卸甲后我待字闺中——昔邀晓
时间:2020-09-18 09:12:25

  什么是不是故意的?顾浮有些懵。
  顾诗诗又说:“你为了把我也拖成老姑娘,故意让谢家人悔婚,你怎么能这么恶毒!”
  顾浮:“……”
  顾浮也想问,他们顾家怎么就出了顾诗诗这么个没脑袋的傻子。
  顾浮不太想和傻子说话,但又忍不住天性作祟,回了句:“四妹妹是把我当成谢家的老祖宗了吗,我让他们反悔,他们就一定听我的?”
  顾诗诗与顾浮争辩:“定是你知道谢家不喜欢会武功的姑娘,才故意在诗会上露了一手,让谢家人不要你了。”
  顾浮摆出一脸惊讶的表情:“拿青瑶落水之事来‘露一手’?四妹妹是在以己度人?那四妹妹的心肠,真是比我想的还要恶毒。”
  顾诗诗没想到顾浮会这么说,顿时又气又急:“我才没有!你瞎说!你污蔑!我不和你说了!反正走了个谢子忱,定还会有王子忱、李子忱,你有本事让自己一直都嫁不出去!”
  顾浮勾唇一笑,抬步朝着顾诗诗走去,顾诗诗先是没忍住后退几步,然后侧身让开了路。
  顾浮脚步不停,越过顾诗诗的同时,用只有她们两人才能听到的声音,说了句:“好叫四妹妹知道,我真有这本事。”
  顾诗诗瞪大眼睛,看着顾浮离去的背影,口中:“你、你……”了半天,就是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顾诗诗战力太差,偏又来找顾浮撩架,结果就是顾浮毫发无损,她自己被气得原地直跺脚。
  过了小年,京城内越发热闹,许多商贩入城,都想赶在年节前再赚一笔。
  这天顾浮陪着穆青瑶去买胭脂,马车途径一条小巷子口,顾浮竟闻到一股熟悉的酒香。
  她立时叫了随行的林嬷嬷入巷买酒,但顾忌她如今的身份,林嬷嬷只买回来两小坛。
  顾浮回到家中迫不及待地尝了一口,发现果真是自己曾在北境喝过的烈酒——“黄沙烫”。
  顾浮奇怪:“这里怎会有北境的酒?”
  林嬷嬷买酒时打听了一下,所以知道其中缘故:“造酒的人家正是来自北境。”
  顾浮敏锐道:“千里迢迢来京都卖酒?”
  “那倒不是,”林嬷嬷对此很有些了解:“他们说是随着回京述职的北境官员一块来的,但我瞧着,这话半真半假,许是那官员在京中没有根基,又囊中羞涩不好打点,特地叫了家里的奴仆出来卖酒也不一定。”
  这样就说得通了。
  这酒只买了两小坛,顾浮也不敢放开了喝,一日最多不过两杯,纯粹过过嘴瘾。
  除夕那天晚上,各家各户都是灯火通明,一大家子团聚在一块,吃着比平时更加丰盛的晚饭,彻夜守岁。
  晚饭时顾浮还收到了祖母给她的压岁钱。
  用完晚饭,宫里的宫宴也散了,顾启铮从宫中回来,换掉朝服去向老夫人请安,并和家人一块守岁。
  众人看烟火的时候,顾启铮悄声对老夫人说:“方才从宫里回来,路上遇见了长宁侯。”
  老夫人奇怪:“长宁侯府不是在宣阳街吗?”宣阳街和他们顾家可不在一个方向。
  且因为宵禁,他们这些参加宫宴的官员回府,身边都会跟着宫人,避免被巡夜的武侯冲撞。也因此很少有人会麻烦宫人陪自己绕路去别的地方再回府,可顾启铮却遇到了并不同路的长宁侯,这还真是稀奇了。
  顾启铮解释说:“长宁侯是特地来找我的,还问我浮儿有没有定亲。”
  老夫人一惊:“长宁侯要与我们家做亲?”
