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把话说完。
他脱掉了救援服，穿着平日常见的白衬衫，苏韵伸手扭了扭他衬衫前第三颗扣子：“万一我真的有危险，那你会怎么办呀？”
叶黎城右手从她脖子底下过去，搁在腰上，闻言重重掐了她一下，怒道：“你再说！”
他这回下手是真重，苏韵疼得差点叫出声来。
叶黎城声音冷到了极点：“说啊。”
苏韵给他语气吓到了，没来得及说话，腰间又重重挨了一下。
这回她痛得眼泪都快掉下来了。
叶黎城虽然大部分时候都比较冷淡，但也没有这样生气过，简直有点吓人。
她有点委屈：“你干嘛？痛。”
他声音冷意不减：“就是让你长点记性。”
最后几个字说出来时，语气有点抖。
像是被气得，又像是——
苏韵抬头看他。
他也在看她。
眼睛里带着一点红血丝，好像是……差点哭出来。
苏韵不敢置信，连忙捧着他的脸问：“你怎么了？”
叶黎城偏过头，淡淡：“没事。”
他下意识的回避让苏韵更加确定了内心的猜测。
她内心涌起一阵说不出的情愫，忽然想起不久前他们二人还在冒着雨悬崖峭壁上，他让她数数字，耐心温声安抚她不要怕，但那个时候最怕的人也许是他。
他害怕失去她。
换个角度思考，如果掉下山崖的人是叶黎城，如果她失去叶黎城……
她会活不下去。
这个念头一出现，苏韵也被吓到了。
她以前从来没有过这样的念头，没有谁她会活不下去。
就算她跟许辰分手最痛苦的时候，她的想法也一直是：明天她会活得比许辰更好。
内心就这样被深深的触动，她紧紧抱住了叶黎城，哑着嗓子问：“你是不是不能没有我？”
叶黎城微阖上眼，睫毛轻轻颤了一下，尔后说：“不能。”
她听见他温和的、有力的声音。
“我早就不能了，阿韵。”
苏韵眼睛一酸，说：“我也不能。”
叶黎城抬起眼皮，听到她说。
“我爱你。”
第54章 Chapter 54
叶黎城身体轻轻颤栗了一下， 不敢置信：“你说什么？”
苏韵眨着明亮的双眼，伸手贴着他心脏，一遍又一遍地说：“我爱你。”
“我爱你。”
“我爱你。”
再也不会羞于启齿。
再也不会不敢承认。
再也不会等你先说出口。
因为我已经完完全全确认了你的心意。
但不知道为什么， 她说完这句话后， 就忍不住想哭。
叶黎城吻上苏韵的眼， 一点点吻掉她的眼泪。
她却突然哭得停不了， 把头埋在叶黎城胸前，一直默默掉眼泪。像是突然反应过来了后怕， 像是彻彻底底的发泄，又像是人生里突然有了灯塔。
叶黎城一下下拍着她的脊背，似是镇痛。
她哭了好一会儿，缓过神来，在叶黎城衬衫上抹了把眼泪。
“……”
苏韵抹了两把才反应过来做了什么， 瞬间想起叶黎城的洁癖，有点尴尬地咬唇：“我去给你洗一洗吧。”
叶黎城连说她的一丁点儿想法都没有， 淡声说：“不用。”
还又解开两颗扣子，拎起衬衫一角送到她手里：“这么擦着方便。”
苏韵：“……”
忍不住破涕为笑。
她弱弱地问：“那你不是洁癖嘛。”
叶黎城悠悠道：“为了让你多爱我一点儿，洁癖算什么。”
苏韵这回拿起衬衫放心擦，小声说：“已经很爱了。”
叶黎城伸手插进她发间：“那也不妨再多爱一点。”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劫后余生， 两人都有点睡不着， 开始回忆以前。
一回忆起来苏韵就忍不住问很多问题。
“当时联姻你为什么会答应啊？”
“我没答应。”
“啊？你果然是被逼的吗？”
“也不是。”
“那是——什么？”
叶黎城语气淡然：“我是无所谓。”
苏韵：“噢。”
