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之余笑了笑，弯下腰接过小卓程递过来的毛绒玩具顺势在软垫上跪坐下来，“这是程程给我的吗？”
“玩！妈妈，玩妈妈……”
快一岁的孩子还不太会说话，一个字两个字地往外蹦，张着嘴口水就流在了围兜上。夏之余帮他擦了擦嘴，耐心地笑着看他，心里对这个亲手接生的孩子也有些特别的情感。当初那个脐带都没有剪，要她拍一巴掌才会哭出声吐出羊水的孩子，现在长得肉嘟嘟的一团，会坐会爬，会玩玩具，还会和她交流。
“要叫姐姐哦。”
小家伙又扯了手边的一个毛绒玩具塞在她怀里，固执地叫她“妈妈”。
“抱歉啊……”
“我知道，孩子还小嘛，多教教就会了。你也坐下吧，我就是来陪孩子玩儿玩儿，你别拘谨。”
卓奕涵依言坐下，重新拿了别的玩具放到卓程面前，让他自己拿起来，训练抓的手部动作。夏之余在旁边一并坐着，将屋子再次打量了一遍。
比起白天来说，屋子更乱了，上午满地满床的各种图画书和卡片，下午到处堆的就是各种玩具，这一环视之间，她目光落在床脚靠着的一个娃娃上，是个小鸡仔的毛绒玩具，通体黄色有着肥嘟嘟的身子，看着触感就会很软和。
但令她注意的点在于，周围的玩具大多是东倒西歪的，唯有那个娃娃正着靠在床脚，有种被人妥帖安置、细心靠好的感觉。
似乎是注意到夏之余的视线转移到那里，小卓程翻着身子改坐为爬，两手按在软垫上朝夏之余爬过去，嘴中“叭叭叭”叫着，想要拽回她的注意，小手向着那个小鸭子的毛绒玩具遥遥伸过去，“叭叭拿吖吖！吖！”
夏之余把头转回来，两手轻轻按住小卓程在她怀中不断扭挺的身子，发现这小不点儿身上力气还挺大。十几分钟里，他也就“爸爸”和“呀”说的最清晰又顺口，其次就是“拿”。
她有些忍俊不禁，“卓先生，你就帮程程拿一下吧，他好像想要玩儿那个小鸭子。”
“玩儿！”小卓程跟着学了一声，让卓奕涵诧异地看了看他，小豆丁居然把这个字要准了，还会加儿化音。
卓奕涵半天没动，小卓程也在一声声喊着，夏之余奇怪地转过头去看他的脸，“卓先生？”
“啊，就让他先玩儿手边的吧。”他笑了笑道。
夏之余垂下眸子，手心中搭着小卓程的双手，感知到身边人身上气息的微妙变化，“那个玩具是程程很喜欢的吧？程程想不想要呀？”第二句话是对着小卓程说的，他紧跟着就喊了几声“要！”。
卓奕涵还是起身了，走两步伸长胳膊将小鸭子拿起，又一并取了别的几个玩具拿回来，一起放在小卓程面前，让他挑选喜欢的。
小卓程被七个毛绒玩具围在中间，也不定性，一会儿抓一把小马的尾巴，一会儿拎着灰色小象的长鼻子往夏之余手中塞，嘴里“叭叭叭”地喷着口水表达情绪上的喜悦。
等看到夏之余抱着那只小象了，自己也一把揪起小黄鸭的嘴巴，“咯咯咯”笑个不停。
小孩子伸直着两只小短腿在地上坐着，低着头光是摸摸小肥鸭的身子就能摆弄半天，嘴里发出各种奇怪的声响，好像在和小黄鸭交流。两个成年人在旁边看着，也不知道到底好玩在哪儿，倒是卓奕涵还有心思拿着别的玩具去逗他。
夏之余不参与其中，在旁和他闲聊，“听你父亲说你现在工作那边暂停，全心全意在家陪程程？你很爱程程呢。”
“我是爱我的妻子。”卓奕涵愣了一下，直接回答道。
没想到对方这么直接，夏之余一时间没能接上话，“你妻子的事情我也有听你父亲提起过，很抱歉。”
“呵呵……有什么可抱歉的，这是事实而已。我妻子在的时候，我陪她得少，现在我每天陪着程程，就好像还在陪着我的妻子一样。是我在赎罪在弥补，你不知道，他们长得有多像。”
因两人刚刚熟悉一些而热起来的气氛一时间有些微妙，俩人一时谁都没说话，只有小卓程仍旧“飞飞”地抓着小鸭子，手一推将小鸭子“飞”到卓奕涵怀里，打破了空气中莫名的安静。
卓奕涵盘着腿，配合地“啊”了一声，身子朝后微微一仰，把小鸭子抱在怀里，只听他笑着又添了一句，“待会儿等程程休息了，我拿相册给你看。”
“好啊。”一提到程欢，卓奕涵的情绪就有些不对，即便压抑的很深，却还是能够从神态中透出些倪端。眼下和儿子笑闹一番，状态反而好多了。
程程又摸起了别的玩具，小鸭子就在卓奕涵盘着的腿间放着，一手自然弯曲揽着玩偶，靠近夏之余的右手搭在前面的软垫上，莫名地成了一个保护的姿势，让夏之余觉得有些许不适。
