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一璐歪着头轻轻“恩?”了一声,手里捏着粉笔仔仔细细地看了她两眼。从扎着利落的马尾辫往下,目光扫过她白莹莹的脸庞,滑过衣服下摆扎进高腰牛仔裤窄细的腰身、两条又细长又直的腿, 转了一圈回到那张脸上, 虚着眼睛想了一会儿, 恍然认出来人,小声轻呼道:“啊……夏之余!你不带眼镜啦?”
这一叫出名字,许一璐才觉得那张脸越看越熟悉。
“度数不高就拿掉了。”原先眼镜就是为了遮挡阴阳眼而带着的,上学期处于天天上课的状态,带习惯了也就没想着拿下来;这一个暑假没带,她倒是把眼镜忘了个干净。
班里零零散散来了十几二十个同学了,有几人一直看着门口的情况,小声讨论着这么好看的女孩子是谁,之前从来没见来过他们班,不像是找人的,背着书包又没穿校服……没准是新来的同学。
此时听见许一璐喊出人名,有几个女生不禁走到教室前面来想要搭话。
许一璐没察觉周围变化,指着教室中间的位置依旧用她细细小小的声音回答她,“随便坐就行,或者坐上学期的位置。我就是坐上学期的位置的。”
“好的,谢谢,那我也坐上回的位置好了。”说着,她礼貌性的笑了一下,而后走到第三排中间的位置,放下了书包。
几步路的距离,刚刚上前来的女生都围上来说话,男生们则是保持观望态度,听女生们说话。
“真的是夏之余啊?一个暑假变了好多啊……”
“一个暑假怎么瘦的呀?”
“你现在好白啊,是吃药了吗?”
夏之余:突如其来的热情让人害怕……
说笑归说笑,夏之余坐到位置上放下书包打开,一面将小姑娘们眼中的情绪看的清楚,扑面而来浓浓的羡慕混杂的嫉妒的情绪,发酵着这片空间的气息,让其古怪又难闻。
“跑跑步多运动运动锻炼下身体就瘦了。”
“没有吃药,就是自然白了,可能是防晒做得好吧?出门抹防晒霜打防晒伞。”
学生们陆陆续续进来,很快就塞满大半个教室,围上来的同学来了一波又一波,竟是让她一时间没能坐下,大多都是好奇她一个暑假怎么变这么多的。
事实上,变化从上学期就开始了,只是那时候变化不是很大,且大家天天相处,没有人看出什么。这会儿隔了几个月才又见面,才一下子看出差距来。
没过多久,班主任胡婵从门口进来了还没跨进门就响亮的打了个招呼,“大家暑假过得怎么样啊?来,都各人到位置上坐好,我看看啊,还有这么多人没来啊?剩下的都哪儿去了?”
“都搁厕所里头蹲着呢!”
“哈哈哈哈哈……”
有男生一嗓子喊下去,班级里哄笑成一团,胡婵也不恼,站在讲台上伸手一指说话的男同学,“那你去把他们都捞上来。”
“得令!”
男同学嬉皮笑脸地从位置上站起来,旁边玩的要好的男生也起来两个要跟着一起去,三人推推搡搡小跑到班门口,就听班主任在背后叮嘱,“让他们小心点,别把暑假作业给冲掉了!”
出去这三人就是平日里班级调皮捣蛋的,听到作业两个字都是一怂,没敢回头赶紧跑走了。
胡婵一个眼风转回来面向班级里在座的各位同学,依旧笑得很和善,“那废话我也不多说了,大家把作业拿出来都摆桌上吧,没带的现在就可以来我这儿排队,一个个给你们家长打电话。”
千算万算没料到班主任来这一手,有些同学一脸躲不过去的悲催表情互相看着,祈求互相寻求安慰,坐在教室前面的同学们则底气比较足,不紧不慢地把作业放桌上,还不忘和好友们聊聊暑假趣事。
夏之余的同桌又是小胖子刘浩宇,估计是感受到来自期末考试后的压力,好好学习了一阵,在最后一次月考考到前面来的,最后期末成绩也不错。
但显然,有好成绩的加持,刘浩宇的快乐暑假是快乐地浪了一圈的。
“同桌,你作业写完没?”刘浩宇把小零食塞到桌肚最里面,扒拉出一旁的书包,也不拿到桌面上,一面瞄着班主任一面打开数学作业本翻到空白页,又摸了一支笔出来,一个劲地伸着头往夏之余书包里瞧。
她书包放在腿上,右手在里面一用力,拿出一叠儿作业本和试卷,“写完了。”
“你那里面是什么书啊?假期作业有那么……噗……你带初二课本干嘛啊,都是上学期的哈哈哈哈哈哈哈。”
夏之余:……
“刘浩宇,”乐极生悲,悲伤来的太快,胡婵从讲台上下来一排排座位去转,看见小胖子乐颠颠那样,一手把他藏在书包里的作业本拎了出来,往后翻了翻那空着小半本,一把合起本子,点着封面上的“快乐暑假”四个大字笑容不变,“你的快乐暑假过的很快乐嘛,啊?”
