奥斯汀看到她,走了过来,他仍是一贯的有礼温和,见十愿气喘,还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替她顺气。
“咳……”十愿抬起头,“赫莱尔呢?”
奥斯汀那张雪冷色的脸上便浮现出踌躇的表情:“……刚刚才走。”
十愿手指紧了一下,她说不出现在是什么感受,只觉得喉咙火烧火燎的,像是被灌下一口滚烫的热油,灼灼痛意直达心底。
瞧见她失魂落魄的脸,奥斯汀的眉宇间落下一层轻雪似的不忍,犹豫片刻,忽然弯下身,飞速递给她一件东西:“拿着。”
有什么冰凉的东西被塞入手中,十愿低下头,一片漆黑的圆形鳞片躺在手心里闪闪发光。
“这是……”
“这是赫莱尔先生想要送您的礼物,”奥斯汀道,声音压得低低的,“本来都是要拿去火化的东西,但是我悄悄把它留下了。”
十愿的喉头梗了一下:“谢谢您。”
奥斯汀朝她笑了一下:“那么我还有公务,”他朝十愿点点头,“就先走了。”
十愿勉强弯了下嘴角,让至一边,奥斯汀从她身旁经过时,一句低语忽然飘来——
“加油。”
十愿微微睁大眼,看见年轻警官的脸上蜻蜓点水般闪过一个微笑。
他像是能看透十愿心底似的,飞快眨了眨那双红宝石般的绯色眼睛。
等走出十愿的视线范围,奥斯汀拐入一个转角,拨通了一个电话。
“恩,东西交给她了。”
对面人又说了几句什么,奥斯汀笑了起来,眼中满是愉悦的光芒。
“请一定不要让我失望哦。”
***
七月的天总是变化得让人措手不及,分明还是艳阳高照的天空,下一瞬,却转而被乌云笼罩。
空气中弥漫着风雨欲来的气息,十愿没有带伞,只好加快脚步,希望能在下雨前回到家。
她走着走着,忽然顿住脚。
那枚黑色鳞片呢?!
十愿慌忙开始翻找起来,终于在包的夹层里看到它,她小心翼翼拿出鳞片,虽然厚度还没有十愿指甲盖的一半厚,却坚|硬无比,轻轻绷起指甲弹了一下,还会发出金石鸣撞的声响。
总觉得这鳞片有些眼熟……十愿瞪着它看了好几眼,才恍然大悟——这不是恶魔花札封面上包裹的那一圈鳞片吗?!
没错,她眯起眼,将鳞片抬近眼前,十愿摸过无数次恶魔花札,早对它的外表了如指掌,这种熟悉的触感,绝对是恶魔花札上的鳞片!
十愿的呼吸急促起来,难道说……恶魔花札也跟随着她来到这个副本了?!
不行,她必须向奥斯汀问个明白,这枚鳞片到底是怎么回事!
十愿换了只手握住鳞片,刚想掏出电话,头顶忽然坠下一声巨响:“轰——!”
一道惊雷在她上空炸开,十愿手一抖,手机差点掉下去。
“要下雨了!”周围行人纷纷加快脚步,慌慌张张地逃向最近的建筑物,十愿被人流夹裹着,身不由己地顺着走了几步,忽然,她脸色一变,木桩似的站住了。
“走啊!”后面人推了她一把,不满道,却见她表情慌乱,嘴里不停嘟哝着什么“不见了不见了”,那行人还以为碰见了精神不正常的人,嘟哝了一句“晦气”,正想抬脚走,目光又在十愿的手背上卡住了。
“喂,”他忍不住提醒,“你手上沾了脏东西。”
“啊?”十愿一愣,才想起抬起手臂,一看发现刚刚不翼而飞的黑鳞正紧紧贴在上面!
“谢谢!”
她的脸像是被一束光点亮了,行人惊悚地看着她如获至宝般捧起那枚黑不溜秋的东西,大感恐惧,摇着头道“真是没救了……”,一边迅速离去。
十愿没有理会他,正准备收起鳞片,却发现它贴在手臂上怎么也抠不下来。
——不,不是抠不下来,是鳞片长在上面了!
十愿差点以为自己看错了,可用力搓了几下,鳞片像是一块漂在水面的浮萍,顺着皮肤的纹路起伏,就是揭不下来,反而十愿越想把它抠下来,它越往十愿的肌肤里面钻,如同一块投入深水的石头,黑色的面积越变越小,到最后,消失在她的手背上。
怎么会这样?!
