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若是有本事,回头去跟老夫人说,跟她求娶我也就罢了,省的这么偷偷摸摸的……”
“嘘,别说话,小心有人听到……”
紧接着,里头传出一阵接一阵令人脸红心跳的声音。
丽娘吓得眼睛瞪的老圆,也不知道哪里来的野鸳鸯,听那话倒像是府里的下人,她往后退了一步,却踢到了一颗石子,“叮当”一声,里头的人似乎吓到了。
“快去看看是谁……”
丽娘连连后退,慌的不得了,正不知道往哪儿躲,冷不丁一个手臂伸出来将她拽到了一个洞眼里,捂住了她的嘴。
丽娘感觉到自己靠在一个带着酒气的怀抱中,被人桎梏着动弹不得。
这时,里头一个衣衫不整的清俊小厮探头出来看了一眼,见无人,不由得皱了皱眉头:“难道是猫?”
里头一个女子娇声道:“既然是猫,咱们再玩会。”
小厮舔了舔舌头,回头暧昧的笑着对里头女子道:“你倒是个无底洞呢!”
小厮进去了,假山里头因为有回音,那声音越发的大了起来……
听得丽娘面红耳赤,她挣了挣,身后的人这才放开了她。
她蓦地一转头,对上了一张轮廓分明又极为俊朗的脸庞。
她怔了一下,眨了眨眼睛,看他身上穿的服制与一般人不同,却是暗绿色,绣着虎豹之纹,仿佛军中穿的那种衣裳一般。
这狭窄的山洞里,这人身高至少八尺以上,浓的眉星辰一般的眼,鼻梁高挺嘴巴淡红微薄,体格极为挺拔健壮,立在她跟前,仿佛一座小山一般,将她整个人笼罩在下面。
他脸颊微微泛红,似乎带着几分酒意,眯着眼睛看她:“你……是谁?怎么在这里?”
丽娘嘴唇微颤:“我……我是帮厨的……”这话说着,隔壁山洞里又响起诡异的声音,她的脸立即红的跟滴血一般,着急的要离开这里。
“告……告辞……”她转身就要走,那人却拽着她的手,一手钳着她的下巴,仔细的看她的脸,醉眼惺忪道:“先别走,我看你有几分眼熟……”
丽娘慌了,在这样一个诡异的环境中被一个陌生男人拽着手捏着脸,男子灼热的气息将她笼罩,着实太过惊悚……
她拽了几下拽不动,蓦地抬起手,在他手背上狠狠咬了一口,那人“啊”的一声放开了她,丽娘夺路而逃,一口气逃回了厨房,直到人多的地方,终于松了一口气。
她抚着额头,心口依旧“咚咚咚”乱跳,心道,我的天啦,这后园里到底都是些什么人啊!
幸好她的工作已经完事了,到了厨房检视了一番,厨房的管事告诉她事儿已经完了,让她找蔡媳妇会账。
她找了蔡媳妇,蔡媳妇给了她一两银子,另外又给了她一只檀香木的手串。
丽娘一惊急忙推辞:“我已经受了夫人一根簪子,怎么还能接受这手串?”
蔡媳妇笑道:“这是夫人赏的,说你糕点做的好,客人吃的满意。若是你要推辞,不必跟我讲,去跟夫人说去。”
陆夫人的好意着实让她受宠若惊,便是要走,少不得也要去跟夫人说一句。
“行,请媳妇带路,带我去跟夫人告个辞。”
蔡媳妇点头,带着她一路往宅子里去了。
丽娘方才后园里受了惊吓,心有余悸,只是见着前头跟平日里没两样,心里渐渐安定下来。
到了花厅之中,陆夫人正在同几个夫人一起喝茶,见她过来笑着招手。
“这糕点可不就是她做的,手巧的很!若是你们以后需要,尽管来找她买便是!”陆夫人对旁边几位夫人道。
这几位夫人穿着也是绫罗绸缎,但并不是清水镇的人,而是附近乡镇州县的人。
她们见陆夫人推荐,立即笑道:“应当的,以后少不得还有麻烦这位小娘子的时候呢!”
丽娘心喜,急忙跟各位夫人行了礼道了谢,又特意向陆夫人道谢行礼这才出来。
到了门口,迎面过来一人,她抬头一看,吓得眼珠子快掉出来。
这人,不是方才后园里被她咬手背的那个?
她听到身后陆夫人高兴的叫道:“战儿!你来啦!过来陪姑母们说话呢!”
陆……陆战?
就是在徐帅跟前做参军的那位,陆老夫人的儿子?
丽娘双腿微微颤抖,吞了一口唾沫。
她偷偷看他一眼,他会不会告自己的状,没想到他只是淡淡瞥了她一眼,便同她擦身而过了,隐约的,她闻到了他身上淡淡的酒气。
他……这么快就忘了?还是假装不认得呢?
