丽娘嘟嘟嘴,道:“可不关我的事儿,我就是转述!我替那位如花似玉的刘大姑娘可惜了!”
崔嘉看她一眼,不由得摇头,女人就是八卦!别说百亩良田他看不上,就是万亩,他也不会多瞧一眼。
这时,雨中隐约有人往这边来,他心中一惊,立即脱下外袍,突然拉住了女子的胳膊,将两人笼罩在青色的长袍之间。
丽娘被这突如起来的幽暗惊呆了,她正要嚷,却听他在耳畔低声道:“别出声。”
丽娘不明所以,完全不知道他在搞什么,可是下意识的还是听了话。
只听到一对男女到了亭子近前便停住了。
“有人躲雨呢,一男一女……”
“诶哟,天啦,这两个人在做什么?啧啧……这大白天的……”
“大约是小夫妻,咱们换个地方躲雨吧。”
说着,两人的声音渐渐的消失了,依旧是稀里哗啦不住落下的雨声。
丽娘明白怎么一回事了,他怕人看到两人在一起又传出绯闻流言,这才将长袍罩住了两个人。
她知道他爱惜名声,不愿意跟她传绯闻,本当心里是有些生气的,但是此时此刻,她被笼罩在这片青色的阴影里,近在咫尺的是他温热的呼吸,她一颗心不住的颤抖起来,已经没有功夫去生气了。
昏暗中,她感觉到他握着自己肩膀的手心的炙热,听到了他的呼吸声,自己的呼吸声。
他身上自带着一股清冽的气息,同她身上的暖香纠缠在一起,让狭小的空间充满了暧昧的气息。
她听到自己的呼吸声十分不稳,慌张的掀开了衣袍,红着脸道:“他们……他们走了……他们没看出来我们是谁……”
崔嘉神色淡然的看着她脸上浮起的绯红,镇定的将长衫套在了白色单衣的外头,又从容的系上了腰带。
丽娘看着他细腰带的动作,禁不住心口猛地一跳,这动作,仿佛做完了那啥然后穿衣系带……
她转过脸背对着他,捂了捂滚烫的脸,不敢再多想。怎么每次跟他在一块,她总是浮想联翩的,可不能再这样了,再这样下去,一定会丢人的。
亭子里一阵静默,丽娘垂着头看自己的脚尖,这时她低头,终于发现了身前衣衫的异样。
这……
她震惊的张大了眼睛,这衣服是什么时候已经变得几乎透明了?
她蓦地想起方才崔嘉第一眼看到她时便不自在的转开了眼睛,原来竟是因为……
她用双手捂住了胸口,羞愧难当。
转头她又偷瞥他一眼,见他也低着头,眼观鼻鼻观心。
丽娘暗暗懊恼,真是亏,都被他看光了。就这副光景,她居然还特意凑过去同他说话,丢脸丢到家了。
雨点小了,丽娘再也呆不住,道了一句:“我先走了!”便拎着篮子匆忙的往家跑去。
崔嘉转头,见她走了一段路,便也踱着步子不紧不慢的在后面往家去了。
丽娘跑回家里,赶紧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裳,换完了衣裳,这才撑着伞去隔壁杜婆婆家接了睿儿回家。
到了家门口时,她转头一看,见崔嘉正在开门,似乎感觉到她看过来,男人不经意的转头,丽娘羞的赶紧低了头,拉着睿儿进了家门。
男人的眼底浮起一丝似有若无的浅淡笑意。
第二日一大早张媒婆如期而至,丽娘又做了糕团打算出去卖,在院子里就听到张媒婆叽里呱啦的声音。
“啊哟我说崔先生啊,你怎么就一口回绝了呢?好歹也瞧瞧人,去看看铺子是不是?人家刘家可就一个姑娘,你若是做了人家女婿,以后那偌大家产可都不是你的?”
张媒婆“噼里啪啦”说了一大堆,最后只落得两个字——“出去!”
丽娘听到崔嘉的声音,“噗嗤”一声笑出来。
张媒婆被人撵出来,一张老脸气的通红,到了外头尤自愤愤道:“真是不知好歹!这般眼界,一辈子娶不着媳妇!”
丽娘听了没有作声,拎着篮子出来,今儿睿儿吵闹着要同她一起去集市卖糕团,她便打算带着他一起去玩玩。
张媒婆一张利眼瞅到了丽娘,上下将她认真看了一回,不由得自个叹道:“真是好样貌、好身段!”
她眼珠转了一圈,不由得问:“丽娘,你家夫君没了多久了?”
