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铃也不会认为一向是普通人的自己能突然被赋予什么光环。
怎么看，周围这些拿着手机试图偷拍, 还有频频回头的人，都是冲着柏泠来的嘛。
把手上的豆浆喝完，柏泠扫了一眼周围那些若有若无的窥探目光。
没什么恶意, 好像只是好奇和八卦。
而且大多并不是比赛相关人员, 很多背着包的看起来还像是游客。
拿出手机, 她打开有段时间没开的微博。
热搜第一：#付芷柔获国际大奖#
热搜第六：#豪门养女的PK#
热搜第二十三：#柏泠跨界#
“......”
此时此刻，只有一个词可以形容付芷柔——
阴魂不散。
谁要和她PK？
柏泠把手机息屏，塞进口袋，夹起餐盘里的小面包继续吃。
看起来好像没受到什么影响, 但眉间还是隐隐有些不悦。
叮啷——
筷子的尾部突然重重敲在了一边的玻璃杯沿。
刚刚喝完豆浆的玻璃杯被绊倒在桌布上, 顺着桌面就要滚落下地。
淩白眼疾手快地接住。
“怎么了？”毕铃问她。
柏泠不适地用力闭了闭眼。
右眼的视野中还有点黑色的光晕, 没有消散干净。
斜对面，一个背着黑色斜挎包的人刚刚离开座位, 正慌不择路地往外跑。
她刚刚缓过点, 看向那边准备说话。
头顶突然被轻轻一压，视线被帆布材质的帽檐遮挡得严严实实。
“哎，大神你干嘛去？”
扶了扶鸭舌帽, 柏泠抬头。
只来得及瞥见淩白已经走出餐厅的一半背影。
坐在对面的毕铃不解：“再过会就得走了，大神现在干嘛去了？”
柏泠略微抿了下唇。
“应该，会很快回来。”
刚刚那人不知道是用了什么闪光灯的照相机，居然有点类激光笔的效果。
让她一瞬间眼睛被强光刺到，失手打翻了杯子。
淩白追过去应该也只是说一下。
应该吧...
头顶的黑色鸭舌帽好像就是他去年在C语言课上常戴的那一顶，有点淡淡的香味，是从发丝沾上的。
像是青柠和紫藤花放在一处，清冽又温柔。
遮住部分视线的同时，也挡住周围那些纷纷投射过来的目光。
柏泠和毕铃在原位上等了大概二十分钟，才看见淩白。
衣着整齐，看起来没什么变化。
“只是找了酒店的安保而已。”淩白提起座位上的背包，解释。
柏泠不是很信。
找个安保，为什么会额角出汗？
“帽子戴好。”淩白像是预知到她要做什么，回头提醒，“比赛现场也有媒体的。”
这次没再沉默，她小小地嗯了一声。
线下赛持续两天，分两节。
每节八个小时，分别是第一天和第二天的上午十点到下午六点。
第一天的比赛是KoH模式，所有队伍同时对一道题目进行解答，同样时限内根据最优解排名进行积分。
第二天的比赛为攻防模式，二十支参赛队伍需要不停地寻找其他队伍服务器的安全漏洞并发起攻击，获得攻击分，同时还要防住其他队伍对自家服务器的攻击，获得防守分。
相比于线上赛看似是轻松了不少，至少不用两天无休止轮流转。
但实际上心理压力不会低只会高。
赛场布置得十分有科技感。
多个显示屏布满每一处，只要抬头就随时可见。
上面挂着二十个队伍的实时积分，还有第二天才会被派上用场的服务器攻守地图。
三人找到对应的座位台坐下，调试好电脑后才顾得上观察四周。
基本所有参赛选手全部就坐，女生数量寥寥可数。
不知道是因为吃了微博的瓜，还是因为仙女棒这个线上赛中异军突起的黑马名头，几乎所有的队伍都往这边看了一两回。
“害，”毕铃托着下巴感慨，“要不是因为还要比赛，我现在就去找个碗。”
柏泠没能跟上毕铃的脑回路：“找碗做什么？”
毕铃做了个单手伸在前，捧碗的姿势：“收钱啊！学妹和大神这颜值，说看就白看的吗？”
“......”
她就不该指望毕铃能在不正经的时候说出什么真知灼见。
主办方的比赛主持人走上台，拍了拍话筒，念了一遍比赛规则。
“别紧张。”
淩白坐在柏泠的左侧，俯下身和她耳语。
声音压过赛场上嘈杂的讨论和响亮的广播声。
“和线上赛一样就行。”
马上就要开始比赛，柏泠也不是那么是非不分，公私不明的人。
闻言轻轻点点头：“知道了。”
......
