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人饮水冷暖自知。皇后也从不辩解,微微一笑,将一切都藏于心底。
“伺候自己的丈夫怎么能假与他人之手呢?不管臣妾是什么身份,都是陛下给的,当然要尽心尽力地服侍陛下一人。”皇后温温柔柔地道。
瑞帝看着她,眼底不乏爱意。
“陛下,许周大人回来了,有要事要面禀。”小太监进门通报道。
瑞帝收了眼底的情绪,放下汤碗,道:“传。”
皇后起身:“陛下既然有要事要忙,臣妾就先回去了。”
“不急,你今晚留下来与朕歇一块儿。”
“那臣妾到后面去躲一下,外臣在此,臣妾不方便出现。”
瑞帝很满意皇后的知礼识礼,点点头,算是应允了。
待皇后进了内室,许周也被小太监引了进来,请安过后,他向瑞帝呈上了自己的调查报告。
“臣受陛下所托,在南疆暗中走访,总算是不负使命。”许周道,“西南王起初的确是派兵攻打南疆,只是前锋部队的主将雷暮与南疆女君单独约战两局之后,大军突然就撤离了南疆。”
瑞帝手里拿着调查报告,一目十行地看了过去。当看到南疆女君与西南王已结成盟友的地方,忍不住一掌拍向了桌子。
“混账!”
许周默默低头,自然知道他在气恼什么。南疆本可以成为一柄刺向冯弦机的利剑,可如今却让人大失所望,他们结成了盟友,那共同讨伐的敌人是谁,自然是瑞帝了!
“陛下,如今南疆的战略作用已经失去了。”许周道。
瑞帝冷笑了三声,目光重新放回折子上面,注意力落在了“南疆女君”这四个字上面。他问道:“这女君是否是南疆王室的血脉?当年不是都清剿干净了吗?”
“臣在俪都城待了这些时日,得知南疆百姓都很信服这位女君,对她的身份也毫不怀疑,似乎是因为女君手里有传国玉佩。”
“就一枚玉佩而已,有这么大作用?”
“南疆传国,必有玉佩佐证。南疆王室无论男女诞生都会被君主赐予一枚玉佩,样式大同小异,但女君这枚玉佩与王室其余的人不同,她的玉佩似乎是上一任南疆王亲自传下来的。臣没有见过这枚玉佩,但是曾经的南疆旧臣都很认为她的身份,因此可以推断这位女君身份定然是无疑的了。”
“你潜伏这么久,可用弄到女君的画像?”
许周从怀里掏出叠好的纸张,上前展开,道:“女君出行隐秘,就算走访民间也从不张扬。幸而臣臣运气好,俪都封城前曾见过她与一小孩儿在街头闲话,趁机画了下来。”
许周将藏于胸前多日的画像缓缓展开,瑞帝抬眸看去,待画上的人露出完整的面容的时候,他突然震惊地站了起来。
“怎么会是她!”
画中人,就算化成灰烬他也认得出来。
许周是他的暗桩,从前瑞帝不受宠,他自然也少有机会入宫,自然没有与画上的人打过交道。可当他看到陛下这般慌张又震惊的神色之时,他隐隐觉得这个女人对陛下来说会很棘手。
瑞帝一把抓过画纸,从头到尾地看了数遍,眼神像是要把这纸灼出一个洞来。
内室,皇后听到了这样大的动静,起身走到帘后,轻轻地拨开珠帘往外瞧去。瑞帝正捉着画纸不敢置信地上下看,纵然是一眼就认得出来的面孔此时也反反复复地看,生怕错判了。
画像对着她的方向,她双眼一眯,凭着一个轮廓就知道他为何受到了如此大的震动。毫不惊奇,能让他这般惊慌失措的人,似乎也只有她了。
汤凤,她果然没有那么容易就消失。这不,换了身份又回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别嫌字数少哈,作者最近状态不太够,有点卡文,正慢慢磨呢。
希望能给大家呈现一个好的故事,所以动作慢点儿,大家见谅哈。
第52章 代人捉刀
许周退下了, 瑞帝坐在椅子上,单手抵额,脸色看起来十分不好。
皇后从内室步出, 弯腰捡起揉成一团扔在地上的画纸, 展开铺平。汤凤的眉眼生得好,美丽动人, 有时候像俯视众生,有时候又像是一把钩子。许周的画工不算好, 尚未展示出画中人七分姿色。
“皇后, 你跟她之前关系不错,你认为朕该如何处置此事呢?”瑞帝拿开手, 突然出声问道。
皇后并不意外他的突然发问:“臣妾与她不过表面上的交情,并不十分了解她这个人。既然她现在是南疆女君, 那便是陛下的国事,臣妾不敢置喙。”
“她连冯弦机都可以拉拢, 可见手段厉害,朕从前真是小看了她。”他对汤凤的认识还停留在先帝宠妃的层面, 并不了解她在政治上的手段。
“既然她是南疆女君,那么她之前进宫便是故意埋伏在皇室的一颗钉子。先帝一去, 她便恢复身份, 可见是目的达到了。”瑞帝也不傻,绝不可能认为一位南疆女君委身于大夏皇帝是因为离谱的爱情, 他只会联想到她是有什么目的或者野心。
皇后道:“现在知道她真实身份的人应该不多,陛下可是准备用她的身份做文章?”
