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灵鹿当着众人的面收过好几次，没几天几乎所有的顾客都知道了她有个明目张胆的追求者这回事儿，有认识的熟客，还会笑着打趣一两句，季灵鹿不知道顾聿为什么能这么面不改色, 而明明身为被讨好的人, 她自己却每次都不由自主地耳朵都要发烫。
不过她在顾聿面前自然是不肯轻易露怯的, 只好一面红着耳尖, 一面看似落落大方地把花收下，不光如此，还要发消息吐槽顾聿：就只会送花？这真的很土, 顾先生。
顾聿看到消息后颇为虚心请教：【那该怎么追？】
不过季灵鹿说是这么说，她自己追人也好不到哪里去, 不然也不至于当初傻乎乎地掉进了顾聿的陷阱里都无知无觉，还得当事人后来告诉她，才知道有这回事。
况且就算她会，也不可能教给顾聿。
——跟他说的话，不就等于自己攻略自己么？
这算什么事儿。
于是季灵鹿回他：【你自己慢慢琢磨吧。】
忙过“一只灵鹿”的冬日限定活动之后，店里逐渐恢复了正常营业, 没那么忙了，季灵鹿去店里的次数也相应减少了下来。
她虽然还住在酒店，但不忙的时候，也没什么别的事情，于是平时便大多往老宅那边去待着，以便于可以多陪着顾墨。
顾聿对她的行程掌控显然十分清楚，早上她刚到老宅，午饭的时候顾聿就一定会回来。
季灵鹿也算是看出来了，顾聿所谓的“追人”，大概就是字面上的意思，她到哪里，他就跟到哪里。
让季灵鹿总有一种多了条尾巴的感觉。
-
十二月将近过半，天气温度持续降低。
冬至这天，姐妹团的几个人好一段时间没有见面了，几个人本想聚一波庆祝冬至快乐，不过从蒋媛那里得知是今天恰好是她哥哥的生日之后，几个人便很随意地改了理由，权当是为了庆祝她哥三十而立的日子了。
蒋媛已经和她哥提前先到了，将定位发到了群里。
季灵鹿换好衣服，拎上包，一边将屏幕上的地址放大，一边出了门。
刚走出门没几步，面前就被一个高大的身影挡住了。
季灵鹿低着头，往旁边避了避，谁知对方也朝着她挪动的方向挡了一步，她又往另一边，那人也跟着动。
季灵鹿皱了皱眉，抬头：“你——”
看清来人的时候话音顿了半秒。
然后才开口：“你干嘛？”
顾聿没回答她的问题，只垂着头上下看了她一眼，视线落到她的脸上：“要去哪里？”
季灵鹿放下手机，不知道是不是以往的时候顾聿在这方面对她管得严的原因，在她心里积威过重，对她幼小的心灵造成了不小的伤害，以至于此时此刻面对这种情况，季灵鹿下意识的想要把“要去哪里”“是什么事情”“跟谁”都通通向他交代一遍之后，再保证“几点回家”。
让她没由来地开始感到一阵心虚。
然而话还没到嘴边突然，季灵鹿才猛然想到了此刻的情况：她目前跟顾聿还不算已经和好，更何况现在是顾聿单方面地想要讨好她......
她心虚个屁啊......
于是季灵鹿赶紧把话咽了回去，高傲地抬了抬下巴，说：“你管我呢。”
她说完想了想，还是决定提醒一下顾聿，让他深刻认识到现在的情况：“我现在要出去找蒋媛她们，今天她哥生日，请我们过去玩儿——原本我可以不跟你说的，但是念在你现在是我的……”她想了想：“……追求者的份上，我就好心告知你一下。”
季灵鹿说：“你要是想管我，我劝你还是考虑一下自己——”
考虑一下自己的身份。
“好。”
她还没说完，已经被顾聿开口打断了后半句话。
他脸上的表情没什么变化，看起来不像以前对此很不想赞同的样子，他看着季灵鹿，目光平静柔和，说：“你等我一下。”
季灵鹿没反应过来：”等你什么？”
顾聿自然地拉起她的手，然后牵着她往酒店的房间走去，一边解释说：“我去换件衣服，陪你一起去。”
季灵鹿：“......”
顾聿很快换了套休闲的衣服，直到被他握着手牵进了电梯，季灵鹿才后知后觉地想到什么，她偏头看了顾聿一眼：“人家请你了吗，你就要陪我一起去？”
话说完才放映过来，顾聿自然是和蒋媛她哥认识的，似乎关系也还不错，虽然顾聿很少有时间出席这种性质的聚会，但这种日子不管他愿不愿意赏脸，对方出于礼貌和情谊，肯定是会邀请他的。
退一万步来讲，顾聿要是肯去，那还不是一两句话的事情。
想到这里，季灵鹿立即假装若无其事地将视线移开，目视前方，一副自己什么刚才什么都没说的表情。
然而顾聿显然已经将她的话听进去了，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没有向她所想的那样，直接把证据怼到她面前进行反驳，而是似乎被她这句话提醒了这回事似的，煞有其事地说：“嗯？这样啊......”