那只小黄鸭双脚向下靠着软垫，依旧保持正立的姿势，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这幅样子，总觉得让她想到什么，却又在脑海中抓不住。
房间内窗帘只拉了一半，将屋子隔成两半，轮廓清晰的明暗交界线随着日头的一动悄转，打在了夏之余的膝盖上。
她看了一眼窗户，这才发现他们一直呆在阴影中，就连窗户也只开了一半。
前一周卓奕涵的记忆在脑海中自动冒出来，飞快地走了一遍，无数个下午的窗边景象如胶片般重叠在一起，唯有光影在上面转动。
她恍然发现，自己所看到的前一周，包括今日，靠床一边的窗帘从来没有拉开过。
夏之余一手按着地面直接站起身，笑着道：“下午了太阳比较好，这个时间又不烈，小孩子还是多晒晒太阳有益健康。”
她走到床边，抓住暖黄色柔软的布料在手心，向左一用力，右脚忽然一横稳住下盘，俯身趴在窗台上避过突然套过来的绳子，腰间一用力就势靠着窗台翻了个身。
窗台上的白瓷花盆被她撞到一楼，在石砖上“砰”一声裂出巨响。
夏之余眉目微沉，这才看清他手上拿的是窗帘的系绳。
刚刚还坐在软垫上和小卓程玩儿的人不知什么时候悄悄跟着她走到窗台边，一点动静都没有，若不是她感觉到周围气场不对，还真发现不了。
卓奕涵一下套了个空，拿着系绳有些愣神，空档间楼下已传来脚步声，卓严名和杨姐出来仰着头朝上看，只见人影晃动的窗台上突然跳出来一个人，双手扒着窗台脚在墙上一蹬，避过扔出窗户的木椅，又再次翻进房间。
椅子掉下一楼摔歪了腿，卓严名护着杨姐往旁边一避，“快！上楼看看！”
“小卓程还在这里，你就不为他想想吗！”
夏之余顾忌着孩子在这里，对卓奕涵多有留情，一双眼睛紧紧盯着他，却怎么也看不出被东西附身的样子，倒是有些着了魔的感觉。她看向小卓程，孩子怀里抱着小蜜蜂，眨巴着眼睛朝他们看，似乎是在看两个大人打闹游戏一般。
对面是卓奕涵不知什么时候放下的小黄鸭，依旧保持着板正的直立状态，靠在了积木上面向他们，嘴角向上的弧度在这状况下有些诡异。
熟悉……太熟悉了，一定在哪里见到过……
“解决你就是为他想！”窗帘系绳脱手，手边的椅子也被扔了出去，卓奕涵四下搜寻，又拎起旁边的铁质折叠台灯抓在手里，冲着夏之余的脑袋砸下！
！
想到了！
当初上海那家老字号面馆见过的！等一对爷孙的桌子的时候，那孩子手中就拿着一个奇怪的娃娃，猪头人身，板板正正地端在手里，出门的时候还特意用个黑布袋子套上。
当时她道是孩子玩玩偶的方式有些特别，现在看来，这东西可是个祖宗呢！
她避也不避，手臂直接迎上铁质台灯挡了一下，不愿再浪费时间，眨眼间就出现在小卓程身边将他一把揽进怀里，单手将他眼睛捂住，通体漆黑泛着冷光的铁链子凭空飞出，直将卓奕涵从头捆到腿。
门外传来拉扯的声音，是杨姐和卓严名闹出的动静，一个想进来看看，另一个拉着不让。夏之余把卓程抱着直接打开房门，无视两人的愣怔将孩子塞到卓严名怀里，手中魂线一出将小黄鸭捆了个结实。
捆完了她一拍额头，魂线只能缚魂，这鸭子还不知道是啥玩意儿。
她心里给俞晟记了一笔，同时松开勾魂链和魂线，掐着缚妖诀和安魂诀拍在两物之上，让它们交换着重新束向对方目标！
屋里霎时暗了下来，另外一边的阳光也顷刻间从屋中褪去，魂线在黑暗中束缚着鸭子玩偶闪着金光，阵阵发颤，等到动静终于停下时，余光中黑影一晃，卓奕涵直着身子倒了下来，发出不小的响动。
“奕涵！”
卓严名大步走进房间，进门两步又抱着孙子不敢靠近，杨姐跟在他身后，两脚站在门外，只有上半个身子朝里面探去。
“林大师……这……我儿子他怎么样了？”那被捆着的鸭子在地上又好笑又诡异，面前是倒地不醒生死不知的儿子，卓严名一双眼睛满屋子的转，也不知落在哪里合适，最终看向夏之余。
刚刚在楼下可把他吓坏了，花盆掉出来是小，那么大个人扒着窗台在外头溜了一圈，他担心儿子出事，血气一上头就冲上了楼，老心脏负荷跳动到现在，有些受不住。
俞部长没骗他，这介绍来的大师年纪就算小，看着再不顶用，也还是大师啊！
