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随想了想,提议:“你可以买保险。”
“但是保险只能事后赔偿,并不能保我当时不会被Tony老师剪掉头发啊。”
纪随唇角弯了弯:“说的也有道理。保险的确没什么用,你缺的是一个保镖。”
宋清漪:“……”
“不,我缺的不是保镖,是万贯家财。”
纪随笑了:“或许缺的是……”
意识到自己在说什么,纪随猛地停下,眼中的笑意也刹那间冷了下去,他淡淡转开头。
宋清漪一脸茫然地望着他:“或许缺的是什么?”
说完啊大哥。
“没什么。”纪随看了眼外面,“雨停了,你可以走了。”
宋清漪:“……”
用不用赶她两次啊,弄得像是她自己很愿意留下来似的!
明明是你自己害我被困在这里的好么!
宋清漪站起来,负气地回敬了一句:“纪先生,你平常看哪家天气预报?纪氏天气预报吗?”
纪随:“……”
宋清漪抬头挺胸地走了。
然后盛情难却地被留了下来。
因为董永收仪器下山的时候遇见大雷雨,一个着急从山上滑下来,腿摔破了。
孙阿姨说什么也不肯让宋清漪走:“天这么晚了,又下了雨,你们两个小姑娘怎么带个大男人下山?这里房间多,你们就安安心心住下。”
宋清漪想到自己回敬那一句“纪氏天气预报”,赧然。
“不不,不用,我们就不在这里打扰纪先生了,我可以叫个滴滴上山来接的。”
“你叫个滴滴上来才会打扰到我。”
宋清漪转头看去,只见纪随神情淡漠走进。
视线落在宋清漪身上,纪随道:“住下吧。”
宋清漪觉得难以接受这样的……好意。
纪随像是看穿了她的想法:“不用觉得难以接受,你以后只会接受得更多。”
宋清漪:“……”
好吧,她的项目失去了国家支持,后续几百上千万的支出可都指着这位金主了。
但……那也不是她自己愿意接受的啊!
说到底,还不是怪他破坏了她的分母命……
纪随说完又转身离开了,简直不知道他做什么来了。宋清漪可不会自作多情地以为他是特意过来留她的。
晚饭的时候也没见到纪随,孙阿姨似是怕宋清漪误解,笑着解释说纪随一向是在自己院子里单独用的。
于晴点头表示理解,大明星嘛。不过大明星住得这么远离尘世还是挺少见的。
她问:“纪先生是一直都住这边吗?”
孙阿姨笑说:“不是,纪先生只有每年十一的时候会过来,这园子平常都是我在这边帮忙打理着。”
于晴觉得很奇怪:“每年十一?那纪先生都从不出去玩吗?”
宋清漪心头一动,忽然想起书房里,他独自抄写经书时,身上化不去的寒意……
“吃饭叭。”宋清漪不轻不重提醒于晴。
于晴立刻意识到自己多嘴,不再说话。
孙阿姨笑吟吟地看向宋清漪:“宋教授多吃些,尤其是这羊肉汤,里面加了当归黄芪,是专门给你补气血的。”
宋清漪:“……”
好尴尬。
好在纪随没在,董永摔破了腿也没在。
孙阿姨让宋清漪二人慢吃,她自己给纪随送吃的去了。
……
门没关,纪随临窗而立,目光淡淡看着窗外。
这个院落在最深处,也在最高处,凭窗而眺,山下景色尽收眼底。
灯火阑珊。
孙阿姨放下后离去,走了两步,又停下,意味深长说:“今晚的羊肉汤里放了当归黄芪,我怕会上火,就没给您送来。”
纪随闻言,徐徐转身看向她,黑瞳沉黑莫测。
“不用对她特别照顾。”
孙阿姨笑了笑:“您还是第一次带姑娘回来,不特别一些,倒是怠慢了。”
纪随:“……”
她好像是自己走到这里来的吧。
“随你。”纪随淡淡转过身去。
孙阿姨望着那道清冷寂静的背影,心中忽地生出绵长的心疼。
她默了默,走到纪随身后,前不着村后不着店说了一句:“我老家那个远房侄女,说是准备要二胎了呢。”
纪随看向她。
“也就23岁吧,和宋教授一样的岁数。”
孙阿姨忽地一笑:“纪先生,不是每个姑娘到23岁都没谈过恋爱的,虽然现在普遍晚婚,但是啊,缘分这种东西真的说不准的,有人23岁一张白纸,有人23岁已经准备要二胎了。”
孙阿姨别有深意道:“当年那个小姑娘实在是不错,那么招人疼爱,长到现在就算没有结婚,应该也已经有了谈婚论嫁的男朋友吧。”
纪随静静看着孙阿姨。
孙阿姨笑了笑:“我话是不是多了些?可能是因为这么多年太寂寞了,难得遇见个水灵灵的小姑娘,甜得像颗水蜜桃一样,心里忍不住就热闹了起来。”
“纪先生慢用,我先出去了。”
纪随望着孙阿姨的背影,脸上看不出情绪。
孙阿姨这话暗示得实在太直白,甚至可以说是明示了。
翻译过来就是——
您心里的白月光怕是早已经结婚生二胎了,快别等了!这里有颗人间水蜜桃,来来来,吃了她!
