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她其实就是单纯的,不想让单世钧大冷天的还要这么来回跑来跑去地折腾。
单世钧心疼曲筱阳加班,而曲筱阳心疼单世钧不知疲倦的等待和奔波。她的心情,和他是一样的。
单世钧愣了一下,过了片刻,才低声问:“你确定?”
曲筱阳有些不好意思地别过头,做了个抬手捂嘴的动作,低声嗫喏:“这种时候,就不要反问了好吧……”
单世钧垂眸看着她,眸光中流转过一些深沉复杂的情绪,眼神很是温柔。
曲筱阳轻咳一声:“先申明,我只是觉得太晚了收留你一晚。我,我家有多余的客房。你……别想太多。”
单世钧微微笑了一下,凑过去,亲吻了一下她的脸颊:“嗯。”
*
深更半夜,孤男寡女的共处一室。
说不紧张是不可能的。
生平第一次带男人回家,曲筱阳连手脚都不知道怎么安放了。她完全没有这方面的经验,从单世钧跟着她进屋开始,整个心脏就像不是自己似的,在胸腔里砰砰乱跳。
曲筱阳悄悄按着自己那颗不争气的小心脏,又有些懊恼自己竟然一时冲动邀请单世钧留下来过夜了。
她不会成为古今中外第一个因为男朋友留宿而心梗的人吧?
作为主人,曲筱阳还是贴心地带着单世钧看了客房,准备了新的床单和被褥,以及洗漱用品一件套。
单世钧看着曲筱阳同手同脚地领着他走进浴室,微叹了口气,从背后靠上前去,用手握住了曲筱阳的胳膊。
男人从背后贴过来时,曲筱阳立刻身体僵硬,连动都不会动了。真·呆若木鸡,一副任人□□的小鸡模样。
他低头时,温热的气息就轻轻拂过她的后颈。曲筱阳脖子上起了一串鸡皮疙瘩,心跳得更快,整个人都要疯了。
满脑子都在想着他要干什么?……我该怎么回应?
“筱阳,”单世钧低头看着女人紧张的模样,微微叹了口气,“别这么紧张。你放心,我不会逼你做任何你不想做的事情。”
曲筱阳:“……”
曲筱阳微微侧头,看到镜子里的男人似是有些无奈的样子,眼神依旧很温柔……
啊……她感觉单世钧有些误会她的意思了。
她也并不是抗拒和他亲密接触……只是,凡事都有第一次。没经验还不准人紧张一下么?!
她正纠结着要不要稍微解释一下,单世钧又伸手揉了一下她的头:“太晚了,早点休息吧。”
……好像也不是个适合解释的时机。
曲筱阳摸了摸鼻子:“嗯……你也早点休息,晚安。”
单世钧忽然拉了曲筱阳一下。
曲筱阳疑惑地回头,下一秒,眼前忽地一暗。单世钧朝她低下头来,一个亲吻落在她额头上。
“晚安。”
*
曲筱阳整晚都睡得不太踏实,明明身体已经很疲惫,但大脑就是出于半兴奋状态迟迟不愿意入睡。
也许是因为单世钧就睡在她隔壁的原因。
脑子里塞满了很多画面和想象,一会儿是他俩初遇的场景,一会儿是他在T国拉着她惊险逃亡的情形。还有一些,不可描述的,冒着粉红色泡泡的画面。
在床上翻来覆去胡思乱想,折腾到后半夜,曲筱阳才终于入睡。
早上她是被一阵葱油的香味弄醒的。
隔着一道卧室门,隐隐约约听听到开放式厨房那里传来锅铲碰撞的声音。
曲筱阳愣了一下,迅速从床上坐了起来。迟钝的大脑逐渐清明起来,她想起来昨天留了单世钧在这里过夜。
曲筱阳迅速地冲了个澡,洗漱收拾好妥当才从卧室里出来。
一眼便能看见厨房里能身材高大的男人忙碌的背影。系着围裙专注做饭的男人也特别帅。
曲筱阳轻手轻脚走过去,正见单世钧从锅里铲出一个摊好的煎饼,放入盘子里。
单世钧早就听见曲筱阳的脚步声了,这会儿她一靠近,单世钧便转头冲她笑了一下:“早。休息得还好吗?”
曲筱阳一想到昨晚睡前满脑子都是他,便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和他对视。
单世钧却不知道她心里这些个弯弯绕绕,只问:“本来想给你泡杯咖啡,但我没见你咖啡粉放在哪儿了?”
曲筱阳‘啊’了一声,赶紧将咖啡粉拿了出来。
“我来泡吧。你喝浓点还是淡点?”
