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竹音待他手臂渐渐放松,微微离开他身前,仔细端详着他的睡颜,想到昨晚被他强制触摸脸庞, 遂抬起手再次隔空描绘了一遍, 无声说道:“只要您安然度过难关,要臣怎样都可以。”
半个时辰后,见他依旧好眠,知晓他定然还有别的事要做, 只得狠心将他唤醒。
萧绎棠睁开睡意未消的眼睛, 想起睡前的渴望,一时情动, 将她拉过来对准樱唇轻啄了下。却发现体内生出了更多的欲念,怕她又恼了只好赶忙起身,唤着她为自己更衣。
又命她磨墨,写了一页脉案,饮了盏她斟的热茶,这才精神饱满地去了两仪殿。
梁竹音见他离开,拿起脉案见是他那极其不易模仿的鹤体,顿时明白过来。遂将它放入暗格内,仔细收好。
“姐姐,你在作甚?”桑朵先去了命妇院见锁着门,这才找到丽正殿。
梁竹音上前迎她,福了福,“闲来无事收拾一番。”想到昨日不告而归,带着歉意说道:“昨日没有来得及与公主话别,就离开了裴府,还请公主恕罪。”
桑朵面上带着一抹红晕,扶起了她,“我昨日才知,你与裴玠竟然是兄妹,就更加不必见外了,”她哼了一声,“昨日定然是太子殿下拉着你走的。你办事如此周全,定然做不出这等事来。”
梁竹音拉起她的手,将她引至桌前,为她斟了一盏白水,笑问:“昨日与外祖母和舅母可有交谈?”
桑朵毫不客气地接过,一口喝干,像是打开了话匣子,“有的,祖母与夫人都是很好的人,对待我像家人那般关怀,吃饭的时候一直给我夹菜,我都不好意思了。”
她眼睛里裹着泪,却欢喜说道:“来到大齐后,晚上经常梦见阿娘,特别想家。昨晚被祖母拉着手,像极了阿娘在身边的感觉。看着这样的一家人,没有那么多的姬妾与外人,我很是喜欢。”
梁竹音为她擦了擦泪,莞尔一笑,“舅母出身将门世家,不拘小节也没有那样多的规矩,想来公主的性子和她颇为相像,定然会喜欢你的。”
桑朵低着头说道:“除了裴玠不喜欢我,其他人都很喜欢我。”
想起昨日他疏离的一番话,和那丝毫没有欢喜之意的神情,她叹了一口气,笑道:“自我看到他醉酒后眉头微蹙的样子,心中生出的疼惜之情,只有我自己明白。”
她微微侧头思忖着,“对比之下,太子殿下就像是海中青,翱翔与天地风云之间,不受任何人的牵绊,除了姐姐你。而阿裴犹如一头矫捷的草原鹿,用那双明亮的眼睛看着你时,就想着摸摸他,看着他迅速逃离就想着去追逐他,保护他不被人欺负。”
梁竹音看着她嘴角含笑的样子,忍不住拉起她的手,柔声鼓励,“臣相信精诚所至金石为开,公主这般好,表哥不会感受不到的。”
见桑朵对表哥如此执着,心中默默期望表哥能发现她的美好,两个人幸福美满地过一生。
桑朵点点头,“姐姐,我当时说出要下嫁给他时,自己都惊呆了。后来想想,这一路千山万水而来,竟然与他产生了瓜葛,这是我万分没想到的。”
她噗嗤一笑,“我以为,我能追随太子殿下,现在想想,自从与他相识,就从未给我过机会。”
不知道有没有那一天,裴玠也能像太子殿下对待梁姐姐那般对待她。
想到昨日在大兄不同意的情况下,她还是将信命人快马加鞭送回东羌。
大兄想让她嫁给太子,但是得知太子与梁姐姐的事以后,她如何也做不出中间插一脚的事。嫁给裴玠,还能有机会带着他回到东羌小住,若嫁给了太子,这一世恐怕都难回东羌看看了。
越想越觉得嫁给那个呆子好处多多。
哼,不喜欢我,等着,本公主定然会让你招架不住。
梁竹音见她神色时而忧虑时而欢喜,笑着摇了摇头,自己大概也是如她这般模样。
忍不住看向殿门,想念那个在两仪殿侍疾的人。
*
桑朵自去过一次裴府以后,转日闲来无事便等在詹事院,见裴玠下了值直接打马跟上他。
“公主跟随臣,有事?”