瑞帝正有此意,只是这一招杀敌一千自损八百,一旦披露真相定然会让皇室的名声蒙羞。之前内阁为了打压汤凤不惜向全国发布邸报告知她的罪行,宋仁为了报私仇也拉上了她在百姓面前演了一场, 如今若再想利用舆论压制她,恐怕到头来更多的是损害大夏皇室的尊严,会降低百姓对皇室的敬重和信赖。
皇后也想到了此处,见瑞帝尚未拿定主意,温柔地劝道:“陛下,如今战事正酣,焦点绝不应该在汤凤的身上。现在百姓们都想着如何活命,要想利用他们来让汤凤的名声受损恐怕不易。”太平时期,百姓们吃穿不愁,自然有闲暇时间关注这些。可现在冯弦机的人马都快攻到京城门口了,老百姓们都想着如何保命,再用此招,意义不大。
可既然发现了这样的秘密,瑞帝绝不甘心就这样白白浪费,他定然要给予汤凤重重一击才行。
瑞帝陷入了深思,左右摇摆。皇后绕到他的身后,挽起一截长袖,将手指放在他两侧的太阳穴,轻轻按摩。他们是多年的夫妻了,相处时就算无人开口也不会觉得气氛凝滞,反而因为她身上带着的丝丝檀香而让思绪沉静下来。
瑞帝忽然握住了她的手,睁开眼:“皇后,你说她与冯弦机会是什么关系?明明都打到家门口了,为什么会突然撤兵?”冯弦机那般的兵痞,不像是怜香惜玉的人。
皇后怔了一下。
“当年在凤凰台发生的事情你可听说过?冯弦机第一次见到汤凤便惊人天人,以至于当场捏碎了酒杯,御前失仪,一时间传为笑谈。”
“臣妾,略有耳闻。”
瑞帝眯眼,同样是男人,他自然清楚汤凤那张脸对于男人的吸引力到底有多么强大。若不是他们立场不同,而她又早早地被先帝揽入了后宫,他未必不会心动。
“这样一想,冯弦机能退兵,似乎还真有些往日的情分在。”皇后斟酌着用词。
“情分?呵呵。”瑞帝笑了起来,“一个王爷和后妃能有什么情分,左不过是奸/情罢了。”
皇后的脸色一白,微微低头,压下了心底的不快。她不愿这样揣测汤凤,虽然她看起来的确是那种会为了自己的欲望利用一切可利用的资源的人,但她仍旧不想去过多臆测她的做法。毕竟,汤凤是唯一一个让她羡慕的人,让她对这循规蹈矩的世界还尚存着一丝期盼。
“没错,他们二人一定有私情。冯弦机这样的粗人,除了打仗什么都不会,头脑简单直白,定然是早已成了她的入幕之宾了。”瑞帝越想越觉得靠近真相了,否则无法解释为什么冯弦机会放弃攻打南疆,明明已经是探囊取物般容易的事情。
皇后微微叹了一口气,她已经尽力了,却还是阻止不了他对汤凤下手。
“皇后,你先去休息,朕还有事要处理。”他拍了拍她的手,安抚道。
皇后知道他要做什么,微微抿唇,决定为曾经的朋友做最后一番努力:“陛下,一个女人而已,应该不会影响大局吧。”
“这是政治,你不懂。有时候一个细小的环节都能影响最后的结果,只要能牵制冯弦机,朕不介意利用一下女人。”瑞帝扬眉,肯定地道。
皇后因为那句“不介意利用一下女人”而变了脸色,她想到了自己,发现这句话套用在自己的身上竟然无一丝不妥。他的确对她不错,可若不是因为她是他妻子的身份以及背后的母族,他恐怕连看都不会看她一眼吧。
皇后觉得心寒,心底尚存的一簇小火苗彻底被他给浇熄了。
正琢磨着如何利用汤凤打击冯弦机的瑞帝自然没有注意到她的异样,对于他来说妻子就像是他身体的一部分,会随时支持他,甚至随时做好了为大局牺牲的准备。
这一晚,皇后没有留宿养心殿,以后应该也不必了。
——
远在南疆的凤玉大约没有想到瑞帝敢再一次将主意打到她的身上来,她正蹲在田坎上查看今年稻谷的生长情况。
“咱们这里山地多,但种稻的土地却十分有限。百姓们大多都种红苕藜麦,这两样东西产量高,自家种也能够一家人的嚼用。”当地的县令介绍道。
凤玉决心好好发展农业,这半个月以来都在走访周边的县城。走了一圈发现南疆虽物种多,但地势十分不利于种稻,以至于产量很低,百姓们都不得不种点其他的果腹。
凤玉拍了拍手站了起来,眺望远处的青山,道:“行,我知道了。”
县令笑着送走了她,待马车走远了才抬起袖子擦擦额头上的汗水。
