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直就是赤.裸裸的挑衅。
姜晚栀狠狠地用鼻子出气,做出用拳头往桌子上砸的动作,发出无声的抗议。
宋靳野却笑了,笑得她无比抓狂,简直要被气晕倒。
*
从此以后,晚自习期间,高二3班的教室里再看不见姜晚栀的身影。
十月下旬的某天,她如往常一样,在桌面上摊开学习计划本,又时不时抬头看看黑板上记录的各科作业,收拾着书包。
一想到接下来的图书馆时光,她心脏就忍不住跳得渐重渐快,整个人仿佛被无边无际的粉红泡泡所包裹。
厉颜的声音却无情地将她从“梦境”里拉扯出来:“图书馆里还在开空调么?”
这句话很没头没脑——至少姜晚栀是这么认为的。
她愣了一下,看向她:“你也要去吗?”
还不等厉颜回答,她就很傲娇地跟她说:“但我不会和你坐一起哦!你也不准来抢我位置。”
厉颜低低地笑几声,托着脸说:“我对撩汉可没什么兴趣。”
“你……”
“我想说的是,”厉颜点点桌面,告诉她,“你快来例假了。”
姜晚栀张张嘴,半天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啊……这……”
这么直白地说出来,未免也太让人感到尴尬了。
同时她也明白,厉颜为什么会问她:图书馆还在开空调么?
她怕她在特殊时期受凉。
姜晚栀思考半天,皱了皱眉,如实告诉她:“我不知道。”
这是实话。
她好像从来没有关注过这点。
厉颜对她这样的神经大条习以为常,只能很无奈地挥挥手,一副“恕我与傻瓜实在无话可说”的样子。
“……”
姜晚栀抿了抿唇,冲她挥挥手说:“再见哦,我会注意的。谢谢你!”
出了教学楼,她近乎是蹦蹦跳跳地来到图书馆门前,并在这扇庄重气派的大门前放缓脚步,清了清嗓子,一副郑重其事的模样,仿佛一位虔诚的觐见者。
“你不会每天都三叩九拜地上五楼吧?”一个声音在她身后响起。
“……!”
她差点被惊得原地跳起三米高。
其实不用看也知道,讽刺她的人是宋靳野。他恰好和她同时到达。
或者说,他一直默默地跟在她身后,目睹了她蹦蹦跳跳的模样,仿佛夕阳中放学归家的欢脱小学生,旁若无人……
姜晚栀越想越羞涩与气愤。
她咬着下唇,拉着两个书包带,却不得不乖乖地跟着宋靳野进入图书馆。
进入馆内,一切质问或反击的话都无法出口,因为所有人都要变成乖乖看书或学习的哑巴仔。
来到五楼,在熟悉的位置上坐好,她刻意感受了一下:图书馆里的空调并不冷。
她放下心来。
厉颜之所以这么关心她例假,不仅因为她是她两肋插刀好闺蜜,而且深知她有来例假时腹痛难忍的顽症。
姜晚栀自己也怕极了,所以总对这件事采取回避态度。
她好像一直都这么怂,从来没有改变过,只是越来越擅长伪装罢了。
无论面对难以解决的问题,还是面对所感到恐惧的东西,总是能躲则躲,能忘则忘,无路可退了就哇哇大哭。
她打开书包,首先拿出姐姐制定的学习计划本,摊开来,同时思考一个问题:听厉颜那么说,自己的例假很快就会来了,那明天就要开始采取措施应对了。
一旦姨妈造访,她肚子会不出意外地疼起来,说不定学都不能上,更别说来图书馆……
她风雨无阻的梦,好像第一次遇到了一个越不过去坎。
东西摆得差不多,正在她鼓着嘴惆怅时,小腹一阵绞痛。
“……”
靠……
她瞬间倒在桌子上,仿佛一位中弹的战士。
同时明白过来:她那该死的例假,好死不死的,竟然现在就来了!
她的姿势实在太夸张,哪怕宋靳野总是尽力无视她的小动作,这会儿也被吸引到注意力,伸出一根修长的手指,轻轻地在她旁边的桌面上敲了敲。
意思就是——你干嘛呢?
或者——你还好吧?
“呜……”
一点都不好!
姜晚栀感觉自己的身体已经不属于自己了。
来不及计较宋靳野如此直男的反应,她转过脸,朝向他,掩藏不住极度的痛苦,无比艰难地用嘴型比出两个字:手机。
意思就是:把我的手机拿给我。
她白皙光滑的面颊上,瞬间沁出的冷汗不会是假的。
宋靳野沉默片刻,没在桌面上看到她手机,便将手伸进她校服外套的兜里,把手机拿出来。
他破例在图书馆中开了口,因为姜晚栀的五官愈发扭曲,一张小脸几欲皱到一起,情况似乎很危急。
他轻声地问她:“我帮你?”