丽娘一愣,没想到她会问自己这话,心里有点不高兴,但还是随口应道:“一年多了。”
“想着找个新相公没?”张媒婆笑着凑过来,“要不婆婆给你留意留意?那镇子东头的王大户家听说要娶妾呢。”
丽娘冷了脸,道:“婆婆哪里的话,我这还带着个孩子呢,给人做妾?叫孩子听见了也不好。婆婆要是没什么事,我便先去做买卖了。”
张媒婆讨了个臊,甩着帕子跺脚:“这隔壁邻居的,竟是一样脾气!真当自个是王爷公主呢!我看啊,以后你们这鳏寡孤独就凑一起过吧!”说罢,气愤愤离去。
说者无心听着有意,睿儿自打听到张媒婆的话,一张小脸便垮下来。
“娘,你要是再嫁人,会不会不要我?”
丽娘瞧着他一副担心的样子,有些心疼,摸了摸他的头说:“别听人瞎说,娘才不会给人做小妾。娘带着你,挣了钱,过得日子不比做人小妾自在?娘又不是傻子。”
睿儿转忧为喜,笑道:“没错,那个媒婆才是傻子!”
丽娘笑着点他鼻梁:“你呀,就是调皮,这话可不是我说的。”
睿儿仰着头开心的大笑起来。他就知道,他自己挑的娘,一定是最好的。
第9章 爬墙
今儿去了集市,糕团比昨日卖的还快,因为她的糕团香,昨日来买的人,今儿又有回头客了。
丽娘没想到卖糕团的买卖进行的这么顺利,她拎着篮子牵着睿儿回去,一路走腰间钱袋的铜钱“叮当”响着,那声音不知道多悦耳。
她想着这每日卖糕团的钱,不但够她生活用度,还能存点下来,若是积累些日子,或许还能存点银子下来呢。想到这里,她心中充满了鼓舞,这日子可比在婆家过得舒服多了。
因为糕团卖了钱,她今儿还大方了一次,给睿儿买了一支糖葫芦。
“等等!”
一个清脆的女子声音传来,丽娘吃了一惊,前后左右一看,那声音是从隔壁街道传过来的。
两条道路中间隔着一条短短的阴暗横路,从横路上,丽娘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嘘,别出声。”丽娘对睿儿做了一个动作,睿儿乖巧点头,她拉着他两个一起躲在了阴暗的横路角落里,偷眼看那边的情况。
崔嘉蹙眉看着身后的牛车,牛车上一个女子揭开了帘子探头对他轻喝出声。
那少女梳着双环髻,斜插着一支玉簪子,穿着一件芍药红绸缎裙衫,模样倒是清秀,正蹙着眉头望着他。
牛车上下来一个粉衫丫鬟,连连对他说:“崔先生,你等一等,我家姑娘有话说!”
崔嘉见那女子眼生,并不认得。
少女看他却眼带幽怨:“我父亲叫人去向你提亲,你为何一口回绝?难道你就觉得我配不上你?”
只见她眼圈红红,看起来倒像是早晨哭过的。
崔嘉听这话,便知道她一定是刘家大小姐,想让他做上门女婿继承家产的那个。
他冷笑一声:“刘大姑娘好大的气性,莫不是以为你看上了谁,谁就该做你家女婿?未免也太自负了些!”他态度冷淡傲慢,转身就要走,那丫鬟看着气愤不已:“喂!书生!你未免太不识抬举!多少年轻少年想入赘咱们刘家,我家小姐还不肯呢!”
崔嘉冷冷淡笑,头也未回:“那就让那些少年去好了。”
他要走,没想到牛车上的那位刘大小姐几步从车上下来,飞快的到了他跟前拦住了他的去路。
崔嘉拧眉看她。
少女满脸怨怒,清秀的眼底带着几分刻薄:“崔先生瞧不上我,莫不是如同传闻中说的,已经同隔壁家的那个小寡妇勾搭上了?”
崔嘉微微眯眼,眼底愈发冷冽:“与你何干!你既要姑娘家的颜面,何必拦我的路?”
刘大小姐被他的冷语伤的肝肠寸断,可是却一时半会没法子就这么释怀,她怎么没法想象,她堂堂刘家大小姐,会输给一个带着娃娃的小寡妇?
他绕开自己径直赶路,她气愤的大声叫道:“那个叫丽娘的小寡妇有什么好?难道她一个嫁过人的寡妇还及不上我一个黄花大闺女?难道她带着个拖油瓶还及不上我家偌大的家产?!”
崔嘉已经无语了,对于这种女子,他无话可说。她大约是被家里娇惯坏了,以为谁都图她家里家产?以为她看上谁,谁就得看上她?
简直无理取闹!他拔腿要走,冷不丁一个孩子冲出来。
睿儿气愤愤的挥舞着手里的糖葫芦,叫道:“我不是拖油瓶!你才是!”方才在巷子里,他已经忍了半天了,如今这女人居然说他是拖油瓶,他再也忍不住了。
躲在暗处的丽娘惊呼一声,这下藏不住了,只得跟着出来一把将手舞足蹈的睿儿给拉住。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她的脸上,丽娘刷的红了脸,她在一旁偷听偷看的事情暴露了。
刘大姑娘以为没人的,没想到被这小寡妇偷听完了,她气的咬牙切齿满脸涨的通红,姑娘家挽留男人竟被勾搭他的寡妇听了去,她刘大小姐的脸往哪里搁?
