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爷万福——桑微
时间:2020-09-19 07:16:14

  戚嘉南立马很识相的起身,还擦了擦自个儿的椅子,“小阿芙,我给你擦干净了,快过来坐。”
  阿芙却一头雾水地看着戚嘉南,“小南哥哥,我不过来坐,我要坐在少爷身边,照顾少爷。”
  宋辛正趴在桌上睡觉,没人看到,他的嘴角悄悄勾了起来。
  不知道为何,听到阿芙这样说,他心里就好像除夕那晚的烟花,绚烂地升起。
  可烟花易逝,转瞬又是黑暗。
  宋辛更不知为何,他不仅身子愈来愈差。
  心情也一日比一日差。
  总觉得胸口处像是塞了团棉花,成日堵着。
  可又找不到不开心的缘由。
  明明已经将后事都安排好,就连他最放心不下的阿芙他也给她挑了户最合适的好人家。
  他还有什么不开心的呢?
  这样的烦闷,持续了很久很久。
  直到下了今年的第一场雪。
  宋辛趴在阿芙身边睡着,正迷迷糊糊。
  忽然听到阿芙在他耳边小声唤他,“少爷?”
  她的嗓音很软很轻,又甜又糯,落在耳朵里,像羽毛轻轻拂过。
  宋辛睁开眼,几乎看到阿芙近在咫尺的长睫,细密卷翘,似把小刷子。
  她说:“少爷,先生说待会要叫我们轮流解释这篇文章,你看了么?”
  “没......你给我念念。”宋辛昨晚胸口又堵了一晚上,睡得很不踏实。
  现在累得眼皮也不想抬,又重新半眯着,听阿芙给他念。
  他的视线正好落在阿芙的脸上,清晰得连她脸蛋上的小绒毛都可以瞧见,像刚成熟的水蜜桃。
  再往外看,正是纷纷扬扬的雪,落满庭院。
  和着明煦的日光,交织在他伏着的紫檀木长桌上。
  宋辛一刹那,就好像听不到其他声音了。
  听不到落雪的声音,听不到身后戚嘉南的吵闹,也听不到前方匡正的呼噜声。
  只有阿芙在他耳边,轻轻的,一句一句,念着文章的声音。
  她穿着雪狐小斗篷,雪腮微露,梨涡可爱,领口一圈雪白绒毛令她整个人都显得毛茸茸的。
  似乎是察觉到宋辛的注意力并不在她念的文章上头,阿芙停下来,小脸颇有些严肃地看着宋辛,“少爷,你要认真听阿芙读呀。”
  “好。”宋辛开口,嗓音颇有些沙哑,目光灼灼落在她脸上。
  阿芙继续神色极其认真地念书,眸子亮晶晶的,唇角上翘,声线甜糯。
  宋辛又一刹那,好像连她的声音都听不见了。
  全世界,只剩下自己的心跳声。
  在这一刻。
  他终于明白了这段时日的心塞和烦闷来自哪里。
  他喜欢阿芙。
  不是从小到大对她宠溺的那种喜欢。
  而是想要和她成亲的那种喜欢。
  喜欢到他不想把她轻易交给别人。
  喜欢到他只相信自己才能给她幸福。
  宋辛曾经一直在等死。
  可现在,他不想死了。
  他想为了阿芙,好好的活着。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09-03 18:08:35~2020-09-03 22:35:0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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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这是宋辛第一回 , 有了强烈的求生欲。
  他以前没有非活下去不可的理由。
  现在有了。
  但他没有告诉任何人。
  毕竟他只是想,却不信自己可以。
  太渺茫的事情,没必要让大家都跟着他瞎折腾一场。
  燃起希望又浇灭比从来都没有希望要难得多。
  宋辛只是默默的, 在吃饭的时候,开始强迫自己多吃两口。
  可当天, 生活就给了宋辛重重一击。
  把他心底那簇悄悄燃起的小火苗, 浇灭得彻彻底底。
  他吃不下。
  多一口都吃不下。
  尽管宋辛无数次地告诉自己,为了阿芙, 为了活下去, 他要多吃两口。
  尽管他能逼迫着自己将那块肉放到嘴里。
  可马上,就会吐掉。
  吐到连之前吃下的那两口都出来。
  难以呼吸, 脸色惨白。
  然后心力交瘁地躺到床上, 眼睁睁地等大夫过来替他把脉施针。
  不止一回。
  宋辛尝试了好几次。
  都以失败告终。
  宋辛倚在床上, 露出一个惨白又自嘲的笑容。
  连天底下最有名的神医都给他诊断过, 说他活不过十八。
  他又一个人在这里挣扎什么呢?