  顾启铮:“八.九不离十。”
  “可是他家的那几个儿子,不都有婚配了吗?”老夫人绝不会让顾浮给别人当小,哪怕是长宁侯府也不行,他们家顾浮自己还是忠顺候呢。
  顾启铮不得不提醒老夫人:“长宁侯还有一幼子,名叫温溪。”
  老夫人愣住,随即惊道:“那孩子可比浮儿年纪要小。”
  也是因此,老夫人方才把还未婚配的温溪给排除在外了。
  顾启铮:“听长宁侯的意思,就是想要给他家幼子寻个年纪大的姑娘,他还夸了浮儿在临安伯爵府救人的事。”
  换言之,长宁侯不介意找个比他家幼子年纪大,且还会武功的姑娘当儿媳,也可能人家就是冲着顾浮这样的条件来的。
  老夫人与顾启铮悄悄商量,还准备趁着拜年,去打听打听长宁侯幼子的品行和为人。
  顾浮耳聪目明,坐在一旁把顾启铮和祖母的对话收入耳中,但她并未说什么,只跟穆青瑶一块喝茶吃点心,顺带气一气凑上来找虐的顾诗诗玩。
  说是彻夜守岁,但老夫人年纪大,不好真的一晚上不睡觉,所以子时才过,顾启铮和顾启榕兄弟俩就一块送老夫人回了自己的院子安歇。
  同样没法熬夜的还有顾小五,以及顾浮那位身体不好的大嫂。
  最后杨姨娘、顾诗诗,以及穆青瑶和顾浮也被顾启铮叫回去休息。
  顾浮离开后没回自己的飞雀阁,而是去了穆青瑶院里。
  顾浮还叫林嬷嬷把自己的酒都拿来,喝了个痛快。
  穆青瑶换了寝衣坐在床上看话本,也不主动问顾浮怎么了,直到顾浮把酒喝完,还不尽兴想要溜出门去买酒喝,她才开口,告诉顾浮自己给她做的男装就放在衣柜里。
  顾浮换掉漂亮的裙装,卸掉满头的珠钗,将长长的头发高束成利落的马尾,熟练地翻墙出府。
  她踩着屋檐一通跑,越过好几户还在热闹的人家,终于来到卖酒的铺子门前。
  她翻墙而入,发现铺子里一个人都没有。
  不过人没有,酒却是在的,顾浮把酒拿走,并将刚收到的压岁钱放到了原先摆酒的架子上。
  之后她又跳上屋顶,准备回家。
  许是因为出门前喝了一小坛子酒,被酒意冲昏了头脑,顾浮看着远处的祁天塔,突然就有些蠢蠢欲动。
  上回没防备,被国师居高临下撵着跑,这回她先发制人,说不准能把上回吃的亏给讨回来。
  顾浮想到就做,拎着一大坛子酒往祁天塔跑。
  祁天塔下守卫森严,即便是年节也不见半分懈怠,偏偏顾浮最擅潜行,连敌营都进过,更别说是这么一座祁天塔。
  于是她在没有惊动任何守卫的情况下,成功溜了进去。
  出于谨慎,也为了方便,顾浮没走楼梯,而是踩着高塔外部的飞檐往上攀越。
  最终来到祁天塔第七层,顾浮进去后才把酒坛子放下,就听见了箭矢破空而来的声响。
  顾浮躲开这一箭的同时,朝着箭矢飞来的方向快速掠去。
  祁天塔第七层灯火昏暗,所以顾浮才没有第一时间发现角落里站着一个人,现下那人自己暴露了自己的位置,顾浮当然不会手软。
  落日弓重重地砸到地上,曾为北境军统帅的顾浮几乎没费什么力气,就将国师压制在了墙角。
  看着昔日居高临下的白发仙人此刻就在她身前,还被她禁锢在连灯烛都照耀不到的昏暗角落里,像只待宰的羔羊动弹不得,顾浮心里升起莫名的满足感。
  最棒的是,即便受制于人,仙人的模样依旧冰冷凌冽,淡漠的眼神看什么都像在看蝼蚁一般。
  他薄唇微启,话音比凛冬的寒风还要冷上几分:“放手。”
  “不放。”顾浮比国师要矮一些,正好能嗅到国师颈间淡淡的药香。
  顾浮是来“讨债”的,自然也想看他变脸恼怒的模样,于是凑过去,压低声音在他耳边极尽暧昧地说了句:“你身上好香啊。”
 
 
第十三章 
  一般人闻不到自己身上的味道。
  所以国师并不觉得自己身上有香味,反而从顾浮身上,闻到了闺阁女子常用的熏香与淡淡的酒香。
  熏香绵软,似缠绕指尖的绸缎,酒香凛冽,如塞外刮脸的风沙。
  衬上孟浪的话语和雌雄莫辩低哑勾人的嗓音,倒真像个擅闯姑娘闺阁的登徒子,不然怎会染上这样截然不同的气味。
  面对顾浮的无礼,国师并没有像顾浮期待的那样恼羞成怒,而是简单干脆地点明了顾浮的身份——
  “顾候。”
  顾浮更习惯别人叫她“将军”,所以她愣了一瞬才反应过来——国师好像知道自己是谁。
  可她能就这么认下吗?必然不能啊。
  于是顾浮装傻:“什么‘顾候’?是你相好吗?平日都是他来找你?要不要换我试试?”
  国师终于恼了,语气越发冰冷:“顾浮!”
  顾浮不为所动,继续装傻:“顾浮又是谁?好像在哪听过,莫不是那死在北境的顾大将军。”
  国师听了这话,不知为何反而不气了,只又对着顾浮唤了一声:“顾二。”
  连在家中的排序都被人喊出口,顾浮才算见了棺材,确定国师是真的知道自己的身份,知道北境顾将军没死,是京城曲玉巷顾家的二姑娘。
  这就没意思了。
  如果国师不知道她是谁,她还能毫无顾忌地调戏逗弄,反正天一亮人一走,国师想找也找不到她。
  偏偏事与愿违,顾浮只能松开手,脸上没有半点被人当面戳穿身份的尴尬,反而遗憾之情溢于言表:“你还真知道,不是瞎蒙的啊。”
  国师摆脱桎梏,整理了一下被弄乱的衣服,问顾浮:“我若是不知道,你准备如何?”
