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驸马家……母亲说的可是庆国长公主的长子韩流?”汤贵妃轻轻抚了抚自己的长指甲,缓缓抬起头道,“韩流年纪轻轻已在翰林院供职,其母亲是长公主,本人又是进士出身,仕途无量,父亲好眼光。”
李氏见贵妃认可了韩流,心里大喜,趁热打铁道:“况且韩流若做了娘娘的妹夫也不算是辱没了娘娘的身份,日后与庆国长公主也算是有了亲,娘娘与长公主的关系自然也能更上一个台阶。”
汤贵妃轻笑,不置可否。
庆国长公主不喜弟弟专宠汤贵妃,人尽皆知,她如何能与贵妃化干戈为玉帛?再说了,汤凤又哪里将一个毫无实权的公主放在眼里了?
“母亲若是喜欢,便让父亲与韩驸马递个口信即可,若是走了本宫这一层,恐怕有以势欺人的嫌疑啊。”贵妃笑着道。
李氏有些讪讪的,她便知道这样说是瞒不过贵妃的,只是……
“徽儿一心仰慕韩家小子的才名,在家里已经闹了不少日子了。最近听说韩家有意与宋家议亲,在家又哭又闹,我与你父亲实在无法,这才求到娘娘的跟前来了。”李氏放下茶盏,走到殿中下跪,带着哭声道,“娘娘,我就这一个女儿,实在不忍她自毁,这才斗胆来求娘娘作主!”
汤凤递了一个眼神给莲藕,后者赶紧又拉又扯的将李氏扶了起来。
“夫人莫哭,娘娘自然也是心疼妹妹的。”莲藕安慰道。
汤凤转动了一下腕上的玉镯,皱眉道:“宋家?哪个宋家?”
“光禄大夫,宋仁。”李氏一边抹眼泪一边道。
听闻此名,汤贵妃瞬间眯眼,殿内气氛一时间有些肃杀。
宋仁。
“行了,母亲安心回去罢。”汤贵妃嘴角掀起一抹诡异的微笑,像是嗅到了血腥味的狼,只等着找到猎物送上那致命的一击了。
“那徽儿的事……”
“让她安心备嫁,姐姐会成全她的。”
汤国公府。
汤徽从床上挣扎着起身,拽着母亲的手连连追问:“姐姐她真的这般说吗?母亲莫要骗女儿啊!”
李氏看着她脖子上的一圈青紫,心疼地搂住她:“我的儿啊,我什么时候骗过你?你莫要再这般不知轻重地寻死了,若是让你老祖宗知道,怕是真得一根绳子勒死你的!”
汤徽全然不管李氏后面的话,她只知道她嫁给韩流有望了,只要贵妃姐姐出手,从来没有不成的!
“徽儿。”李氏用手指为她梳理头发,爱怜地道,“你可不准这般孩子气了。”
“是,让母亲担忧了,女儿再也不会了。”汤徽一下子就来了精神,若不是被母亲按住,她甚至想下地走两圈了。
“你姐姐答应为你筹谋,你得记住她的恩情,以后可不准对她不敬。”李氏教训她道。徽儿一直是府中的嫡长女,自小身份尊贵,可有一日莫名其妙地来了一个长姐,不仅有绝色之姿,更是独宠后宫,这难免让徽儿有些失意了。
“她不过是占了个名分,你又有什么好计较的呢?这京中谁不知你才是咱们国公府的大小姐呢。”李氏循循善诱,“她好咱们家才能好,你的亲事才能顺利,咱们才能得别人高看一眼,你可晓得?”
汤徽习惯性地想反驳,但她如今又受了贵妃的帮扶,嘴也不如平时硬气了,只嘟囔道,“别人可都说她是妖妃呢,咱们家别被她连累了才好……”
“胡沁什么呢!”李氏赶紧捂了女儿的嘴,恶狠狠地道,“这种话你也敢说?怕是不想活了?如今你姐姐得皇上爱重,那是一宫嫔妃都赶不上的,若是让人知道你这般落你姐姐的名声,你父亲与我都救不了你!”
