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族和其他种族是缔结了契约的，你不能贸然打破。”
那语气特别像是长辈责备不听话胡闹的熊孩子。
这话阿莱瑞很熟悉，近乎隔几天就能听到欧文叨叨一次。
只是这一次责备的对象变成了苏瑜。
“我知道你足够强，强到就算对上阿尔诺斯你也不会落下风。但是到时候精灵族和神族联手了呢，人族又隶属于神族，你破坏了契约这三个种族联手起来魔族讨不到什么好处。”
苏瑜很少说这样严肃的话，阿莱瑞以往事后闹脾气她顶多顺着安抚几句，不会牵扯到契约种族这种事情。
可能是因为洛壬如今已经不是洛壬了，太多不确定的因素让苏瑜有些不安。
“我不在乎。”
阿莱瑞垂眸看着苏瑜，面无表情地说道。
“我之所以是魔神和魔族没什么关系，只是因为我足够强，所以我才是魔神。魔族一向弱肉强食勾心斗角，很多头领都等着机会，想要将我取而代之。”
“我对魔族没什么感情，他们是死是活对我来说并不重要。”
他的言下之意很明显，他并不在意魔界如何。
苏瑜沉默了一瞬，之前没有对阿尔诺斯动手大约只是因为自己和他互为半身。
阿莱瑞怕伤了阿尔诺斯同样会伤到她。
而洛壬却和苏瑜没什么关系。
他是真切从洛壬身上感受到了威胁，可能是隐约觉察到了修斯的存在，所以阿莱瑞想杀了他。
“……那我呢？”
“什么？”
“以你一人之力是斗不过三个种族的，你虽然不会死，但是你可能会再次被封印到深渊之下。”
苏瑜扣住阿莱瑞的手腕，在他恍惚的时候顺着他的手腕落在了他握紧剑柄的手上。
“你要想清楚，你可能又要等上几百年乃至千年才能冲破封印，才能见到我。”
“现在你还要动手吗？”
阿莱瑞最初便是诞生于深渊之下，他是一团魔气经过千百年才有了意识。
底下岩浆翻腾，是他居住千年也是炼化他的地方。
而千年前拔出石中剑的苏瑜，其实是来斩杀他的。
因为自己附身在了她的猫身上，她最后并没有动手，只是和他缔结了灵魂契约。
以她的灵魂为契，约束他不能伤害人族分毫。
阿莱瑞不会死，但是却是能够被封印的。能够封印他的地方便是深渊炼狱。
一旦被封印进去了，他周身的魔力都会散去，再经过千百年来重新炼化才能冲破束缚从里面出来。
他不怕生死，他害怕离别。
阿莱瑞薄唇微抿，最后还是将魔剑放下了。
“……好，我不动他。”
说实话苏瑜也不喜欢拿这个来束缚阿莱瑞，但是他没什么在意的东西，除了她。
苏瑜指尖微动，突然觉得自己很卑劣。
洛壬一直有留意苏瑜的情绪变化，之前可能还有些半信半疑。
但是现在他能够肯定了，阿莱瑞没有欺骗他，无论是前世还是现在，苏瑜都很在意对方。
他长睫颤了下，原本墨绿色的眸子渐渐流转成了原本的纯粹澄澈。
“抱歉，刚才我说的话可能过了。”
“我对您并无恶意，哪怕最开始提议希望最近您和苏瑜保持一定距离也是为了她好，并没有刻意针对您的意思。”
洛壬觉得最近的自己情绪太过激太冲动了，他隐约觉察到了什么，却还是将心里的猜疑给压了下去。
他抬眸看向阿莱瑞，走过去柔声与他道歉。
“我喜欢苏瑜，我也知道您和抱着同样的想法。”
“你什么意思？是在向我挑衅吗？”
阿莱瑞刚压下去的戾气被洛壬这句话瞬间给激了起来，要不是苏瑜还扣着他的手腕。
那把魔剑又得重新凝了出来。
金发碧眼的精灵摇了摇头，语气温和，面上也没有丝毫冷意。
温润如玉。
“不是挑衅，更不是宣战。只是一个忠告而已。”
“冕下本身就是魔族，手染鲜血对你们来说可能是寻常事了。可是你有没有站在苏瑜的角度想过？”
“她是人族，又身负神族的神魂。对于污秽戾气是最为厌恶的，如果您真的喜欢她希望您不要让她为难。”
“我看得出来，她也很在意您。”