  还真信书上那句“我命由我不由天”不成?
  这句话即便成真, 可他就连吃什么,都由不得自己控制。
  阿芙踏进来的脚步一顿,正好看到宋辛泛红的眼尾, 还有灰瞳里浮浮沉沉的复杂情绪。
  她已经意识到少爷这几日在尝试什么。
  看到少爷这样痛苦, 阿芙一时间不知该不该进去撞见这一幕。
  阿芙犹疑的时候, 宋辛已经听到她的脚步。
  他垂下眼帘, 低声道:“阿芙,进来吧。”
  “少爷, 阿芙给你熬了一碗白米粥。”阿芙端着青釉小碗, 杏儿眼中孕育着春水般,明丽灿然。
  看到她的笑容,宋辛原本心底像下着绵绵阴雨的阴翳, 很快就多了一道裂缝,照进来明朗的阳光。
  他招招手,“阿芙,过来。”
  没看那白米粥,视线全落在阿芙娇俏的小脸上。
  阿芙乖巧地走过来,柔润乌黑的发挽成垂鬟分肖髻。
  垂在肩上的那一抹黑发像是燕子的小尾巴,生动而漂亮,衬得她一双杏儿眼愈发黑白分明。
  她舀起一勺白玉粥,递到宋辛嘴边。
  “少爷,啊~~~~”
  宋辛没理会她,反而道:“阿芙,你还记得我答应过你,带你去京城么?”
  既然求生无望,迟早要死。
  还是趁早兑换了答应过她的事情,不留遗憾。
  阿芙漆黑的双瞳里映着宋辛过分苍白的脸。
  她顿了顿,轻声道:“少爷,阿芙记得的。等少爷好了,再带阿芙去。”
  “阿芙,你看我这样子,早就心知肚明,又何必再自欺欺人?”
  宋辛只轻轻咳了一声,泛白的唇便染上了鲜红的血,艳丽得惊人心魄。
  他浑然不知,只是笑笑,抬手揉揉阿芙的脑袋,“你应当知道,我好不了的。”
  他抬手的时候,露出一截手腕,是久病的苍白,骨瘦如柴。
  阿芙垂下脸,眼眶泛红,鼻尖更是红通通的。
  她吸吸鼻子,没说话。
  因为开口定是哭腔。
  少爷不会喜欢她哭的。
  “阿芙,我带你去京城。”宋辛低低地说,“你不是想看看,过年时候的京城么?”
  阿芙拼命摇头。
  怕摇得太慢,少爷就看到了她快要溢出眼眶的泪。
  “少爷,阿芙不去,阿芙不想看了,阿芙只想待在容庄。”
  宋辛身子骨已经衰弱成这样。
  哪里还能受得了舟车劳顿。
  阿芙担心他。
  不愿意他去冒这个险。
  宋辛望着她白嫩精致的小脸,胸口又是一阵钝痛。
  他知道,她跟着郑松,迟早能去京城。
  能见到京城除夕时的万家灯火,漫天烟花。
  可是那不一样。
  那时候在她身边的,不是他,是郑松。
  那时候的他,已化为一抔黄土。
  宋辛不愿意就这样平平淡淡的落幕收场。
  至少答应过阿芙的,他得做到。
  宋辛的声音很薄,撑在床围上,更像是一副干骨架。
  他问:“阿芙,我说过丫鬟最重要的职责是什么?”
  “无论什么,都要听少爷的......”阿芙回答的声音渐小,头埋得更低。
  仿佛是快要哭出声。
  宋辛弯起唇角,白衣乌发,眉眼如画,脆弱而纤瘦。
  “所以阿芙,你乖一点,我没力气说太多话。”
  门外是呜呜咽咽的风声,裹着风雪,不放过任何缝隙。
  阿芙埋着脑袋,黑漉漉的眼底,写满了难过。
  ......
