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爷。”
谢无量匆促道:“本王要进宫一趟,什么事儿回来再谈。”
“是。”华轻霜福了福身,送他到了王府门口。
那天是皇后请宫宴,太子并非是皇后亲生的,但母子俩却似比亲的还亲。
虞贵妃这些年不在宫中,这宫里早已变了天。
她的凤霞宫里不但换了好几拨人,而且还安插了不少眼线。
皇后在宴会上显得与虞贵妃虽没表现得十分亲昵,倒也和睦。
太子与皇后上演着一出母慈子孝,老皇帝年事已高,精神不是很好,宴会到一半,便让宫人扶走回寝宫了。
谢无量默默的喝着酒,他向来不喜欢做那些虚伪的戏,与太子之间很是生疏。
老皇帝子嗣不多,除了谢无量与太子,以及被放任去凉州的永宁王,便剩下三个公主,和另外两个皇子,资质平平,不成气候。
太子眼似锋芒,瞧着谢无量,俩人以前在宫中时,太子还有点兄长的模样,自谢无量被封了安荣王,心里头总不太舒坦。
又因为太子母亲并没有虞贵妃那般家世,皇帝对太子母妃偏爱,太子母妃病逝之后,便将太子过继到了无子嗣的皇后身边。
皇后似是有些乏了,起身对虞贵妃说道:“妹妹可随本宫去御花园走走,醒醒神儿,吃了酒,整个人都有些乏闷呢。”
“恭敬不如从命。”虞贵妃瞧了谢无量一眼,便陪着皇后去了御花园。
俩人往前走了几步,便命宫人在原地候着,不必再跟上来。
待走远了些,皇后才道:“安荣王三年不见,如今更是气宇轩昂,颇有帝王之风呢。”
这句话,无疑是僭越之嫌。
虞贵妃并不知皇后如今打的究竟是何主意,警惕的没敢接茬,只是笑笑:“太子正当壮年,要说帝王之风,那太子便当之无愧。”
皇后冷笑:“如今这若大的御花园,就你我俩人,说话也不必藏着掖着。我既然与你坦白说了这些,便是把你当自己人。”
虞贵妃依旧不信:“太子是您的儿子,您养了他这么多年,也是有感情的罢?”
皇后:“虞贵妃想得倒挺好,那狼崽子可养不熟,也不知信了谁谗言,认定他母妃的死跟我们有关系,一心还想着等他登上皇位,给他母妃报仇呢!”
虞贵妃眸光一片狠戾:“还真是孝顺哪!”
皇后:“谁说不是呢?这才叫本宫心寒啊!本宫好歹也养了他十几年,呵……结果呢?还是比不得那个贱人,连皇上也是,这么多年,人都凉了,骨头都化了成了土,还成日里念念不忘呢。”
提起这个,虞贵妃也恨得牙痒痒。
“宫中的事情,我已经三年多没有插过手了,如今我那凤霞宫还尽是太子的人。”
“这你自不必担心,本宫好歹也在这宫中活了大半辈子,难不成还对付不了那区区小儿?”
“那皇上呢?皇上眼里,可只有太子。”
“皇上老了,糊涂了。”
俩人交换了个眼神,心照不宣,没逛多久便回了宴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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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无量回去得不早不晚,直接去了西院的华雅居。
才刚进院子,只见华轻霜正就着月光,蹲在花圃里松土施肥。
她院里的花草长得极好,看着便叫人喜欢。
见谢无量来了,华轻霜笑盈盈的上前福了福身:“王爷。”
谢无量有些醉了,长叹了声:“先进屋吧。”
“好,饮欢!”华轻霜招来饮欢:“快去煮碗醒酒汤,伺候着王爷。”
“好的,饮欢这便去。”饮欢回头看着华轻霜扶着谢无量进了屋,兴高彩烈的去厨房了。
照她说,那样好的王爷,也就他们王姬才配得上。
苏王妃嫉妒心重,那柳王姬横蛮无理,又城府极深,只有他们王姬,才是真真冰清玉洁,天真善良的。
待坐定。
华轻霜欲言又止,谢无量替她问出了口:“是关于柳娡的?”
“这……”华轻霜无奈:“柳王姬性子直率,难免是冲动了点,王爷莫要责备他,毕竟纵儿是她亲生的,她想带回去,也无可厚非的呀。”
谢无量半倚着美要榻,慵懒的半眯着眼,笑笑:“你倒替她讲起了情。”
华轻霜:“妾身知道,王爷您心里是有柳王姬的,既然如此,何必闹得这么僵呢?”
谢无量眸光黯下,“便是太纵容了她,才会使她这般肆无忌惮!”