这些苏瑜没有与阿莱瑞说过，她大多时候只是制止阿莱瑞不要动手，却没忍心说重话。
可洛壬说了。
“毕竟但凡是个正常的女孩子，都不会喜欢上一个双手沾满血污的刽子手。”
阿莱瑞听进去了，因为洛壬说到了苏瑜。
他眼眸闪了闪，想起平日苏瑜也总是制止他不要动手。
阿莱瑞对洛壬的话似懂非懂，他以为对方只是单纯说自己手染鲜血，而人族神族都不怎么喜欢血的味道。
猫都是很爱干净的，同样也不喜欢自己身上沾染上旁的气息。
“我没有。”
“我很干净，我身上没有血腥气。”
“……阿莱瑞，洛壬说的不是这个意思。”
苏瑜见都说到这份上了，她咬了咬牙还是把心里的话全部说了出来。
“我不喜欢你动不动就打打杀杀，同样的，我也不喜欢阿尔诺斯随意对其他人生杀予夺。”
“可能在你们神明看来你们有着永生的生命，你们可以无尽的换代。正是因为死不了所以你们才对生命没有敬畏，但是其他人不一样。”
“每一个人的生命只有一次，包括我。”
“还有老子！老子可不是神族，死了可没法儿换代！”
苏瑜话音刚落，正准备说些什么的时候一旁一直安静着没有说话的金龙这个时候举起了爪子，很是不满地抗议道。
“五百年前你把老子打得全身上下一块好地儿都没有，我养了好久才养好。哪像你，就算被掏心掏肺过不了多久就愈合了，还能活蹦乱跳的。”
“你婆娘说的太对了！你这疯子就得好好反省一下，对吧崽子？”
金龙拍了拍金宝的脑袋瓜子，见它疑惑地歪着脑袋没怎么理解的样子。
“算了，你不懂就算了。但是我同意了，你以后就跟着这人族吧。你眼光不错，弱是弱了点儿，但好在人对，还有好几个靠山。你跟着她肯定不会吃亏。”
“咿呀咿呀！”
要是换做平日，金龙这么噼里啪啦一大堆下来，阿莱瑞肯定一剑过去了。
黑发红眸的神明感到少有的挫败，他直勾勾注视着苏瑜。
他大致上听明白了，苏瑜生气了。
因为自己轻贱生命，不仅是轻贱别人的生命，同样也轻贱自己的。
苏瑜怕说重了也不好，毕竟阿莱瑞的生活环境决定了他的思维想法。
她知道对方是听进去了，其实也挺欣慰的。
“阿莱瑞，我要是说得重了你别太往心里去。我说这些不是为了约束你什么，但是有些事情要是不说清楚我想我们很难相处下去……”
前面说着说着还好，一听到苏瑜说到后面“很难相处下去”的时候阿莱瑞慌了。
“我记住了！我以后不会随意动手了！”
“……真的？”
阿莱瑞郑重地点了点头，他甚至将身上的魔力全然收敛，没有丝毫戾气。
此时就算用神力感知也无害的像是个寻常人族。
“以后只要你不让我动手，我就不动手。”
“我听你的，只听你的。”
他有些害怕，伸手像是确认似的握住了苏瑜的手。
“但是你要是敢离开我，我就把他，还有它们都杀了。”
“我说到做到。”
苏瑜看着阿莱瑞紧张的样子。
她心下一动，眼眸闪了闪，手也不自觉回握住了阿莱瑞。
无论是神明还是凡人，对于失而复得的宝物总会容易这般患得患失。
“……好，我不走，我不离开你。”
阿莱瑞反复确认苏瑜的神情，见她这般认真给与自己承诺，这才稍微放下心来。
他直勾勾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而后这才看向了一旁眉眼带笑的洛壬。
“你刚才是不是故意说给她听的？想让苏瑜讨厌我？”
阿莱瑞忍着没有动手，但是眼里的戾气还是很重。
他觉得明明苏瑜没有这么想过，就是因为洛壬挑拨所致的。
洛壬一愣，看着阿莱瑞不像是开玩笑的样子没忍住笑了笑。
“您误会了。”
他压下心里隐秘的欲望，柔声对阿莱瑞说道。
“我是说给您听的，同样，也是说给我自己。”
洛壬也不知道为什么，在和阿莱瑞的视线撞上的时候他总会被对方眼里直白的欲望和戾气给影响。
好像他也应该如此，不受拘束，放纵肆意。
但是他不想，他不想变成那般模样。