刘大姑娘狠狠瞪了丽娘一眼,立即扶着丫鬟的手转身上了牛车。
“走!”一声喝下,牛车调了头往回走了。
崔嘉目光肃然的望着她,一阵无语。
他没什么可说的,转头就走。丽娘低着头讪讪的,三方撞见,谁的脸上都不好看。
她赶紧拉着睿儿打算穿过横路,沿着原路回家,却听身后那人道:“你不是要回家吗?又往哪里走?”
丽娘脚步一顿,回头道:“我……我从隔壁街回家……”
作为人家嘴里的绯闻男女主,她看他着实脸红。
崔嘉皱了皱眉头:“别往那边走了,那边有人挖沟,堵住了,现在只有这条路回家了。”
丽娘嘟了嘟嘴,“哦”了一声,老老实实的跟在他身后往家去了。
一路走,她特意拉着睿儿往后落了十来步远,不叫别人看出什么。男人回头时,看那距离,不多不好,正好十步,不由得心里好笑。
他虽然注重名声,却也不是一个活在别人嘴里的人,倘若他真的不在意,别人便是说破天也没法。只是这小寡妇,倒是比他之前想的要胆小脸薄许多。
牛车缓缓行驶着,到了一个门户高大的人家门口停住了。
丫鬟在车厢里劝解道:“姑娘,你也别气了,照奴婢说,那崔书生有什么好的?性子那么糟糕,也就那张脸长得好看些。那些想上门入赘的少年里头,也能挑的出清秀好看的,姑娘还是别记挂他了,白的让人没有脸面。”
刘大姑娘咬着牙尤自愤愤,懊恼道:“我就是气不过那小寡妇,她凭什么?”
丫鬟眼珠一转,低低对她耳畔说了几句。刘大姑娘眼底掠过几丝得色,揭开帘子,对外头叫了一声:“刘二,你过来!”
蹲在她家大门口看门的后生刘二听到姑娘叫,急忙屁颠的赶了过来。
刘大姑娘从袖子里摸出一锭银子给他,低低说了几句,刘二欢快的点头应下了。
丽娘煮完了晚饭,又将两块糕分给她和睿儿吃了,两人都吃的饱饱的心满意足。
睿儿懂事了,这会儿争抢着要去洗碗,她便让他瞎折腾去。回头,她进了自己的屋里,将昨儿和今天赚钱的搁在一起,都放在一个木盒子里装起来。
看着盒子里亮湛湛的铜钱,她抓了一把,细细听铜钱的声音,哗啦啦,真动听啊!
看到这些钱,她的心情跟飞了一般,方才路上遇到的那点尴尬也就抛之脑后了。
仔细的收好了钱,她开始裁布做鞋底,过了秋天就是冬日,冬日里需要穿暖鞋,暖鞋外头卖的贵,也没有自己缝制的暖和。这两日她已经备好了制鞋的工具跟布料,打算给自己跟睿儿一人缝一双千层底。
裁着鞋底的料子,却多出一块来,她不由自主的拿着粉笔画出了一个鞋底的样子。
大大的鞋底,像一只小船,她看到自己随手画出来的样子禁不住一怔,这大小,可不正是隔壁崔嘉的脚底大小吗?
她先前仔细看过他的脚,大约知道尺寸,一来感激他请县太爷抓了坏樵夫,二来感谢他背她下山,又废了他一件衣裳,这会儿做个鞋子给他,应该也不为过。
这么一想,她觉得心安理得。想他一个男人,哪里找人去给他做鞋子去?
手下剪刀飞快,已经剪下了他的鞋样子。丽娘拿着鞋样子,对着窗口的光细细比了一番,觉得没大差错,唇角微微扬了扬,便开始对着样子裁剪布料。
这一忙便忙到了天黑,外头睿儿洗完了碗到隔壁玩了一会又跑回来。
丽娘搁下手里的针线活,给他洗了脸脚,便打发他上床睡觉。她正要继续做活,却听到窗子上“叮当”一声响,她吃了一惊,隔着窗纸往外看,又是“叮当”一声。
这声音奇怪极了,难道是有猫?
“小娘子……”细细却惫懒的声音从后院墙头传来,丽娘吓得一跳,这声音出自一个青年男人,但是这声音并没听过。
“小娘子,你睡了没啊?一个人寂寞不寂寞啊?哥哥在墙头看着你呢。”
睿儿被吵醒,嘟囔着:“娘,谁啊……”
“没有谁,你快睡。”丽娘吓得急忙捂住了他的耳朵,让他安心睡,这些浪言浪语可不能叫孩子听了去。
“小美人儿,你要是不说话,我就进院子啦!”
丽娘悄悄从窗户看出去,只见后头院墙的墙头上蹲着一个男人,影子黑绰绰的,看起来很是强壮。
她心口一跳,握紧了拳头,不由得着急,万一他真跳进来岂不是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