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离渊将帝茱赔罪的盒子取出,问:“这万里遁空珠会不会有问题?”
裴泓接过,翻来覆去地看。
“没问题。”裴泓将珠子递还给顾离渊,江映岚顺手接过,自己看了看,确实没问题。
裴芳和裴奇也一一接过查探,最后还给顾离渊。
裴奇打了两下快板,道:“难道她这么好心,上门一趟就是为了送宝物?”
“不无可能。”裴泓开口,“圆圆,你可曾认识她?”
“不曾。”顾离渊摇头,“我不觉得,她那么好心,就为送礼。或许,她已经达到自己刺探的目的。”
“暂时摸不准她的来意,先当她是为顾云天而来吧。”裴泓将盒子递给顾离渊,开口道。
顾离渊低头沉思片刻,道:“我去看看顾云天。”
裴泓点点头,没多问。
之前,顾离渊和江映岚并没有如何审问顾云天,现在帝茱过来要人,而他们又不准备杀了顾云天的话,确实得在帝茱再次要人前,审问清楚。
裴泓忽发奇想,道:“她的目的不就是这个吧?让你们审问顾云天,然后获得错误信息?”
“有可能。”顾离渊笑道。
帝茱目的不明,什么原因都有可能。
裴泓起身,伸了个懒腰,道:“不想了,累。”
裴芳和裴奇也接连告辞,只剩下顾离渊和江映岚,他俩站了会,前往裴家监狱。
守在监狱外的弟子接过江映岚与顾离渊的手令瞧了下,确定没问题后,将手令还给他俩,打开监狱。
顾云天不算是重刑犯,只关押在一层普通监狱,顾离渊和江映岚在走廊里没走多长,就到了关押顾云天的监狱外边。
顾云天抬头,看向江映岚和顾离渊,得意地笑:“是不是有人来赎我了?”
不等顾离渊回答,先道:“我神国不会放弃它任何一个子民。”
顾离渊对这话不置可否,毕竟,若神国不会放弃它任何一个子民,帝书也不会死。
他慢条斯理地开口,“这般说,帝茱亦是神国之人?”
顾云天嗤笑,“怎么可能,她不是。”
顾离渊点头,“我也觉得她不是,毕竟,身为神国人,对她没什么好处。”
“怎么可能没好处,你知道神国势力有多大?”顾云天忍不住开口,开口后,他面上露出懊悔之色,双唇紧闭,打定主意不再开口。
顾离渊又问了几个问题,接连碰了钉子后,若有所思。
他转身,对江映岚道:“走吧。”
“不问了?”江映岚不解。
“触及关键问题,他识海会自爆,不是关键问题,他又不说实话,没什么好问的。”顾离渊低声开口。
江映岚点头,和顾离渊离开。
次日,帝茱再次过来,答应了顾离渊的要求,不过她要求只告与顾离渊一人。
顾离渊点头。
两人走到房间外,帝茱设下个结界,转身望向顾离渊。
她难得没有笑,而是一脸肃然,这抹严肃,让她稚气天真的脸,都变得成熟几分。
她抬眸望了顾离渊一眼,垂眸不语。
顾离渊耐心地等着,并不催促。
过了片刻,帝茱低声开口:“是帝茹。”
顾离渊吃惊。
帝茹,帝茱亲姐姐?
“听闻你俩姐妹情深,你竟舍得背叛她?”顾离渊探究地开口。
帝茱将这消息说出,便是背叛行径。
帝茱撇撇嘴,抬眸望向顾离渊,眼底尽是嘲弄,“姐妹情深?这你也相信?帝家最不可信的,便是感情,哪怕是同父同母的亲姐妹亲兄弟,都是竞争对手。”
“帝茹她能成为皇太女人选,为何我不能?就因为她比我先出生,我就只能跟在她身后,辅助她?”
“如果不是我年纪小,比她小上那么两百岁,只怕我还没长成,就被她给杀了。母家资源,堆积于一人身上就够了,不需要多一人来分薄。从小,我就懂这个道理,所以,为了保命,我只能唯她马首是瞻。”
“若不是海天秘境名额太过重要,我也不会将这个秘密说出来,毕竟我还要在她手里讨生活,和她假装姐妹情深。”
顾离渊点点头,面上看不出信没信。
往日怨恨开了个口,帝茱干脆倾诉个痛快,“你可知,同样是十阶,差距却是天差地别?只有完美进阶十阶,才有可能在接受十一阶灌顶时进阶十一阶,不然,就会爆体。而海天秘境,则藏着完美进阶十阶的方法。我不能错过这个机会,不然我一辈子也无法超越她!”
“听起来,你对帝茹怨气很深。”顾离渊颔首,“你就这般与我说了,不怕我将此事说与你帝茹听?”