夏之余两步上前把小黄鸭提起来，顺手将魂线打了个结方便拎着，面色不虞地看向卓严名。
她被俞晟骗了！明明说好灵司一勾就能走的，这哪儿是鬼啊，分明就是妖！
还是古怪的《灵司世间奇鉴》上没写的那种！
“你儿子没事，醒了就行，倒是关照下小卓程日后的心理健康。”眼前几人从老到少的魂都有点儿散，显然是刚刚被吓着了。
她手在空中抓了一把给几人聚魂，帮他们收了收魂，这才收回勾魂链道：“您家的事情已经解决，主要是有妖物作怪，现在妖物已收你们可以放心了。卓奕涵醒了之后，也不会再针对童阿姨肚子里的孩子。”
“我现在要去找俞、俞部长，跟他商讨一下这鸭子的事情。”她将手中毛绒玩具抬了抬道。
卓严名：这种不太好像是要找俞部长找麻烦的语气是怎么回事……
“多谢林大师，那这酬金……”
“酬金你看着给就行，恐怕我助理也得在你这儿放一会儿，请原谅我找人心切，想先解决这东西的事情。”
“……好好好，那您先忙，向小姐我们一定会招待好的。”卓严名说着，自己还没太缓过来，就拉着没愣过神来的杨姐朝旁边让了一让，空出门口来，好让大师出门。这一转身才发现，林大师的助理早就在旁边站着了，估计也是听见动静出来的。
门口三脸懵逼，夏之余也无心去管，拎着小黄鸭从房间出来，一边给俞晟去了条信息。
【俞先生，发个定位，带鸭子去看你】
【您太客气了[定位]。】
作者有话说：
童白珊：咱和俞部长都被小姑娘被骗了！
卓严名：咱和俞部长都被被小姑娘骗了也得等明天再处理。
夏之余：恕我直言，我被俞部长骗了……
向向：我姐最靠谱！我姐是天下第一！
——
今年的workshop是电影院看电影，昨天是第一天，在影院看到一个身高腿长穿搭都很优秀的同学，正好是中国人。看完电影排队签到的时候，专门注意了一下他签的名字、专业和年级，挺高兴的走了。
结果！
我刚出影院五分钟我就忘了他叫什么！
到现在也没想起来！
_(з」∠)_
（上回写到猪头人身的时候有小可爱说“这不就是小猪佩奇么”，托她的福，今天这一整章我都没在怕的，然后特机智的把玩偶改成了小黄鸭）
（另外二十四个字我也不会背，然后百度了一下一边念一边抱紧了一身的肉肉）
日常啾咪！
第203章 约饭
夏之余见俞晟见得匆忙, 见到人后尚来不及坐下, 就先将手中的纸袋放在了桌面上, 示意他打开，自己走到窗边，转动百叶帘的叶片好遮住外面的阳光。
面前是俞晟备好的茶水和中式糕点。夏之余看着他将捆着勾魂链的玩偶拿出来, 抿了一口茶沉声道：“去年八月的时候，我在上海一个叫做王勤的孩子里看到过同类的玩偶，是个猪头人身的布娃娃, 被称作洲洲，据那孩子说, 是他的哥哥。”
“布娃娃上有很明显的阴气, 一直围绕在那孩子身边，却没到会伤害到他的程度。那家人似乎也是知情的，王勤的爷爷手里拿了不知道什么东西，听敲击声应该是金属，每敲一次, 阴气就会离孩子远一些。我猜测……可能是有什么交易关系。”
俞晟的眉头深深锁起, 他解开束着玩偶的铁链，右手手掌张开拢住小黄鸭毛绒绒的圆脑袋, 从顶上开始勒着玩偶的大致轮廓, 一路滑到它的两只脚，微扯的嘴角抿得深了些, 向下一压。
“这次的玩偶就是卓奕涵那里发现的, 没影响到孩子, 倒是影响到大人了，比我八月份见到的那个要厉害多了，在它旁边，我一点儿都没感受到阴气，到后来卓奕涵发作的时候，它才泄露出妖气来。我之后问了一下，是从外面和其它玩具一起买回来的，买回来之后也和其它玩偶一样都起了名字，叫‘嘎嘎’。”
说到八月的时候，夏之余注意到俞晟眼神闪动了一下，她猜测道：“你们也发现了？”
“对，现在带的队伍主要在处理的就是这件事，也是因为这件事，才成立的专项小组。玩偶是今年二月的时候在深圳一带发现的，查了四百多只都带回所里了，到现在一共查了一万多只，源头还没摸出来……”
“只是我没想到会那么早就出现了。”俞晟将勾魂链重新捆上，放回袋子里压好纸袋的开口，夏之余顺手在上面拍了一记，让不喜外人触碰的铁链子安分些。
饶是夏之余对这东西扩散的程度和规模有心理准备，骤然听见这样具体的数字，还是忍不住惊了一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