A市这边，三人已经进入紧张的解题阶段。
另一边的C市苏家，却不怎么安宁。
因为是周末，苏老爷子和苏遒又搬了过来，所以苏赫和苏父苏母都在家。
但几人没有像往常一样各忙各的，反而都聚在客厅。
被众人围在中间的，居然是平时最被嫌弃的苏晓。
苏母端了盘洗干净的树莓，小心地递给他：“先吃点水果吧，嗯？”
苏父居然对他慈祥了一回，问他喝不喝茶。
苏赫也沉默地往他后背塞了个抱枕。
苏老爷子抱着苏遒，虽然没说话，但也用实际举动表示支持。
苏晓接受到众人平时难得的关爱，不仅没有展现出一点喜悦，反而还苦大仇深地拧着眉。
一副所有人都欠了他千八百万的样子。
苏皎皎坐在圈圈的边沿，偷偷刷着手机，还注意着别把屏幕让苏晓瞧见了。
#付芷柔获国际大奖#这个话题在热搜榜上挂得高高的。
早上她看见时还很是瞧不起。
这都买的什么热搜？
挂在第一，但营销号下边的评论才两百条？
就算付家倒了，付芷柔不是还有宋家么，真给豪门丢人。
看了会热闹她就没再管，结果吃饭时就看见失魂落魄的苏晓。
那个时候再打开微博，各种数据已经确实符合上了真正的热搜第一，更别说已经翻了好几番的现在。
【XX娱乐：#付芷柔获国际大奖#据悉，此前多个热点事件的主人公，付芷柔在国际作曲大赛中获得金奖。此奖项含金量极重，此前少有国人曾在...】
【吃瓜XX酱：#付芷柔获国际大奖#失去了豪门身份的付芷柔，居然在国际作曲大赛中获得金奖，这是小说中的逆袭女主吧！】
【XX星推官：#付芷柔获国际大奖##豪门养女的PK##柏泠跨界#曾经的豪门付家养女在国际作曲大赛中获得金奖，豪门苏家养女...，大家认为谁更强呢[投票]】
什么谁更强？
付芷柔之前污蔑人抄袭还不够，现在还直接自己当起抄袭狗。
就紧着她们苏家嚯嚯是吧？
苏皎皎心里嘟嘟囔囔，但还是忍不住点开评论看看。
【我反复退出又进来，甚至去翻了个墙才确认这不是假新闻...】
【虽然好像是真事，但怎么都是辣鸡营销号在发啊...一股浓浓的水军味儿。】
【付芷柔好厉害啊！没有了豪门身份也是才女一枚呢！国际大奖~为国争光/红旗/冲鸭】
【楼上多少钱一条，有钱赚带带我~】
【为什么买个营销也要拉踩柏泠啊...什么仇什么怨.../疑惑】
看完评论，苏皎皎心里舒坦不少。
网友们还是有眼光的嘛。
不过...重点还是不对啊！
挠了挠头，苏皎皎蹭到苏晓身边，难得叫了声二哥：“哥，你别难受了，你写的曲子不都有手稿的嘛，拿出来澄清啊！”
“啊，”苏晓被她叫回神，“付芷柔那...也有我之前寄给她的手稿，早就过了六个月，已经不能鉴定哪一份更早了。”
“啊，那怎么办啊...”苏皎皎苦恼。
要是姐姐在就好了。
姐姐肯定能有办法的！
鼓着腮帮子，她忍不住又问了一遍：“一点其他证据也没有了吗？”
坐在苏晓另一侧的苏母从他背后伸手，扯了扯苏皎皎的衣袖。
用眼神示意她现在别再提了。
净扎心。
被扎心的苏晓却整个人处于一个恍惚的状态，都不止慢了半拍。
一分钟后才反应过来苏皎皎问了什么，悠悠地回答：“有证据啊...在她投稿前，我拜托柏泠帮忙指导的时候，有录音备份。”
“......”
苏家的客厅陷入了比之前还僵硬的沉默。
苏父忍住想一巴掌呼上这个儿子后背的冲动，尽量平静地问：“一个上午，你怎么都不说？”
“啊，我忘了。”苏晓好像这才意识到，挠挠头，然后伸手去够小树莓：“妈，这洗了吗...”
