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无法想象今天要是没有遇见族长和良子,被他们给敲打清醒,以后他的人生会是怎样的。
听到王淳之和王沛良两人对赌坊的手段分析的头头是道,众人顾不得惊异,让家里面的晚辈去通知村里人,王老汉则拉着王三的手道,“走,我们去找那个缺德的小兔崽子的爹娘去。”
王大胆住在镇子里,他爹娘可还在村子里面呢,不仅如此,王大胆的父亲还参与了水渠的建设。
忙碌了数天,终于有机会歇一会,王大胆的父亲吃完饭后就在自家院子里面乘凉,手上摇着一把大蒲扇,有些昏昏欲睡。
家里没有点灯,就着院中的月光也非常的惬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数道脚步声,听判断居然是冲着他们来的。
“王老莫,开门。”王老汉在门外气势汹汹道。
“门还没关,自己推进来就行。”王大胆的父亲道,一听语气觉得有些不对。
比起来家里面闲聊的,更像是过来兴师问罪的。
可是他没得罪过王老汉啊。
门被推开,王老莫发现来家里面的人还不少,后面好像还有更多的脚步声赶来,“这是怎么了?”
“呵,你还是听听自己儿子干的好事吧。”王老汉冷笑着把王三推到前面。
王三看了一眼王淳之和王沛良这两个跟过来的小家伙,眼一闭,把今天的事情全都说了出来。
“啪嗒”,王老莫手中的蒲扇落地。
“三儿,你再给叔说一遍,叔刚才没听清楚……”
“叔,王大胆已经成为赌徒了。”王三心有不忍道。
毕竟王大胆是在外面学坏的,看样子家里人并不知道。
不过也是,学坏这件事肯定是要瞒着家里面的……。
这一夜,王家村不少家里都亮起了淡淡的烛光。
第二天,正当王淳之向全村村民们告知王大胆的意图,让大家提高警惕之际,王家村的村口连夜赶回来了一个风尘仆仆的妇人。
妇人怀里抱着一个半大点,头上扎着丸子的小姑娘,本人则嘴皮干裂,身后背着一个柔软的包裹,看到王家村,她眼中浮现出了一丝希望。
王老莫坐在村民的最前排,面色羞愧的连头都不敢抬,“等会我们就去镇上把那个臭小子给带回来……”希望一切都还能来得及。
就在这时,村民们的后方产生了骚动,妇人目带疑惑的看着村民们给她和孩子让路,有些摸不着头脑。
“爹,娘。”看到最前排的王老莫夫妇,妇人眼睛一亮,出声喊道。
王老莫夫妻俩蓦然抬头,惊诧道,“大胆媳妇。”
“你怎么回来了?”
妇人手上拉着女儿,低头看着自己腰间的衣摆道,“……家里面断粮了。”
第22章
“什么?!”王老莫夫妇两人听了豁然起身。
他们只希望自己心里面的猜测是错误的。
“是镇子上面断粮了?还是家里面没钱了……”虽然前者可能会引起更大的问题, 但是老两口却希望会是前者。
“爹,娘,是我们一家没粮了。”妇人抿唇,再次说道。
家里没粮, 就意味着没有余钱买粮,如果是之前听到这个消息, 他们老两口可能还会感到诧异,可是现在,他们哪还能不知道家里面的钱被王大胆拿去干什么用了。
王老莫颤抖着嘴唇, 依旧抱有一丝希望的问道, “家里面那么多的钱,都被大胆败在赌坊里面了?”
要知道当初可是得了好几十两银子, 让他们老一辈的正经来花, 十年时间都花不完啊。
妇人猛的抬头, 瞪圆了眼睛, 诧异道,“爹你怎么知道他是赌博输光的?”