  最终,阿芙熬的那一碗白米粥,宋辛分毫未动。
  反倒敲定了隔日便启程,去京城过新年的行程。
  自宋辛来容庄之后,他便再未回过京城。
  头先两年,宋辛父母都还亲自来接过他。
  可他都不愿意回京城过年。
  再后来,宋辛父母便再没有来过了。
  阿芙悄悄给宋夫人写了一封信,告知了他们要去京城。
  然后,便收拾着小包袱和阿薇还有宋辛一块出发去京城。
  郑松原本也想陪着去的。
  他是阿芙的未婚夫,阿芙出远门,宋辛实在没有理由拒绝郑松。
  可好巧不巧,一场大雪,郑松他爹感染了风寒。
  郑松只得留下来照顾他,就此耽搁了行程。
  其实阿芙也不想去京城。
  比起京城的热闹,她更在乎少爷的身子。
  可偏偏宋辛是个守诺的人。
  又脾气倔,无人劝得动他。
  出发前,阿薇也很是担心。
  去庙里把所有的菩萨都拜了一通,求了许多个平安符在马车上挂着。
  阿芙也眉头皱得紧紧的,坐在马车上,就从未舒展过。
  他们坐的这辆马车已是所有马车中最好的。
  铺着又软又厚的垫子,可宋辛仍觉骨头都快颠得散架了。
  整个人在马车里颠了两个时辰以后,脸色比上车前还白了三分。
  简直不像个人样。
  阿芙吓得不轻,时刻关注着宋辛的动向。
  宋辛头昏脑涨,神情恍惚,处在一片混沌之中。
  只靠在软垫上闭着眼,却像是在风浪里飘摇着,几欲作呕。
  阿芙则坐在他身边,提心吊胆的没个安宁。
  最后,将宋辛送给她的那片玉茶叶放在手心里摩挲着,尖尖的一角儿不住划过手心,好像才能些许减轻她心里的忐忑。
  所幸容庄离京城也不算太远,若日夜兼程,两三日便到了。
  但宋辛不一样,他撑不住。
  所以只赶路到了黄昏,就寻了个驿站住着。
  宋辛又人事不省地睡了一整晚。
  直到天色大亮,他睁开眼,才有了一丝清明。
  阿芙扶着他,感觉他搭在她身上的手臂轻到几乎没有重量,心里那股子担心就更深了。
  “少爷,不然你再睡半日,咱们再——”
  “扶我下去。”
  阿芙的话只说了半句,就被宋辛硬生生打断。
  他灰瞳里带着决绝和坚韧的意志,也还燃着生的渴望。
  他好像真的撑不了太久了。
  他不愿意再耽误一分一毫的功夫。
  阿芙咬咬下唇,眼尾泛红,扶着他下去。
  没想到驿站门口堵着,还有另外一队人马。
  “这是谁家的马车,竟敢这样摆在驿站门口挡路?知道挡了谁的路么?”有带刀的侍卫站在宋府马车旁边,趾高气昂的训斥着。
  宋府的老车夫一个劲儿地道歉,沧桑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害怕,“这位官爷,实在是抱歉,我家少爷身子弱,老奴就想着让马车在这门口等他,能让他少走几步。”
  “......”弱成这样的少爷,也是离谱。
  为首的官兵审视地看着老车夫,觉得他可能是在扯谎。
  阿芙扶着宋辛的指尖悄悄攥紧,小脸微白。
  宋辛却偏过头,几乎是用着气音在她耳边说道:“别怕。”
  阿芙咬着下唇,有少爷在,她不怕。
  可她从小就生在庄子里,过惯了风平浪静的日子,从没见过这么多全副武装的官兵。
  那挎在腰间的刀剑都是明晃晃的危险。
  “这是宋府的马车?”一道清脆的少女声音响起。
  阿芙寻声看去,是一位穿着雪狐长斗篷红底虎皮靴的小姑娘。
  头戴帷帽,背着手,站在马车前面仰头帘子上挂着的刻“宋”字的蝠纹铃铛。
  官兵们众心捧月似的围着她,生怕她掉了一根头发丝儿似的宝贝。
  “下去吧,阿芙。”宋辛单薄的身子站在木楼梯上,更像是摇摇欲坠。
  阿芙提心吊胆地扶着宋辛往下走,觉得自个儿好像是听到少爷叹了一口气。
  那小姑娘回过头来,怔了怔。
  然后掀开帷帽,阿芙终于看见了她的脸。
  虽才十四五岁,却已打扮得十分精致,绾着干净利落的发髻,娇俏而不失可爱。
  一张娇嫩的脸,眉中心点了花钿,贵气不可逼视。
  和宋夫人一样的气质。
  是常年养尊处优高高在上的人才会有的气质。
  阿芙垂了眸,不再失礼地盯着她瞧,扶着少爷往前走。
  而那小姑娘的目光实在落在宋辛的身上,并未察觉到阿芙的失礼。
  她说:“果然是你,宋辛?”
  小姑娘年纪不大,还未能将眼底的情绪全部藏好。
  阿芙看到了她眸底的惊艳,转为失望,再然后还有可惜等一系列的复杂。
  宋辛走过去,虽脸色苍白,但依旧不减半分清俊好看。
  他不失礼地颔首,道:“宋辛见过舒容郡主。”
  是郡主。
  阿芙心里惊讶,面上却是绷住了,像模像样地给舒容郡主行了个万福礼。
  不过她却依旧没瞧阿芙一眼,只静静地看着宋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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