小胖子:QAQ
班主任没再搭理他,背着手接着往后转,大声道:“都已经升初三了啊,马上就中考了,都警醒着点,自己知道抓紧。”
班级里闲聊的声音小了很多,不少人缩着脖子没敢吱声,正巧刚刚出去找人的三个男同学领着人回来了,一个个都踮着脚尖窜回自己座位。
人齐了,胡婵背着手往后转接着说,“明天就是九月一号了,都早点到学校,七点钟开始摸底考试,一天时间全部考完,待会儿时间表班长贴前面,都自己看一看。分数一出来,我们就开家长会,都听见了吧?”
闹哄哄的教室瞬间安静下来,五十几人老老实实蹲在座位上耷着脑袋装鹌鹑。
“听没听见?”
小鹌鹑们:“听见了!”
夏之余咬咬唇角,八辈子没开过家长会了,她完全忘记了这回事,但有一件事是记忆深刻的:还好,这次作业写完了。
新学期开始的前一天也没什么正经事,说是要排队给家长打电话,最后也没打。各科课代表下来收了一圈作业,整整齐齐地放在讲桌上,然后开始跟着生活委员打扫教室。
胡婵扫了一眼讲桌上高低错落不齐的作业本和试卷,也没表示什么,坐在椅子上把没交作业站了一排的小鹌鹑挨个教育了遍,然后让他们下楼去教学楼门口给大家搬新书。
学生们没留到中午,卡着平时里放学的点差不多就办完了所有事情,可以放人回家了。
新课表和明天的考试时间表都打印出来贴在教室前面的公告板上,各人挤到前面去抄下来,有手机的就直接拍了一张就走。
夏之余把两套书收好,书包装不下那么多,她就把一直放在书包里备用的帆布袋拿出来装新书。
背上背着一个,手上拎着一个,拿着手机就要去教室前面排队拍课表和考试表。
身后一只手拍到肩膀上,“嗨夏之余,真的是你啊?一个暑假没见,变了不少嘛。”
她闻声回头,贾珍正背着书包看着她,手里拿着手机一副现在不走的样子,看着也是来排队的。
和贾珍也没什么好聊的,夏之余点点头,礼貌性地笑了一下,就准备转回身去,那边就已经又开口了。
“你身上这套衣服新买的?很好看嘛,不像是你妈做的啊,怎么,你妈手艺不行了嘛?还要你在外面买衣服。”贾珍捏着手机几乎都捏出汗了,见夏之余没说话,笑了笑,“诶呀,你看我不会说话,我们不是朋友嘛,就关心你一下。”
“我的意思是,我上学期看到你和一个漂亮的阿姨在逛商场呢,她好像给你买了不少衣服,还有唐红家的袋子呢,那是你谁啊?”
作者有话说:
评论区祝生快并催更的你们都是魔鬼吗QAQ
(谢谢魔鬼们的生快祝福、地雷和营养液,爱你们一万年)
第132章 修复师
“关你什么事呀。”
旁边有人轻轻说了一句, 开口的却不是夏之余。
许一璐背着书包, 怀里抱着一堆画画的笔和颜料站在了贾珍身后,见她凶着一张脸瞪了她一眼,细着嗓子带着一贯微小的笑容又说了一遍, “关你什么事呀。”
“许一璐又关你什么事啊, 我跟你说话了吗?要你在这边多嘴。”贾珍一嗓子喊得让原本没注意到这边人静了静, 挤在前面七八个黑脑袋转回来看向贾珍,不知道后面发生了什么事。
“啊?”被人尖着嗓子吼了, 许一璐脸色一点儿都没变,拖长了声音“啊”了一声, 嘴角还是那微微勾起的笑容和一侧浅浅的小梨涡, 一副还在状况外的样子,但嘴里的话却一点也不客气,“不关我事啊, 不关我事我就不能说了吗?还有,麻烦你让一下, 挡到我了。”
“许一璐你有病吧, 你什么意思啊?”莫名其妙被人怼,夏之余反而被排出去了,贾珍手里的手机捏着更紧了,往两排桌子的过道中间又站了站, 将路堵得更严实了, “怎么, 你是看夏之余现在好看了, 装大款了,想要巴着她啊?”
“你们不是朋友吗?你还这么说她呀?”慢吞吞的语调仿佛和眼前这个状况就不是同一个画风的,许一璐把怀中涮笔的小杯子往袋子里推了推,以防它掉下去,一下绕过贾珍挤到桌沿儿侧边,侧着身子想要出去。
她有些胖,挤得并不容易,夏之余伸手把她身后的桌子一推,让她好过来。
一不小心说出了心里话,贾珍也不口口声声说着俩人是好朋友了,耳边同学的议论声一阵阵传到她耳朵里,都是说她不好的。
这些人还不是看夏之余现在好看了!