“你说了没用,”帝茱自信地开口,“你说了,我也不会承认。我会对我的好姐姐说,这是你的阴谋,目的是离间我俩情谊。她会信我,不信也会信,毕竟,我可是她展露自己宽容与仁慈的好道具,缺了我,她哪有那么多好部下安心跟着她做事,而不担心自己等某天失去价值,会被她放弃?”
她朝顾离渊调皮一笑,笑道天真又无辜,“我被她从小抚养大,我一直那么‘孺慕爱戴’她,她怎么会对我起疑?”
“你是个聪明人,你知道该如何做。”
顾离渊点头,“确实,我不会做这吃力不讨好之事。”
“我已将消息告知于你,顾云天,我可以拎走了吧?”
“你为何一定要保顾云天?”
“因为我只有他这个随从啊。”帝茱幽幽一笑,“我那好姐姐,一边说信我,一边又防着我呢。”
顾离渊点点头,话题忽然又拐回神国上去,“前任神国之主是谁?”
“是帝——”帝茱刚脱口而出两字,又闭上嘴,她嗤笑,“顾公子,这不在我俩的协议之内。”
顾离渊点头,“确实不在,不过,我总得保证你所说的消息的正确性。神国上任之主亦是帝国人,这神国,是你帝家暗部?”
帝茱歪头一笑,“你猜?”
不等顾离渊继续开口,她解开结界,走进房间,朝裴泓笑道:“泓公子,顾公子已经答应了,将我那不懂事的随从放出来吧。”
裴泓点点头,给裴家弟子传讯,不多会儿,便有裴家弟子压着顾云天回到厢房。
顾云天整整衣裳,走到帝茱身后站定。
他望向顾离渊,完全不遮掩眼底恶意。
顾离渊垂眸,逮着机会,还是将顾云天杀了吧。
帝茱看到顾云天,怒气隐隐压不住。
她脸上虽然笑着,眸子却一片冷凝,她压低声音道:“你是我随从,行事前可曾问过我?若还这般自作主张,我便只能将你送回我姐姐那里了。”
她声音虽小,但场上谁不是耳聪目明之人,自然将她话听得一清二楚。
裴泓几人脸上露出惊异之色,顾云天竟是帝茹下属?
几人心思各异,却谁也没再帝茹面前表现出来。
帝茱也没在意裴泓几人表情,见顾云天知错,面色略微缓解。之后她转身,与裴泓几人告辞。
等帝茱离开,裴泓几人回到自己院子,再次围着石桌坐下。
依旧是裴奇率先开口,“顾云天真是帝茹的人啊,顾云□□为,肯定是他个人行为。”
裴芳好奇地问:“你怎么得出这个答案?”
“帝茹帝茱和我们还有圆圆往日无怨近日无仇的,肯定不会出手对付我们啊,也只有顾云天和圆圆有仇,才会出手。”
第77章 77
顾离渊摇头, 觉得裴奇想得简单。
他为报母仇,一直在查神国之事,这次帝家不可能不知。
然帝家知道, 又怎么会不采取行动?
顾云天是神国之人,顾云天又是帝茹帝茱下属, 帝茹帝茱很难说清白。
而且, 帝国那边帝茹帝苏帝芜争帝位, 情势复杂,他们帝家任何人开口,都有可能是□□。
就如帝茱, 千方百计地将他怀疑往帝茹身上引,又口出对帝茹的厌恶,说不清是真想借助他的手削弱帝茹实力, 还是想给外人传达一种她与帝茹不合, 来进行钓鱼执法。
他开口道:“帝家这事, 就此打住。无论帝家如何,都是他们内部之事,你们裴家不必插手,只旁观即可, 免得落入他们帝家算计。”
裴泓敲敲桌子, 觉得顾离渊言之有理, 笑道:“确实,帝家都是人精, 一句话要分正反中立三面听, 要是有哪没考虑到,还真有可能落入他们的陷阱。我们只听听,不插手, 在旁看个热闹便罢。”
“可是顾云天,就这般轻轻放过?”裴奇不愿。
他们裴家未必怕了帝家,要是这次忍了,下次他们帝家再拿裴家随从家属开刀怎么办?
