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觉醒来天已经大亮。
高原明亮的光线照进来,宋清漪睁开眼睛时,下意识抬手挡了一下,却在看到自己左手中指上忽然多出的一颗亮闪闪的戒指时,整个人仿佛被摁了暂停键,就这么抬着手呆呆地愣在那里。
只见她左手素白软嫩的中指上,不知何时被人套上了一只戒指。铂金的底圈刚刚好合她的指围,其上镶嵌着一枚硕大的钻石,没有繁复的款式,就是简简单单的一颗圆形大钻石。又白又亮又大,兀自在明亮的晨曦里闪着璀璨的光芒,要怎么惹眼怎么惹眼,要怎么夺目怎么夺目。
宋清漪就这么呆呆愣愣地盯着它看了好一会儿,反应过来的时候,眼睛都快要被闪瞎了。她心中一阵惊喜汹涌澎湃,但好像又不仅仅是惊喜。
她猛地转头,身畔那个人却不在。
此时卧室的门被推开,那个人身姿挺拔地立在门口,喊她起床,出去用早餐。
说完,竟然若无其事地转身出去了。
宋清漪:“!!!”
这个人,真是很有做坏事的潜质啊!留下这么个惊涛骇浪后,竟然还能这么面不改色云淡风轻装作毫不在意!
也不知道是不是被纪随惊吓到了,宋清漪起床后竟然觉得身体上的难受半点不剩了。
她梳洗一番,早餐的时候,娇娇软软地坐在纪随身边,也不主动说话,就矜持地等着他先说点什么。心里挠痒痒似的,又难耐,又期待。
偏偏这个人实在可恶,竟然像是完全忘记了这件事似的,只字不提。只管在旁边献殷勤,替她夹菜盛粥,嘘寒问暖。
他低沉温柔的嗓音一阵阵的在她耳朵边上,撩拨着她。气息也若有似无地吹拂在她的耳根,但就是不给她个痛快。
宋清漪:“……”
好恨!
宋清漪终于坐不住了,猛地一下子将左手伸到他面前,抬了抬下巴,傲娇地问:“这个,你怎么说?”
纪随波澜不惊地看了一眼,然后握住她的手,凑到自己唇边亲了一口。含笑道:“嗯,很漂亮。”
宋清漪:“……”
并不是在问你意见啊魂淡!
宋清漪不开心地问:“你什么时候替我戴上的?”
纪随如实答道:“昨晚,你睡着以后。”
宋清漪心头一阵悸动,脸上早没了自以为是的大义凛然,她轻声问:“你知道这个戒指的含义吗?”
“不知道?”纪随笑了,“所以,我是要有多无聊才会精心准备,再巴巴地替你戴上?”
宋清漪撞入他幽黑深湛的眸光中,心尖儿刹那滚烫,竟一时失声。过了一会儿,她别开目光,抿了抿唇,轻声道:“那你不先问我答不答应……”
既然是求婚戒指,那都不要先跪下来求一求她吗?
万万没料到,这个人竟然面不改色地“嗯”了一声,理所当然说:“我替你答应了。”
宋清漪:“……”
他这……绝对是在报复吧?
第62章
这种事也可以替她答应……吗?
这个人, 可真是没把自己当外人啊。
但宋清漪敢打赌,她如果这样指责他,这个人绝对会不轻不重反问她一句:“难道不是你先没把我当外人?”
害, 所以说他这个回击还真是……妙。
竟让人无话可说。
宋清漪闷闷地搅着碗里的清粥, 嘟囔道:“感觉以后都会被你吃得很死啊。”
纪随好整以暇看着她:“公平一点好不好?”
“哪里不公平了?”
“乱用主动和被动。”
“……”
他想说,是他被她吃得死死的吗?
宋清漪不信。
纪随:“那你取下戒指试试, 看我会不会当场给你跪下?”
宋清漪:“……”
这,这是个什么歪理?!
纪随怎么谈个恋爱把自己谈沙雕了?
宋清漪无言以对半晌, 噘了噘嘴:“才不要呢, 像我这种忠贞不二从一而终的烈性女纸,才不要接受两次求婚。”
男人侧头凝着她, 阳光照进来,在他漆黑的眼中反照出柔和温暖的光彩, 微微勾起的唇角无尽温柔。
这时门铃响了,纪随起身去开门。
是赵安澜忍无可忍过来催了。
结果一进门先被宋清漪手上硕大的钻戒给闪了下眼睛, 旋即向纪随投去一个叹服的眼神。
“那什么,恭喜二位啊, 什么时候办喜事?”赵安澜立刻换上一脸喜庆,只差胸口贴朵红花, 就能原地当证婚人了。
宋清漪:“……”
纪随一脸泰然看着她。
赵安澜看了看两人:“不好意思啊, 我是不是问得唐突了些?”