“谁和这种人是朋友!不干不净的!”
她拇指在暗着的手机屏幕上一摩挲,手中的汗在上面留下一道痕迹,将话说的响亮,让周围人都听见,“一个暑假就变这么多,还不知道干嘛了呢,还穿时韵的衣服,光身上一条裤子就七百多,也不知道家里这么穷买衣服都哪儿来的钱。”
闻言,许一璐抬头,看向比自己高了小半个头的人,认真问道:“夏之余,你家穷吗?”
“噗……”
人群中不知道谁笑了一声,堵在教室门口抄表格的人一个个都回过头来,看好戏。
众人目光注视下,夏之余摇头,“不穷,应该说还不错。”
不说她自己收入、以及“那年食肆”不稳定的广告费,就光“时韵”的纯利一个月就达到了十几万,特别是时韵还新开了一个高端服装区域,里面服装价格动辄大几千,都是陆沅晴给下单顾客量身定做的,包装盒也是新设计的,与普通服装区分开来,即便如此,在09年也可谓是高价。
但可喜的是,销量还不错。
“切,糊弄谁呢,你妈在镇上开个裁缝店就真以为天天有人做衣服啊,还不是每天帮人扦裤脚打补丁绣个花的,谁不知道啊,装什、”
“哇夏之余,你妈妈还会做衣服啊?好厉害!”贾珍一句话没说完,许一璐就亮着眼睛,看着夏之余脸上充满了兴趣,她把怀里画材抱得更紧了些,“我以前都不知道呢!那你妈妈是不是还会画画啊?”
夏之余把推出去的桌子拉回来放好,“是啊,我记得你就喜欢这些吧?”
她想起,自己会折星星记录生命,还是从许一璐这里得到的灵感。
“对啊。”许一璐高兴地点头,一副要聊起来的架势。周围的吃瓜群众看贾珍已经被晾在一边,没什么戏好看的,纷纷有可惜的转回去继续抄表。
单方面的碾压,贾珍同学全程吃瘪。现在人家不搭理她了,那咱还是散了吧,早抄完早回家。
俩人小声说了没几两句,许一璐忽然看向在一旁变换脸色还没反应过来的贾珍,“刚刚忘了回答你,我就喜欢夏之余,她好看。”
一句话说的所有人都回了头,包括夏之余在内都被许一璐这句话惊到了。人群中的笑声毫不掩饰,把贾珍激的脸都红了,一副要打人的样子。
“许一璐你神经病吧!”
“恩?不是啊。”
轻飘飘的一句话让贾珍的一张脸红到了眼底,夏之余在一旁看着,扪心自问,要是换个角色,她也能给这小姑娘气得不轻。
贾珍手机往桌面上一拍,对着许一璐就要冲过去,旁边两个男同学眼疾手快地拉住人,“诶诶诶,别冲动,有话好好说嘛。”
“你们放手!放手!关你没什么事啊!”
蹬了两脚挣脱不开,没能第一时间冲上去,贾珍反倒冷静了些。一群人除了拉她的,一个看起来要帮忙的人都没有,她也不敢真打人,看准许一璐怀里抱着的塑料袋就去扯,一巴掌把上面的杯子打掉在了地上,摔得脆响。
“!”
从来都柔柔顺顺的小姑娘脸色瞬间变了,嘴角还勾着笑,薄薄的唇却抿在了一起,眼神一下子戾起来,看的贾珍的笑都卡在了喉中,愣是没发出声来。
那双眼睛,被称作凶狠也不为过。
“赔钱吧。”许一璐摸了摸碎瓷,从地上站起来,“现在市价一千七百二十六,我爸出差日本的时候给我买回来的,北斋先生零四年的作品源水集,全球限量发售三百件。”
教室再一次安静了,最前面一排抄完表准备走的同学,又把跨出教室门的腿收了回来。
“骗人吧!一个破杯子怎么可能一千多!”
“我知道那个……零四年卖四百多,现在已经零九年了。”人群中,刘浩宇钻了个脑袋出来,补充了一句,“当时我表姑没抢到。”
小胖子饱含同情的目光与贾珍对了个正着,紧接着看到的,就是许一璐要吃人的目光。
那一眼看的贾珍几乎头皮炸裂,气势一下子怂了起来,即便是尖着嗓子喊也能听得出心虚,“四百多的杯子凭什么让我赔一千七!再说了,这种东西你干嘛拿到学校来!碎了也活该!”
小胖子垫个脚,再次在人群中冒头,“他死了,去年。”
贾珍压根没听懂,过去的人生里都没有接触过这类东西。
在她的观念里,根本不知道什么是艺术衍生品,也根本不了解为什么艺术衍生品的价值会随着年代以及艺术家的身价变化而上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