他们夫妇两人住在镇子上,平时回来村里的次数并不多,消息并不灵通,这次要不是实在没办法了,她也不会带着孩子回来。
只是她没有想到,还没想好怎么和家里长辈说呢,家中的长辈们就已经知道了。
王老莫不禁惨然一笑,事到如今, 他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再也无法做到自欺欺人。
他的儿子在外面真的学坏了。
“嫂子,能说说他已经赌博疯狂到了什么地步么?”王淳之过来问道。
赌徒都是疯狂的,赌瘾上来,六亲不认,为了一赌为快,他们甚至不惜倾家荡产,理智亲情之类的,全都丧失掉。
黄、毒一上瘾也是这样的,它们可以让人化身欲望的俘虏,只留下人形还存在于世。
妇人看向王淳之,“这位就是族长吧。”
见到众人都看她,妇人道,“我也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开始赌博的,我们刚在镇上落户那会,他每天都出去找活,有时候一天也能拿回来点钱,那个时候我们手里有钱,也就没在意那些小钱……”
手里有钱,心里不慌,王大胆在镇上一般混一天是一天,她那个时候也没催促他。
毕竟按照一般的生活水准,他们的钱省着点用,绝对可以花到女儿出嫁。
只是计划赶不上变化,王大胆在镇子上面沾上了赌瘾,手中和家里面的钱如流水一般的撒了出去。
“我记得刚开始的时候,他还能从赌坊里面赢钱回来,直到前一段时间,他老是输钱,为了能把投进去的钱给赢回来,他就继续往里面投钱……”
王淳之则趁机对村民们讲解道,“这就是赌坊的一贯套路,只要你心里舍不得那些已经投进去输了的本钱,心有不甘,之后就会继续追加成本,到了这个时候,赌坊已经不会再让你赢了,赌徒们只会一路输下去。”
“输到卖房卖地,卖妻卖女卖儿……”之所以没有父母,那是因为大部分的爹娘卖不上价钱,没什么利益,要不然赌徒哪会管你生养了他。
村民们不由集体打了一个寒颤,妇人不由把自己的女儿紧紧的抱在了怀里。
事实上,她并不是因为肚子饿才带女儿回来的,而是在镇子上亲眼目睹了另一家赌徒的惨状,怕王大胆赌红了眼,会依葫芦画瓢把她们娘俩也给卖了,为了能够保命,她这才带着自己女儿连夜从镇子上赶了回来。
王淳之的讲解让村民们对赌博有了一些浅显的了解,外行的他们不禁纳闷道,“难道赌坊能够自由控制赌徒们的输赢么?”
他们以为那些赌徒们输了是时运不济,却不曾想这完全是赌坊在幕后操作。
这样一来,哪个赌徒能赢得了庄家啊。
“没有出老千的手段,没人敢开赌场的。”王沛良见怪不怪道。
后世是一个信息大爆炸的时代,那个时候很多行业的潜规则都不再是秘密。
他们两人把赌坊的秘密给揭露出来,对于这些对赌博了解不多的村民们冲击力是巨大的。
妇人睁大眼眸,下意识道,“那输的那些钱……”有没有可能再要回来。
话刚说出口,妇人就意识到了不妥之处。
要知道赌坊做的可不是什么正经生意,未必就没有那些输红了眼睛的赌徒们闹过,现在镇子上面的赌坊依旧开着,就意味着那些人已经铩羽而归,更甚者,说不定连命都没有了……。
想到这里,妇人连忙抱紧了自己的孩子,满眼的茫然。
手上没钱,家里面的男人又变成了那样,她不知道自己以后的日子该怎么过下去。
如果自己女儿是个男丁就好了,这样她后半辈子也能有个依靠。
“娘亲~。”似乎是感受到了自己母亲的害怕,小女孩抱紧了自己的母亲。
王老莫深深的叹了一口气,对妇人道,“大胆家的,你带着孩子和你娘回家去,我去镇上把大胆带回来。”
他一个人自然是带不回儿子的,王淳之朝人群中喊了一声,问谁愿意跟着一起去,“呼啦啦”站起来了一大堆的男人。
有同姓的,有外姓的,这个时候都愿意去帮王老莫把儿子带回来。
王淳之看着站起来的人,挑出几个身体强壮的,对王老莫道,“你们坐马车去吧,可以快去快回。”
他家马车有几辆,完全可以把人装下。
“谢谢族长了。”王老莫感激道。
事不宜迟,他们连忙套了车,什么都没准备的就赶往了镇子。
他们走后,聚在一起的村民们并没有散去,全都围绕着王淳之和王沛良两人,问他们有关于赌博的更多陷阱。
关于赌博行业的潜规则是他们以前没有接触过的,完全不知晓其中的弯弯道道。
王沛良正要为他们讲解更多,却看见王淳之在暗中给他打手势,让他别再说了,王沛良逐渐住嘴,把话题往王大胆的身上引。
村民们的注意力被转移,“等大胆回来了,可不能再让他去镇子上面了,你看,他在那都学坏了。”
“就是就是,等他回来了,一定要好好的收拾他一顿,让他别再赌了。”
王沛良趁机和王淳之汇合,“为什么不让我说下去,让大家从心里提高警惕不好么?”
“说的太多的话,很可能会适得其反的。”
“后世赌博的潜规则揭露了那么多,世上的赌徒数量变少了么?”王淳之反问他道。
王沛良不由一愣。
是啊,后世的人既然都知道赌博的黑暗,那为什么还会前仆后继的踩进去?