“大人,女君挺温和的啊。”随从不懂他为何如此紧张。
“嗨,温和不代表不厉害,小心点儿准没错。”县令显然是个聪明人,虽然凤玉表现得十分接地气,也没有摆脸色,但是从她通身的气派和举手投足来看,这可不是一个默默无闻的在民间待了十多年的女君,他眼睛毒着呢。
凤玉返回俪都,召集了大臣们商议之后,决定颁布她上位以来第一条法令,鼓励农桑。
“只要是有种植的好法子或者是好苗子,一律可在户部登记,咱们组建一支农事指导小组,由朝廷拨款,小组成员的待遇参照六品官员。”
凤玉道:“”要培养种植人才,光靠经验种植太缺乏推广性了。”
早已从洛阳返回的云之处提议道:“不仅是农事,有其他拿的出手的本领的人也可在户部登记,按照特长划分,分门别类的组建队伍,日后定能派上用场。”
“云先生说得在理,以此类推罢。咱们南疆缺的不是人才,而是如何把这些人凝聚起来,拧成一股绳。”凤玉颇为赞同地点头。
如此,在南疆范围内的人才筛选工作便轰轰烈烈地开始了。
海棠有些担心她的荷包,如今朝廷还未正式运行起来,税款也还没有到位,光靠她一个人的私库能撑多久呢?
凤玉拍了拍她的肩膀,道:“这个你不用担心,我搞的是搬运工作。”
海棠:“……”
在大夏这么多年,她难道真的只是会穿金戴银的妃子吗?扣在她头上的那些卖官鬻爵的帽子可不是白戴的。她与那些人做了多少权权交易、权钱交易,怕是连她自己也数不清了。
“不夸张的说,上京城十家商铺,有六家都是我的。”凤玉笑眯眯地道。
海棠:“……”目瞪口呆。
“还有四家应该也跟我也七转八折的关系。”
海棠:“……”
凤玉抱着胳膊,微微一笑:“不仅是上京城,云先生帮我打理的产业遍布整个大夏国,足以够养活三四个南疆国了。”
海棠一惊,转头又觉得不太对:“云先生可是读书人,他帮你经商?我怎么觉得不太可能呢。”
凤玉白了她一眼:“聪明的脑袋不止能读书的,只会读书的那叫书呆子。”
哦。海棠木然点头,这样看来,她也只配做个打手了。
菊宛从外面进来了,手里捧着信封,从北边来的。海棠一见凤玉的神色便知道是谁写来的,轻笑一声,绕过桌子出去了。
信封里不止一封信,凤玉将信封口倾斜,倒出来一数,整整十封。这些信的确是冯弦机写来的,里面半句没提战况如何,大抵是因为进展得太顺利了,可写的一笔没有。倒是絮絮叨叨说了不少路上的见闻,语气就像是他本人坐在她对面一样,读来丝毫没有相隔千里的距离感。
“果然是粗人。”凤玉边读边笑,还不忘鄙视他的文笔。虽然字还不错,豪放粗犷,与他本人差不多,但文笔实在是一般,满篇读下来半句对仗的句子也无,其中一封甚至还隐隐透着一股饭菜的味道,也不知道他是在饭桌上写的呢还是在书桌上写的。
凤玉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提笔给他回信。
“弦机兄:见信如晤。南疆一切都好,风和日丽,有劳牵挂。近来北边天气炎热,你在信中多次提到下河洗澡,建议你不要再带头去了,颇为不雅……”
冯弦机收到凤玉回信的时候已经过去半个月了,与信一起到的还有瑞帝派兵攻打洛阳的消息。对于这两条同步到达的消息冯弦机的处理截然不同,对于后者,他大笔一挥,下令洛阳守军看好家,对于前者……
对于她所称呼的“弦机兄”他看乐了半天,打算下一次见面的时候亲耳听听她喊一遍。接着,对信里的内容翻来覆去地读了两遍,终于读出了一点儿对他文采的嫌弃。他一拍大腿,这个好办,捉来了温如易,命他以他的口吻给凤玉回信。
温如易:“……”并不想插手你们复杂的关系。
冯弦机清了清嗓子,道:“我念你写,你就稍微把我的话润色一下就行了。”
底下的人何时见过这般磨叽的王爷,憋笑不已。
冯弦机一个眼风过去,屋内顿时没了声音,都埋着脑袋装鹌鹑。毕竟,磨磨叽叽的王爷也是能徒手拧碎人脑袋的王爷。
温如易提笔,无可奈何地代他家王爷捉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