“浓点吧,谢谢。”
单世钧很快摊好了所有的煎饼,盛盘端上桌。
煎饼里放了鸡蛋,胡萝卜,香菇,小葱,又营养又好看。
吃到嘴里,味道更是惊艳。
曲筱阳忽然觉得,幸福大抵也不过如此了。周末的早上不用上班,睡个懒觉,喝一杯香浓的咖啡,品尝爱人亲手烹制的爱心早餐。不用轰轰烈烈,只愿细水长流。
享用过单世钧的爱心早餐,两人都不太想动,窝在沙发上,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
曲筱阳感叹道:“想不到你厨艺这么好。”
单世钧微微一笑:“嗯,身上要没两把刷子,女朋友都要跟着别人跑了。你喜欢的话,以后常做给你吃。”
曲筱阳愣了一下,微微有些不好意思:“什,什么跟着别人跑了……哪有什么别的人。”
单世钧偏头看着她:“就那个……车比我好那个。”
曲筱阳无语凝噎半晌,微微扶额:“我的单大队长,你怎么这么记‘仇’呢……”
他不过也就见她坐过一次肖毅的车,这就惦记上了。
单世钧淡淡地说:“我昨天等你的时候,逛了一下你们门诊部的宣传栏。那个人……肖毅,是心外的副教授?”
曲筱阳终于明白单世钧为什么忽然醋意横生了。男人似乎都有这种不知从何而来的,迷之胜负欲。
她忽然就起了坏心眼儿,想逗一逗单世钧:“是啊。肖毅可是我们院最年轻的副教授,青年才俊。”
单世钧果然上当,瞬间没了耐心,不甘示弱地说:“等我升了职,也是我们大队最年轻的正团级。我明年就能换一辆比他好的车。”
这小孩儿似的赌气发言让曲筱阳忍俊不禁,她微微一摇头:“我又不在意这些。”
顿了顿,她忽然回过神:“你要升职了?”
单世钧点了点头:“嗯,也是最近大队上决定的。本来想等事情敲定以后再告诉你,不过现在,我觉得还是可以先跟你说一声。”
曲筱阳看着他:“你要知道,我喜欢你,是因为你这个人,不是别的什么。”
单世钧看着她,认真道:“我知道。我只是想告诉你,你既然选择了我,我便一定不会委屈了你。”
曲筱阳又笑了一笑:“哪儿来什么委屈?只要跟你在一起,就不委屈。何况,车这种东西,到底是消耗品,身外之物。而且……你不是说,你车技比他好吗?”
单世钧眼中闪过一丝意味不明的神色,忽然挪近了些,一只手横在曲筱阳身前,搭在沙发一侧的椅背上,形成一个将曲筱阳‘圈’在怀里的姿势。
他低头看着曲筱阳的眼睛,声音里忽然染上一抹喑哑的欲:“是……你想试试吗?”
曲筱阳脑子“轰”的一声,直愣愣地看着他,整个人都似瞬间被点燃了似的。从脖子一路红到耳根。
两人对视良久,谁都没有先动。最后,单世钧眸色一深,认输似的,低头吻住她的嘴唇。
一开始就只是温柔的吻,很是细腻缠绵,让曲筱阳整个人如沐春风一般,像被蛊惑了似的,不自觉就伸手抱住了单世钧的脖子。
隔着一层针织衫传过来的体温,让人产生了一种莫名的安全感和想要亲近的感觉。甚至觉得再多一点也是可以的。
在这样令人沉迷的暧昧里,温柔的吻逐渐变得更为大胆火热起来。
就在此时,曲筱阳放在桌上的手机忽然响铃,不依不饶,一声盖过一声……
两人都僵了片刻,最后曲筱阳有些无奈地拿过手机。一看来电显示是医院,便立刻接了起来。
“曲医生,32床那老太太突然不行了,你赶紧过来看看吧!”
电话里说的32床的老太太,正是之前医闹那个王霞的母亲。
曲筱阳瞬间像是被冷水泼醒了一般,什么旖旎浪漫的遐思都褪了个干干净净。
第57章
单世钧见曲筱阳神色沉郁, 也收了那些旖旎的心思,看她的眼里也露出几分担忧:“出什么事了?”
曲筱阳有些抱歉地看着他:“我得赶回医院,有个病人情况不太好……抱歉, 今天又不能陪你了。”
难得休假一天, 本来说好两个人在一起,不问工作,就安安静静地和彼此待一天的。但她却又不得不放单世钧鸽子了。
曲筱阳心里愧疚,却不得不赶回医院。
单世钧用拇指轻轻抚过她的脸,理解地说:“没关系,你有你的职责。我们有的是时间,但病人等不起。”
单世钧开车送曲筱阳回医院,下车前,曲筱阳主动凑过去, 在单世钧脸颊上轻啄了一下。
“对不起, 下次补回来。”
单世钧心口猛跳一下, 看她的眼神晦暗不明:“补什么?”