水蜜桃?
纪随无声扬了扬唇。
……
第二天,董永在半山休养,宋清漪和于晴上山去继续收集数据。
宋清漪想了想,还是决定今天加快进程,早些下山,把董永带回农家乐去。
不然那样在人家家里住着算什么呢?
然而她下山后,等待她的就是满目的——行李。
宋清漪:“……”
谁,这是谁做的!
宋清漪扭头看向董永。
董永一脸懵逼地望着她:“不,不是您的意思吗?”
宋清漪:“……”
她什么时候有这种意思了!
后来宋清漪才弄清楚,这误会到底是从哪里来的。
原来,白天的时候,董永腿已经好了很多,就挣扎着自己去向纪随道谢。也是想顺便告辞,识点趣,不在人家这里大爷似的躺着。
结果去的时候,纪随正在讲电话。
那董永就自觉地站在外面没进去。
不久,纪随拿着手机出来:“走吧,拿行李。”
不容置喙,径直往外走去。
董永一个学生,哪里招架得了这种气场?
下意识就理解为那个电话是宋清漪打来的,纪随是按宋清漪的意思去取行李上山,这就一瘸一拐跟着上了车。
退了房,搬了行李。
宋清漪听完:“……”
我,看起来像是一通电话就能指挥得动纪随的人?
天,给她换个学生吧!
这倒霉孩子太难带了!
虽然不知道纪随是出于什么样的心态,但行李搬都搬来了,而且还是纪随亲自开车去的,宋清漪也不好太矫情地再带着行李走一次,这就不尴不尬住了下来。
好在这里地方大,纪随平常并不太出他自己的院子,更何况宋清漪还要早出晚归,两人也不太能见上面。
反正一连两天,她连纪随的影儿都没见到。
倒是于晴,天天和她在一起,竟然受她影响,提前来了姨妈。
宋清漪姨妈这次来得难受,是因为头天洗了冷水澡受了凉,但她身体本身并不是会难受的体质,所以热水澡一蒸就好了,后面几天还能如常上山。
不过于晴不同。
于晴小的时候家里困难,她为了勤工俭学,寒暑假都会去饭店里面帮工,经常半夜两三点了还在洗碗洗菜。暑假还好,尤其是寒假,南方的冬天真的是冷到了骨子里,于晴一双手泡在冷水里,常常一泡就是大半个晚上。
她那时候年纪小不懂事,觉得除了冷点儿没别的,但等长大了就知道了厉害。
每次姨妈来时痛不欲生,连上课都要请假。
宋清漪自然不能再让她上山了。
于晴不放心,奄奄一息地要爬起来:“不行,董永师兄现在还爬不了山,您一个人上去太危险了。”
刚好那天是6号,实验的最后一天。
宋清漪让于晴好好休息,安慰她说:“放心,最后一点了,我中午就能回来。”
话是这么说没错,但这荒山野岭的,宋清漪心里还是有点发虚。也只能不停告诉自己,没事的,这里常年有科研人员过来做野调,除了董永运气不好遇见雷雨天气摔了,之前从没听说发生过任何意外。
这里虽然不如西山繁荣,但也不荒。
不慌,还是很安全的,嗯!