汤徽被教训一通,心里虽不舒服但也还算感激贵妃的出手,讷讷地道:“我不说了……”
李氏满意地抚摸她的头发,女儿就快要出阁了,她自然要严厉教育,再不能与往常一般了。
承乾宫。
威帝兴致勃勃地驾到,却听闻贵妃在泡汤。
“不用麻烦贵妃,朕亲自去请她。”威帝摆摆手,阔步望汤池去了。
承乾宫与旁的宫最大的不同,便是它有一处汤泉。汤泉并非天然而是人工打造,大约三十平米的大小,四周用大理石砌筑,汤池每日一清扫,常年焚着贵妃最爱的橙花,香气清透,配合着汤泉,足以让人放松了骨头。
此时,汤贵妃独享一池,池中飘散着花瓣,她仰在池壁边,后面有宫人在替她按肩。
威帝从她对面进来,一眼就瞧到了这个浑身湿润的美人儿,她披散着头发泡在池子里,花瓣浮在她的胸前,遮挡了一片旖旎的风光。尝过鲜味儿的人就算只这样看上一眼,就能想像出那种酥软筋骨的滋味儿。
威帝喉头滚动,浑身血液都沸腾了起来。
大约察觉到屋内的气息不同了,汤贵妃缓缓睁开眼,湿漉漉的眼神不经意间与威帝对视上了。
她轻轻一笑,用手凫了一瓢水朝他泼去,大胆又放肆。
威帝挥挥手,屋内的宫人悉数退下。
“贵妃真是好兴致啊。”他居高临下地走过去,凭借着独特的角度欣赏着池内的风景。
她撑着池壁微微转身,以面对面的方式仰视着君王,长发半湿,眼眸水润,嘴唇上的红成为最亮的一点,诱人采撷。
她轻轻拉扯他的龙袍一角,湿漉漉的眼神像是最懵懂的小动物,又像是成了精的狐妖,一点点引人踏入她的陷阱,呵气如兰:“皇上这是生气了?”
他是有气,而且即将爆发了。
脚尖轻轻触到最底下的池壁,她轻轻将半个身子浮出水面,花瓣不知趣地黏在她的胸前,似乎想与这世间最艳的颜色一较长短。
“皇上……”
“嗯?”他喉咙沙哑地问她,“爱妃想说什么?”
她扯了扯他的外袍,他从善如流地蹲下。
“我瞧着这腰带碍眼得紧……”她勾着他的脖子吐气,一边伸手将他的玉腰带扯下,蛮横又无理。
他眼底浮现出掠夺之色,残忍又暴躁。不等她再次挑衅,他已主动解开了外袍跳入了池中。
水花四溅,一室的荡漾。
外间的宫人悄悄掩紧了房门,眼观鼻鼻观心,早已习以为常。
——
偏殿暖阁里,贵妃临窗梳发,一头黑亮的发丝在月光下闪着动人的光芒,像是黑夜里跃出山洞的精灵,有一股野生的性感和妩媚。
她穿着单薄的宽袍,斜靠在榻上,眯着眼任由莲叶帮她打理头发。
威帝换了干爽的衣裳走来,见她这般慵懒的模样,喉咙生涩发痒,忍不住咳嗽了一声。
贵妃抬眸,见他直勾勾地盯着自己,笑着伸手。
威帝上前,拉着她的手落座,道:“怎么在窗口梳发,也不怕着凉。”
“天热,闷得很。”她用另一只手揉了揉额角,微微蹙眉,带了一股让人心疼的风情,“吹吹风心里也敞亮些。”
“朕听说今日汤国公夫人进宫了,可是她又来求你办什么事了?”除了在她身上犯糊涂,威帝大体来说还是耳聪目明的,知道汤国公一家依仗贵妃做了不少赚钱的买卖,今日登门大概也是有所图谋。
贵妃轻轻一笑,抛了一个嗔怪的眼神过去:“母女闲话而已,哪里就算得上求这个字了。”
“呵。”威帝熟知汤家人的行事作风,不置可否。
贵妃抿唇,轻轻将手搭在威帝的手背上,迟疑地道:“臣妾一贯不喜欢掺和别人的家事,就算是自己家也不例外。可是母亲自然在臣妾面前提起了,臣妾也不得不为家里求上一求了。”
“你与国公夫人尚且用不到求这个字,与朕哪里就这般生分了?只要你开口,朕无所不应。”威帝对她圣宠不衰,一是图她的好颜色,二是喜欢她会来事儿,这样相处多年,竟然也生出了七八分的真心。只要贵妃开口,他是如何都不愿让她失望的。
贵妃道:“汤国公膝下只有徽儿一个嫡女,她的亲事家里事看了又看的。如今相中了人选,想请皇上赐个恩典,不知皇上意下如何?”
“汤国公看中了哪家公子?”
“庆国长公主的长子,韩流。”
威帝蹙眉,怎么偏偏是他?
贵妃一见皇上的神色便知他有难处了,细心问道:“皇上可是觉得不妥?”
“前些日子皇姐在朕这里提过一句,说是已经看中了光禄大夫宋仁的嫡次女,两家现下兴许已经在议亲了。”威帝无奈地看着贵妃,道,“旁的人家还行,皇姐的面子朕不能不给,她既然已经相中了儿媳妇,就不好再硬塞一个过去了。”
汤贵妃面露遗憾之色,道:“这样看来,是徽儿与韩家公子无缘了。”
“贵妃可会怪朕?”威帝偏头看她,心里还真有些怕她使小性子。
汤贵妃先是一愣,然后展颜一笑,粉拳轻捶了一下威帝的胸膛,道:“臣妾在皇上心中就是这般不明事理的人么!”