裴玠见她默默跟随在后面,开始并未理她,留心倾听身后的马蹄声,过了两个坊门见她依旧跟随,完全一副跟着他回府的架势。
桑朵也不看他,慢悠悠地回道:“条条大路可骑马,谁说我跟随你了。”
裴玠冷冷转回头,一言不发地骑行至裴府门前,将马鞭扔给小厮,在一声声“郎君回。”声中,撩袍进入了府内。
桑朵不甘示弱,跳下马后一阵风似的进入了二门。
她在小厮一路小跑的引领下去了松鹤堂。
“老祖宗,公主殿下来了。”小丫鬟们纷纷争着打帘子,簇拥着桑朵进入了正堂。
桑朵握住徐老夫人伸出的手,顺势坐在她身旁,甜甜一笑,“祖母,我又想念府里的饭菜了,宫里的菜看着好看却不好吃。”
“想吃就来,祖母希望日日看见你。”徐老夫人见她虽然性子直接,但却不蛮横,知道讨人喜欢,心里也不是完全无成算,对尚外族公主的顾虑打消了一些。
桑朵点点头,“那我每日都来,若是有些地方做的不好,祖母您一定要**我。”她悄悄在徐老夫人耳边说道:“还有裴玠喜欢什么,您也告诉我。”
裴玠换完衣裳后定要先去给祖母请安,丫鬟打了帘子进来,便看到桑朵与祖母坐在罗汉床上窃窃私语,两人皆一脸笑意。
他敛去心中的诧异,拱手说道:“孙儿给祖母请安。”
桑朵见他来了,收敛起笑意,低着头坐在徐老夫人旁边,早没了方才那叽叽喳喳的劲儿。
徐老夫人看了她一眼,笑着向裴玠招手,“三郎来,到祖母这里坐。”
裴玠应是,被会意的大丫鬟笑着按坐在徐老夫人左侧。
徐老夫人拉起他的手覆在桑朵手上,笑着环顾众人:“咱们三郎的姻缘真是应了千里一线牵呐,可着大齐也找不出公主这般品貌的姑娘来,可不是三郎前世修来的福气。”
这句话逗得堂内众人欢笑起来。
王夫人知晓儿子回府后,便前来搀扶婆母用膳,进入堂内就见公主与三郎坐在婆母两侧,拉着手,一个红着脸笑,另一个虽然没笑,但是也一脸的不自然。
她微微叹了一口气,怎能不知晓儿子心中的苦,但是见了这场面,又听说公主和三郎前后脚回的府,对这爽朗大方的公主也不再那么抗拒了,只是盼着赐婚旨意下了,他们两个能和和美美的过日子。
饭后,桑朵拉拉身旁裴玠的衣袖,小声说道:“我有事告诉你。”
徐老夫人含笑说道:“三郎陪着公主在府里消消食,过会子骑马送公主回宫。”
她看着桑朵,“公主想吃什么,明日我命庖厨准备出来。”
裴玠起身听闻她明日还要来,蹙眉问道:“公主日日出宫,是否不妥?”
“陛下并没限制我。”桑朵求助地看着徐老夫人。
“只要公主想来,祖母永远欢迎。”徐老夫人赶忙安慰她。
裴玠见桑朵还要张嘴,赶忙说道:“祖母,父亲母亲,儿子陪公主消食。”说罢摆了一个请的姿势,先行离去了。
桑朵向众人弯腰,赶忙追上了他。
见他一身水色纱襕袍,负手走在前面,想起白日里和梁姐姐比喻他向一只鹿,不由得笑出了声。
裴玠听到笑声,淡淡一瞥,“公主不是有话要和裴某说么。”
桑朵见近处无人,走上前低声说道:“听说陛下生病了,太子殿下连续几日都在两仪殿侍疾。”
裴玠心中沉了下去,陛下有恙阖宫尽知,但是太子若是连续几日侍疾,并不是个好兆头。
他看了一眼身旁的桑朵,提醒道:“公主这几日莫要在宫中四处闲逛。”
桑朵眼珠一转,“我可以不在宫中闲逛,那你陪我?”
“臣要上值,无法相陪。”裴玠拒绝的很干脆。
他见走到垂花门前,直接说道:“臣送公主回宫。”
桑朵看着他的背影出了照壁,气的跺脚,只得嘟着嘴跟随在后。
*
东宫,命妇院。
桑朵回宫后,越想越气闷,去御厨拿了两瓶寒潭香坐在树上喝了起来,自言自语道:“凶巴巴,嗝……冷冰冰,像一块捂不热的冰块……”灌了一口酒,余光一扫,见一名宫女鬼鬼祟祟地去了梁竹音门前,吓得她一惊,趴在树上看着宫女敲门后,四处看看快速离开了。
她想了想飞身在树上穿梭,悄悄目测跟随着,由于她不识得字,但是记清楚了大概方位。
想着转日定要将此事告诉梁竹音。
作者有话要说:
番外一定要写一个裴玠追妻的故事,就这样决定了!
第72章 离别
梁竹音见萧绎棠连续三日侍疾, 人已经憔悴的不成样子,见他沉沉睡了过去,想着去小厨房为他做些羹汤, 等他醒来就可以服用。遂轻轻将他搭在自己腰身上的手臂抬起, 谁知却被他连人揉进怀中, 沙哑的声音伴随着灼热的气息, 霸道地将她禁锢身前,“不许离开!”