想到他刚才差点把村民们对赌博的好奇心给引起,王沛良后悔的直想咬自己的舌头。
别王大胆没救回来,村子里面其他的村民们再沦陷了,到时候他的罪过可就大了。
王淳之不知在想些什么,眸色幽深黑暗,眼中寒凉的几乎没有一丝温度。
王沛良激灵灵的打了一个冷颤,问道,“你有办法可以戒除掉王大胆的赌瘾么?”
王淳之看了他一眼,道,“赌瘾是一种心理疾病,只要病人不配合,外界的力量是没什么用处的。”
而世间百分之九十九的赌徒都是不会回头的。
到了中午时段,众人在开始用饭之际,数辆马车从镇子上赶了回来。
看到的村民们关心道,“把人带回来了么?”
“没,我们去了没有找到人。”车上一名壮汉郁闷道。
今天他们算是白跑一趟。
去之前他们谁能想到会是这样一种结果。
家里,王淳之手中摩挲着一本崭新的书本,翻开第一页,上面就只有一个“孝”字。
这是王家的族规,上面还没有多少规定。
而第二个族规,王淳之已经想好定什么了。
来还马车的王老莫一脸的懊恼的告诉他,“那个臭小子没有回家,他一定在那个什么赌坊里,我们不好进去捉人。”
去的几个村民虽然体格强壮,但是赌坊豢养的打手们也不是吃素的。
他们衡量了一下双方的差距,还是没有选择直接进去捉人。
“我收拾收拾东西,过去镇子上守着,总能等到他的。”王老莫叹息道。
王淳之问道,“你有没有想过他回来后怎么处置他?”
这个王老莫哪能没有想过,败光家里面所有的钱,让妻女饿着肚子跑回村,没有一丝男人该有的担当,他这个当父亲的心里既恨且痛,“……等他回来了,我亲自打断他的腿。”
对于一个父亲来说,这是一个沉重至极的决定。
说完以后,他整个人就像老了十岁一般,再不复几天前挖水渠的精气神。
就像是精神支柱被抽离了一样,王淳之感觉到他在迅速的枯去。
“族叔,为了你的孙子也要多保重啊。”
“父亲不行,以后那个孩子能依靠的就只有你这个当爷爷的了。”王淳之为他打气道。
今天那个妇人过来的时候,他就感觉到她的腹中有另一股幼小的生机,除了怀孕没别的解释了。
至于性别是不是老人最看中的传宗接代的男孩,王大胆现在还活着呢,就算这个不是,后面也会有的。
王淳之的话为生机正在消逝的王老莫心中注入了一股强心剂,他惊喜道,“族长,这是真的么?”
“这个得找大夫过来看看才行,毕竟我并不会医术。”王淳之道。
王老莫暂时顾不得为自己儿子伤心,连忙跑去外村找了一个大夫回来。
家中的妇人看到自家公爹请了大夫回来有些不明所以,直到被大夫检查以后,她才知道自己已经怀有两个月的身孕。
大夫道,“身子有些不妥,不管是大人还是孩子都有些虚弱,得好好的补补。”
联想到自己抱着女儿走了一夜的路赶回村里,妇人心有余悸。
“上天保佑,这是个男胎。”妇人抱着自己的女儿道,眼前仿佛看到了希望。
家里一旦有了男丁,她和自己女儿后半辈子就有了指望,她也不用担心自己的女儿会被卖掉了。
“就算这一胎不是,只要继续怀下去,还能少的了男孩么。”王老莫老伴端了一碗鸡蛋羹进来道,很显然听到了妇人刚才的话。
这让妇人面色羞赧起来。
“等大胆回来了,你就和他好好的生孩子,争取给他留个后……”说着,老妇人眼中不禁流下了泪,“有了孩子后一定要好好的教导,是我和他爹害了孩子啊。”
妇人想说不是的,没去镇子上之前,王大胆平时浑归浑,但是也没做过什么明显的坏事。
他是去了镇子上才变坏的。
只是这并不能安慰到两个老人家。
出乎意料的,还不等王老莫收拾东西去镇子上等王大胆,当天下午,王大胆就晃晃悠悠,久违的回到了王家村。
“王大胆回村啦——。”看到的孩子们大声喊道。
村民们纷纷侧目,连忙奔走相告,“王老莫,你不用去镇子上了,你儿子回来了。”
王大胆周身弥漫着浓郁的酒味,对王家村村民们各种打量的眼神不以为然,直接回到自己家,高声道,“爹,娘,我回来看你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