她拼命揉了下眼睛,可那枚鳞片就是贴着她的皮肤不见了,消失了,融化了,仿佛刚才的一切都是她的错觉。
十愿愣愣站在原地,盯着自己的手背发呆。
她手指碰到一个硬硬的长方形东西,目光顺势往下,落到握在手里的手机上,身子忽然一颤。
奥斯汀!她还可以问奥斯汀!
她立刻拨通电话,扬声器里传来奥斯汀温润的声音:“十愿小姐?”
“抱歉叨扰您了,”十愿快速道,“请问您还记得刚才交给我的那枚黑色圆片吗?它……”
“十愿小姐?”对方奇怪道,“什么黑色圆片?”
十愿愣住了:“就是您刚刚给我的……”
奥斯汀却说:“我没有给您什么东西呀?您是不是记错了?”
她张大嘴,像是转针坏掉的唱片,没音了。
“我……”她好半天才找回声带,“您真的不记得有个黑色圆片吗?说是赫莱尔送我的礼物。”
听了她的话,奥斯汀反而更加诧异,十愿简直能想象出他微微睁圆的眼:“礼物?赫莱尔先生的东西早就一起火化掉啦!”
他还在说着什么,十愿却忽然闭上嘴。
她忽然想到,也许询问奥斯汀不是一个好办法。
毕竟——他也属于六个人之一啊。
他是什么身份,在这场游戏里又扮演着什么样的角色,将会决定他在面对十愿时的举动。
除了第三个帮凶,十愿无法相信任何人。
“……抱歉,是我记错了,”她低低道,“打扰您了。”
她忽转而下的音调引起了对方的注意。
“十愿小姐?”奥斯汀的声音还在持续,十愿却挂了电话。
不管他是凶手还是帮凶,只要十愿没能确认他的身份,就尽量少接触比较好。
她一边想着,一边朝车站走去。
此时大街上的人群都散了,大家避雨的避雨,回家的回家,居然只剩下十愿一个人走在街道上,她抬头担忧望了眼漆黑的天空,决定放弃地铁,直接打车回去算了。
就在她在路边停下,用手机叫车时,眼睛往下一扫,忽然凝固了。
路灯倒映出她的阴影,远远蔓延到另一边,像是一座沉默的灯塔。
可是……她的影子能有这么长吗?
十愿仿佛意识到什么,她瞬间抬脚向前跑去,却还是晚了一步,一只有力大手一把抓住她,随即嘴上蒙了什么,十愿的惊呼被堵回口中,她用力挣扎,反抗,却无异于蜉蝣撼木。
在对方无法撼动的大力下,她就像一只被狮子咬住喉颈的梅花鹿,垂下无力的四肢。
黑暗如同一双巨大的手,将曾经发生过的这一场挣扎深深掩埋。
作者有话要说: 你们!你们!
我不知道说什么好了,你们是对修多没有信心啊!万一人家不是凶手呢?!
修:不啊,我觉得很有趣唉,我还没当过凶手呢!
第75章 男朋友的家(第三更)
十愿试图挣扎了几下, 就明白在力气,技巧,体格方面, 自己完全不是对方的对手, 于是她放弃了抵抗,像是一只乖巧的绵羊,被抓住她的男人拖入转角处。
即使在黑暗中,她的眼睛也仿佛燃着两团夺目的光,见她变得乖巧,绑匪似乎也懈怠起来,充当索套的手一松,而十愿等待的就是这个时机,她一下抬高手臂, 嘭地砸到脑后, 根据那略显坚硬的骨骼, 十愿猜她打中了鼻梁。
那人发出一声轻闷的喊叫, 蓦地松开手,十愿顿时如一条灵敏的鱼,尾巴一甩就要滑入黑暗中, 却在最后一刻被人抓住手臂。
“你在发什么神经?!”
那人轻吼着,低沉的声音下是掩不住的怒气。
十愿一愣, 眼中的讶然比声音先一步到达:“杜兰德?!”
她猛地扭头,这个动作几乎把她的头给甩了出去,果然看到金发男人站在自己身后,即使站在一个臭气熏天的垃圾桶旁也没有掩盖他的美色,他像是从希腊神话中走出的太阳神,美中不足的是一只手捂着鼻子, 脸上带着狂风暴雨般的怒火。
“哇……”十愿不知道说什么才好,支吾了半天,指着他衣服上的图案道,“这只小狗画的真可爱。”
现在早就过了下班时间,杜兰德身上的西装被换成一套宽松的运动服,胸口处绣了一直憨态可掬的粉色小狗——十愿夸的就是它。
闻言,杜兰德脸色更臭:“这是河马。”
十愿:“河河河河马?!”