裴泓冷笑,“若他们胆敢再这般坏规矩行事,直接拿他们帝家人开刀。”
裴泓一锤定音,裴奇只得压下不满,他道:“那我再去我朋友那,听听那帝家笑话。”
说着,跑了出去。
裴奇不参加群英斗,外出不会出什么危险,裴泓随他去。
裴芳和裴泓也接连告辞,让顾离渊和江映岚安心呆在裴家驻地,若要外出,提前说一声。
顾离渊没留,目送两人离去,之后收回目光,对江映岚道:“我想去打探下帝家消息。”
帝家消息真真假假,偏偏神国又与帝国有关,他想亲自去打探,看能不能从这些杂芜消息中抽丝剥茧,获知自己想要的消息。
江映岚点头,“好,不过我们不能就这么出去。”
江映岚将两人皮肤涂黑两个色度,穿着普通灰褂子,鬼鬼祟祟出去了。
按照江映岚的说法,这是为了避免让人看到他俩是从裴家驻地出去,引起帝家人戒备。
打听消息,当然是越不引人注目越好。
帝家驻地位于东南面,与墨者鲁家驻地挨着,而鲁家驻地外有商业一条街,鲁家人支着木架在那摆摊,上边摆放着自己打造的各类小玩意。
所谓小玩意是鲁家人称呼的,其他家族的人自然不会真将它们当做小玩意,不过因鲁家人奇思妙想,很多法器看起来精巧,但并不实用,要想买个合心的,得慢慢挑。
现在,这条街上,就有不少人在街上慢慢逛,时而拿起摊上小法器,问鲁家人这法器功效,而鲁家人也脾性很好的解说,喧嚣又热闹,市井之气十分浓厚。
江映岚和顾离渊看了片刻,又从头到尾走了一通,发现鲁家人别看宅归宅,其实还挺爱说八卦,可惜一个个比较警惕,有人来就闭嘴不言,干脆找个空处,自己也支棱个摊子,探起耳朵听他们聊天。
鲁家人有常年宅在家里玩机关术的,有常年待熔铸房打铁的,白的白,黑的黑,江映岚和顾离渊混在鲁家人,一点都不突兀。
鲁家人自然知道他俩不是自己族人,可是逛街的其他上人却都没看出来。
盖因江映岚和徐清钰虽然没像其他鲁家人一般,摊上摆着自制小玩意,却胜在巧思,看起来像是鲁家人。
只有鲁家人,才会摆弄这些稀奇古怪的东西。
他俩在摊上摆了个抽奖机器,顾客一拉木棍,木棍顶玻璃珠移动,玻璃珠跳到哪格,就中什么奖。
对,就是街头小巷,专骗小孩子钱的弹玻璃珠中奖游戏,那木盘子被江映岚改装一下,让这个世界的人无法利用灵气作弊,而她依旧能操纵珠子移动轨迹。
不过,为了让这个游戏高大上,江映岚给它取名为测气运游戏,格子上分别标上如日中天、气运旺人、日薄西山、气运平平等词。
顾离渊压低声音问:“真能测气运?”
江映岚笑道:“怎么可能,气运变幻莫测,就算一时如日中天,若不修内德,这气运亦如无根轻烟;若气运平平,但平生多修善事,气运亦会增长,哪有什么一眼定终生的气运。”
“可是,很多善人横死。”
“那是福缘不够。”江映岚坐在顾离渊身侧,开口,“福缘和气运这东西,很难说的,飘渺而无从把握。世人看看一时,看一世,神看生生世世,每个神魂初生之时纯白无因果,然其后祂每一个念头每一个行为都会产生因,而这因又能引出后边的果。常话说,前世因今生果,这还是有道理的。”
“当然,并不是因果注定,就结局无可更改,从因到果,期间又会链接无数因果,或者其中一个因果,便能改变之前的因果,总之非常复杂。”
江映岚在地上画了一点,又从这点引出无数射线,之后,又用无数线条将射线连接起来。
“你看,”江映岚指着原点,“这是初生。”
她又在纵横交错的图案上随意一点,“这是其中一个果,从原点到这儿,期间有无数条路径,而每次选择的点不同,达到此处的路径都不同。又或许,前边有某个选择不同,还有可能这因,未必达成这果。人生就是这般,充满无数变化,思绪时时刻刻变化,未来也时时刻刻变化。”
“你娘之死,其实前边也有无数因果存在,比如你爹没有去密川秘境,比如你娘不认识你爹,比如你爹对你娘感情差些,再比如上层世家不打压下层世家,神国不曾建立,顾巧不曾妒忌等等,这算是人心,又算是世道。”
“我说得可能有些冷酷,但终究到底,是你娘不够强。”江映岚微微闭眼,道,“强弱相生,有强便有弱,但强弱并无错,错的是手握力量却无谦卑怜弱之心的人。力微而不怨,势威而不凌,虽依旧有阶级在,但人人都能生活下去,且活得幸福。”
顾离渊顺着江映岚的话语想想,道:“那必定很美好。”
“美好不是想出来的,是创造出来的,只要埋下一粒种子,便能开出最美的花。”
顾离渊听出江映岚话里意思,笑道:“明白的,我若开设学院,必然只收那些心性上佳之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