没了约束，会不受控制的。
他刚才说那段话并不是为了阿莱瑞，更多的是为了说给自己听，强烈暗示自己压下心底的欲求。
阿莱瑞眯了眯眼睛，突然意识到了什么。
“不对，刚才的不是你。”
“什么？”
“我说，你身体里是不是还有另一个……”
阿莱瑞的话还没有来得及说完，苏瑜便直接伸手捂住了他的嘴。
“洛壬你的魔力被鬼藤木灵吸收了好些，刚醒来可能还有些累，你再休息一下吧。”
苏瑜说着将阿莱瑞往一旁带去，阿莱瑞没有挣开，任由她带着自己过去。
他巴不得能够和她单独多待一会儿。
见那边人没往这边注意后，苏瑜这才松开了手。
“你不要和他说太多，他身体里那个神魂……很麻烦，你不要刺激他。”
“你早就知道了？”
阿莱瑞乖乖坐在苏瑜的旁边，他伸手捏了捏苏瑜的手，又拿起来放在自己鼻翼之间嗅了嗅。
“你不用怕，他那个神魂虽然和我年岁差不多，但是他所寄宿的躯体支撑不住他的神力。他打不过我。”
“要是他敢对你动手，我就杀了……”
说到后半句阿莱瑞意识到了什么后突然顿住了，他抬眸看了一眼苏瑜。
斟酌了下语句后，这才开口继续说道。
“我就揍他。”
苏瑜被他这话给逗笑了，她摸了摸阿莱瑞的耳朵，他耳朵有点儿烫。
被碰触的时候不自觉动了下，却还是乖乖任由苏瑜揉捏。
“没那么夸张，他应该不会对我怎么样的。反正你就装什么都不知道，好吗？”
黑发红眸的神明将脑袋靠在苏瑜的肩膀蹭了蹭，又往她颈窝处凑。
这模样很像是撒娇，但是苏瑜知道这是猫表达亲昵的方式。
“那如果我答应你了你会更喜欢我一点吗？”
苏瑜一怔，而后弯着眉眼笑了笑。
“没准会。”
“那我答应你。”
“但是你得给我点封口费。”
阿莱瑞没什么羞耻心，引着苏瑜的手轻轻碰了碰自己的唇。
那双眸子澄澈明亮，只清晰映照着苏瑜一人。
“可以吗？”
苏瑜抿了抿唇，避开了阿莱瑞灼热的视线。
他见苏瑜不回应他，皱了皱眉起身想要自己主动去追她的唇。
然而阿莱瑞还没有来得及碰触到那片柔软，一朵红蔷薇先隔绝了他的动作，贴在了他的薄唇。
“当一个女士没有直接答应你的请求，就代表着拒绝。”
“明白吗？小野猫。”
第108章
尤利塞斯的声音温和，可语气里一点儿笑意都没有。
那朵红蔷薇就这么贴在阿莱瑞的唇上，和他的眸色一样。
他多久清醒的阿莱瑞并没有觉察到，或者准确来说是因为阿莱瑞将魔力收敛了，所以这才没有感知到。
苏瑜抬眸看向尤利塞斯，可尤利塞斯并没有将视线落在她身上。
“阿莱瑞，别做让女士为难的事情，如果你不想让她讨厌你的话。”
尤利塞斯和阿莱瑞不怎么熟，两人虽然都是邪神，但是并没有什么交集，更没什么恩怨。大概是因为血族身上的血腥味太重了，尽管他们没什么矛盾，阿莱瑞也不怎么喜欢尤利塞斯。
不过这是之前，现在阿莱瑞对尤利塞斯的态度还算温和。
他眨了眨眼睛，伸手将唇边的蔷薇拿开。
“老蝙蝠，你是她兄长，我不和你计较。”
“你现在身体这么虚弱，还是再去那边靠着树睡一会儿吧。不然黎明时候我怕你扛不住阳光又晕过去。”
苏瑜敢发誓，阿莱瑞说这话的语气没有一点儿嘲讽，甚至隐约还带着些关心。
可他一向不懂人情世故，说起话来也不怎么中听。好好的几句话在尤利塞斯听来全是挑衅。
“这就不牢你费心了。”
尤利塞斯极为自然地坐在苏瑜的旁边，稍微平复了下情绪后这才觉察到了什么。
他皱了皱眉，看向了一旁状态极佳，在夜幕时候也能维持人形的阿莱瑞。
“你从阿尔诺斯那里拿回那半颗心脏了？”
正躺在苏瑜腿上玩着她头发的阿莱瑞听到这话后一顿，而后不知想起了什么唇角勾起，少有的露出了笑意。
“我还没来得及去拿，苏瑜就给我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