宋清漪动作飞快,赶在11点以前就完成了所有的调研环节。低头记录下最后一个数据,正准备收仪器,一抬眼,却发现不远处的TS PWTS便携气象站上站着一只蓝羽灰喜鹊。
这几天,她常常看到这种鸟,不过一开始的实验设计里并不包含它,她也就没在意。
但是此刻,宋清漪临时决定,再多加一项参数。
她迅速拉出一片实验地,然后找了块地方坐下,双手托腮,仰头望天,数头顶飞过的灰喜鹊。
山林清净,鸟鸣啾啾,颇有野趣。
不过这番野趣没能维持多久,它在身后传来脚步声的一刹那,荡然无存。
宋清漪心里“咯噔”一跳。
脑子里刹那间,满满各种凶案案发现场,十八种女主死法……
她背脊僵硬地坐在原地,一动不动。
身后的脚步声沉而稳,大概率是个男人,正一步步往她靠近。
宋清漪不自觉地屏住呼吸,伸手去拿身边的雨伞。
雨伞是那种长雨伞,孙阿姨给她的,下雨时可以遮雨,不下雨时可以当拐杖拄着走路,最合适走上山这条崎岖泥泞的路。
宋清漪握紧伞柄,在那人靠近时,一个飞快返身,用力以伞最尖锐的一头直刺男人最脆弱的地方——
纪随轻抬了下眼皮,微微一个侧身,准确无误握住了她的手腕。
他目光如晦:“是我。”
“啪嗒”一声,宋清漪手中的伞落到地上。她不敢置信地睁大了眼睛,呆呆望着他。
纪随看了眼她身边已经收好的器材:“可以走了吗?”
宋清漪这才回过神来,震惊犹存地问:“你,你刚刚……是怎么躲开的?”
她刚刚就只来得及看到一个影子在眼前晃过而已啊!就,就这么翩若惊鸿躲开了她的攻击!
好歹……狼狈搏斗一番啊!
纪随扯了扯唇:“原来你知道害怕啊。”
宋清漪:“……”
这满满的讥诮意味。
“你忽然不声不响地出现在我身后,我当然会害怕啊……”
“那还一个人上山?”
语气严肃,眼神清冽。
宋清漪仰头望着他,忽然间想到什么,眼眸乍亮:“所以你是担心我,特意来接我的吗?”
纪随眸光微敛,淡道:“快下雨了,我是来提醒你快点。”
他低头看着她,面容清隽。
宋清漪一怔,旋即,偏头一笑,娇俏反问:“你看的哪家天气预报?还是纪氏天气预报吗?”
纪随:“……”
“走吧。”纪随抬步去拿仪器。
“诶,等等!”宋清漪连忙伸手去拉他,不经大脑地就握住了他的手。
肌肤相触,手底下是温热有力的触感。
那是一双男人的手。
掌心干燥温热,骨节平展有力。
纪随转头看着她,黑瞳幽黑。
刹那间,宋清漪只觉胸口处,似有一只小兔子猝不及防地闯入,在那里欢脱地重重蹦了一下。
她呼吸霎时乱了一拍,飞快地收回了手。
别开目光,宋清漪慌乱道:“等,等一下。还有一个参数。”
纪随静静看着她,没出声。
宋清漪以为他这是在表示怀疑,毕竟她从刚才开始就一直坐在这里一动不动。
连忙指了指天上飞过的一只灰喜鹊,道:“数鸟儿。”
纪随:“……”
宋清漪给纪随找了块棉布铺在地上,还仔细地用手拍了拍上面并不存在的灰尘,请纪随坐下。
“请坐。”
纪随站在一边,对这样的周到显然不怎么领情。
他淡淡转开头。
宋清漪:“……”
随便了,他爱站着就站着吧。
宋清漪扭过头,继续双手托腮,仰头望天,数鸟儿。
天上每飞过一只鸟儿,她就在纸上画一笔。
纪随站在一旁,在她画了三笔以后,终于出声:“你数的什么鸟?”
“灰喜鹊。”宋清漪望着天上。
纪随挑了下眉:“灰喜鹊是什么?就是刚刚飞过那只蓝色的鸟吗?”
宋清漪点点头:“嗯呐!灰喜鹊和喜鹊一样,是一种被视为祥瑞的鸟呢。不过灰喜鹊身上的颜色层次更丰富些,从前额到后颈是黑色的,背部是灰色的,翅膀和尾巴上是渐变的蓝色,不是很艳丽的蓝色,但是特别的漂亮,就是现在很流行的雾霾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