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从员工通道离开，出了体育馆，外面已经雨过天晴。空气中残存着雨水的味道，和随风飘来的桂香夹杂在一起，别有一番清润。
宋清漪看了看手上的签名，小心翼翼叠好，放进包里。
“想不到于晴的爱豆人还不错。”
岂止不错？
托纪随的福，宋清漪简直有种劫后余生的感觉。
董永跟在宋清漪身后，一路上偷看了她好多次，最后终于鼓起勇气，低声问：“宋老师，您怎么来了？”
他竟然还敢提？
宋清漪想到自己这半天来受到的惊吓，真是气不打一处来。
她没好气地看了董永一眼：“我要是不来，你是不是打算就这么上台去泼纪随一脸了？”
董永没有否认，只是默默低下头，落寞而倔强地说：“我愿意接受学校任何处分。”
宋清漪真是气得话都说不出来了。
她这个导师做的——真的是太难了！
……
“这两个人显然有问题，就这么放他们走了？”武程倚靠在梳妆台上，远远打量着纪随。
他一手抱胸，一手摸着下巴，一副认真推敲的样子：“难道是看人家小姑娘长得好看，您这千年冰山竟然也动了凡心，怜香惜玉起来？”
纪随支肘靠在沙发上，意兴阑珊笑了一声：“是挺好看的。”
武程顿时惊得下巴都掉了。
真，真的动心了？
武程抹了一把脸，严肃地问：“认真的？咱们这么多年什么绝色佳人没见过？可从来没见您正眼瞧过谁啊，管她风情万种还是空谷幽兰……结果到头来，竟然看上个包藏祸心的？”
“包藏祸心？不，是个善良的。”
善良？
武程的脸缓缓拧成了一个问号。
纪随：“做事能点到即止，给他人留一条生路，即使对方只是一个陌生人……这已经可以叫善良了。”
武程心思微转，立刻想到了宋清漪当时向话筒女孩递的那个台阶，忍不住感叹：“可惜了这么好的姑娘，男朋友竟然又蠢又坏……话说回来，他手上拿的到底是什么？要不我去查一下？”
纪随淡道：“不用，总不会是浓硫酸。”
……
“你和纪随到底什么深仇大恨，竟然要用浓硫酸泼他？”宋清漪压低了声，一双明眸紧紧注视着董永。
董永闻言，眼中的惭愧刹那间被震惊取代。
他茫然地看了看手中的玻璃瓶，又看了看宋清漪，正要说什么，宋清漪的手机响了。
宋清漪生怕董永再做出危害社会的事，接电话以前还拿一只手用力抓住了董永的手腕。
“喂，于晴。”
电话是于晴打来的。
“老师，误会，误会大了！刚张老师过来说，发现办公室桌上多了瓶浓硫酸，应该就是昨天给董永那瓶，他压根忘了拿走！”
“……”
宋清漪挂了电话，默默松开了抓住董永的手。
董永没说什么，只是拧开手中的瓶盖，当着宋清漪的面，仰头喝了一口。
宋清漪：“……”
“老师，真的是金银花露。”董永一口气喝了半瓶，“为什么您会以为是浓硫酸？”
宋清漪：“……”
因为张老师说给了你一瓶浓硫酸，但实验室并没有。
算了，还是因为我脑洞比较大吧。
“而且，进粉丝见面会是要通过安检的，浓硫酸不可能带得进去。”董永弱弱地问，“这一点，老师您不知道吗？”
宋清漪：“……”
她感觉自己天才少女的智商受到了藐视。
她扬起一抹坚强的微笑，理直气壮道：“我不知道啊，我走后门进去的我怎么会知道？”
……
“别说，看小姑娘紧张成那样，我都一度以为是浓硫酸了。”武程哭笑不得，“还是年纪太轻啊，没有社会经验，可能还不追星，竟然不知道粉丝见面会要通过安检。”
纪随看向武程：“你去给各大媒体营销号打个招呼，今天的见面会不准出现她……”
他说着顿住，皱眉道：“应该已经有粉丝自发传到网上了，你去处理下，不惜代价删除。”
武程愣住：“……为什么？”