  顾浮的视线随着国师的提问,落到了他整理衣服的那双手上。
  虽然光线昏暗,可顾浮依旧能看清那双修长似竹的手是如何抚平衣襟,摆正衣袖,一举一动都格外好看。
  若国师不知道她是谁,她大概还会摸摸国师的手,毕竟这么好看的手可不多见,总觉得碰一下都算冒犯。
  顾浮回到原先放酒的桌边坐下,理直气壮地回了句:“我一个姑娘家,能拿你如何?”
  国师弯腰捡起地上的落日弓,迈步走到桌案另一侧,端正坐下:“顾候说这话,竟然不会脸红。”
  顾浮打开酒坛子,一边四下张望,找盛酒的容器,一边回道:“你这没几盏灯,红没红光靠看怎么看得出来,不如你摸摸?摸着烫手那就是红了。”
  国师:“……你与旁人也是这么说话的吗?”
  顾浮找不到杯碗,索性收回视线看向国师:“当然不是,就是想看看,怎么样才能让国师大人动怒。”
  结果骚话说了一大堆,只有其中一句起效,她太难了。
  国师低垂视线,没再出声,大约是和顾浮一样,都不喜欢和自己认为的傻子说话。
  顾浮只好主动问他:“你这有碗吗?”
  国师:“没有。”
  顾浮:“那我就直接用坛子喝了,要是洒地上弄脏了你这儿,你可别怪我。”
  国师默了几息,最终在“叫人把顾浮赶走”和“叫人送碗”之间,选择了后者。因为想也知道,祁天塔的守卫打不过顾浮,与其闹大了传入英王耳中,叫英王以为是个人都能擅闯祁天塔,自此麻烦不断,还不如忍顾浮一时。
  希望顾浮能把自己喝醉,这样他就能直接把顾浮送进宫去,让皇帝来管教管教这个熊丫头。
  清脆的铃铛声在祁天塔内响起,很快便有一小道童从第五层跑上第七层。
  小道童发现国师身边多了个人,先是一惊,随即冷静下来,向国师恭敬行礼。
  国师没有多说什么,只让他拿个酒碗上来。
  顾浮不客气地添了句:“要两个。”
  国师:“我不喝。”
  顾浮曲起一条腿,把手搭上边:“我喝,我就爱拿两个酒碗喝酒。”
  国师:“……”
  小道童最终还是拿了两个酒碗上来,还在顾浮的使唤下,多点了几盏灯。
  室内顿时亮堂不少,顾浮把两个酒碗倒满,自己喝一碗,另一碗摆到了国师那边,国师不喝她也不催,自己喝自己的,还一碗接着一碗,喝得十分痛快。
  国师不管她,低头摆弄自己的落日弓,查看有没有摔坏什么地方,顺便把弓弦给换了。
  浓郁的酒香在屋内弥漫开来,就像顾浮这个人一样,存在感强到令人无法忽视。
  临安伯爵府一事后,国师一直派人留意顾浮,所以他知道顾浮爱喝这酒,也知道顾浮没法多买,每次喝都只是小酌,珍惜得很。
  他还知道,卖这酒的铺子属于一个北境官员,这位官员此次回京不仅是述职,也是调任,日后会在京城里当官,最重要的是,那官员和顾浮关系不错。
  他本来还想看在皇帝的面子上提醒顾浮,若是方便就替顾浮解决了这个麻烦,现在看来,顾浮并不需要他的帮助。
  国师表面不动声色,暗地里把公报私仇安排得明明白白。
  一大坛子酒很快被顾浮一个人喝光,顾浮意犹未尽,却也没放任自己再去买酒来喝。
  她站起身,国师以为她终于要走了,闭上眼等着自己的地盘恢复清静,谁知顾浮的脚步声先是走远,然后又折了回来。
  接着,一件毛绒绒的外衣被顾浮裹到了他身上。
  国师微楞,睁开眼才发现顾浮刚刚并不是要走,而是去拿了一旁架子上挂着的狐裘。
  这件狐裘通体雪白,是今年刚入冬的时候,皇帝特地叫人送来给他的,但他没怎么用过,总觉得太白了,穿着不舒服。
  顾浮见国师披着狐裘,无端端多了几分世俗贵气,心满意足地笑道:“你这儿风景不错,就是太高了,容易冷。”
  说完转身走到栏杆边,一跃而下,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刚刚那句是遗言,说完就寻死去了。
  柔软的狐裘慢慢染上国师的体温,总睡不着觉的国师没有像过去的每一个夜晚一样,拿着千里目去眺望脚下的京都,而是端起顾浮最初给他倒的那碗酒,喝了一口。
  烈酒入喉,刺辣的口感让他蹙起了眉头,他喝不惯这个。但很快,酒意上头,身子也跟着热了起来。
  他难得有了些困意,于是支着额头在桌边睡了一觉。
  醒来时正好赶上破晓,他站起身走到外面,披着狐裘看完了新年第一天的日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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