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闯王在盯上别人家的粮食的时候,又何曾想过自己家的粮食也在被别人所惦记着。
金陵王让人去骗南闯王的亲信,说世家堡垒易守难攻,需要更多的人去支援,赵慎烈的亲信们虽然没有接到命令,但到底是对自家主公的安危担忧上了心,顾不得违反军令,直接带了一批人连忙赶过去支援。
只可惜他们一到半路就被更多的人所截杀掉。
面临粮食不够的危机,各路诸侯的手段皆不相同,三个异姓王或联手或借粮,朝廷出来的正规军帝王军队则是趁着断粮前给自己找条新的后路。
而王淳之则看着送上门的兵马心里并不是很满意,他道,“帝王军队的人手太过庞大了,我并不需要那么多先不说,就说你们很大一部分人并不能被称之为一个合格的兵。”
“也许你们能在帝王手下随便混日子,但是在我这里,不行。”
王淳之这话让帝王军队的将领们脸色涨红不已,“你收不下我们那么多人,直说就行了,但是侮辱我们的名声,那就太过分了。”
“你们居然还有名声。”王淳之诧异出声道,“你们知道真正的兵是什么么!”
“……忠于君王,忠于朝廷。”帝王军队的人抿唇道,突然发现他们好像连这点都没做到。
而帝王,他们基本都没见过,所谓的忠君,感觉,还不如对他们上级的拥戴呢。
“不,真正的兵忠诚的对象应该是国家和百姓,而不是单独的某个人,你们可以成为盾牌,也可以成为武器,但那都应该是为了国家,而不是沦为私人手中的打手。”
“以人为主,主逝后,兵的忠诚将寄托何处?以国家为主,你们不死,国就不会灭。”
所以,忠国就是忠心,爱国就是爱自己。
帝王军队的将领们两眼茫然,从来都没有听说话这样的话,因为上面的人给他们饭吃,就是为了让他们忠诚于某一个人的。
反倒是王淳之这话在这个世道才是真正的异类。
“我为人比较苛刻,道德水平比较高,我会要求当兵的具备基本素养,而你们大部分帝王军队里面的人都是做不到的。”王淳之对他们道。
“你凭什么觉得我们做不到?”帝王军队的来人不服气道,从来了之后,这个琅琊王就一直在贬低他们帝王军队。
要知道帝王军队由整个天下供养,可以堪称这个时代最精锐的将士们了。
现在听到王淳之捧高踩低,他们心里立马涌起一股不服气来。
“我的兵,不能行匪事,凡事做了这样的事,会按照所做之事接受大小不等的惩罚。”王淳之看着他们道,“你们扪心自问,除了有人养着,你们行事和那些无所顾忌的土匪强盗之流有区别么?”
帝王军队的将领们神情全都僵住了,他们好好的回想了一下,匪类是怎样的?烧杀抢掠,无恶不作,毫无人性可言。
军队有人供养,并不缺粮食,但是人一旦吃饱了,就会想别的事,比如金钱或者美色。
他们的人虽然没有匪类那般恶贯满盈,但是看上什么东西直接就抢回来,看上哪个妇人就直接扛回来,看谁不顺眼,当场打死个人这样的事情却是不少的。
以前他们从没觉得自己有什么不对,但是被王淳之这么一说,他们这才发现,他们的行事作风其实和那些匪类没什么两样的。
只是因为他们的肚子是饱的,一般很少把事彻底做绝罢了。
但要是饿了肚子,谁也不敢保证他们不会像匪类那般行事。
兵匪,兵匪,从来都是不分家的。
但是在王淳之这里,它开始分了。
手底下那么多的人,自然不可能每个兵都会听从王淳之这一套,但是王淳之并没有看在他们是追随自己的人份上有丝毫的手软和留情,而是制定出明确的军规,告诉他们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
他注重德行,下面的人自然也会向这方面靠拢。
但是这个世道的上位者更注重自己的利益,他们哪管下面的人什么秉性什么想法,好用就行了。
至于他们会造成多少家破人亡,妻离子散,这些事情他们从来都不会去管。要是按照王淳之的标准,帝王军队里面的人直接就能刷下去六成有余,更别说帝王军队内还有很多不好的风气,贪污军饷等状况。
真正算下来,能清白的压根没几个。
不过王淳之也知道很多人一开始并不是这样的,新兵是受到了老兵的耳濡目染,渐渐变成那样的。
对于军队,风气是很重要的。
一旦王淳之一下子接手了帝王军队的人马,相信过不了多久,他手底下的兵风气也要跟着变坏了。
因为相比起来,学好不容易,学坏却是最容易的。
“难不成我们以后真的要沦落为土匪为生?”帝王军队的将领们茫然道,无法想象身为朝廷正规军的他们和所谓的土匪强盗之流只有一线之隔。
