可能。
“宁姐,我来了!”
正在想事情的宁初夏稍微回头,便瞧见了刚从外面回来的男人,对方满头是汗,手上提着一袋印有会所logo的外卖盒。
来的人正是陈振海心里现在晋升的头一号高人赖正一。
然而陈振海并不了解,这赖正一从头到尾都是个宁初夏建立的虚假人设,这人本名赖海东,其实就是个在城市天桥戴个墨镜算命的骗子。
赖海东一脸敬佩:“宁姐我和你说,绝了,他非得让我又打包了好一些菜,还硬要给我钱。”赖海东隐晦地用手比了个数目,有些怕人听到,他之前给人算命可做不到一晚上赚一千块。
宁初夏冷静地点头,确认起了今天的情况。
赖海东和陈振海沟通的所有台词都是宁初夏一字一句想出来的。
说来宁初夏还真没做过神棍。
可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吗?
她这么多个世界以来,遇到的骗子那可谓囊括各种类别,曾经还有一个世界,她接受过正统的古代道家教育,对这方面自然信手拈来。
宁初夏也不是个没有敬畏之心的人,她当然相信这个世界上永远有未经探索的地方,毕竟这世界上还有太多的事情没法一言蔽之,谁也不能肯定,这世界上一定没有灵异鬼怪之事,但是在现实里,终究还是骗子更多。
且不说宁初夏所掌握的这些话术,就说宁初夏对于陈振海的了解,都足够把他骗个底朝天。
陈振海不是傻子,所以宁初夏在制定这计划时也掌握着分寸,对于陈振海来说陈海星不过是个可有可无的女儿,所以涉及到她的部分,并不会提高陈振海的警惕性。
赖海东见宁初夏的淡定模样就有些感慨。
他昨天和往常一样,早早地在天桥上摆起了自己的算命摊,一根拐棍,一副墨镜,写在纸张上的招牌,便是他的全副身家。
这片天桥是他打下的江山,和他一起的同行也有一个,对方是遍地撒网式人人搭话,而赖海东走的则是轻易不开张,开张吃三年的路线。
当时宁初夏刚上天桥,赖海东便把她从自己的受骗名单上划去了,对方看起来憔悴脆弱,赖海东很有自信能骗到她,可是打量了下她的穿着打扮,赖海东便知道这是个挤不出油水的客人,他虽然靠这个吃饭,可也有点人性。
可他不去就山,山却来就他。
赖海东没想到,这看似弱不禁风的女人,居然是来找他合伙骗人的!他正想要扭身就走,却被这女人提出的诱惑说服。
他不想答应的,可对方给的实在太多了!宁初夏答应他,中间如果有任何的收益,全归赖海东所有,如果陈振海没有上当受骗,她也会支付给赖海东一定的报酬,这种稳赚不亏的买卖,他何必拒绝呢?至于骗人不骗人的,拜托,他之前一直在骗啊,又不是今天才开始的。
宁初夏看到赖海东眼底的情绪变幻心态一如往常的平稳,她打从一开始就知道陈振海绝对不会轻易把女儿给她,这并不是对方多看重陈海星,而是他骨子里那股大男子主义作祟,再加上那想要报复,让原身不痛快的想法,而在这样的人面前,哪怕宁初夏真有钱有势了,除非能给对方带来好处,他也会故意不答应膈应人。
而这时候,他的迷信,原身和他之间的渊源,便成了最好用的东西。
可这种事情,肯定不能让宁初夏亲自出场,她可没有大变活人的金手指,陈振海只要不瞎,肯定能认出来她是谁,那么要请什么样的人帮忙,就成了最大的问题。
这回的事情和之前请李家人帮忙撑场子不一样,说白了就是要骗人的,宁初夏虽然知道找赖海东这样的骗子有风险,可也不可能拖好人下水。
再说了,一般人也不是天生自带演技,这赖海东好歹还有基础呢。
宁初夏当天其实稍微在几个地方转了两圈才定下了赖海东,她看得出,对方应当不是什么老江湖,虽然是个骗子,但为人还有姑且算是正直的一面,关键是对方估计做这行不久,看上去也不像是赚了很多钱的样子。
这就够了。
至于未来赖海东反水怎么办?宁初夏完全不虚,第一,她又没骗钱,只是“骗”回女儿;第二,这件事归根结底,也没有什么好威胁的,她不就是为了抢女儿耍点手段,这要真闹出去,家暴的那个更丢人。
再加上宁初夏也考虑过存够钱回家乡的事情,老家的农村镇上学校不好,可市区的学校还是可以的,不过这得等她有钱且把该解决的事情给解决了再说。
按照原身的记忆,吴氏集团这之后自然会发展得越来越好,不过这也是很多年之后的事情了,别说想要只手遮天了,就说宁初夏和对方同在一座城市里待着,她都不怕被对方报复,小说里那种能够动辄碾死人的级别,陈振海可还远远做不到呢。
“姐,我是全按照你说的说的。”赖海东稍微了解了下宁初夏的情况,心中对她也有些同情,“以我来看,这陈振海是信了!”