纪随沉默了一会儿，淡道：“她让我想起一位故人。”
作者有话要说： 这才一面之缘，纪先生已经开始护妻了╮(╯_╰)╭
后天晚上9点，不见不散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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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董永当着宋清漪的面，没两口喝完手里的金银花露，将瓶子放进了可回收垃圾箱里。
看得宋清漪也想喝水，她看了眼手机，已经12点半了。
“走吧，老师请你吃饭。”宋清漪看向董永。
董永垂着头：“不，不用了。”
宋清漪没理他，边走边说：“你想吃什么？算了，犯错的人没资格发表意见……我想吃火锅，还有点想吃小龙虾，其实烤肉也不错，唔，要不还是吃家常菜吧，我还有点想吃糖醋排骨龙井虾仁咸蛋黄焗南瓜……”
董永：“……我都可以。”
宋清漪：“这样吧……就前面第一家店吃。”
董永弱弱发表意见：“……那万一前面第一家店既不是火锅烤肉，也不是小龙虾咸蛋黄，怎么办？”
宋清漪瞪了他一眼：“可以不要这么乌鸦嘴吗？”
董永默默跟上宋清漪的脚步，走了一百米的样子，宋清漪停下脚步，董永抬头一看……
还真是乌鸦嘴了。
泰国菜。
董永小心翼翼转头去看宋清漪，却见宋清漪直直盯着店面，两眼放光。
“太好了！好久没有吃咖喱蟹了！我要吃咖喱蟹！”
宋教授脚步格外轻快地走了进去，仿佛下一秒就要跳起舞来。
留下董永目瞪口呆地望着她纤细袅娜的背影：“……”
这世上，应该没有什么是您不爱吃的吧？
宋清漪要了个靠窗的位子，点了几个招牌菜，等上菜的过程董永就偷偷拿了手机说要去上卫生间。
宋清漪没说什么，只是若有所思地问了董永一个问题。
“你知道，我人生唯二没输过的两件事是什么吗？”
董永想了想：“发CNS？”
“没错，”宋清漪微微一笑，“另一件事就是买单了。”
宋清漪一手撑着下巴，一手轻轻敲打着桌面，她的手指白白嫩嫩的，指甲盖泛着漂亮的肉粉色：“我八岁的时候就已经开始请大哥哥吃饭了。大哥哥又高又帅，身上一件衬衫是我妈妈一年的工资。”
宋清漪似乎回忆起了什么愉快的往事，眼睛弯成了月牙儿形，亮晶晶的看起来格外骄傲。
“大哥哥尚且不是我的对手，你觉得，你可以？”
……
窗外，一辆黑色宾利无声驶过。
纪随面无表情地收回目光。
武程开车一向是眼观六路耳听八方那一挂，自然早早看到了靠窗坐着那两位。他不动声色收回视线，从后视镜里看了某人一眼。
“才险些闯下大祸，女朋友没罚他跪榴莲，竟然还请他吃泰国菜……”武程意味深长地感叹了一声，“看看人家这恋爱谈的，我都要恰柠檬了。”
纪随从后视镜里看了他一眼。
武程继续自说自话：“知道我怎么看出是女的请男的吗？”
纪随透过茶色的玻璃，淡淡看向窗外，耳边武程的声音显得多余而聒噪。
只有他长了眼睛？
她全身上下虽然没什么特别的奢侈品，但穿搭配饰都是恰到好处的精致优雅，审美不俗，眉间眼底又俱是娇俏恣意，这样的小姑娘，出身至少是中上人家。
而那个男孩……
“黑西装配白衬衫，他如果不提学校，我还当他中介呢。”武程一语点明主旨，“这俩典型的富家女凤凰男搭配，所以一定是女的请男的吃饭。”
纪随听到这里，唇角忍不住勾了勾：“你看我是凤凰男？”
武程听到这个就笑了：“您这亿万身家霸道总裁开的什么玩笑……”
武程说到这里，忽地想通来纪随的言外之意，猛地噤声，而后露出了个“卧槽！你跟我开玩笑吧！”的震惊表情。
