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西北灿烂的笑了:“他是我父亲,你叫什么名字呀?”
小胖子把筷子放下,也没笑,抬腿从凳子上跳了下来:“我叫做蓝礼,你父亲是四境统帅凌安之?我们全听家里说过,当时就是你父亲带兵,为当今圣上打下了京城。”
——皇上变成了许康轶,层层推恩改革,属于变相的停止了大楚立国以来的世袭制度,让他们这些世家子弟能直接承袭父辈位置的机会全没了。
小西北哪懂这么多事,他看小胖子说父亲平生功绩,还以为是好事:“嗯,我爹是全大楚最会打仗的人。”
小胖子蓝礼和长脸细眼的赵昊童相视一眼,交换了一个眼神,之后小胖子笑了:“小西北,你是第一天来上学吧?”
“嗯。”
蓝礼清了清嗓子:“小西北,你父亲的官很大,不过在国子监上学了,就不论官大官小了,要看资历和年纪,有一些规矩,你知道吗?”
小西北挠头:“不知道。”
蓝礼把手一背:“我们年纪比你大,你应该叫我们一声师兄的。”
冥冥中小西北觉得师兄两个字不是随便叫的:“叫小哥哥就可以了吧?我爹娘昨晚就是这么教的。”
赵昊童一脸诚恳的认真:“我们在一间学堂,是一个师傅教的,你小,当然是我们师弟啦,而且师弟和师兄一桌子吃饭,还要先行礼呢。”
“行什么礼?”
蓝礼:“要深鞠躬行礼的。”
小西北摇头:“我家大帅没教过我行礼,我见了我自己哥哥都不用行礼,所以也不用给你们行礼。”
赵昊童皱眉,旋即却笑了:“你自己哥哥是谁?”
小西北:“我舅舅家的思瀚哥哥。”
看来让他行礼还挺难的,蓝礼转眼珠,一眼看到了小西北腰间的招文袋:“你袋子里装了什么?”
小西北天性纯良,以前身边人全是照顾爱护他,诚实答道:“是爹爹早晨给我带的牦牛肉干和小狮子糖。”
赵昊童:“好弟弟,我们是朋友吗?”
“额,”小西北折腾了半天,饭都要凉了,还是没能坐下吃饭,“算是吧。”
蓝礼:“好朋友要分享,我们一起吃糖和牦牛肉干好不好?”
到了下午太阳偏西,小西北下了学被接回来了,小孩子没那么多心眼,和爹娘叽叽喳喳说了一天发生的事,对上学还是挺憧憬,早早洗漱了睡着了。
凌安之换了寝衣,挑着蜡烛的灯花噼啪作响:“中午吃了凉饭,差点被骗了给人家行礼,零食也给骗走了。”
余情点头:“嗯,花折昨天就是这么猜的,说小西北不知道人间险恶,没给人家行礼就不错了。”
凌安之心疼儿子:“情儿,小西北其实不傻,他就是…”
“噗,”余情直接一口茉莉花养颜茶笑喷了。
凌安之一翘二郎腿:“你笑什么?”
余情拿着茶盏盖:“你说过自己三四岁的时候都已经会察言观色和栽赃陷害了,你就是觉得小西北太傻…呃,太仁义了。”
不等凌安之搭话,余情鼓着香腮撒娇:“我知道三哥不想让小西北这么小就去读书,我也舍不得,可他是安国公的儿子,是余家和花折唯一的后代,是带着家族厚望的,三哥,情儿还是希望他以后能游刃有余的自由选择;其实打小读书也是凌霄曾经奢望的,不是吗?”
“…”凌安之缄默了一会:“我对小西北只有一个厚望,那就是,希望他能快乐的活到二百岁。”
话题一下子就伤感了,余情咬着下唇,觉得在小西北的事情上,还是凌安之最有发言权,她抬头,耳上挂着的碧绿翡翠坠子摇晃,刚想张口。
凌安之却蓦然笑了,探手去摸余情被坠子映衬成翠色的莹润脸颊:“不过此事还是尊重小西北自己的意愿,他愿意上学,当然由他自己决定。”
第二天,小西北不凑热闹了,他觉得自己不缺骗自己糖吃的朋友,就一个人吃完了午饭,嘴里含着糖,翻着书本老师教过的内容——他的书和别人的有些区别,干爹花折知道他不认识那么多字,是给他配了一些图的,想着今天下学回家早,可以教一教星星姐姐和宇文懿妹妹今天老夫子教的内容。
蓝礼和赵昊童昨天吃了小西北的零食,觉得尤其是小狮子糖简直太好吃了,一尝就是特制的,看来京城给小西北送的外号“娇公子”并非浪得虚名,今天又凑上来了。
“小西北弟弟,今天中午怎么不找我们一起吃饭呢?”
小西北:“…想温一下书。”
赵昊童往他餐盘里看一眼,只见很多绿色的菜叶子全被挑出来了没动:“哥哥担心你没吃饱,给你留了半块饼,你要吗?”
