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以安山河——毕毕大人
时间:2020-09-19 07:18:15

  等等,她怎么知道自己是京城显贵?掉腰子?
  “扶摇,我改变主意了,”小西北嘟着嘴,歪着脑袋看了一眼红袄丫头和小脏孩:“衣服他们不赔还真不行了,你们两个把他们姐弟抱着回家去,什么时候他们爹娘把赔衣服的三百两银子准备出来给我,再来家里要孩子。”
  扶摇闹愣了,小少爷平时挺仁义成熟的啊,怎么今天得理不饶人了呢:“少爷,我们要两个脏孩子做什么?”
  小西北说话间已经将小男孩抱起来塞进了扶摇怀里:“按我说的做,把他们两个孩子全抱走。”
  等到许康轶和花折到了王府的门口,正好在门口和人家来要孩子的烤饼夫妇碰上了,烤饼夫妇带着村民,正在叉着腰站在门口汉白玉的台阶上泼妇骂街:“有人看到你们抱着我家孩子进了这个院子了,贵族仗势欺人怎么着?把丫头和小弟还给我们!人贩子,强盗!”
  黑漆大门里小西北和凌安之已经到了第一进院子的门里,正在和凌安之解释:“大帅,你觉的如果孩子穿的衣不蔽体,为什么?”
  凌安之弯腰隔着门缝向外张望:“家贫。”
  小西北已经听到门外的嚷嚷声了:“如果父母胖的腆胸迭肚,就肯定不是家贫,孩子却食不果腹呢?”
  凌安之觉得有点意思:“难道是父母偏心?”比如他小时候在凌河王府里就不能随便去厨房拿东西吃。
  小西北小脑袋贴在大帅的腰侧:“如果大女儿小儿子全饥寒交迫,还身上带伤呢?”
  凌安之笑着站直了:“不是亲爹娘。”只要是亲生的,没这么对孩子的,他和小凌霄全从小有切肤之痛。
  小西北若有所思的四处张望了一下荒烟败草的王府,已经好多年没住人了:“所以,我把真正的人贩子送到府门口来了。”
  “哐当”一声,凌河王府的黑漆大门开了,也确实疏于打理,大门上还有些落灰,小西北神气活现的站在台阶上:“你们说谁是小人贩子?”
  烤饼夫妇:“就是你,仗势欺人,把我们的小儿女抱走了,天下没有王法了吗?”
  小西北慢条斯理,他站在台阶上,不用仰头就能和大人说话:“穿红袄的小姑娘和小男孩确实是姐弟,是我吩咐抱回来的,现在就在我府里,你们回答我几个问题,我就把孩子还给你,答不上来的话,”
  小西北唰的一扯凌安之的袖子:“安国公、四境统帅在此,你们这些人牙子,偷这么小的孩子还不是为了卖?你们也别想走了。”
  许康轶坐在车里皱眉:“天高皇帝远,看来果然还有人口买卖。”
  花折不关心天下疾苦,一手给许康轶挑着棉布车帘,方便许康轶从车里往外看,调笑道:“真龙天子在此看一场戏吧。”
  文都城民风彪悍,烤饼夫妻并不畏惧,女人抬眼看了一眼凌安之,直接剜了他一眼:“什么安国公安国母的?我看就是一个小白脸子,在这有什么用?”
  不被凌安之气场镇住的人不多见,他噗嗤笑了。
  “你个小白脸子笑什么?”脸色白的发光,一身素色棉袍,宽宽的腰封显得腰细腿长,她以为全天下最大的官就是文都城知府:“你就是个傻高,年纪不大能当什么大官?还四境统帅,啊呸。”
  这是夸他长的又年轻又好看啊,凌安之由衷高兴,眉欢眼笑:“多谢大姐夸奖,待会看情况我会好好感谢你的。”
  ——回头给你挑个条件好点的牢房。
  “没正经,”小西北小声嘟囔着用拳头锤了凌安之腰一下子,这什么时候了还有心思扯淡?“我问你,小姑娘为什么撞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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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9章 刚柔并济
  五大三粗的老爷们:“胡说, 是你自己烫到炉子上的,我女儿没碰过你。”
  “小姑娘身上青青紫紫全是伤,你们为什么要打她, 还不给两个孩子吃饱?”
  烤饼夫妻更生气了:“我们打自己家孩子我们愿意, 和你有什么关系。”
  小西北两只胳膊一抱肩膀:“哼,我最开始也没想多管闲事,不过实在看不下去了。”
  “你们自己吃饱穿暖,两个孩子却饥寒交迫, 饱受虐待, 你们根本就不是孩子的亲生父母,刚才把孩子带回来的路上,小姑娘也是这样说的!”
  烤饼夫妻瞬间抿了抿唇线, 嚷嚷道:“小屁孩子胡说八道,我们把他们从小养大的,邻里可以作证!”