虽然有点不开心，但是他说的应该是实话。
叶黎城偏头问她：“你呢？为什么答应？”
苏韵：“我是为了进娱乐圈嘛。”
“想起来了。”叶黎城假装冷淡道，“所以我是你的筹码？”
苏韵凑过去亲了他嘴角一下，哄他：“那不是以前， 这么计较。”
叶黎城觑她：“我计较？我要是计较——”
算了， 他不想提那个人的名字。
“好嘛，你最大方了。”苏韵眼睛转了一下， 还是很好奇，“那你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始喜欢我的呀？”
她拿头往他怀里蹭：“我想知道嘛。”
叶黎城陷入回忆。
其实他似乎有点说不大清楚。
见她第一面是在她十七岁的生日宴会上，那时他没什么感觉，只是对她有点印象：高贵、典雅、乖巧。
这些印象后来在那个小酒吧里全然被颠覆。
把她带走，吐了他一身，他当时还有点烦，但也不知道为什么，还是把她带回了卧室——明明知道，她一定会弄乱弄脏他的床铺。
再后来是几次场面上的交集，然后就是叶父跟他提联姻的事。
叶父在他面前说了一堆苏韵的好话，怂恿他。
他记得当时还问：“这么好怎么不让我哥娶？”
叶黎江当时淡淡说了句“扯我干什么。”
叶父又提出只要他娶了苏韵就可以不参与集团的事，安心做他自己喜欢的东西，再加上他当时无所谓，又看叶黎江避之不及，想到他对苏韵其实并不讨厌，就点头了。
然后就是结婚前为数不多的几次尴尬约会。
他冷冷淡淡，苏韵客客气气，就这么结婚了。
要说对她产生真正的感觉，还是结婚后那晚。
他在客厅小吧台坐着喝酒，她从另外一头洗完澡走出来，只穿了件白色的吊带儿睡衣，头发湿漉漉的，身材玲珑，一双雪白的腿笔直纤细，有点惊怯地看了他一眼，眼睛里明明慌得要命，面上却还淡定的很。
他本来没打算碰她，顺口问她要不要喝一杯，她竟然就坐下了。
然后一杯接一杯地喝，像是壮胆，最后都有点醉了，抱着他的腰往卧室里扯。
他心里的火“腾”一下起来了，问她：“你确定？”
她醉眼迷离的，嘴唇微红，饱满，诱人得很。
眼睛里有点害怕，仿佛又有点期待，伸手勾住了他脖子。
像是用动作回应他。
热情得很。
他也没再犹豫。
没想到第二天一醒来，她跟变了个人似的，看他躺在床边还有点懵，但也没说什么，很淡定地起床去洗澡了。
他这才知道昨晚的热情都像是幻觉。
两人就这么不咸不淡地相处了一天，第三天晚上他没忍住想要，她也没拒绝，就很顺从的样子，像是在做任务。
他心里烦闷，点火的那个人撩起一片火海，自己却什么都不知道，反而让他深陷其中。
尝过她的滋味，哪儿那么容易放手。
所以再后来，他就不时灌她一点儿酒。
喝醉了，她反而能放开一点。
但平日里，她对他一直客气中带着疏离，他的自尊渐渐不允许，就有点儿别扭，想着法子开始出差。
苏韵撒娇似的轻轻撞了他肩膀一下：“还没想起来呀？”
叶黎城回过神来，看着她：“结婚后慢慢就喜欢了，具体我也说不上来。”
苏韵颇为遗憾：“噢。”
叶黎城道：“你也不用这么失落，肯定比你喜欢我早不少。”
苏韵瞬间愉悦了：“我也觉得，你每回……都热情得很。”
“……”
叶黎城笑了一声：“你现在倒不害臊了。”
苏韵脸微微红。
她好像是、的确没有那么害臊了。
叶黎城问：“也不怕我是因为那个才喜欢你了？”
苏韵微微愣了一下，羞红脸：“那也没什么不好呀，我也有点儿喜欢你的身体。”
手贴在他胸膛前的肌肉上，手感好得很。
叶黎城长长地“喔”一声，“怪不得结婚当晚就勾引我。”
“？”
苏韵以为他又开始胡说八道：“谁勾引谁啊？你先给我酒喝的。”
叶黎城声音带着点戏谑：“我只让你喝酒，你怎么把我往屋里扯？”