赵安澜说着忽然一脸郑重:“不过我怎么说也是长辈,我们家小随啊, 亲情缘淡薄,他妈这边就只看着我这个当舅舅的了。你们要有什么大喜事的,提前知会我一声,我也好早做准备,省得到时候失礼, 被看低了。”
原本还有些沙雕的气氛,就这么陡然间变得微妙凝重起来。
赵安澜那些似不经意说出口的话,亲情缘薄,被看低了……一句比一句压得宋清漪心里难受。
宋清漪抬头看了眼纪随,红着脸,低声回赵安澜:“你问他。”
纪随霎时弯了唇角,眼底明媚盎然。
“这次可是你主动答应的,不能再怪我替你决定了。”他蹲在她面前,含笑凝着她。
宋清漪:“……”
为什么她会有种一不小心跳进什么坑了的感觉?
……
拍摄地点在山里,三千多米的海拔,剧组人员提前了小半个月过来,总算勉勉强强适应了这边的环境。
纪随这样的是本身身体素质好,不用适应就可以直接进山,但宋清漪显然不行,只能先留在市区再适应几天。
纪随又体贴地给她留了司机,方便她四处走走。
但宋清漪四处走走的时间实在不多,教学工作还好,最让她头疼的是,小白鼠们的数据出了很大的问题。
三组数据传回来,环境的各项数据上的确呈现了很大的区分度,但是小白鼠的身体指标却没有相应的变化。
这些指标看起来区别都不大,至少无法反映出环境的变化。
她这个实验,原本就是建立在小白鼠的身体机能会随着环境变化而发生改变的假设之上,如果环境的变化没有引发身体数据的改变,就是说,目前为止传回的几万个数据,毫无有效统计结果。
换句话说,她的实验失败了。
没有再做下去的必要。
宋清漪意识到这个问题,感觉受到了莫大的打击。
她挫败地觉得,是不是她情场太过得意,直接把其他什么场的运气都耗尽了?
她往回捋了捋实验、数据,又看了看当初周望给她发的邮件,他那时候就已经发现了这个问题,只是那时候时间还短,她以为统计效果不明显也是有的。但现在想来,如果不是因为时间的原因,那么后面时间再怎么多,也不会出统计效果。
宋清漪忽然就,很慌。
她立刻向纪随表达了要亲自去实验站看小白鼠的想法,纪随沉吟片刻,让她先等两天,他会安排出一天时间亲自陪她去。
宋清漪连忙表示不用,让他自己好好拍戏,她自己可以。
“我不可以。”不容置喙的语气,纪随看着她,“先不说实验站海拔在四千米以上,就说从这里过去,几十公里的无人区,你觉得我能放心你一个人去?”
“怎么就是一个人?不是还有司机吗……”宋清漪咬唇,“而且后续我肯定也会常常过去啊,我做这么个实验,也不可能整天坐在酒店房间里,等着数据传回来,我肯定还是要亲自过去盯着的。”
纪随沉默了一会儿,忽道:“如果你坚持,那我只能让人把小白鼠一起给你送到酒店来了。”
宋清漪:“!!!”
凭,凭什么这么不声不响威胁人!
考虑到小白鼠一旦离开了试验区域,这个实验就等于废掉了,宋清漪也不得不屈从于纪随的淫威。当然,她自己心里也知道,纪随是为了她好。
但她不知道的是,纪随为了她,排面竟能铺到这么大……
进山那天,武程开车,纪随不仅随身带了氧气瓶、药品等,竟然还直接再带了个当地医生随行。
他对她说:“如果感觉不舒服,立刻告诉我,我们马上下山,嗯?”