“……您让女孩儿请吃饭？”
纪随看着窗外，意兴阑珊地“嗯”了一声，似乎往事还算愉悦，他眼睛里有光。
这让武程刹那间福至心灵地想到他老板口中的“故人”。
她是谁？
他错过了什么？
和那女孩什么关系？
但武程跟在纪随身边这么多年，还是有分寸的。老板的私事，他不敢明目张胆窥探。
想了想，极为鸡贼地绕了个圈子，回到最初的话题：“富家女和凤凰男也不是不可以，前提是凤凰男长得要好，对，就是老板您这样能靠美色吃饭的。你说这小姑娘到底图他男朋友什么？图他蠢？图他坏？我看，这两人迟早得分。”
“怎么着？这么好看又善良的小姑娘，要不要我去查一下哪家的？”武程问纪随。
纪随神情莫测地看了武程一眼，忽然问：“你见过月亮吗？”
武程：“……”
这不废话吗！
“你如果见过月亮，就会明白，些微烛光，难与皓月争辉。”纪随淡道。
武程心中一慑，连忙收敛心神，认真开车。
这就是他的老板，不动声色之间，将各人心思尽收眼底。
不轻不重一句话，既回答了他的问题，也断了他的八卦之心。
……
宋清漪觉得自己这支蜡烛做得实在卑微。
都说老师是蜡烛，燃烧自己，照亮他人。但宋清漪觉得自己这支蜡烛属于蜡烛之中的炮灰，白白燃烧了自己还看不到一点光。
根本就照亮不了董永。
事出总有因，更何况是这么荒谬的事。借着这顿饭，宋清漪本想循循善诱问清楚，但董永就是不愿意开口。
从头到尾，董永就只有三句话——承认偷了于晴的票，承认计划当众泼纪随一头金银花露，愿意接受学校任何处分。
宋清漪极其挫败，化悲愤为食量，一个人吃了一整只咖喱蟹。
因为董永说他对蟹过敏。
——呵呵，你还好意思对人家过敏？人家才应该对你过敏好么！
吃完，结账。
董永跟着宋清漪出来，目瞪口呆地看着宋清漪走到前台，拿出支付宝付款码，滴——
付款成功。
董永：“……”
不，不是说已经付了吗？
宋清漪睨了他一眼：“没听过城里套路多？”
董永：“……”
服气了。
宋清漪想了想，给于晴发了条微信：对蟹不过敏吧？想吃吗？
于晴秒回复：不不不！我皮糙肉厚我可以┗|｀O′|┛嗷~~
宋清漪微微一笑。
很好。
宋清漪转头打包了一份咖喱蟹，这次让董永付的钱，连人带蟹一起带回了实验室。
未遂的事，宋清漪不打算追究。
既遂的事，宋清漪不打算帮他隐瞒。
两人回到实验室时，于晴一个人已经将实验完成了三分之一。
宋清漪看了董永一眼，转身出了实验室，自己回到办公室。
不久，于晴过来了，默默坐到宋清漪对面：“听说师兄帮我带了咖喱蟹？”
宋清漪将手边的打包盒递给于晴：“你原谅他了？”
于晴接过，点了下头。
一面打开包装盒，一面叹了一声：“我其实有点心疼董永师兄，他人其实真挺好的，只是运气不怎么好。”
遇人不淑。
宋清漪一怔：“他和你说了什么？”
于晴摇头：“不过我也能猜到吧，肯定和刘奕有关。”
“刘奕？”
“嗯。”
宋清漪对刘奕的了解仅限于研究生面试和今天一通电话。
刘奕是推免生，本校保研上来的，本科期间发表过SCI论文，非常优秀。
从今天那通电话来看，应该还是个性格很好的姑娘。
宋清漪有点想不通，这样不好的事怎么会和一个学术成绩优秀性格又好的姑娘有关系？
说起来，于晴本科也是A大的，宋清漪问：“你认识刘奕？”
呵……
那个bitch啊，怎么可能会不认识？
“我本科和她同班同学。”
于晴吃了两口咖喱蟹，提起刘奕，再好吃的东西也味同嚼蜡起来。
她闷闷戳了两下，问宋清漪：“老师，您听说过PUA吗？”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