季灵鹿不知道他在装什么，抬头没表情地瞥了他一眼，接着顾聿忽然低头向她凑近了一些，将两人牵在一起手举到她眼前，说：“那等会儿见面你帮我问问他，跟家属一起来的行不行？”
季灵鹿：“......”
-
半小时后，到达目的地。
季灵鹿从副驾下来之后，径直在服务生的带领下来到了蒋媛她们所在的二楼。
今晚整个会所都被包了下来，蒋媛她哥和男性朋友大多都在一楼，其他游戏棋牌室都有人，并不是全都认识，她们几个都不想去凑合，于是自己待在二楼找了间包间，自己玩自己的，没出去。
季灵鹿在楼上跟蒋媛她们坐了一会儿，门就被敲响了，看见顾聿推门进来的瞬间，除了季灵鹿外，几个人都愣了一下，然后齐齐转头朝季灵鹿看去。
季灵鹿毫不费力就读出了她们大眼睛里写满的疑惑：
你老公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你老公为什么跟到了这里？
他不是来逮你的吧......？
这......
她没忍住抽了抽眼角——这帮人怎么回事儿！
居然在顾聿面前，这么！怂！
亏她才刚在顾聿面前硬气了一把。
季灵鹿不得已，冲她们疯狂使眼色：怂就怂呗！不过好歹！别这么明显！担心顾聿看不出来啊！
几个人来来回回眼神交流了一番，顾聿看在眼里，没对此做出什么表示。
只见他视若无睹地径直走到季灵鹿身前，然后弯腰在她耳边说了句什么。
男人靠得很近，说话的时候目光尽数放在季灵鹿身上，看起来一副恨不得把她揣在兜里随身携带的样子。
蒋媛边月和关明凡对视了一眼，纷纷摇头“啧啧”了两声。
都从对方眼里看出了点复杂神色。
——季灵鹿居然管这叫还没和好？
“嗯？”季灵鹿没注意到她们私下的交流，顾聿凑她太近了，浅淡的呼吸带着温度拂过耳垂，让她觉得耳朵微微发痒，以至于分了神，没听清顾聿说了什么。
她下意识想抬手揉一下耳垂，不过忍住了，微微偏开头，问他：“你说什么了？”
顾聿看着她顿了两秒，重复了一遍：“我先到楼下打个招呼，然后再上来找你？”
季灵鹿刚刚经过楼下看了一眼，楼下与顾聿相熟的人挺多的，估计是被碰见了——顾聿不来就不来，一旦露面，这群人好不容易逮到他一次，肯定不会轻易让他走的。
“不用，”季灵鹿摇了摇头，她才不想全程被顾聿紧盯着，于是说：“你在下边多待一会儿吧，不用来找我，晚一点我再下楼找你。”
顾聿像是思考了两秒，然后还算给面子的接受了这个提议，他点了下头：“也行。”
然后视线若有似无地扫了一眼桌面，抬手轻轻捏了捏季灵鹿的下巴，看着她柔声道：“别喝多，你乖一点。”
“......”
季灵鹿推了推他，避开他的视线，有些不自然道：“你烦不烦啊......”
顾聿盯着她看了几秒，眼里闪过笑意，低声提醒：“老婆你耳朵红了。”
季灵鹿：“......”