“这也难怪的。”华轻霜轻叹了口气:“若得王爷这般宠爱,又有哪个女子不会侍宠而骄呢?”
没过多久,饮欢拿来了醒酒汤。
华轻霜说道:“王爷若是今儿累了,便在此歇下?”
“不必了。”谢无量喝了醒酒汤,提了句:“你也该有点儿脾气,是本王吩咐让纵儿留在你这儿的,被柳娡这般接了过去,实在是目中无人。”
华轻霜正要说什么,饮欢愤愤不平:“那柳王姬真的是没将我们王姬娘娘放在眼里,她不止口出狂言辱骂我家王姬娘娘,还推了她一把,还直呼您的名字!”
“饮欢,你住口!”华轻霜怒斥了声。
饮欢委屈得双眼绯红:“娘娘就是受了委屈,这还不能说了?要是今儿王爷不替咱们王姬出头,您一离府,还指不定那柳王姬如何欺负我们王姬呢!”
谢无量躺了会儿,起身说道:“走,去幽水阁。”
华轻霜拉了拉谢无量的衣角:“王爷,还是算了吧……都这个时候了。”
谢无量未听劝,径自往外走去。
华轻霜嘴角扬起一丝得逞的冷笑,亦步亦趋跟在了谢无量身后。
另一边……
齐妈妈在书斋来回踱着步子,看着一直在执笔画丹青的柳王姬,心急如焚。
“王姬……”
“叫我娡儿!齐妈妈我都说了多少回了?”
齐妈妈急得连声线都不稳当:“王爷回来一阵子了,我打听了一下,是往华雅居去了。这会儿怕是得往咱幽水阁来!”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柳娡冷笑了声。
齐妈妈无奈:“那华姬,可不简单!城府都比你胜几分,是个难缠的对手。”
“啊~”柳娡轻叹了声,拿起画吹了几口气儿:“她敢试试,我就敢让她逝世。”
齐妈妈:“现在是意气用事的时候吗?”
话音刚落,书斋的门被人用力推开,只见饮欢扬着下巴,冷哼了声领人走了进来。
齐妈妈堆着一脸的笑,福了福身:“给王爷请安,给华王姬请安。”
柳娡也未起身,看都未看他们一眼,只是眼眶绯红,掩着嘴咳嗽了起来。
那一副娇弱委屈的模样,说演就演,半分不含糊,叫人看着怪生怜惜的。
斥责的话到了谢无量嘴边,又生生咽了回去,生硬又掩不住关心的问了句:“你受风寒了?”
柳娡连连咳了几声,眼睛更红了,似是快要哭出来,遂将案上的画藏了藏。
“我没事,不知王爷这么晚了,来做什么?”
“也没什么,过来看看你。”谢无量拧眉,走到了桌案前,疑惑的问了句:“画了什么?”
“没什么,打发时间的,王爷看了恐会污了眼睛,还是请回罢!”
饮欢一脸惊诧,气得不轻,不是过来收拾柳娡的么?怎么画风就变成这样了?
华轻霜扯着嘴角,优雅的笑容渐渐在那张精致的小脸上崩塌。
不让他看,他偏要看!
谢无量霸道的拉过柳娡,顺手夺过桌案上的画,当即怔愣在当场。
“是……是我?”
“不是!”柳娡红着脸愤愤夺回了画:“王爷看错了!”
谢无量挑眉,她画得栩栩如生,眉眼的神韵都细致入微。哪怕她此刻是在做戏,博他怜惜,但……
他心里还是很高兴的。
见她夺了画就要逃开,谢无量拽过她,一把将她打横抱起,吩咐了下去。
“去请大夫过来瞧瞧,既然身子不适,就应该去床上躺着!”
“你放我下来!”柳娡推搡着他,看着跟打情骂俏一般。
“别再胡闹!”
从华轻霜身边走过时,柳娡冲她明媚一笑,消失在走廊拐角处。
华轻霜那双温柔的水眸,顿时变得狠戾无比,双拳紧扣,指甲嵌入血肉都不自知。
回了寝房,柳娡变得特别乖顺,拉过了谢无量的手袖。
“其实,我没病。”
谢无量冷笑了声:“你当本王看不出来?”
柳娡抱着他的手臂,枕在脸侧,一双水盈盈的桃花眼,情意绵绵的盯着他。
“那你刚才跟华王姬进来,是要跟她一起来骂我吗?”
谢无量暗自抽了口气,沉声道:“难道你还觉得自己做得对?”
