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知道，自己暂时是吃不到这顿大餐了。
只是到底不甘心，又观察了十天。
十天后，她终于放弃吃大餐的念头。
顾离渊不知道蛋蛋在盘算什么，只觉得蛋蛋一日比一日沉默。
恰逢月休一日，他问蛋蛋：“要不要出去逛逛？”
“去！”江映岚斩钉截铁地开口，“流叶居士的新书《我与叶娘子日日夜夜的那些年》该上架了。”
别看这书文名劲爆，其实内容再正经不过。
它的潜在客户是三到八岁的小孩，这个年龄段的孩子还没修炼开始识字，正是对外界充满好奇心的时候，这书就是根据孩子平常会做的事，来进行知识科普。
对顾离渊这种聪明又早慧的孩子来说，这些知识太过浅薄，没有阅读的必要。
但蛋蛋看得津津有味，他纵然觉得这书不值，也只能乖乖掏钱买。
出门前，他又问了大胖、小胖、顾白还有裴钧要不要去外城，得到肯定回答后，一行五人浩浩荡荡地从内城城门出去。
穿过一条小巷，便到了外城主街。
主街房屋鳞次栉比般俨然排序，一排排翘起的屋檐勾心斗角，偶尔风吹动风铃，发出清越的声响。
街道是青石板铺就，笔直整齐，仿若雨后天青，干净如洗。
行走脚步踏入其中，都担心自己脚底灰尘，会弄脏这青石板街。
不过，整个城镇都设有除尘阵法，并不用担心这个问题。
因为世家将修炼秘籍看得很严，世面上并不会流传功法、妖兽妖植珍宝大全等与修炼有关的事，更多的还有游记以及话本。
而那游记，凡是有关道之感悟，以及奇特珍植的叙述，都会运用春秋笔法，关键隐去。他们提及更多的，还是还是各个地方的风土人情，以及势力。
也是由此，在上界，家长一般不允许小孩去书店。
他们怕小孩子沉迷游戏和话本，不爱修炼。
也因此，顾离渊到了外城，就准备与大胖几人分道扬镳，待午时再去满关山。
大胖和小胖眼底俱闪过惊喜，“好啊，圆圆，满关山见。”
小胖又望向顾白，道：“小白，你去黄金缕给自己买几件漂亮衣裳，这是灵石，拿着，多买几件。”
顾白欲言又止。
她没说，她最近已经纺出了灵布，再过一段时间，就可以自己裁衣了。
当然，她知道小胖这是要支开她，只能同意。
她想，她可以去观摩下最新流行样式。
小胖不太放心地吩咐一句，“就待在黄金缕，别乱跑。”
这川水称虽然是顾家外城，里边住的多是顾家普通弟子，但也有没有加入顾家籍的外来人。
这些外来人只要交得起人头税和租金，就可以一直在川水城居住下去。
还有一些交不起人头税和租金的，便住在城外山林里，等天亮城开，就去城东市场摆地摊。
因此，川水城大体还是安全，但难不保那些心性激进的，干出什么坏事。
而黄金缕是顾家产业，有顾家人看着，顾白会安全一点。
顾白点头。
裴钧这时开口，“我无处可去，便与圆圆一道吧。”
顾离渊面色微有为难之色。
江映岚道：“不必拒绝，他要跟就跟吧。”
顾离渊眉目展开，道：“好。”
于是，一行人分道扬镳。
之后，顾离渊、裴钧与大小胖在书店里碰面。
顾离渊、裴钧：“……”
大小胖：“……”
八目相对间，一股尴尬在这方空间蔓延。
江映岚哈哈哈大笑，“目的地一致，你们这么藏着掖着是干啥？”
裴钧倒是坦然自若，他前世什么事没经历过？
眼前自然只是小意思。
他含笑道：“大胖，小胖，你俩买什么书？”
见裴钧态度平常，大小胖觉得，自己买游记和话本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小胖瞧裴钧，仿若瞧见同道中人。
他左右张望了下，掏出一本书，向裴钧推荐道：“《小梦神游记》。这本书写得真好，看得人热血沸腾。”
裴钧接过，刚看开头，面色微微一变。
——神国人人平等，功法互为印证，秘法公诸于世，资源人人共享，众生极乐，是为神国。