小西北有点高兴:“真的吗?”
蓝礼:“糖吃多了坏牙,我们帮你吃糖吧。”
小西北本来不好意思想说好的,不过话到嘴边,属于凌安之遗传给他的精明占了上风:“算——了吧。”
他又不饿,用自己想吃的糖换半块不需要的饼,没意思。
赵昊童哄他:“小西北,吃了糖我们可以一起玩啊。”
作者有话要说:小伙伴们,小西北的学到底应该不应该上啊?
第314章 人在江湖飘
小西北还是不给。
之后招文袋被抢了。
小西北急得面红耳赤, 拧着眼眉:“你们怎么欺负小孩呢?”
蓝礼摇晃着肥乎乎的小脑袋:“就欺负你了,怎么了?”
小西北从来没受过欺负,觉得鼻子发酸:“我…我要回家告诉爹娘去!”
“哈哈哈, ”蓝礼仗着体格高小西北一个头, 一伸手就把他推倒了:“你是不是还要哭鼻子啊?你现在就去告诉爹娘啊,尤其你那个爹,不是号称打遍天下无敌手吗?让你的杂种爹来给你出头!”
小西北气坏了,琥珀色的眼睛瞪圆了:“你说谁是杂种?”
赵昊童洋洋得意:“你爹凌安之是老凌河王的戴了绿帽子生下来的杂种,天下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你再说一次!”小西北虽然娇生惯养脾气好,可听别人这么说自己父亲, 气得像小麻雀炸了毛似的,直接跳起来了。
“说就说, 不光你爹是杂种, 连你也是小杂种!你看看你和你爹哪里长得像?”
周围一群看热闹的小孩围上来了,七嘴八舌的哈哈大笑,赵昊童指着小西北的鼻子:“哈哈, 是喽,我爹当过太原郡守, 去年年底宫里开宴席的时候见过小西北, 他长得根本和那个安国公一点不像, 其实像凌安之曾经的一个属下, 叫做什么破军将军凌霄的!”
小西北看大家嘲笑他,哪受过这气?气得眼泪就在眼圈里打转:“我爹娘告诉我,凌霄叔叔以身殉国好多年了, 你们这些皇粮虫,有什么权利说他的坏话!”
小孩子有时候不能辨明是非,其实最坏, 几个直接当起了帮凶:“还以为你多高贵,原来是个杂种!”
“我是不是杂种用不着你们这些外人来置喙!”小西北的血性上来了,他刚吃完饭,突然端起餐盘直接砸在了赵昊童的脑袋上,咚的一声,剩菜残羹浇了赵昊童一脑袋。
赵昊童捂着脑袋,满脸菜汤:“你怎么打人呢!”
“打的就是你!”
赵昊童直接抄起了板凳,一板凳往小西北身上砸:“小杂种,我今天就敢打扁你!”
小孩子打仗最凶,因为下手没有轻重,小西北灵活的躲开了,他好汉不吃眼前亏,在国子监的跑马场上兜着圈的跑,赵昊童和蓝礼两个兔羔子在后边追着他打。
他毕竟小,不是人家对手,被撵了两圈实在没办法,仗着灵巧,一猛之力爬到了一棵笔直的杨树上去了。
正是正月,杨树掉光了叶子,光秃秃的在风里招摇,赵昊童和蓝礼分别试探了一番,全是爬了两三米高就滑下去了,气得在树下跳脚:“小杂种,反正今天下午没有课,是自由活动时间,我们一直在树下等你,有本事你就别下来!”
风很冷,小西北脑袋上刚才被打了一个红肿的大包,他平生第一次挨打,自己揉着脑袋抱着树枝带着哭腔往树下喊,出口气在空中瞬间变成白的:“你们两个皇粮虫,欺负小孩算什么本事?有本事你们上来捉我啊!”
赵昊童和蓝礼一胖一瘦,拎着板凳腿气势汹汹的在树下喝着手上蹿下跳:“真冷,我们就在树下等着打你!”
小西北等了半天,伸头往树下一看,两个执着的小霸王还在树下不走,看来是真的和他杠上了,他小手冻得快抱不住树干了,眼泪刷刷往下淌,小脸也冻红了,换着手用袖子擦眼泪:“爹,干爹,娘,他们欺负人,小西北不想上学了。”
他不敢下树,在树上又坚持了能有半个时辰,觉得脑袋都冻木了,越想越委屈,往树下一看,树下小孩子人来疯,指指点点的嘲笑他戏弄他:“喂,你父亲是大帅,不是虎父无犬子吗?你有种的跳下来啊!”
“跳下来啊!”
小西北又生气又委屈,还知道自己打不过,索性趴在树干上,脸蹭着杨树皮呜呜哭:“大帅,你在哪里呀?呜呜呜。”
却心底突然出现一个低沉的嗓音,就那么温柔的和他说话:“小西北,你为什么哭了?”