谁能想像有一天优雅的吸血鬼公爵会穿着一只粉嫩嫩的河马招摇过市,这画面太美,也太幻灭了,她决定跳过这个插曲:“你为什么突然袭击我?”
“袭击你?”杜兰德高高扬起眉,“我为什么要袭击你?”
老哥……你这不是把问题又抛回来了吗?十愿无语子,调整了下方才在拉扯中而歪掉的包带:“算了……没事,我要回去了。”
“回去?等等,”杜兰德拦住她,“你不是来看我的吗?”
十愿一愣,但看到杜兰德阴云密布的表情,意识到此时要顺着他的话走,不然百分之三百会死得很惨:“……没错!我是来看你的。”
杜兰德的脸色才好看了点,十愿打量他一眼,不着痕迹道:“那么……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果然,不用她劳神去揣摩,杜兰德先给出答案:“去我家吧。”
十愿:“好啊好啊……唉??!”
她刚想拒绝,杜兰德却已经牵起她的手,不由分说道:“走吧。”
数分钟后,十愿站在一个玄关内。
怪不得杜兰德会误以为她是来看自己的,原来他的家就在这附近。
十愿正想踏入屋子,杜兰德抬起手臂:“等等。”
十愿:“?”
“你身上有些草屑。”
十愿才想起刚刚挣扎的时候似乎刮到不少树枝,慌忙道:“抱歉,我马上弄干净……”却又像被人掐断话音般住了口。
杜兰德蹲下身,帮她一点一点挑去碎草。
他的眼神专注,表情认真,琥珀眼睛里闪着的光芒亮的几乎叫人窒息。
十愿平白生出几分尴尬:“那个……”
“别动,”杜兰德却按住她,语气里稍微加了点强势,“马上就好。”
又沉默了几秒钟,十愿没忍住:“我说……”这次不等他阻拦,她抢先道,“你在流鼻血!”
杜兰德愣住了,他伸手往鼻子上抹了一把,低下头,手指上一抹殷红。
十愿吭哧吭哧道:“抱歉……可能是我刚刚一拳打的……”
杜兰德沉默。
沉默,是今晚的康桥。
十愿正脑子里有一搭没一搭地想着,杜兰德动了。
他忽的拎起十愿,长腿一伸,几步走到沙发前,一把将她推进沙发里。
十愿刚手忙脚乱爬起来,又被他单手按在脖子上,直接压了下去。
“卧槽?!你做什么?!”
十愿想故技重施,杜兰德却已摸清了她那一套,拽住十愿的两只手一拉,她的手臂就被迫抬高至脑袋旁,像一条屈辱躺在砧板上的鱼。
从这个角度看过去,杜兰德的整张脸都笼罩在背光的阴影中,就连那双琥珀眸也变得晦暗起来。
十愿没来由感到一丝害怕。
这样陌生的杜兰德,带着令人窒息的恐惧气息。
也许太操之过急了,十愿后悔了,她想,自己应该多了解点信息,掌握足够底牌,再来杜兰德的家找线索才对。
她咽了下口水,尽量放平颤抖的声音:“你要干什么?”
杜兰德垂下眼帘,十愿感到仿佛有一把尖利的小刀贴着自己的面颊一寸寸推过——那是杜兰德的目光。
“你……”他低声道,身子忽然向前,抓住十愿头后方的一样东西,逼至她面前。
有那么一瞬,十愿怀疑自己的心脏是否停止跳动了,等她颤颤睁开眼,却看见杜兰德举着一卷医用棉纱布,满眼无辜:“帮我止血。”
十愿:“……”
你要上药不能好好说吗?!老娘差点以为自己一条小命就要交代在这里了!
“我知道了,”她疲惫道,“你先放手。”
“不要,你又会乱动。”
“……放手。”
“不行。”
“……”
“妈的不放手,感情你叫我用嘴叼消毒棉签啊?!”
她终于没忍住,一声咆哮从喉咙里发射出来。
杜兰德愣了一下,慢慢松开手,“抱歉,”他说道,“我没有用过消毒棉签。”
“算了,”十愿懒得说话,示意杜兰德从她身上起来,“我帮你止血。”
帮杜兰德擦血是件很困难的事情,他不许你脸靠得太近,但太远了,十愿又看不清,最后在她的强烈抗议下,杜兰德才勉为其难让十愿在距离他十五公分的地方上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