小胖没察觉到裴钧面色变化，还在继续说：“要是这个世界真能存在就好了，何见也不至于那般偏激。”
何见之事虽然过去快两个月，但这事一直没在他心底淡化。
裴钧问：“这书是你自己找到的，还是谁推荐给你的？”
小胖洋洋得意道：“我看班里的同学都在看，我过去看时，还不给我看，还不是让我看到了？”
听到这话，顾离渊瞧了小胖一眼，心知他又利用卷柏偷听了。
顾忌裴钧在这，顾离渊没有开口。
“班里同学都在看？”裴钧先是凝眉，随即恍然，一股恚怒冲上头顶。
那幕后之人，其心可诛！
江映岚在空中扑腾而来两下，本来打算落到裴钧头顶的，不知怎么觉得别扭，又落回顾离渊头顶。
她对顾离渊道：“快看看那本书上写什么。”
顾离渊朝裴钧伸手，道：“我来看看。”
裴钧攥紧书籍，又松开，递给顾离渊，对大胖和小胖道：“这本小说不是什么好东西，别看了。”
“啊？”小胖不解，“可是班里同学都看。”
裴钧摇头，道：“上边附有迷魂术，这事我会上报给裴家。”
江映岚跟着顾离渊看了前几页，乐不可支：“……乐死我了，神国之人皆是兄弟姐妹，死后转生还是神国人；斩亲缘、泯姓名，入神国，得所有；功法无私，资源共享，同食同行，同心同德；这哪是什么神国，这分明是邪教……还包装成话本的样子，挺有想法的。”
顾离渊眨了眨眼皮，本来有所意动的心思，在蛋蛋的吐槽里打消得一干二净。
蛋蛋说得对，这根本不现实。
若这神国真如他所说，只会滋生人类惰性，从而自取灭亡。
他合上书，回忆自己刚才的感受，有些悚然心惊。
他竟真觉得这荒谬理论可信！
他都如此，更何况其余幼童。
若他们都信这神国，并为成为神国人而努力，顾离渊不敢细想下去。
邪，果真邪。
他望着裴钧，道：“这事得尽早处理，不然，受这蛊惑的人，还不知会做出什么事！”
不得不说，那幕后之人好巧思，似这话本，只有小孩子爱看。
而因为大人禁止，小孩子看话本时往往会背着大人与师长，如此就算孩童中了招，也不会引起大人警觉。
幸好今日遇上了裴钧，他一眼瞧出上边的底细。
裴钧和顾离渊又去翻书店其他库存，发现除了小胖所在的这一书架，其他书架的《小梦神游记》都正常。
这就更难引起人注意了。
熟人间互相推荐互相抱团，不会有外人举报，谁能发现得了？
裴钧点头，道：“我接下来，会请假一段时间。”
顾离渊了然地点头，裴钧准备亲自调查这事。
他若有所思，裴钧在裴家地位，应该挺高，不然不能以志学之年插手案件。
毕竟，没有地位的族人，都是事情上报上去，之后事便与他无关。
小胖有些失望，问：“你要回裴家吗？”
这段时间裴钧一直与他们同行，又不摆裴家公子的高傲架子，小胖对裴钧印象很好，早拿他当朋友了，此时听到裴钧要离开一段时间，还真有些舍不得。
裴钧点头。
“行吧。”小胖拍拍裴钧的肩膀，道，“待会儿去满关山，你点菜。”
大胖小胖被发现看话本，此时也不好意思再买，跟裴钧一道走出书店，走出后，发现顾离渊没跟上来，扭头往后一瞧，却见顾离渊拿着五六本小人书，正站在柜台结账。
大小胖：“……”
小胖偷偷地开口：“真没想到，圆圆平常老成持重，居然爱看小人书，真有童心。”
小人书，他们过了七岁就不看了。
大胖想了想，道：“别在他面前说这话，圆圆以前没人给他买，也没人与他分享。”
大胖经过何家之事，心性磨砺比小胖多，回来后颇为沉默寡言，颇有种往冰山酷哥发展趋势。此时他提醒小胖，也是言简意赅。
小胖听到大胖的话，后悔道：“可惜以前怕得罪顾七闲，没敢接近圆圆。”
大胖闻言，没有说话。
他又何尝不是后悔？
顾离渊提着包好的小人书出来，没有解释更没羞愧，就这么坦荡荡的，倒让小胖有些后悔自己脸皮太薄，刚才没有拿几本话本。
今日没买，又要过一月才能出来。
不过，这后悔情绪一闪而过，他不可能因自己这一后悔，而让小伙伴等。
去金丝缕接回顾白，一行人去了满关山。