姜晚栀疯狂摇头。
其实宋靳野这样轻声吐字,还挺苏的;又为了她破坏图书馆里的规矩,实在让她感动。可惜现在的她没有任何多余的力气去激动。
她唯一挤出的力气,都用在了伸出的右手上。
她从宋靳野手里接过手机,开始艰难地操作。
她本可以向厉颜呼救,但她实在不想听她数落自己。她甚至都能想象出厉颜会说些什么,且是以飘飘然的语调:看吧,我就说你例假快来了,能不能长点心!
厉颜这个人刀子嘴豆腐心,现在的自己却经不起丝毫刀子嘴,急需绝对温柔的照顾。
她手指于是毫不犹豫地落在[姐姐]这个备注上,后面还有一个爱心符号。
她艰难地在输入框里输入几个关键词:[图书馆,五楼,姨妈……救命!]
死死地盯着手机屏幕,煎熬地等了几秒钟,她收到姐姐的回复:[好,马上!]
姐姐对她例假的事更是了解。
姜晚栀近乎虚脱,松开手,手机“咚”地一声落到桌面上。
她半死不活地趴着,紧紧地捂住小腹,却对其中刀绞般的疼痛无丝毫抑制作用。
宋靳野一直看着她,并帮她把手机装回兜中。
他又观察了她半晌,伸出手,覆上她额头,摸到了一手虚汗。
但温度是正常的。
“应该死不了。”他轻轻地告诉她,“如果有需要,我扛你去医务室也不是不可以。”
姜晚栀:“……”
有病吧!他摸她额头干什么?这家伙不会以为,这世界上所有的不舒服都是源于发烧吧!
难道额头不发热就不会死吗?
她几乎快哭出来了,因为心里很崩溃。
她急于和宋靳野大吵一架,却没有丝毫力气。
……
当姜天爱找到两人时,宋靳野正对着电脑,却第一次如此心不在焉。
对于姜晚栀的痛苦,他无法感同身受,也无能为力。
姜晚栀既不用他把她扛到医务室,也没有喝他为她接的爱心开水。
她甚至将头转到另一边去,不想搭理他。
看到这一幕,姜天爱愣了一下,怎么也没想到,姜晚栀身边会坐着宋靳野。
但她很快恢复常色,来到桌前,轻轻地唤一声:“栀栀!”
随后绕到桌子这边来,替她收拾桌面上的东西。
听到姐姐的声音,仿佛看见救世主降临,姜晚栀瞬间恢复了几许元气,扭过头来。
在她旋转90度的视野中,是姐姐那只白皙的手,动作迅速而不失优雅,替自己将一件件物品收进包中。
当姜天爱收到最后一件物品——学习计划本时,她的手顿了一下。
因为那上面的字都是她写的,姜晚栀一直将它摆在最明显的位置。
宋靳野的目光同时落过来。
姜晚栀恢复了些力气,看他轻轻偏过头,便冲他挤眉弄眼,竟还有些得意。
仿佛在说:看吧看吧,我姐姐来救我了!我的神仙姐姐就是这么好!你看那个本子上的字,就是她写的!反正你没有这么好的姐姐就对了。
姜天爱不知道姜晚栀这些小动作,倒是察觉到某个目光。
并且他的气息如此近,气场也是如此的清晰,几乎将她整个人笼罩。
面颊微微发烫,她转朝姜晚栀,极力表现淡定,背上她的包,抚摸着她的肩膀轻声说:“栀栀,我们走吧。”
姜晚栀一秒钟回神,也一秒钟入戏。
刚才还在冲宋靳野做鬼脸,现在立即攀住姜天爱的胳膊,她委屈巴巴地向她撒娇卖惨道:“呜呜呜,姐姐!”
“嘘!”姜天爱果然安抚式地揉揉她脑袋,搀扶她起来。
随后,她很客气且温柔地向宋靳野微微一鞠躬道:“谢谢你的照顾。”
听到这么一句话,宋靳野目光中的深沉被打碎,带上些玩味,对她使用的“照顾”一词颇感戏谑。
他转了转手中的笔,轻笑道:“小事情。”同时看着那个考拉般攀在自己姐姐身上的小废物。
她正一脸愤懑。
一出图书馆,姜晚栀就吵吵嚷嚷地抱怨:“姐,你干嘛对那个人那么客气啊!他根本就没有照顾我!”