他说起这个不禁露出几分得意出来,虽然骗到人不是什么值得炫耀的事情。
当时赖海东就这么故作深沉地开了口:“你的大运现在又被压着了。”
陈振海当时听了就有些紧张:“什么情况?”然后对方又有些狐疑,“大师是有什么破解之法吗?”
听到这话,赖海东就不屑起来,这种既想要牛干活又不给吃草的人最讨人厌了,不过还好,他这回是放长线钓大鱼不着急。
“也说不上是破解,这件事得要你自己解决。”
“赖大师,这话怎么说?”
“你的命薄,容易被命硬的人压着,当年你要不是又转大运又遇到贵人,这估计还得继续走下坡。”赖海东故意思索了一番,做了个其实并没有什么用的掐手指动作,“克你的,就是你的孩子。”
他看了一圈,找不到纸笔:“你命里应当不止一个孩子,你把你孩子的生辰八字报给我看看,我看是哪个孩子压了你的运。”
陈振海当即就紧张起来,先是一下报出了二女儿的出生年月,而后在大女儿时卡了壳:“赖大师,我只知道她是哪一年出生的,具体是生在哪一天我实在是想不起来。”
“不打紧,我看你小女儿的情况倒推就行。”赖海东心中鄙夷,更是想帮宁初夏一把了,这宁姐说得还真没错,这陈振海非但家暴,对自己的女儿也很不上心,他这也算是一边骗钱一边替天行道了。
天知道陈振海有多紧张,他就怕克自己的是小女儿,他总不能把小女儿给别人吧?
赖海东慢腾腾地说出了陈振海期待的回答:“我看了下,和你运势不和的,应该是你大女儿,她运势不好,父母亲缘和你差不多淡薄,这就会克了父母。”
“按照她的命上来看,她的父母亲缘比你要好些,不过这说不好听的,她就是个单亲的命。”赖海东说得直接,一副不怕得罪人的样子,“也就是说,你和你之前的妻子,这注定感情不和,勉强在一起的话,一定会每天鸡犬不宁,不是一般的那种吵闹,估计还会发展到互相动手。”
“所以你应该明白了吧?你现在和这个妻子感情估计不错,之前夫妻运好,能反过来压着,这几年你的运势不算特别好的时候,这女儿的运道就会影响到你了。”
陈振海当即就是冷汗,他曾经打宁初夏的事情,那是绝对不会有人知道的!
被吓了一跳后,生出的就是满满地愠怒,陈振海实在是气得厉害,恨不得回去就对那丧门星动手。
他就知道,宁初夏和陈海星都是来讨债的,就没给他带来一点运气。
“大师,您说怎么办?”他勉强压着情绪发问,心里却已经开始飞速思考解决的方法。
他这得找个光明正大的理由把陈海星送走才行,而且还得面上说得过去,之前吴梅霞就表示过,她不差钱,但不想让别人说自己是黑心后妈,这要是忽然把人送走,外人准保会说吴梅霞容不下这个女儿。
麻烦,果然全是麻烦。
赖海东一眼看到了陈振海眼里的戾气,他忍不住感慨起宁初夏的周道。
当时他还想呢,宁初夏不就是要女儿,说到这就可以了,可对方却很坚持,直接指出这么说陈振海一定会对女儿动手。
那时候赖海东其实觉得对方有点被害妄想,这虎毒不食子,就算陈振海再怎么混蛋,也不会对自己亲生女儿做什么吧?
可现在看对方这样子,好像还真会这么做。
“我这话说得有些重,但说白了你这是自食其果。”赖海东当即便开口,“这人的命运,本来就是时时在变动的,就像你当年和你前妻分开时正好遇到大运,你就能飞黄腾达一样,事实上这孩子的命也是多少跟着父母运作的,我不会绕弯子,也就直说,想必你对你先头这个女儿一直都不太好,甚至可以说是恶劣,这就像有的人常年愁苦,脸上就有了苦相一样,你女儿过得不好,她原本可能改变的运势自然就只会往低了走。”
陈振海狼狈地反驳:“我对我女儿还是挺好的。”
他一瞬间脑海里浮现出很多夜晚,他拿着衣架到陈海星房间宣泄情绪的场景。
陈振海半道出家,工作上压力很多,公司里说他吃软饭的风言风语也有不少,平日里和人交际总觉低人一头,可他的这些不满和情绪又不能冲着妻子发泄,毕竟他心里也清楚,别人说得还真没错,他这个老总就是靠着吴梅霞才有的,说白了也就是个高级打工仔。
当然,陈振海也很有自信,未来他总能想办法成为真正意义上的公司老总,变吴氏为陈氏,可这些都是未来的事情了,他现在只能多多哄着妻子。
可这情绪总要发泄。
陈海星是从小在母亲的尖叫声哭声中长大的孩子,她也是被打惯了的,只要衣架一举,手一抬,便会抱头把自己缩起来。
她哭起来像只小猫,害怕的时候整个脸都会变白,从来不会反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