“？？？”
“怎么可能？！”
“为什么不可能？”
苏韵羞愤道，“明明是你主动——”她恨恨，“你是不是男人，敢做不敢当啊！”
叶黎城低笑一声：“我哪里不敢当了？”
苏韵说了挺久的话，嗓子有点儿哑，叶黎城起身给她拿来藏青色保温杯，她接过来喝了一口：“那明明是你主动的，还往我身上推！你哪里敢当了？”
叶黎城垂眸，没说话。
等苏韵喝完水放下藏青色保温杯，他才悠悠回答道：“我本来没打算第一天碰你，你喝醉了勾着我的脖子往屋里走，我只好勉为其难了。”
“……”
苏韵崩溃了：“不！可！能！”
她怎么可能做出这种事？
飞速在脑海中思索结婚当晚发生的事，却只记得她跟他在吧台附近喝酒，连她怎么进屋都不记得了。
叶黎城面无表情看着她，神色平淡，丝毫没有逗她的痕迹。
看上去一点儿也不像在撒谎。
片刻后，叶黎城说：“百分之九十九的时候都是我主动，我撒这个谎有意思？”
他这么信誓旦旦，苏韵反而拿不准了。
“不可能吧。我这么地——温柔、典雅、高贵，怎么可能做出那种事情？这不符合我的性格啊！”
叶黎城：“……”
苏韵看了眼他的身体，有点不太确定地说：“难道是我——酒后乱性？”
叶黎城笑了起来，有点儿停不住。
他连笑都是直挺挺地站在那里，玉树临风的。
苏韵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连忙转开话题，抽了抽鼻子：“啊，我好像感冒了。”
叶黎城终于不笑了，伸手手指弹了她脑门一下：“装什么呢，敢做不敢当啊？”
苏韵：“……”
电光火石间，苏韵又忽然想到叶黎城一个把柄，她肃然道：“你说那晚你本来没打算碰我？”
叶黎城拧眉，不知道她要说什么，还是点了下头。
苏韵愤愤：“你都娶了我，居然不打算碰我，你是人吗？”
叶黎城半眯着眼睛，目光危险。
苏韵下意识往后瑟缩了一下。
叶黎城抬了抬左手，右手摸着小臂上的绷带，语气不善：“你确定，你要跟我讨论这个问题？”
“确定——”苏韵很怂地说，“不讨论。”
叶黎城走到门口关了灯，在黑暗中摸索着躺回去。
天色微亮。
苏韵说了一晚上话终于感觉到困意，很快迷糊过去。
快睡着的时候忽然听见叶黎城抱着她嘱咐：“你以后你出去别乱喝酒了。”
“……”
醒来时都快中午十二点了。
消毒水的味道弥漫在潮湿的空气里。
窗帘拉着，叶黎城正在窗边接电话，看她醒了，说：“爸，阿韵醒了。”
他走过来，把手机递给她。
苏韵看着他修长而骨节分明的手指，愣了两秒，才接过电话。
沈父着实被吓到了，态度对她出奇的体贴，说话也温柔的很，小心翼翼的，就好像她忽然成了他掌心里的珍宝。
挂掉电话后，叶黎城温和地说：“你没什么事了，医院住起来不方便也不舒服，咱们去酒店吧。”
苏韵起身：“我先去洗个脸。”
“到酒店再洗。”叶黎城让单彤拿进来一个最大号的行李箱，指了指，“你进去，我拖着你出去。”
苏韵：“？”
叶黎城：“楼底下都是记者，不好避。这个方法简单快速。”
“这么拼的吗？”苏韵讷讷。
叶黎城摊手：“当然，你想这么出去，我也不拦你。”
苏韵打开窗帘缝隙扫了一眼楼下密密麻麻的记者，果断说：“我选择进去。”
她身形柔软，躺进去还有几分余地，叶黎城将拉链拉住，箱子里一片黑暗。
一路细轮滚动的声音，终于到了楼下，一片喧嚣吵闹。
很快又归于宁静。
大约十几分钟，叶黎城就带着她到了五星酒店的套房里，小心翼翼扶她从箱子里出来：“去洗漱，然后吃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