-
顾聿刚进包间，原本正在聊天喝酒的一群人顿时都看什么稀有动物一样望了过来。
寿星蒋克笑了笑，从沙发上起身：“难得你这么给面子，让我甚至感到有点受宠若惊了。”
他给顾聿递了支烟，顾聿接过，咬在嘴里，避开了旁边有人送过来的火，自己低头将烟点燃，夹在修长的指尖，然后漫不经心弹了弹，才无所谓地带着不明显的笑意应了声：“陪家属过来的。”
一句话让众人都没忍住“啧”了一声，在场的谁不知道顾聿多宠他家里那位啊，当初他突然闪婚，把圈子里的好友都惊了一跳——
顾聿在他们在群人里，从小就是家长眼里别人家的小孩：优秀、上进、能力强，再加上当年年纪轻轻就已经在顾氏占稳了一席之地，行事手段雷厉风行干净利落，几个棘手的大项目在他手里被处理得相当漂亮，顾家少爷的名声传遍了整个清城，他们这群人里，几乎每个人都被家里长辈恨铁不成钢地拿来与顾聿比较过。
偏偏顾聿玩也和大家玩在一起，就连吃喝玩乐都向来进退有度，分寸得当。
不服还不行。
不过当年几个人也不是对此没有不服气过，还曾故意用感情方面的事情来试图打击顾聿，装模作样地委婉地劝他：别整天事业心太重，把别的方面耽搁了可不好。
不过顾聿听见这些话并没什么特别的反应，似乎并不在意，也一点没有把所谓的另一方面这回事真的放在心上，不然也不会情感一直空白这么多年。
谁知才过了两年，就传出了顾聿要结婚的消息。
给大家打了个措手不及——不光是对这件事感到惊讶，更可怕的事，以后唯一能谈论的资本也没了。
就是这么个毫不留情的男人。
后来听说是女方怀了孕，顾聿才和她结婚的。
他们那时候还怀疑过，顾聿是不是被仙/人/跳，给人逼婚了，还纷纷想出面，看看有什么能帮忙的。
直到后来看到顾聿宠那位的模样，才醒悟了过来：哦，原来兄弟挺自愿的。
后来被明里暗里秀过几次恩爱之后，又牙酸得不行：没谈过恋爱的人结了婚都这么黏糊吗。
所以这会儿顾聿这么轻描淡写地说了这么句话之后，大家又不可避免地感到牙龈泛酸：“你就得了吧，知道你和你老婆恩恩爱爱、形影不离，别秀了，人老蒋今天三十了还单着呢，你行行好，起码今晚饶过大伙儿，行不行？”
顾聿闻言似乎还真的认真思考了两秒，然后缓慢开口：“好说。”
众人：“......”
顾聿先和蒋克喝了一杯，没等他放下杯子，就又被起哄着碰了几杯，他许久没有在这种场合露面，难得愿意过来，心里清楚这帮人不会那么轻易让他混过去。
他给面子地喝下几杯过后，之后再有人来敬酒，也懒得再推，只淡淡地挂着一点笑，漫不经意地说一句：“等会儿要接老婆，就不陪你们喝多了。”
又坐了一会儿之后，借口道了句“洗手间”，就起身从包间里走了出来。
顾聿用冷水冲了个脸，他的酒量很一般，刚才虽然喝的并不算多，但这群把酒当水喝的人点的酒，一向是最烈的那种，后劲太大，这会儿酒精上头，虽然不至于醉倒，但也不太好受。
从卫生间出来之后顾聿没再返回包厢，在走廊靠近花园的窗边重新燃了一支烟，吸了几口之后勉强将那股直冲上头的醉意硬生生压了下去。
一支烟吸完，顾聿再抬眸，眼前多了一个身影。
他抬眼，看清来人之后挑了下眉，声音里没什么意味，淡淡道：“倒是好久不见了。”
陆城：“......”
这语气。
行吧。
陆城看着顾聿的脸色，虽然他的语气里没表现出什么明显的不满，但看得出来，眼神里刻意让他察觉到的冷意一目了然，他心里也清楚，上次的事有关季灵鹿，顾聿就不可能不知道。
而且看着样子，估计知道之后离醋死也没差得了多远。
陆城看到他在这儿，是抱着“虽然迟了点但总比什么都不解释好”的心态，才过来的，然而对着顾聿这反应，男子气概作祟，一时有点拉不下脸。
于是故作镇定地说：“你不至于吧？虽然事情因我而且，处理得不也是我的问题，但总的来说就是一场离谱的误会而已，你这反应跟我俩怎么了一样。”
他也不太了解谈恋爱的人都是怎么想的，干脆剑走偏锋：“况且就我和小鹿他哥那关系，我要是打她主意，还有你的事儿？”
顾聿原本不以为意似的，半掩着眼帘，也不知道是不是在听陆城的话，直到他这句话话音刚落——
顾聿点烟的动作顿住了。
下一秒他缓缓掀起眼皮，还是那副漫不经心的样儿，不过眼神已经变了，猝然冷了几分，比窗外吹进来的寒风还让要感到冰冷，冰冷又骇人。
他恍若没听懂，看着陆城缓慢地开口，问：“你刚才，说什么？”
陆城：“......”
陆城正想转移话题，然而顾聿没有打算放过他的意思，看着他好整以暇地问：“你要是打她的主意，我怎么样来着？”
陆城：“......”
顾聿上下打量他一眼，然后眼里露出个格外虚伪的不忍心的眼神，淡然道：“你好像不知道，我老婆是个颜狗。”
他看着陆城，顿了一下，然后没什么情绪地，慢声道：“就算你打点什么主意，她也应该还，看不上你。”
“对自己自我认识还是准确一点儿。”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