发生这样的事,他竟然一本正经地说“应该死不了”、“我扛你去医务室也不是不可以”……拜托,这些真的都是正常人会说的话吗!
夜风撩起两人如出一辙细碎而柔软的发,天空静谧又幽远。
偌大的一座校园中,无人走动,只有一座座雪白色的建筑,一面面气派的窗户透出金橘色的灯光,仿佛故事书插画中精致又温馨的小城堡。
“唔,你是不是喜欢他呀?”姜天爱笑,看似在打趣。
“啊……才没有呢!”姜晚栀想也不想地否认,但掩不住局促,甚至转移话题问:“那个,姐,司机已经到校门口了吗?我明天或许上不了学了。”
“对呀,栀栀。”
姜天爱几乎是用尽了力气,才说出这四个简单的字。
它们很轻很轻,好像她一如既往的温柔。
但只有她自己知道,她已经快酸涩地掉出眼泪了。
泪水盘踞在她的眼眶中,摇摇欲坠,却被她竭尽全力地遏制。
她忽然觉得,一切真是狗血得可以。
就像她先天性的病。
就像她每天抱着第二天就会离开这个世界的心情,一半是极致的眷恋,一半是极度的绝望;白昼是永远明媚温柔的模样,因为对什么都恋恋不舍,不想留下任何遗憾,夜晚却会因为难过而哭湿整只枕头,逼迫自己入睡,无论这次闭上眼后会不会再醒来。
就像她在这样极端的状态下,所写下的所有文字。
“唉,终于到了啊!”姜晚栀看见了校门口的车,长长地吁出一口气,“请假的事我托厉颜去做吧,姐姐。虽然不想在她面前丢人,但我不想再麻烦你了。”
姜天爱扶着她进入车内,替她关上车门,露出柔柔的笑,目送她离开。
姜晚栀蜷缩在座位上,将窗户降下几厘米,跟她说:“我爱你哦,姐姐!”
姜天爱点点头,却发现自己已经有些难以启齿去回应这样的表白了。
第30章 晨雾
*
例假之后, 姜晚栀在图书馆待的日子却不久,因为发生了一件让她感到很不自在的事。
——在她和宋靳野共用的桌子上,多出了一个人。
陌生人当然没脸皮蹭这样一张桌子, 新加入的“成员”是宋靳野的好兄弟之一, 和他同级,叫“池明泽”。
姜晚栀打量过池明泽好多次。
他气质儒雅,温润如玉, 做什么都慢条斯理, 像是从小被极好的家教所熏陶出来的。
而她这样或明目张胆,或偷偷摸摸地观察他, 偶尔会被他逮个正着。
他的反应也很合乎人设,就是那么微微一笑,仿佛一个大人在包容一个偷偷做坏事的小孩。
姜晚栀就撇撇嘴, 假装什么都没发生过,实际心里有种败于下风的不爽感。
她对这个人很陌生,也从没见他和宋靳野在一起过。
可观察两人之间为数不多的交流, 举手投足中流露出十足的默契:一个慵懒, 一个优雅, 慢吞吞的调子倒是十分契合。
她也就没什么话好说了。
再说图书馆本来就不让说话。
随着池明泽的到来,她越来越觉得, 这张桌子的氛围全变了。
她之所以不太欢迎这位不速之客,是认为他抢走了自己的东西,虽然这东西本来就不属于她。
她不再享有和宋靳野的二人世界,甚至连学习都学不进去了。
大约一个周后, 她找了个“我体育课脚扭了,去图书馆不太方便,要养养伤”的垃圾理由, 结束了这段暧昧时光。
而宋靳野的回复很简单,只有三个字:[好好养。]
一天,两天,三天……
一个周,两个周……
宋靳野没再邀请她回图书馆,只是偶尔讽刺她几句:[脚伤好点了吗?]
[你这样扭来扭去也不是办法,我认识几位靠谱的医生,要不给大小姐你换只脚,有没有兴趣?]
姜晚栀:??
她说:[不必了,留着给您自己换个脑子吧:-D]
还没来得及赌气多久,对她来说沉寂多时的公司忽然有了消息——
《天娇》已经制作完成,确定于次年1月中旬在各大卫视及平台联合播出。在此之前,她会有一段非常繁忙的宣传行程。
因为爸爸的命令,她这段时间的小通告被统统抹杀,但《天娇》的宣传活动不一样,这是一件不可轻视的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