见他被吵醒, 心中愧疚之下,急忙解释:“臣不离开,只是……”
萧绎棠听到这四个字,瞬间睡意全无,惊喜地看着她, “你再说一遍?”见她闪动着一双惊慌失措的眸子,伸手揉搓起她樱唇, 存心不想让她说话似的,“君子一言,你说了我便听进心里。”
梁竹音不敢与他对视,把他的手挪开, 撑起手臂想着起身为他斟茶, 试图回避这不愿面对的话题。
萧绎棠见她还要起身,猛地将她压在身下,嘴唇开始在她脸畔游走起来。梁竹音听着他沉重的喘气声,见他一反常态, 懊悔方才的行为触动了他们之间最不堪触碰的禁地。
她颤抖着推着他, “殿下,别……”随着身体一阵阵轻颤, 脖颈间传来了酥麻的感觉。
萧绎棠极力平复着体内的躁动,眼神略过她白嫩的脖颈下淡淡的痕迹,顺着微敞的领口看下去,那樱粉色的一抹春色,让他想起了枕下不翼而飞的物件。
身下那地方更加的难过,为了怕她发现,只得侧身支颐,抬起她早已绯红的小脸,迫使她与自己对视,“你偷了我的东西,别以为我不知晓。”
“那是臣的。”梁竹音忍不住为自己辩解,见他充满探究的目光下移,立刻捂住衣襟,“殿下,半个时辰到了。”
萧绎棠看着她犹如受惊的小兔子那般,不忍心再撩拨她,指着玉枕笑道:“明日枕下,物归原主。”见她眼中蕴上一层薄怒,嗔怪地看着他,欲语还休的样子很是动人,忍不住又想要靠近她,却再次听到煞风景的呼唤声。
“殿下,我找梁姐姐有事,你让她出来一下。”
萧绎棠将手臂搭在额间,睃了一眼起身整理衣襟的梁竹音,“以后少与她往来!”
梁竹音从床榻上爬了下去,穿上鞋履福了福,“臣去看看公主。”
很是感激桑朵此时一闹,就是不知她此时急匆匆前来,有何要事。
她打开殿门,见小路子一脸苦涩小声劝说着桑朵,说道:“路都知,殿下起身了。”将他打发走以后,拉起桑朵的手走向僻静的地方询道:“公主,可是遇到棘手之事?”
桑朵见她面色红润,双眸秋水盈盈,在不经人事,也能想到她与太子殿下在殿内做了些什么。
虽有些不好意思,但是想起那可疑的一幕,还是觉得此事更加重大,遂附耳将昨晚看到的告诉了她。
梁竹音听后眼中寒光一闪,想了想萧绎棠此时应是在盥洗,公主入内多有不便,只好先将她引至正殿的座椅旁,“公主可否在此间等臣,此事重大,臣需要向太子殿下禀告。”
桑朵见她脸色突变,知晓肯定又是那些见不得人的事,点了点头,“我等你。”
梁竹音向殿门口侍立的宫人招手,示意拿来一些果子与酪浆侍候她,行礼后转身回了寝殿。
萧绎棠盥洗后正准备更衣,见她一脸凝色,关心问道:“她找你作甚?”
梁竹音接过小路子手中的常服,“路都知,我来罢。”
小路子机灵地应诺后退出了寝殿。
“公主昨晚看到,有人在我的住所门前鬼祟。”梁竹音为萧绎棠系着盘扣,想了想,“臣不如今晚回命妇院,且看看她有什么动作?”
“不必了,此时不需要你涉险参与其中,”他哂笑:“她不过是让你在我的饭食中下毒,或者让你行刺我,这种安排不听也罢。”
梁竹音为他将颈扣系上,不服气道:“臣怎么就没用了呢?既然如此,将此人扣下岂不是多了个人证。”
萧绎棠握住她的手,放在唇边轻吻,“就在这一两日了,没有这个人证,我也能扳倒她,只不过多些部署而已。”他任由她含羞将手抽回,接过她手中的玉带,自行系上,“不排除她想办法命人前来丽正殿唤你,记住不要出去。我暗中加派人手保护你,不要担心。”
他从暗格中拿出一枚莹润的环形玉佩交给她,郑重其事地说道:“这是母亲的旧物,你定要好好保管。”
梁竹音诧异地看向他空空的腰间,“咦”了一声,“昨日臣亲自为殿下佩戴,怎么?”原来这是徐贵妃的旧物,难怪他一直佩戴在身上。
萧绎棠想起昨日他见有人暗中盯梢,入两仪殿后不经意拂上腰间玉钩,那玉佩无声掉落在厚重的地毯上。晚间寻个由头经过前殿时,早已没了玉佩的影子。
梁竹音见他牵唇一笑,漆黑的瞳仁里颇具玩味,随意说道:“有人看上了,我便送给了她。”
萧绎棠见她又陷入了沉思,不愿她整日里忧思不已,调笑道:“今晚早些入睡,明日等我回来好好儿侍寝。”果然见她面色一红,不再难为她,带着一抹满足的笑意去了两仪殿。
桑朵见萧绎棠匆匆与她打了一个照面后离开了,急忙放下手中的点心,就着茶盏饮了一口水,拍了拍身上的碎屑急忙去了寝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