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是她想,这也——”
“对她而言,”陆枕川笃定,“不跳了,才是最疼的。”
所以他能做的。
只有帮她多看些,多懂些,让她能开心点。
哪怕是一点点,都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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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月,花园里的玫瑰盛放,热烈永恒。
少女眸光定在上面,沉浸在空气里淡淡的玫瑰香,刚做完康复训练的疼痛像是轻了些。
陆枕川手腕上带了她的发圈,站在她身后梳理着她漂亮柔顺的长发:“比预期的好很多了,小朋友很厉害。”
受伤五个月,她已经能做到脱拐小小地走段路了。比起原定的恢复期,这个恢复的速度,让主治医生都感到震惊。
不能让跟腱负担过度,奚柚还是坐着轮椅。
奚柚温声道:“哥哥也很厉害。”
康复训练非常枯燥,常人轻而易举就完成的动作,她得一遍又一遍的重复,甚至会出现即便她试了很长时间,仍然做不到。
比如之前的用脚趾夹起袜子。
时间越长,人的耐性被磨灭得越严重。
她说没有崩溃过,完全是在骗人的。
但从打着石膏,再到跟腱靴拄拐走路,脱靴颤颤巍巍地走路,陆枕川一直都陪着她。
他不是耐心的人,却比她耐心得多,即便她情绪失控,少年也会温柔安抚称赞,日夜无声的陪伴。
这些,奚柚都知道。
奚柚偏头看他,“哥哥,你有喜欢的发圈吗?”
陆枕川回答:“红色。”
她最适合红色,明媚张扬。
奚柚点点头,“那下回戴红色的。”
“好。”
“姐姐!!!”
不远处男孩声音欢快,一路小跑到奚柚面前。怕弄伤她,快到的时候又乖乖的停下来。
陆枕川拦住小宇:“怎么过来了?”
“和妈妈说过了,想来看看姐姐。”小宇绕过陆枕川,拉着奚柚的手,“姐姐,你好点了吗?”
奚柚笑:“嗯,好多了。”
小宇很开心:“姐姐,真的谢谢你。妈妈你资助了我以后的上学费用,小宇以后会努力的,考到七中考到北舞找你。”
陆枕川皱着眉,想训斥小宇,又被奚柚的眼神拦了回去。
她真的是笨蛋吗。
这来回转着的因果,她还愿意资助小宇上学。
奚柚能看懂陆枕川想说的。
她和小宇都是为了同一个梦想前进,力所能及,能帮着他多走一段路也是好的。
奚柚对小宇说:“要保持优秀呀。”
“好!”
小宇拉着奚柚说了很多话,他看着奚柚的腿,欲言又止:“姐姐……”
“嗯?”
“对不起,如果不是我跑到树上,你也不会因为找我受伤了。”小宇很认真地挪到了旁边,给奚柚九十度鞠躬,保持了一会。“谢谢,对不起。”
奚柚弯唇,“不用这么隆重。如果真的想要谢谢姐姐,要好好读书,好好跳舞。希望未来,姐姐有机会去剧场看你表演。”
小宇连连保证,极为郑重,“会有的!我会的!”
说完这些话,小宇凑到了奚柚的身边,稍稍踮起了脚尖,礼貌询问着:“姐姐,小宇能亲你下吗?”
“……?”
奚柚愣神的功夫,陆枕川已经拉开了小宇的手。
少年深谙的眸光里似笑非笑,抓着人莫名像是要送屠宰场的气势,吓得那边随行的老师连忙上来接人。
老师:“小宇。”
陆枕川冷声道:“她还需要静养,你们先回去吧。”
这明白不过的逐客令,老师看着奚柚的腿也不敢多说什么,简单的告别过,就拉着小宇走了。
奚柚坐在轮椅上,稍稍仰起头去看,少年沉着眸,像是还有几分不开心。
想起刚才的画面,又有些好笑。
奚柚说:“哥哥,小宇是小孩子。”
陆枕川嗤了声,“能知道十年后来找你的,不小了。”
“……”
奚柚弯唇:“陆神,你是不是吃醋了?”
陆枕川忽然说:“有个问题想问。”
“什么?”
陆枕川问:“你喜欢小奶狗?”
“……?”奚柚眨了眨眼睛,“我哪有?”