满关山也是顾家的产业，算是川水城一个标志性建设。
江影尽月色，大雪满关山。
满关山不是传统阁楼样式，而是层层叠叠、犹如青峰入月。
峰顶用针插入的不是真正的月亮，而是夜光石，白日吸收日光，夜晚将光芒散出，形成一轮明月，遥遥望去，好似孤月挂于天际，彻夜不坠。
青峰之侧，窗户之外的阳台上，长着一株株四季木棉花。木棉花常年开花，又有花无叶，看着像是雪满青山。而风过时，纯白的花瓣纷纷从枝头掉落，犹如大雪扬洒。
极尽浪漫，又极尽精巧。
顾离渊一行人还没走进满关山，先落了一身“雪”，清香盈鼻。
而进了满关山内，不用人来抖“雪”，花瓣自发化作灵光消失，好似雪花融化一般。
这花瓣化成的灵光，一半归于满关山，一般归于客人。
可谓豪爽。
就算来满关山不消费，只进了这门，就算占了便宜。
小胖望向裴钧，道：“我们顾家这满关山不错吧？”
小胖没有见过其他城镇的风景，但他偶尔听族人提起满关山，都是一脸骄傲，因此此时问起来，颇为自豪。
裴钧微微一笑，道：“别有意趣。”
小胖得了这句夸奖，心满意足。
凭小胖几人的身家，是去不了满关山包厢的，只能在大厅内找个空闲座位坐下。
就算是大厅，满关山也设计得十分人性化，每个座位间，都用绿植与木板隔开，就算想隔音，也设有隔音阵。
除了地方不宽裕，和包厢也差不了多少。
他们刚坐下，小胖将菜地递给裴钧，见顾离渊视线落到外边，问：“圆圆，你在看什么？”
“看到六长老了。”顾离渊开口。
六长老本来掌外事堂，不过前不久辞了职，来学堂做个夫子。
据说，六长老是打算收个衣钵弟子，才来学堂。
他穿着一身广袖长袍，行走间衣摆飘飘，风雅姿容。他身侧站着一个国方脸的青年，瞧着端方正直。
脸很陌生，应该不是顾家人。
小胖跟着瞧了过去，道：“那我们要不要去打个招呼？”
六长老是六阶长老，在顾家挺有权势的，小胖虽对成为六长老弟子没有执念，但若能成为六长老弟子，也不失一件美事。
顾离渊摇头，“六长老和朋友聚会，我们上去打扰不妥。”
顾离渊这边刚否决，就见顾七闲瘦猴以及顾晨从包厢内出来，朝六长老打了声招呼。
小胖见顾七闲用得起包厢，忍不住酸溜溜地开口，“有个六阶爷爷真是了不起哦。”
江映岚被小胖这语气逗得哈哈笑，“小胖好像吃不着葡萄的狐狸啊。”
顾离渊收回视线，也忍不住笑。
他对小胖道：“你可以努力修炼，靠自己包包厢。”
小胖很好哄，立马眉开眼笑，“对对对，靠自己才是真本事，靠祖辈算什么。”
他偏头，视线落到裴钧身上，“裴公子，点好菜了吗？”
“点好了。”裴钧将菜单递给小胖。
小胖视线扫过，微愣。
裴钧点的，虽然荤素都有，但都相对平价，满关山的招牌菜都没点，显然是考虑到他们的钱包。
小胖狠狠心，点了一份“春日宴”。
他道：“以后我要赚大钱，让你们过上想吃什么就吃什么的日子。”
他点击确定，等着店堂送菜上来。
江映岚又是哈哈大笑，“好啊好啊，我等着。”
笑了片刻，江映岚“淦”了一句，她破开的口子太小，待会儿她想吃东西怎么办？
她顿时惆怅了，真是‘平常不努力，用时徒伤悲’。
她回到蛋壳，再次疯狂地啄那小口子，终于在菜上来之前，将针孔大的孔，啄成蚂蚁头那么大的小孔。
她躺倒在蛋壳内，望着那小孔，佛了。
要是有毛细玻璃管就好了，这样，可以借助毛细玻璃管喝汤。
哪怕是汤，也是好的啊。
顾离渊察觉到江映岚动静，取出蛋蛋，察觉到蛋壳上的孔大了一圈。
他比了比这小孔，问小胖道，“小胖，你能能控制卷柏叶子，卷成这么点大的吸管？”
顾离渊将蛋壳上那丁点大的小孔给顾离渊看。
小胖和其他人也瞧清那小孔，都先恭喜顾离渊一番。
有了啄痕，再破壳就不难了。
毕竟最难的是破开第一道口子。
小胖看了看那小口子，道：“我试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