第17章 送酒
丽娘没等他走到老夫人跟前便加快了脚步,飞快的离开。一直到出了陆宅,回头看到没人来找她的麻烦,心里这才安定下来。
这一趟来,真是又惊又乍的,吓死她了。
陆战回头,已经瞧见那女子跑的不见影了,他下意识的低头看了看手背,两排整齐的牙印,若是再狠一点,怕是已经出血了。
他见了母亲,出来便找来了蔡媳妇低低吩咐了几句。
假山山洞中,这会儿两人正在穿衣裳。两个人,一个是府里打杂的小厮俊儿,一个是老夫人身畔的丫鬟杜鹃,早已眉来眼去的有了情,今日趁着众人热闹当儿在这后园子里偷偷幽会。
杜鹃正要出去,却被那小厮拉住抱在怀里又亲了一回,两人约着下次见面的日期。
杜鹃啐了他一口,挑眉嗔道:“你若是个有胆识的,找个机会向老夫人求一声,娶了我,省的整日提心吊胆的。”
俊儿嬉笑道:“不合规矩,若是老夫人不同意,我岂不是没脸?”
杜鹃哼了一声推开他,嫌弃道:“我就知道你是个没胆的,老夫人素来宽容,你要开口,还怕她不应吗?”
“好,姐姐再给我亲一口,我一定去说!”说着小厮又抱过来。
两人正闹腾着,冷不丁一声清斥,外头涌进来一堆人。
“好你个小妖精!果然在这里做这种勾当!”蔡媳妇怒瞪着眼睛,手里拿着一把大扫把“噗”的一声打在了杜鹃的头上,打的她晕头转向。
两个人惊慌失措夺路要跑,却被众人拿着扫把打的地上爬不起来。
蔡媳妇打的累了,叉着腰骂道:“两个混账东西!竟然敢在府里做这等龌蹉勾当,没得脏了我们宅子的门楣!将他们两个的包袱拿过来,现在就打角门里赶出去,以后再也甭出现在陆宅跟前!”
两个人被打的鼻青脸肿,听说要赶他们走,更是吓得涕泪直流,跪在地上磕头道:“我们吃住都靠着这宅子,若是出去了,可怎么过?求求管事的,我们想见见老夫人,老夫人最是慈善,必定不会如此无情!”
蔡媳妇将两个包袱兜头扔在两人脸上,冷笑道:“做出这种事情,还敢见老夫人?你们可知道,你们的事情给公子爷撞到了,公子爷说了,不要污了老夫人的眼!我只告诉你们,甭在这里哭哭啼啼的,若是现在不走,真等公子爷发火,你们也晓得的,他是军中的人,等他来时,可不是现在这般光景了!你们的命保不保得住都未可知呢!赶紧滚吧!”
杜鹃一听,如丧考妣,她一直在陆宅伺候,公子爷是什么样的性子她还是知道的。那人,素来眼底容不得沙子,是个杀伐果断冷厉无情的人,若是这事给别人撞见也就罢了,给公子爷撞见了,断然没有再留下来的希望。
可是出去,衣食无依,外头又兵荒马乱的,日后恐怕要捱苦受穷了。
她哭着揉着眼睛,将包袱捡了背在肩头。俊儿还要央求,她道:“走吧,公子爷是什么性子,若是惹恼了他,你还要不要命?”
俊儿听她这么说了,只得也哭着背了包袱,两人一前一后出了角门出了陆宅。
蔡媳妇见撵走了两人心里松了一口气,心道,亏得是公子爷处置了,若是到了老夫人跟前,少不得又要留了这两个龌蹉的小混账在府中。她蓦地想起之前丽娘进了后园子,她不会也知道了吧?
想到这里她心中一惊,若是被她撞见,这陆宅的脸可丢大了!但是细细一想,觉得她从园子里回来的时候面色如常,应当是没有遇到,不然以她那一个小媳妇的性子,怎会那么镇定?
这么一想,她总算松了一口气,现在可以去向公子爷交差了。
天气渐凉,丽娘开始加紧冬日里衣裳鞋子的缝制。今晨院子里枯草之上起了一层白霜,一出门,便冷的人打了个哆嗦。
“今儿不去崔先生那儿了?”丽娘看睿儿吃了饭就蹲在地上玩陀螺。
“先生说了,今儿放我休息。”
丽娘笑了笑,“他倒是会偷懒。”
说这话自然是玩笑话,只有她知道睿儿有多顽皮多难带。自打拜了崔嘉为师,睿儿喜欢三不五时的往隔壁跑,总说家里无聊,隔壁好玩的东西多。去了崔嘉那边,她放心的很,又能学到东西,让她省了不少心。
“那我来考考你,看看你这几日到底学到了什么。”
丽娘放下了手中的鞋底子,将纸张笔墨拿了出来,首先,自然是考他的大字了。
睿儿见他娘要考试,也不惧怕,过来拿起毛笔“唰唰”写了两个大字,齐齐整整,笔画漂亮极了。
丽娘瞪大了眼睛一看,咦?是她的名字,丽娘!