  “你们互相包庇, 太猖狂了,”小凌霄以前受过寄人篱下的苦,知道对于不到十岁的孩子来说,刚才能想到的办法已经是最冒险最动脑的办法了:“刚才小姑娘撞我一下, 是故意的,她看我穿的好, 就是想烫我一下,让我们和你们理论。”
  “只要是有点良心, 打孩子没有动辄打脑袋的, 只有不是亲生父母才干得出来,你用力打小男孩头的时候,我就已经觉得不对劲了。”
  “小男孩根本就对你们一点也不亲, 只哭着喊姐姐,孩子连走路都不稳,估计断奶都没多长时间,怎么可能不喊娘呢?那只能是因为你不是他娘。”
  “小姑娘后来看我不要赔衣服要走,拼死扯住了我,表情一副视死如归的样,吓得手都在发抖,眼泪要流不流,是冒死在求救。”
  烤饼夫妻有点害怕了,开始往后退。
  “你们听口音,就是土生土长的天南人,可小姑娘能听得懂披虱子袄和掉腰子这样京城方言,一听就是京城人。”
  “你们敢大摇大摆的把两个孩子带到集市上,应该是在外地拐来的过路客商的孩子吧?都不担心人家家里人来找。”
  烤饼夫妻恼羞成怒:“当地官府都不管,你们外地人管个屁事!”
  他们没想到真碰到了明白人,他们本就是刁民,本地拐了孩子卖到关外去已经是不成文的风气了,家家相护,看凌河王府门口就站了小西北、小白脸和两三个侍卫,挺着一个朴素的马车估计也是看热闹的,觉得软得不行就来硬的,收拾几个外地人怎么了?当即抽出擀面杖和铁棍子就想硬冲。
  凌安之终于听不下去了,他可是从小在天南长大的:“我是外地人?你们真是看不出眉眼高低。”
  陛下都来了,总不能老被堵在门口,凌安之一打响指吩咐左右:“把这些刁民全绑了,一个不留,送到文都城府衙去,一天之内,形成成堂供词就算是他们审明白了,算将功补过,既往不咎;一天之内审不明白,后天我审他们。”
  专业的对业余的,和虎入羊群也差不多。
  西部的夜晚温差大,今晚无风,显得更静一些,傍晚余情也回来了,还抱回了两个本地土瓜——这新鲜玩意儿冷天里可不常见,是当地商户头年秋天土瓜成熟后用冰镇着的,大家在一起欢乐的吃了一顿饭,简直是载歌载舞,放荡形骸,全喝了不少酒。
  绕过四米高的回廊,凌氏其实最高大气派的建筑当属祠堂,这么多年来排位的香火没断过,小西北瘦但是健康的小背影孤零零的走在回廊上,推开了祠堂的门。
  他抱着一坛子酒从门缝高抬腿迈进了门槛,目光幽深的盯着那些满满当当的朱漆楠木牌位瞧,凌川、凌云、凌忱,人太多了,还有他——凌霄。
  他看了一会,把酒坛子放在了供桌上,挺费力的搬了一把实木太师椅过来,之后踩在太师椅上,抱起来酒坛子给供桌前的酒盏倒酒祭祀。
  正倒着酒,看到门缝里长长的影子立着,听到了熟悉的极轻的脚步声。
  小西北侧了侧头,略有些不自在:“自己给自己上坟,是不是觉得怪怪的?”
  是凌安之进来了:“也算是小凌岳给长辈们敬酒吧,也算是尊重祖先了。”
  小西北从椅子上跳下来了,回头看了看凌霄的牌位,心下有丝感触:“我要是和你说小凌岳昨天做什么了,算不算告密?”
  “你说自己的事,不算告密吧?”昨天小凌岳确实有些鬼鬼祟祟的。
  “哈哈,”小西北擦擦太师椅,把椅子又归了位置:“他昨天出去玩,偷着买了一本书生狐仙传,昨晚掌着灯自己偷着看到了三更天。”
  “那不是谈情说爱的禁书吗?”凌安之忍俊不禁:“看来小西北上了两年学,已经认识很多字了,你没阻止人家欢乐的看书吧?”
  小西北一挑眼眉:“想阻止来着,可后来看内容很有趣,我也跟着看了,还和他交流了一下哪个狐仙最漂亮。”
  他一回身靠在了桌案上,看着凌氏祠堂里四墙挂着的凌氏功臣图谱,语气轻笑着,但是沧桑了不少:“大帅,这次出京之前,老王爷偷偷让我转告你,你也是老凌家,安定江山、移山填海的好儿子,凌家薪火相传的家风,也是你融入到血液中的刺青。”
  小西北太矮,凌安之索性盘膝坐在地面的垫子上和他说话:“你爷爷老了,这几年脾气都变好了,今年过年的时候,硬撑着门面说谢谢我给他生了个好孙子,还真敬了我一杯。”
  凌安之和老王爷剑拔弩张了半辈子,就没好好说超过五句话,凌安之早习惯了,老王爷突然间的低头,不只是向杂种三儿子,也是向岁月服老了。
  小西北也感伤,感叹间一抬头,突然看到了自己刚才倒酒的坛子:“大帅,要不我也敬你一杯?”