“他们喊姐姐,你会笑。”陆枕川蹲下|身,和她轮椅的高度差不多,静静地看着她。
奚柚说:“那是礼貌,我也不能发脾气吧。”
他懒洋洋地拖长了尾音,“礼貌吗——”
奚柚感觉出不好的预感来,每次他这么说话,下一秒都会搞事。
陆枕川凑近她的耳畔,磁性的声线染着些散漫缱绻,像是在撒娇。
“那,姐姐——”
“我能亲你吗。”
第52章
玫瑰园里微风吹拂,枝叶辗转花瓣摇曳,花苞盛放出的烈红张扬夺目。
少年低沉撩拨过的声音融入花语。
奚柚眼睛莹亮,她心跳像是露了一拍,红唇微张刚想说话,少年炙热的吻落在了唇上。
他在问,却没有要等她回答的意思。
呼吸浅浅扫过,温柔的触碰,少年的气息侵|入,掩盖不住骨子里的占有欲和霸道,吻的力道逐渐加重。
奚柚手指下意识攥紧,就连呼吸的节奏都像是被人带着走。
想稍稍躲开些,陆枕川的掌心扣着她的后颈,让她退无可退。
少年眼睫密长如羽扇,沉暗的眼波的情绪翻涌得厉害。
他轻咬了她的下唇,嗓音暗哑,似在勾|引,“乖,张嘴。”
“……”
奚柚耳尖红了个彻底,想张唇说话,正好被趁虚而入。
少年撬开了她的牙关,舌|尖探入,克制地扫过她的唇齿间,如攻城略地,交|缠住她的舌|尖,清冽又滚烫的气息全然占据了她的感官。
磨人,湿润的吻。
空气似在升温,反复不知疲倦的触碰,玫瑰园的声音暧|昧又缱绻。
她感觉都快呼吸不上了,他才放开了她。
陆枕川啄了啄她的唇瓣,低哑的声音里带着些调侃,“小朋友,不知道呼吸吗。”
“……”
奚柚嘴唇都被他亲得有些麻,没好意思说话,伸出舌头舔了下唇角。
少年的气息侵略得突然,低头吻了过来,奚柚的舌尖舔|过他的唇瓣,柔柔软软的感触,像是过了电流的酥麻。
陆枕川神色慵懒,指腹轻轻触碰过她唇边的水光,“还挺主动。”
“……?”
明明!是他!自己凑上来的!
奚柚又有些气恼,她怎么老被反撩,一代霸总,还能不能有点撩人的劲头。
她很不服气地看着陆枕川,手抬了抬少年的下巴,宛若在调戏良家妇女的姿态,直接地咬在他的唇上。
“这才是主动的。”奚柚如同在宣告什么,字音缓慢,“我、咬的、你。”
他倒是一点都没有被咬的不悦,唇色红了几分,唇角勾起的弧度散漫,贴在她的耳畔低低喘|息了声。
又欲又撩人的声线,似是能让人沉溺。
他轻轻在她耳边吹了气,“那,再咬一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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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前七中之前拍摄的微电影宣传片放了出来。
少女明媚如阳,身段绝佳,随着筝音定格住的舞姿曼妙,水墨色的裙摆旋转画出波澜,扬起的下颌线条精致流畅,一颦一笑若仙女入凡,让人移不开视线。
仅仅是微电影,奚柚的名字就挂在了微博上一天一夜。
“呜呜呜我女鹅终于出来跳舞了,把tag打在公屏上!十年一曲惊鸿舞,人间精灵小奚柚!!!”
“何止是跳舞!妹妹演技也好好,超级自然的!之前到底是谁说的演技不好,打脸了没有!!宣传一波9.3《舞者》大电影全国上线!请来康康我们人间精灵!”
“哭唧唧我妹妹什么时候能上台表演啊,好几个大剧场都没看见她了,工作室不发博、妹妹没有微博,连路透照片都没有了。#球球人间精灵营业#”
“……”
奚柚往年接的行程也少,但最少会有固定从学校里拍的私照,以及粉丝最爱的剧场表演,今年一下全消失了。但她本身就是自带“火”的特质,恶意编排从不停止。
比如现在这条评论闹出的水花。
“上什么剧场表演啊,奚柚一看就知到要转型当演员进娱乐圈了,还跳什么舞啊。据可靠朋友传:奚柚已经休一学期了,这发展的方向还不明显吗。”
“她也太膨胀了!为了捞钱都开始退学了。十几岁的年纪,多读点书不好吗?”