柳娡甩开了他的手,负气的背过了身去,委屈巴巴的。
“那便是了吧?在王爷心里,华姬什么都比我好,她比我温柔善良,比我知书达理,比我贤良淑德,哪哪都比我好。王爷您赶紧去要了她吧!便任我在这里,自生自灭得了。”
谢无量别开了脸去,说不清此时心里的感觉,有点欣喜,又有点生气,总之……又开始心猿意马。
“你……这是在吃华王姬的醋?”
“王爷说笑了,我这个人,自私自利惯了,最爱的人是我自己,我吃哪门子醋呀?您爱跟谁谁谁在一起,我这个做妾室的,还能管到您大老爷的头上来?”
谢无量:“纵儿……”
听到他提起纵儿,柳娡耳朵都竖了起来,等了好一会儿,没了声音,哇的一声,好不矫柔造作的哭了起来。
“嘤……纵儿还这么小,就要被迫与他亲娘别离,我的命怎么这苦哇!”
谢无量倾身覆上,薄唇在她白嫩的耳边低语了句:“太假了!”
第74章
柳娡耳朵微痒, 往里躲了躲,但是谢无量偏不让,用力的手腕扣过了她的小蛮腰, 将她一把带入了自己的怀里。
柳娡是个会看眼色,顺杆子往上爬的人。
她扭头看着谢无量, 心里升起一股暖意, 表面却是有些嫌弃的。
“你不是喜欢华轻霜?都这么晚了, 王爷不去华雅居?”
谢无量突然松开了手腕,“你既然那么希望我去华雅居,那本王走便是了, 你就好好歇息吧。”
见他真要走,柳娡又下意识拉过了他的手腕。
一时无言。
谢无量回头冲她狡黠笑了声:“看样子还是舍不得的?”
“谁说……唔……”
未等她狡辩,谢无量用力吻过了她的唇, 直接将她的微辞吞进了肚子里。
□□好无眠, 柳娡睡到下午才醒来。
谢无量早已不在了, 外边只听到有女使忙活的声音,以及齐妈妈吩咐声。
“齐妈妈。”柳娡理了理云鬓,齐妈妈匆匆走了进来。
“王姬,您醒啦!”
柳娡撑着床沿, 双足沾了榻, 齐妈妈拿过衣裳, 开始伺候她更衣。
“王爷何时走的?”
齐妈妈一边给她打理着,一边笑道:“王爷一大早就走了, 吩咐咱们不要打扰到王姬您歇息。这会儿, 都骑着马带着几个人出城了,说是去凉州。”
“哦,”柳娡起身, 深吸了口气:“那纵儿……”
齐妈妈:“王爷还吩咐,既然小王爷离不开生母,便将小王爷留在幽水阁,由他生母亲自教养。”
柳娡听罢,面上一喜,提着的心便放下了。
齐妈妈扶着她走到了梳妆镜前,不免露出得意之色:“王姬昨儿是没有瞧见那华姬的脸色,再装也装不下去,一副恨不得上前将您撕碎的模样呢。”
柳娡挑着簪花,冷笑道:“只要她不来找我的茬,我便不会再络她,倘若她不开眼,惹到我的头上,那我便十倍百倍还回去!叫她后悔惹到本姑奶奶!”
齐妈妈笑眯着眼:“这么多年,您这性子还是没有变呢。”
“其实私底下,齐妈妈不用这么见外,还是唤我娡儿便成,我没有拿齐妈妈当外人。以前我在王府里,齐妈妈有多照顾我,我一直都没有忘记。”
说着,挑了一支看起来十分名贵的簪子,起身亲自给齐妈妈别上。
齐妈妈乐开了花,往铜镜里照了照,正了正发髻上的金簪,心里头特别舒爽。
“我懂的。”齐妈妈拉过柳娡的手:“我在这府里当差这么多年,是人是鬼,我心里头门儿清!王姬……不,娡儿你待我好,我齐妈妈必定也与你是一条心!”
“齐妈妈放心,有我柳娡在一天,您就必定能安享晚年,娡儿必定如亲女儿一般待您。”
齐妈妈心头一颤,眼眶一红:“这……娡儿,自不必说了。”
柳娡冲她笑笑,转身走出了内室。
“王姬先吃点东西掂掂肚子,这时辰不上不下,用午膳过晚,用晚膳又过早。”
“有劳齐妈妈。”
目送着齐妈妈离开大厅,柳娡会心一笑,在这王府里,身边人有多重要,她比谁都清楚。
再加上齐妈妈又是这王府里的老人,笼络她的心,她便不需要担心什么。
而且,王嬷嬷是王爷的人,虽说是公私分明,但是她真的拿谢无量当最亲近的人,如今有了纵儿,王嬷嬷是疼到了骨子里,真有个什么,那王嬷嬷的心也是向着她这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