  凌安之顺着目光一看,笑着站了起来,就地取材在供桌上拿了两个酒盅,给小西北倒了三分之一杯,给自己满满倒了一杯:“你也好几岁了,应该能喝点酒了,我也敬你一杯。”
  小西北举杯:“第一杯,敬过往。”[1]
  ——往昔峥嵘岁月,多少荣光时刻值得回味?
  凌安之心潮澎湃,在烛光映射中灵位倒影下:“第二杯,敬死亡。”
  ——功名利禄身外之物,你没活长短,你活起伏。
  小西北给两个人倒上酒,他琥珀色的眼睛见酒变得潮红了:“第三杯,敬大帅,敬你纵横天下二十载,依旧有矛有盾。”
  凌安之怕把小西北喝酒喝坏了,他打眼一扫,取了蜂蜜兑了之后给小西北酒盅里倒上了:“第四杯,敬小凌霄,敬你刀山火海走遍,上天黄泉几遭,依旧心怀分寸。”[2]
  两个人越喝越上头,抱着酒坛子,那些曾经快乐的、共患难的、征战沙场的回忆像是开了闸的洪水,借着酒意全都涌上了头。
  他们两个全没醉,但是全想说话。
  小西北:“敬你年少时身无分文,还心怀悲悯,把我从突厥手里救出来,告诉我人应该怎么活着的。”
  凌安之:“敬你出事时遭受挫骨剜心之痛,还一诺千金,把我从死亡线上拉回来,告诉我即使看透了这个人间,但人还是要活着的。”
  两个人坐在地上,一大一小,空着嘴在祠堂里喝酒,四周万籁俱静,凌安之一口饮尽杯中酒:“我们曾经什么都没有。”
  小西北的酒度数变低了,喝起来是甜的:“大帅,但是我们现在什么都有。”
  凌安之笑:“敬什么都有,风刀霜剑已成过往的日子一杯,小西北,小凌霄,我只希望你以后躺在你娘的金山和我的功勋上快乐到二百岁,等我挂了,年年有人来凌氏祠堂给我上坟。”
  “哎,”小西北借着酒意,笑得脸都红了,他给凌安之换了一个大杯:“活一百岁就老妖精了,敬我和小凌岳一杯,以后一定会儿孙满堂,天伦之乐,等我们全挂了,还年年有人来凌氏祠堂给我们上坟。”
  “好,我等着,”凌安之伸手揉小西北的脑袋:“多年知己有缘成父子,要能继往开来。”
  小西北被揉成了毛茸茸的小老虎,他喝多了,笑嘻嘻的:“多年父子长成兄弟,不再误入歧途。”
  看小西北开始打晃,有些坐不稳了,到底身体是小孩子,凌安之觉得他不能再喝了:“小西北,别喝了,你喝多了你娘会说我没轻没重,我们去院里登高摘星星去。”
  “好,再给我娘摘个星星。”
  他们说的登高摘星星,倒也不是真的爬上多高的山,而是爬到树上去,凭枝远望。
  凌河王府中央有一棵数百年屹立不倒的大叶胡树,当年凌河王府修建的时候,就没舍得砍掉这一棵沙漠脊梁,当年凌安之和凌霄还是小孩的时候,是妹妹凌忱要求的,在树上三根巨大树杈交汇的地方给大小姐盖了一个挺大的树屋,当年兄妹三人经常在里边淘气。
  小西北虽然喝了酒,不过见风也清醒了很多,他灵活,手脚并用三下五除二直接爬到了二十来米高的地方,却发现一双黑亮的眼睛在透过树屋的窗户里嬉笑着看他。
  “哎呦,”手一哆嗦,小西北差点吓得从树上掉下来,幸亏他抓得牢靠,定睛一看:“娘,你怎么在这里?”
  余情推开木头门,弯腰从树屋里出来,伸双臂把儿子抱紧了怀里,用鼻子闻了闻:“从实招来,是谁给你喝酒的?”
  “额…”小西北抬头向上一看,“干爹,皇舅舅,你们怎么也在树上?”
  花折一身白狐裘大氅,就那么稳稳当当的坐在树屋顶上,举杯典雅一笑:“看故园的东洲雪,是不是吹撤星斗寒?”
  小西北找个舒服姿势躺在了他娘怀里,再仔细一打量,树屋里的银炭炉都点上了,调皮道:“干爹,你官场、情场、商场场场得意,你在三冬里都是暖的,怎么会寒冷呢。”
  余情没被四六不着的谈话打断,水汪汪的眸子瞪在刚爬上来的凌安之身上:“你这个没正事的爹,就带着孩子胡闹,看你把小西北喝坏了怎么办?”
  凌安之让小西北先爬树,是担心孩子爬不好掉下来,在后边保护他一下,他早就看到大家全像少年时一样,在树屋里浪漫,冲余情打个求饶的手势,开始揶揄许康轶:“我说许木头,躺在大树杈上一定没有躺在屋里舒服,你怎么也来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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