“你想要什么就补什么。”曲筱阳飞快地在他耳边留下这么一句, 转身下了车。
单世钧看着曲筱阳迅速消失在住院部大楼里的身影,指尖轻碰了一下曲筱阳亲过的那个位置,心口一阵一阵地发烫。
他所求并不多。
像这样一个简单的吻, 一句简单的情话,就能陪伴他撑过那些曲筱阳不在身边的难熬的时光。
曲筱阳赶到住院部时, 老太太已经被送入了重症监护室。
“怎么回事?”曲筱阳穿上无菌服走进重症监护室,向值班医生了解情况。
“急性心梗。已经为患者服用了阿司匹林和替格瑞洛,曲医生,现在怎么办?是保守溶栓治疗还是支架?”
曲筱阳结果病例报告快速扫了一遍:“老太太年纪大了,而且前不久做过手术,溶栓风险大, 成功率低。通知心外的人了吗?”
“通知了……他们说,建议保守治疗……”
曲筱阳蹙眉,眼神中隐有怒意:“谁帮我去叫一下肖毅肖医生,他现在在台上吗?”
“我现在就去找肖主任。”
曲筱阳知道,心外说保守治疗,只是一个推脱的借口罢了。全院都知道,这老太太是块烫手的山芋,本身年龄大了,基础条件也不好,再加上子女不孝,只把她当做摇钱树。
现在老太太住在这里的治疗费,一部分来自她自己的医保,一部分是自己仅剩不多的存款,还有一部分……是曲筱阳和她科室里垫付的。
心外不愿意接这烫手山芋,究其根本,就是怕老太太上了台又下不来,徒惹一身骚。但凡和医闹占了关系的病人,没几个医生愿意接手的。
曲筱阳在这边等待的时候,又帮老太太仔细地做了个造影检查,详细记录了堵塞血管的位置。
肖毅过来的时候,看到曲筱阳正耐心地低着头,温声安慰着老太太。
肖毅敲了敲加护病房的门,曲筱阳转头看他一眼,又回头跟老太太说了两句话,才转身出门。
“这是造影的结果,你看看。我毕竟不是你们专业的,支架还是搭桥,你说了算。”
肖毅接过造影报告单扫了几眼,又抬头看向曲筱阳:“我们……借一步说话。”
曲筱阳:“……好。”
两人走到重症监护区走廊的尽头,肖毅才开口:“筱阳,我觉得老太太这情况,还是保守治疗吧……”
曲筱阳愣了一下:“你什么意思?”
曲筱阳心头微微一动:“之前心外回话说建议保守治疗,这事你是知道的……是吧?”
肖毅无奈地看着她,没说话。
曲筱阳眼神微颤,先是有些不敢置信地看着肖毅,而后眼神中的不理解慢慢变为了无奈。
她似自言自语地说:“也对……你现在是副主任了。科室里大大小小各种事,肯定都是要跟你报备的。”
肖毅上前一步,握住曲筱阳的胳膊:“你别激动,这事你听我跟你好好说。”
曲筱阳微微退了一步,挡开肖毅的手:“你说。”
肖毅有些尴尬地收回手:“筱阳,你也知道这老太太家什么情况。我们无论做什么手术,家属都不会签字的。造影你也看了,血管堵成这样,她这把年纪,不可能装支架,只能考虑搭桥。以她如今的身体的情况,风险有多高,不用我跟你说了吧?就算万一成功了,她又能坚持多久呢?无论她是死在台上,还是死于术后并发症,家属都不会放过我们的。就算你想救人,也要考虑值不值得吧?你想过这事可能会对你的职业生涯造成什么影响吗?”
肖毅所说的,于理上是讲得通,但于情上,曲筱阳还是难以接受。
曲筱阳安静了很长,才说:“你的担忧我明白。我只是困惑,我只是不明白,不知道为什么我们做医生的,原本也只是单纯想治病救人,现在却非要变得这样瞻前顾后犹豫不决的。我记得,刚毕业那阵子,大家什么疑难手术都敢接都敢上,但行医时间越久,胆子反而越小了。我也不明白,为什么在面对病人的时候,还要判断他有没有救的‘价值’。一旦考虑到病人余下的时间不多或者家属难缠,就觉得不值得浪费钱财和精力,或是承担风险去做手术……我不认同这种想法,当然,仅代表我个人。”
肖毅看着她,叹了口气:“因为医生也是人,不是神。这世上那么多人需要我们去救助,你救得过来吗?资源有限的情况下,不如去救那些值得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