“也真是笑死我,你在说我们娱乐圈小公主缺钱?她就是想休息一段时间不行吗?还读书,妹妹十五岁就收到名校OFFER了,保送你能懂吗?”
“……”
奚柚是不看网络舆论的,爱怎么编排怎么编排,她独善其身。
裴执礼陪着她做康复训练,“微电影出来的效果很好,热度一点没退。虽然说屁话的人是有点多,还有些炒什么你和陆神CP的,爱什么玩意儿的。”
奚柚扶着杆,额角都是细密的汗珠,咬着唇坐着康复动作。
“齐导那边呢?”
“今天到这里吧。”裴执礼扶着她下来,“齐导说宣传交给主演就行了,让你在家等着红。”
奚柚看着栏杆有些出神。
舞蹈生的毛病,看着杆下意识会想把腿放上去。
她移开了视线,低声道;“那挺好,整天在家里我好闷。”
裴执礼犹豫:“已经能正常走路了,这学期……能回去吗?”
得益于奚柚不怕疼的康复训练,现在可以正常的走路,但非常慢。
比起真正的能跳舞,还差得太远。
“不一定。”奚柚叹气,“得看麻麻怎么想。”
裴执礼扶着奚柚下楼,奚诺坐在客厅里手上还拿着一堆资料,看见两个人下来了。
她说:“阿柚过来吧,正好有事情想和你商量。”
“好。”奚柚坐在沙发上。
“你想今年高考吗?”奚诺直白问。
奚柚旁敲侧击:“按照现在的回恢复速度,医生说我下学期可以试着上学的。”
“嗯。”奚诺倒是没多说什么,把手里的文件递给奚柚,“看看。”
裴执礼跟着凑过去看,都是江城高校的资料,“看这些干嘛?”
奚诺慢条斯理地喝了茶,“转学。”
奚柚怔在原地,“转什么?”
“你现在的情况已经不适合在七中了,风言风语太严重。回到七中也没办法……”奚诺跳过了那两个字,“这些学校都是江城数一数二的,以你的成绩,努力一年,双一流不是难事。”
裴执礼盖上文件,皱着眉有些不悦:“妈。”
即便奚柚现在没法跳舞,贸然转学对她来说根本不是什么好事情。单说掀起来的舆论,守不住,便能压垮她。
奚诺:“人总是要成长的,阿柚。”
奚柚靠近沙发里,她眸光盯着自己跟腱上的伤口,用了祛疤的膏药,伤口上也还是能看出狰狞的疤痕。
像是时时刻刻地在提醒她,她这半年都经历了些什么,放弃了些什么。
真的,放弃于她而言。
太难了。
安静得不行的大厅里,少女声音柔软且坚定,一字一顿像是砸进人心里去。
“我还想跳。”
顿了几秒,奚诺的脸色都沉了下来,“你说什么?!”
“我还想跳。”奚柚温声重复了一遍,“我知道你们都很担心我,但是我还是想跳。妈,我们北楼的人都说,舞蹈是条不归路。”
不归路。
永不回头。
奚柚笑:“你们可能很难理解我的坚持,但这是我这辈子,唯一想做的事情。我知道会有什么后果,我也愿意承担这样的风险,我想跳。”
舞者的是有舞台寿命的,到了一定年纪,就像是游戏里为数不多体验卡,上一次舞台都显得极为难能可贵。
她才十七岁。
她不想让她的舞台寿命,停止在十三年。
“裴奚柚,我们客观一点看问题,”奚诺认真道,“就算你能重新跳舞,你也回不到以前水平了。”
回不到以前的水平,跳得越来越差,这些会像是跟随着她一辈子的印记。
奚柚是被宠着长大的,更是名利双收,骨子里生来骄傲。一旦陨落,她自己心里那关便是难题。
“我可以努力,我想试试。”奚柚淡声道,“我不想让我自己,在四五十岁的年纪开始后悔,十七八岁的我没有坚持。”
奚诺忍不住火气,高声道:“你现在连正常走路的水平都达不到!你要怎么跳?!你知道你还要付出多少才能跟正常人一样吗?二次跟腱断裂,你下半辈子只能坐着轮椅,躺在床上啊!”
比起奚诺的声嘶力竭,奚柚显得格外冷静。
她知道她这样的坚持,可能是愚笨,可能是偏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