威帝见状,搂着她哈哈大笑,笑声从窗外传出,估计都能顺着这夏风爬上那最近的云端。
汤贵妃别扭地依偎在威帝的怀里,眼中闪现的是算计之色。
宋仁的女儿想要嫁给好人家,做梦去!
第7章 一字之差
入了盛夏,天气热得越发离谱。谁都知道贵妃苦夏,承乾宫的宫人们更是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来办差事,生怕一个不留神就脑袋搬家了。
莲藕轻手轻脚地从殿外进来,见贵妃正依在榻上午睡,便悄悄地将莲叶唤了出来。
“怎么了?”莲叶握着团扇悄悄地溜到一边。
莲藕从袖子里抽出十几张银票递给她看,道:“这些都是西南王托人进给娘娘的,我不敢擅自作主收下……”
“西南王还没有离京吗?”莲叶接过银票,边问边数,这一数让她大吃一惊,“怎么这么多?”旁的大人一年的供奉也没有这个数,西南王出手怎么一次比一次大方了?
“嘘嘘——”莲藕竖起了手指压低了声音,“别把娘娘吵醒了……”
“已经醒了。”汤贵妃懒懒的声音从后面传来,她伸展了腰肢,道,“嘀嘀咕咕的,吵死个人了。”
“奴婢知错,请娘娘恕罪。”莲叶莲藕齐齐下跪请罪。
“拿过来罢。”贵妃抬袖掩面,斯文地打了个哈欠,午觉算是结束了。
莲叶将银票悉数奉上,莲藕在一旁道:“娘娘,是西南王派人送进来的,奴婢看数额巨大,不敢擅专,请娘娘示下。”
汤贵妃捏着这一摞厚厚的银票,不肖去数,便知数目惊人。
“西南不是边境之地么,这般有油水可刮?”汤贵妃掂量着银票的份量,笑得有些轻讽。
“兴许是王爷掳了几个王帐,攒下了家底。”莲藕猜测道。
汤贵妃一向喜欢这些朝臣们的进奉,进的人越多数额越大,越能显示出她对这些人的影响力和把控力。只是,西南王这一出手,似乎有些破坏行规啊。
太多了。
“娘娘要是不喜,奴婢便原样送回去。”莲藕道。
汤贵妃颇为玩味儿地看着两人,问:“旁人都是有求于本宫才送银子上门,你们看西南王送了这么多珠宝银票,可猜到他要求本宫办什么事了?”
莲叶蹙眉,道:“西南王位高权重,深得皇上信任,且远离京城数年,更不涉党争……看起来实在没有什么地方需要娘娘出手的。”
“西南天高地远,或许是他担心有人在皇上面前说他坏话,提前找娘娘疏通门路呢?”莲藕大胆猜测道。
汤贵妃抚摸着银票,眉眼含笑,仔细瞧去,那额间的芙蓉花倒是盛开得越发明艳了,犹如她本人。
她悠悠地叹了一口气,道:“这样大的数额送来,他倒也不怕本宫疑心。”
西南王府里,温如易也才埋怨冯弦机。
“太险了。”温如易道,“若是贵妃察觉到了什么不妥,将银票退回来或是到皇上那里说上一句半句的,王爷这么多年的经营不就打了水漂吗?”
冯弦机拎着一把大刀正擦拭着呢,头也不抬地道:“我看她是爱钱的人,不砸出个响来恐怕她当我与常人无异。”
“就是要与常人无异才好啊!”温如易懊恼地叹道。
冯弦机抬头,仍是那把懒于梳理的大胡子占据了半张脸,看起来倒是有有几分异族人士的风采,他道:“我与旁人不同,我便是要让她明白这一点。”
“为何?”温如易挠破脑袋也想不通这一点,低调了这么多年,为何此番要这般高调了?
冯弦机挺胸抬头:“本王上次在她那里失了面子,自然得在别处找些回来。”
温如易:“……”他怀疑自己听错了。
“难道王爷真的觊觎皇妃……”温如易想割下自己的舌头腌成猪舌,此生再不说话才好。
冯弦机哼了一声,转身继续擦刀去了。
温如易汗如雨下,当即有种打晕他抗回西南的冲动。只可惜他是弱不禁风的文人,对面是力能扛鼎的壮士,到了谁敲晕谁一目了然。
——
威帝近来踏足延禧宫的次数大大减少,许是清粥小菜尝过鲜就好,最爱的那一口仍旧是贵妃那般的浓烈炽热的颜色。
陈贵人心里藏了念头,见皇上不来,也就更着急了一些。
“姐姐也帮我想想法子,如何能让皇上多来几次延禧宫呢?”陈贵人坐在齐妃的殿里,揉着手绢叹气。
齐妃身子好了些,坐在窗口晒着太阳,道:“若是我有法子早就用上了,哪里还能让贵妃专宠多年呢。”
陈贵人抿唇,一时有些沮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