小西北四处转头看,身边根本没人:“你是谁?在哪里说话?别人打你欺负你,你不哭吗?”
那声音温柔的在他脑海中:“我是凌霄叔叔,第一次正式和你说话呢,小西北,哭有用吗?你想想应该做什么?”
“我应该…我应该打回去,可是我打不过他们。”太委屈了。
“你怎么知道自己打不过他们呢?你又没打过,”凌霄温暖的嗓音教导他:“你不是学了论语吗?孔夫子是不是教导我们,凡事先不问能不能行,而要先问应该不应该?”
小西北蹭了脸上的鼻涕眼泪:“应该打回去,我爹那么厉害,我怎么可以给我爹丢人呢,凌霄叔叔,你帮我打回去!”
心中温暖的声音:“凌霄叔叔觉得小西北自己就可以赢的,来,叔叔教你。”
树下的赵昊童和蓝礼也等得不耐烦了,他们在冬日风中打了哈欠,赵昊童硬撑着:“小杂种,我们就在树下等你!你只要下了树,我们就打你。”
蓝礼小声嘀咕:“我们大家要不回去吧,一会辅学先生来了,肯定会被记过的。”
树下幼童突然指着树上:“小西北好像要下来了!”
小西北眯着眼睛咬着牙,已经和刚才完全不一样了,他解下身上的招文袋,直接扔到树下不要了,之后伸出双手掰断了一根小胳膊粗细的树枝,将枝枝叉叉清理干净了,往后腰里一插,抱着树干开始往下滑。
蓝礼拿着凳子腿哈哈笑:“看,他受不了了下来了。”
拿着木棍又怎样,他和赵昊童两个大孩子还怕一个四岁的孩子不成?
小西北在离地两米来高的地方直接举着木棍跳下来了,刚才凌霄叔叔说了,打仗下手就在于一个狠和准,要先打倒能打的。
小西北下树的时候的时候就评估了,要说打仗,其实赵昊童厉害一些,赵昊童个高,灵活,他下了树趁着赵昊童没开始防备,直接跳了起来,咬着牙一木棍就实实在在的砸在了赵昊童的额头上,砸的震手。
赵昊童当场懵了,手中板凳腿放开了,一屁股坐在了冻硬的土地上,双手抱着头,直接血就下来了,哭都忘了。
周围幼童一看纷纷倒抽一口冷气:“啊,小西北太狠了吧!”
凌霄叔叔也说了,开工就没有回头箭,不能给敌人太长反应的时间,小西北趁着蓝礼胆怯、色厉内荏拿着板凳腿往后退的机会,直接冲着蓝礼兜头又是一棍,蓝礼用手一挡,直接把手砸肿了,小西北打出了血性,不管不顾的又是两下子,把蓝礼也砸在地上了。
赵昊童冲上来,他仗着高,一手握住小西北行凶的木棍,一手想拉开小西北,小西北再怎么说也比赵昊童小六七岁,刚才几棍子用了吃奶的劲,累得气喘吁吁,夺了几下木棍也没抢回来,他情急之下一张嘴就咬住了赵昊童的虎口,死死的也不撒口。
小孩的牙本来就是新长的,平时保护的好,牙齿特别的尖,赵昊童挣了几下,直接血顺着手指就淌下来了,小混世魔王全是娇生惯养的纸老虎,哪成想碰到了纯正的小西北狼,当即傻了,跌倒在地,开始放声大哭。
“啊,哇哇哇,呜呜呜,”幼童们吓坏了,呼啦一下子就躲开了,赵昊童和蓝礼刚反应过味来,也没劲骂人了,全开始抱着脑袋哭。
辅学老师吃饱了饭,看启蒙班的学生半天全没回来,出来找的时候看一小群孩子围在一起,以为也就是寻常小孩子打仗,他们国子监也有规矩,就是小孩子的事情只要不出格,就不插手管,让他们自己解决,不过一看见了血了也吓了一跳,再看小西北拎着作案工具——
一根木棍,挺冷静的站在现场,脆声脆气的说道:“是他们先拿着木棍打我,之后把我赶上树的,他们说要打死我!”
赵昊童气哭了:“老师,我们是说要打他,可没说要打死他啊,小西北胡说。”
——折腾了两个时辰,之后安国公凌安之被找家长了。
凌安之才从京城外军营回来,只在外边罩了一件深蓝色的袍子,内里细看还是军装,直接就被请了过来。
小西北脑袋上一个包,看到自己爹来了就强忍住才能不哭鼻子;赵昊童和蓝礼头都被打破了,血渗出了白布,手也全包着。
国子监老师看了也无奈,想都不用想,就凌安之在京城对孩子宠溺的那个名声,肯定是担心自己儿子小被欺负,直接教自己儿子打仗下死手的。
今天轮值的辅课老师全是书生,主要还是御史台的言官,别说是国公爷的儿子做错了他们敢批评,就算是万岁爷做错了,他们也敢说话,无论怎么做全是博一个仗义执言的好名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