宋清漪:“……”
她也没有他想象的那么弱吧。
“我好歹也是个科学家啊。”宋清漪捂脸。
弄这么大排面,不知道的还以为哪个总裁夫人去净化心灵呢,太丢人了。
“我们科学家一向刻苦耐劳,不事奢华。”
纪随不置一词,直接将手机递到她面前,她接过一看,只见网页上斗大的一行字——
【细数那些曾在野外遭遇生命危险的科研工作者们。】
老实说,宋清漪做这行的,虽然知道野外环境艰难,遇见生命危险也是有的。但还真的不知道竟然曾经有这么多的人,为了科考丢掉了性命。
她迅速浏览完各种案例,默默将手机递还给纪随。
安静了。
越往上,空气越稀薄,宋清漪确实不怎么舒服,但她一面不舒服,一面竟还能分神去想,为什么这么明显的环境变化,连她都能感觉出来,小白鼠身上却没有表现出明显变化呢?
她都恨不得在自己身上安装仪器,一路记录下来指标变化了。
她将这个想法告诉纪随,结果纪随根本没听她说什么,只管将她揽在怀里,低头看着她,眉头微拧。
倒是随行的本地医生笑着说:“宋教授刚来,自然会觉得这里空气稀薄,但如果天天生活在这里,就会觉得还好了。”
宋清漪闻言,刹那间福至心灵,双眸晶亮。
“对啊,我怎么忘记了!生物有适应性,不管是人还是小白鼠,在一个地方时间长了,自然会适应那里的环境指标,而我竟然还选了适应性如此强的小白鼠……”
然而,想通这一点并没有什么用,她又刹那间垮下小脸:“可是不用小白鼠,又能用什么呢?”
武程想了想,提议:“不如换个适应性不那么强的?”
宋清漪摇摇头:“优胜劣汰,这就注定了,现在这地球上活得好好的生物都会有比较强的适应性。那些适应性不好的都已经灭绝或是濒危了,且不说伦理,单就法律,那也是不允许用珍贵品种做实验的。”
武程问:“像这种情况,不能向上申请特殊处理吗?”
宋清漪坚定地摇头:“那申请的门槛又在哪里呢?又要拿什么保证科研人员的道德和学术水平?一旦开了这个先例,更难免涌入大量沽名钓誉的……那代价太大了。且不说不可以,就是可以,我想我也会第一个站出来反对。”
“你倒挺有兼济天下的情怀。”纪随抬手碰了碰她的脸颊,低声问,“现在感觉怎么样?要不要停车休息一会儿?”
宋清漪:“……”
难得豪气干云在言语上兼济一回天下,结果就这么被家属拖了后腿。
“不用了,还是先去看我的小白鼠吧。”
不过最后车子还是半途停了下来——途中被人强行拦下来的。
武程停下车时,看着路中间忽然冲出来的两个高大男人,徐徐挑了下眉,似笑非笑问副驾驶座的当地医生:“哟,你们这边路子这么野的?”
医生虽是当地人,但显然比较文弱,他扯着安全带,弱弱提议:“不如,给点钱?”
武程坐着没动,路中央拦路的两人走上前来。
宋清漪躺在纪随腿上,被某人要求闭目养神,感觉到车停下来,睁开眼睛问:“怎么了?”
“没事。”纪随手指温柔地抚着宋清漪的头发。
那两人冲到驾驶座前用力拍打着窗户,从里面都能看到他们狰狞的面孔。
随行医生急中生智,转头对武程激动地说:“趁现在,快走,快走!”
纪随转眸看了眼窗外的人,淡道:“问他们什么事。”
“我认为还是不要……”本地人及时发表看法。
但并没有得到重视,武程摁下车窗,两个噼里啪啦的声音立刻随着寒风呼啸着刮进来:“您好,可以请您帮个忙吗?那边有人昏倒了,有生命危险!”
这两个人,一个中国人,一个外国人。中国男人说了一遍,武程脸上没什么表情,外国男人见状又立刻再用英语求助了一遍。
武程为难地看向纪随。
也不是他见死不救,只是如果这两人心怀歹念,假意求救,却给他来个声东击西各个击破怎么办?
尤其这两个人,也不知道怎么这么狼狈,看起来这样非主流,这大大增加了他们是坏人的几率。
纪随显然也思索着这一点,如果宋清漪不在这里,他跟过去看看无妨,但宋清漪在车上,他自然要处处以她为先。
此时的宋清漪却皱着眉头,正在苦苦思索为什么外面那个声音听起来这么耳熟?
她缓缓坐直,循声看去,霎时目光发直——
“宋清泽!!!”
外面的中国男孩闻声看来,双目大睁,顿时惊喜得险些哭出来,整个人几乎是半挂在车窗上,望着宋清漪大叫一声——
“姐,救我!!!”
纪随眉头一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