身为兵,他们心中有匪类不具备的荣耀感,一时间很难接受这个有可能的未来。
“我这里只收留身家清白的兵,你们前方如果没有路了,可以回家种地啊。”算是提前一步回归田园吧。
帝王军队的将领们苦笑道,“拉倒吧,我们从军那么多年,变得只会杀人,哪里还能拿的起锄头去种地啊。”这就是他们第一时间考虑的成为土匪之流,而不是回家种地去。
多年的军旅生涯,让他们的手已经习惯了握刀杀人,而不是拿起锄头来种地。
毕竟在上位者的眼中,他们就是专门用来杀人的。
“原来如此,你们是没有一技之长啊。”所以离开了朝廷供养,就会变得什么都不行了。
王淳之这里倒是有很多条出路,但那都是为他的兵准备的。
第214章
上过战场见过血的兵在卸甲归田, 回归普通人的世界里,会有很大可能被当做异类来对待。
毕竟不管是胆气还是经历,已经把原本还算普通的一个人给打磨的和一般人格格不入了。
就宛若一只孤狼离开了狼群, 入了羊群一般的感觉。
这种不同经历所带来的差异别说让普通百姓适应了,就连老兵自己也浑身感到不自在, 心中会有茫然孤独之感。
更别说离开了军队的老兵没有了来自上面的约束力, 很容易仗着自己的力量来放纵自己, 有不少还会做出伤害普通百姓的事情来,这些都是让他们独自回去以后很有可能发生的事情。
对于这些问题,王淳之几个从一开始就和众人仔细的讨论过,一是给那些退伍的老兵安排未来工作,让他们老了之后也能有所保障, 而不是像用完用坏的东西一样被弃之不管,就像帝王军队的将领们说的那样, 手中习惯握刀上战场杀敌之后, 就再拿不起锄头了,也许在以前,他们只会有回家种地一条路,但是各种工厂的出现,将来会成为他们不同类型的选择和出路。
二就是管理问题, 王淳之不打算对退伍的老兵放松管理,人都是有惰性的, 别看在军队里纪律学的多好,那都是有人盯着,有人给他们制定目标,可以让他们一直往前走,退伍之后的老兵会对自己的前路茫然, 看不清自己前方的道路,又没有人监督和管束,可不就容易仗着自己比旁人高出来的力量为所欲为。
三来就是老兵的心理健康问题,身为同类,杀过同类之后会突破一层心理上的障碍,这就是普通百姓和老兵之所以格格不入的原因。
因为普通百姓们只要一想到这是能杀人的,能够威胁到他们性命的存在,就会本能的对老兵产生一种不自觉的警惕感,这是任何一种生物面对强大同类都会有的不自觉的防备本能。
所以与其让老兵回归到普通人的生活中,还不如让他们集中起来,给他们找点事做,身边都是和自己有些类似或者相同经历的人,他们也能更加如鱼得水,而不是觉得自己是被排斥的一方。
只是就像王淳之想的那样,这些只是从他手下退休的兵才有的保障,而帝王军队的大部分兵丁压根都没有进军队里的资格。
“没有一技之长没关系,我这里有很多东西可以让你们学习,但前提是先清理掉你们军队中的那些蛀虫们。”王淳之对帝王军队的将领道。
帝王军队的将领们听了眉心不由顿跳,问道,“你打算怎么安排那么多人?”
“我手头上有很多不需要任何技能的活计,上手很快,酬劳不错,我可以让人带你们去看看,然后你们再给我答复。”王淳之道,让王沛良带着他们去看看工厂模式。
最底层的流水线工人自然不需要什么技术,只要有手就能干活,头脑灵活的还可以学习工厂技术,然后被分配到更好的职位,后面这一点看的就是他们各自的后天学习能力了。
别看工厂之类的东西才刚起步,却已经有了大批的订单和更多的人手需求。
这也是王淳之他们安置更多百姓的手段之一。
人一闲下来,总会弄出各种各样的是非,现在有工作安排,有钱挣着,不知道少了多少不必要的纠纷。
河南的景象和帝王军队的将领们想象中的不一样。
在他们看来,河南既然落到了琅琊王的手中,这里又不是他的嫡系,琅琊王怎么可能会好好的安置这些百姓们,不把河南百姓彻底榨干用来供养琅琊王军队那都算一个明主了。
但直到亲眼目睹之后,他们这才知道他们想错了,并且大错特错。
和他们附近的百姓一比,这里的百姓更像是生活在太平盛世一般,脸上洋溢着久违的笑容不说,每个人的身上都生气勃勃,和他们那边,和南方那边最底层麻木的等待着死亡降临的百姓们,这里的百姓宛若不知外界疾苦一般。
但这里的百姓怎么可能不知道呢,乱世降临,谁都不可能避得开。
他们现在之所以这样,无非是眼前出现了生的希望罢了。
军队将领们心中五味杂谈,然后去看了工厂,恩,这个大木头疙瘩是啥玩意?