苏母唰地一下抽走果盘，端着上楼。
苏晓咽了一下口水，转了个方向：“爸，把茶递给...”
苏父一口把茶闷了，还是忍不住呼了苏晓后背一巴掌：“证据等会找出来给你哥，让他找法务部。”
苏赫站起身，拉了拉西装下摆。
嫌弃地看了一眼这个浪费感情的弟弟。
苏晓忙抱紧之前被大哥塞的靠枕。
守住抱枕后他再回头看，才发现苏老爷子也牵着苏遒去隔壁玩狗了，客厅就剩下旁边摆弄手机的苏皎皎。
一时间，他竟有些热泪盈眶。
还是妹妹贴心，还帮他在网上反黑澄清！
“皎皎啊...”
苏皎皎踢开拖鞋，在沙发上躺下，侧露出手机屏幕——
[XXXCTF比赛实况介绍：......]
“......”
终究还是错付了。
苏晓捧着一颗稀碎的心，上楼去找和柏泠一起录的曲目备份。
把音源连着电脑一起端给苏赫，他才回到三楼专门改造过的琴房。
往地板上一躺，摊成个大字型。
他又恢复成了之前在客厅那副神游天外的模样。
苏晓发现，看见付芷柔拿了他曾经写给她的作品去参赛获奖时，他心里居然没有什么难过，连愤怒都不是最主要的情绪。
也因为这个，才会忘记澄清这么重要的事情。
原来...
被抄袭作品，是这种感觉。
憋闷，一腔委屈和愤怒急于发泄。
又不得不暂时忍住，强挤出冷静去处理。
多少个日日月月的努力，突然就付诸东流，东流之后还反卷成海啸，狠狠拍打在他脸上。
把他心底的小房子全拍得稀巴烂。
几个月前，他对柏泠说的那几句话。
苏晓全拿来设想反问了自己一遍。
最后得出结论：
他当初就是个王八蛋！
翻了个身，苏晓在手机上也打开了苏皎皎之前看的比赛实况播报。
一定要赢啊。
这样柏泠说不定回来的时候心情就会好点。
说不定就能接受他的道歉了...
与此同时，隔得不远的宋家公馆里。
付芷柔正在茶室，和难得愿意邀她坐下的宋母一块品茶。
只不过宋母喝茶，她喝安胎药。
“这次差不多了？”宋母眼都没抬，吹着茶水上的浮沫。
“嗯，”付芷柔陪着笑，“毕竟是国际奖项，含金量很高。”
“现在网上热度也不低，之前所有事情的影响肯定都会消失，还能反升不少。”
宋母这才勉勉强强瞄了这个未来儿媳妇一眼。
重点看了两眼肚皮。
啧，要她说就不用结婚。
等宝贝孙子生下来，给一笔钱把这个不检点的女人打发了就行。
然后再娶个门当户对的。
不然万一宋旗想把家产留给那个野种，宋闫争的胜算都不够。
付芷柔被宋母看得浑身发毛，捂住了小腹。
上次产检时她用了药，也还好月数差的没那么大，险险瞒过。
只是到时候为了符合时间，要可惜这个孩子早产...
没事的，她是女主，这个孩子一定会健康出生。
书里她可是和宋闫生了好几个孩子，一个个聪明伶俐，懂事可爱。
给自己做完心理安慰，她偷偷算起了日子。
只要再忍一个月！
再有一个月！
柏泠就会和原书里的剧情一样，死于一场意外车祸。
连她的那什么劳什子画展都办不了。
到时候，所有一切都会回到正轨。
......
傍晚六点，CTF比赛的第一天正式结束。
所有选手都在几分钟内停下关注电脑，看向场馆内那面巨大的显示屏。
KoH模式的比赛和线上赛不一样的地方在于，前者是标准速度线上要求最高质量，后者是标准质量线上要求最高速度。
但同是解题，线上赛上成绩好的队伍，在KoH模式下一般也不会太差。
最后一道题的评估结果还没出来，分值还停留在上一题结算后的排名上。
“我有一个仙女棒，变大变小变漂亮”夹在队伍“We6D0g:）”和“为了部落！”中间，暂时排名第二。
倒是淩白的个人成绩，和线上赛时一样。
一骑绝尘。
毕铃双手扶着眼镜，看着显示屏碎碎念：“不知道能不能保住前三啊。”
柏泠摘下鸭舌帽，仰头滴了两滴眼药水，缓解长久注视屏幕的眼部疲劳。
等眼球感觉舒适了，她才也看向大屏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