“这个……”她怔了一下,“是崔先生教你的?”
“是啊,我刚开始学字就是写的这两个字,娘的名字。崔先生还问娘的姓,我说我也不知道。”
丽娘抿了抿唇,心中一跳,看着那两个字,笔迹同他的相似极了,看着这两个字,倒像是看着他写下了自己的名字一般。
她的唇角微微展开,轻声说了一句:“我姓赵,赵丽娘。”
“哦,”睿儿答应,“我下次跟先生说。”
这话听得丽娘微微脸上有点发烧。
“还有别的吗?”她问。
“有!我会念诗!”睿儿兴奋地炫耀着,“娘,你听好了!”
“飒飒西风满院栽,蕊寒香冷蝶难来。
他年我若为青帝,报与桃花一处开!”
丽娘听了一怔,睿儿念完了嚷道:“娘,好听吗?我念的好不好?”
丽娘怔然惊醒,点了点头,笑道:“好,好极了。”
她虽然不大懂得诗词,但是也听得出这诗词当中的霸气,她着实没有想到,崔嘉会教这样的诗词给睿儿。这么小的孩子,吟这样的诗词,会不会不大合适?未免锋芒太露,霸气太重。
但是想想,她或许是想多了吧,诗词终归是好的,或许他教的时候,并没有想太多。
说起菊花,她蓦地想起了那坛子菊花酒。上回她去隔壁被他说了,采的菊花并没有丢,当时她满腹委屈的还是酿了菊花酒,到现在怕是应该差不多成了。
睿儿自顾在屋里玩耍,她去了厨房看角落里的小坛菊花酒,打开瓶塞,一股清冽的酒香夹杂着些许淡雅的菊香迎面扑来,她不由得大喜,这酒是成了!虽则时日不算久还未到香醇,但是现在喝,十分清冽,却也别有风味。
她心里感激崔嘉对睿儿的栽培,便想着这坛酒既然是当初受他委托酿制的,今儿酿好了自然应当给他送过去。
睿儿去了隔壁杜婆婆那里玩耍,她拎着酒坛子到了墙头,将坛子搁在里头,正打算用钩子落到板凳上,此时,却听到隔壁传来几声咳嗽。
丽娘一愣,问了一句:“崔先生?”
并没有人回答,但她知道那人肯定在家,方才咳嗽的就是他。
她将装着酒坛子的篮子吊落在板凳上,却不放心,又提高声音问了一句:“崔先生,你没事吧?”
依旧不见回应。
丽娘咬着下唇想了想,还是翻过了墙头打算一探究竟。若是被他恼了,顶多骂几句,也不是没被他骂过。
进了后院,她站在后门口细听,果然听到里头又传出几声咳嗽。
她心中一跳,有些担心,轻轻伸手敲了敲门,没有回应,便鼓起勇气踏进了门槛。
往里走,屋里是淡淡的书香和墨香,她曾经进过他的书房,书房里并没有人,书房过去,房里光线幽暗些,仿佛是他的卧房,这大早晨的,窗户都没有打开。
她正疑惑,听到床上人轻咳了一声,她探头一看,崔嘉还躺在床上没起来呢。微微有些幽暗的光线里,她瞧着他的光景,倒像是生病了。
“崔先生?”她到了床边,见他合着眼并没有回答,心里担心起来,伸手探了探他额上的温度,果然是烫的。
他此时方才有所察觉,微微睁开了眼,哑声问:“你怎么来了?”
“你生病了呀。”丽娘有些焦虑,“我去给你找大夫过来。”
她转身要走,却被人扯住了衣角,他在她身后低低用暗哑的声音道:“不必。伤寒而已,我书房中有伤寒的药材,煮一煮就好。”
丽娘转头看他,见他说完了话,又闭上了眼睛。
她拿手背去摸他额头,滚烫滚烫的,心想,这样下去,人可不得烧坏了?
她连忙去厨房拿了毛巾和凉水,打湿了毛巾搁在他的额头上,接着又去他书房找药,果然给她找到了一包伤寒的草药,便去厨房煎煮。
不一会儿草药煮好了,她倒在碗里拿到了他的卧房里。
“我扶你起来。”她伸手去扶他,但他因着生病有些无力,丽娘只得侧过身子去,将手搭在他的肩膀上,这才将他扶了起来。
他敞着领口,身上只穿了一件薄薄的白色寝衣,她的手搭在他肩头时,仿佛能透过薄薄的寝衣感受到他衣料下面的体温和肌肉。
丽娘的脸顿时烧了起来。
转头看他,双眸微合,乌黑的长睫仿佛蝶翅般垂落,在眼睑落下阴影,几许青丝滑落在额前微微拂动,因生病脸颊带着几许桃红的苍白皮肤显得越发透明,却也带着几分楚楚可怜的意味。
丽娘从来没见过他这般模样,只是这副模样,看起来似乎很好欺负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