他们没一个能看懂的。
“这里是一个纺织厂,可以快速纺织出棉线,然后出售出去。”王沛良为他们介绍道。
纺织厂里面基本都是女工,男工很少见到,基本干的都是需要搬运的重活。
哪怕不是很懂纺织,帝王军队的将领们也能看的出来那些女工纺棉线的速度飞快,一匹棉布居然在他们的眼皮子底下就成了,这让帝王军队的将领们看的眉眼顿跳。
要知道,这个时候,一个妇人一天能织出一匹布来就能称得上是巧妇了。
而布这种东西,在很多时候都是能当钱来用的。
所以,在他们眼中,那些纺织女工哪里是在织布,而是在往外弄钱啊。
直到他们被王沛良带出来以后,脑袋依旧还晕乎着。
“我们这就赶快赶回去,商议一下我们的选择,会尽快回来回话的。”帝王军队的将领们对王淳之叹道。
一边是一同并肩作战的兄弟,一边是难以抵挡的安稳和利诱,他们心中实在无法做决定。
不过好在帝王军队的将领们不是一个两个,而是十几二十个,一个人尚且都能弄出精分这种事情,更何况是那么多的将领了,所有人的意见自然不是统一的。
想给自己找条后路的将领们占大多数,那些反对的人也不是出于什么对帝王的忠心,而是觉得不应该选择琅琊王,再次屈居于他人之下。
他们自己找一块地方占山为王不行么?
别说,还真有不少将领意动。
如果那些将领没有见过琅琊王,和见识到他们的工厂,心中自然会被说动。
只是琅琊王那里能够给他们提供足够的安稳,这样就足够了。
当匪他们实在没有经验,只能继续当兵了。
“既然咱们谁也说服不了谁,那就分开吧。”
“只盼望着我们兄弟们未来不会战场上见。”帝王军队的保守派们说道,最先做下了决定。
先不说他们军队有很大一部分人没办法带过去,带过去也是一个身死的下场,还不如让他们跟着想走的人一起离开,就当全了这些年的情谊了。
“这可是你们说的,不能反悔啊。”想要落草为寇的帝王军队将领们笑着说道。
保守派们心情颇为沉重的点了点头。
他们什么话都说了,但是依旧有人对琅琊王弄出来的工厂不以为然。
因为在他们看来,别管工厂能怎么挣钱和有保障,只要他们有人有实力,到时候那些东西都可以抢过来,还不用他们付出自己的劳力,多好。
所以两方人心里都非常清楚,今天一旦分道扬镳,以后就很可能在战场上再见。
到那时,他们将不再是战友同僚,而是敌人。
此时距离大后方运输粮草的时间已经过去半月有余,运粮的队伍依旧不见踪迹。
而帝王军队的粮草也即将告罄,只剩下最后几天的量。
那些想要落草为寇的将领们仗着跟随他们的人多而强势的分走了大半多的粮食,只给准备投靠琅琊王的将领们留下了几顿的量。
不提分粮食弄出来的闹心事,今天也代表着帝王军队内部彻底的决裂。
至于远在天边的帝王,没有人在乎。
没有粮食,他们就要饿死了,这个时候自然要以保命为主。
兵力、粮食、马匹、盔甲、武器,准备投靠王淳之这边的将领自然是吃亏的一方,跟随他们的兵丁,满打满算才不过三十来万。
这些人都是他们精心挑选出来的,虽然身上或多或少都有些毛病,但是烧杀抢掠那样的事情却是没有做过的。
只希望他们能过了琅琊王那一关,不至于让他们亲眼看着自己手下的兵因为触犯了琅琊王军队的军规而被处死。
异姓王们就在帝王军队的边上,他们一有异动就被发现,当异姓王们发现帝王军队真的闹分家,并且真的分崩瓦解,心里欣喜若狂,正当他们准备直接发兵痛打落水狗之际,发现南闯王还没有回来。
虽然他们能用骗术把南闯王的人骗走一些,但若是没有南闯王本人在,哪怕他们同为异姓王也是指挥不动南闯王的兵力的。
就在金陵王岭南王两人因为错过大好良机而生气发怒之际,南闯王那边终于传回来了消息,说是南闯王受了重伤,现在正昏迷不醒。
南闯王是横躺着被人带回来的。
这样的南闯王自然无法再调遣人手。
见他这样,金陵王和岭南王两人互相对视一眼,随后取消了心头打算,宁愿眼睁睁的看着帝王军队带着那么多东西逃离,也不能损耗自己的兵力,免得便宜了南闯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