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恬浑身发颤,像是被一条毒蛇给盯上了,既害怕又不敢动。
“朕答应你,你要是杀了她,朕亲自向天下承认南疆国的存在,并且将女君的位置赐予你。”
“不可能,我不会杀她的,她用尽一切办法来救我,我怎么可能背叛她!”凤恬抬手捂住自己的耳朵,闭上眼崩溃大喊,“你放过我,我求求你放过我!”
她好不容易要逃离他了,不要再将他拉向另一个地狱了。
“想尽一切办法?哈哈!”瑞帝忍不住大笑,像是在笑话她的天真,“她将自己的性命摆在了第一位,她连上京城都不敢进来,你还认为她是真心救你?别傻了!”
凤恬双眼迷蒙地看着他,像是听不懂他的话。
瑞帝转身将书案上的信扔在她的面前,冷酷地道:“这是她的亲笔书信,你可以自己看看。”
信落在她正前方,她犹豫了一瞬间,接着膝行两步,将信拿起来,快速地看了过去……
为了让瑞帝不必狮子大开口,凤玉在信中的言词极为辛辣,努力装作一副与凤恬不熟感情不深的样子,救她也只是出于责任和道义。其中,她言明的第一件事便是不会拿自己的命去涉险,若是瑞帝不同意,一切免谈。
“凤玉此人,心机深沉,连宠她如命的先帝都敢暗算,她有什么做不出来的?枉你以为她是真心救你,姐妹情深,实则她不过是怕天下人说她太过凉薄罢了!”瑞帝狠狠戳破了凤玉在她心中的伟大形象。
凤恬呆愣在那里,手中的信飘落回地上。
“十九年了,一切都变了。你以为她还是那个你从小一起长大的堂妹吗?你去问问外面的这些人,谁不知道她的恶名,谁不晓得她凤玉哪个都不爱唯独只爱自己!恬儿,她这样的人永远都在自私地为自己活着,即使你回到了南疆她也不会好生待你。”
“不会,我是她姐姐,我们一块儿长大的啊……”
“傻子,南疆王室如今就只得你和她二人,你觉得她会看着你全须全尾的回去吗?”瑞帝轻笑一声,阴恻恻地道,“别忘了,她要是死了,你可是南疆国唯一的继承人啊。”
“唰”地一下,凤恬抬起头来看他。
瑞帝了解她,她这些年最渴望的就是获得一个光明正大的身份。若是能以南疆郡主的名义回去继承王位,那便是她想都不敢想的荣耀。
“朕答应你,若你杀了凤玉,朕可以亲手将你送上王座。”瑞帝诱惑她道。
凤恬的心,一时间受到了巨大的震荡。她从未想过替代凤玉的位置,可瑞帝竟然对她做出了这样的承诺……呵,跟了他这么多年,他果然知道她的“三寸”在哪里。
瑞帝见她不再排斥,便知已成功三分,剩下的七分得她自己去领悟才行。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你仔细想想怎么做才对自己有利,才不会再次沦落到被人撵走、支配的地步。”瑞帝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拍了拍她的肩膀。
凤恬坐在原地,双手拽着裙角,慢慢收紧。
——
京郊外的大营,众人围在沙盘前,演示“兵变”当日的路线。
“明日,皇帝便会收到一封朝廷主力军从山东撤回京城的信件。他一定会暂时放下心,这个时候我们便要装作抢抓时机的样子攻城。后日,吴勐率军佯装正面攻城,雷暮抄后路配合。本王驻守大营,等着凤玉未时三刻便来刺杀。”冯弦机双手按在沙盘上,威容一扫众人,“都听清楚了吗?”
“是!”
冯弦机看向凤玉,道:“此计划多有巧合之处,皇帝不一定会相信,到时候你可能要受点儿皮肉之苦了。”
凤玉点头:“我明白。”
“好,那边各自准备吧。”
众人散去,凤玉却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冯弦机瞥她:“怎么,今日又这么主动留下来陪我了?”
“你不可能为了救凤恬闹出这么大动静。”凤玉抱着肩膀坐在那里,笑眯眯地看着他,“你没这么好心。”
“为了你我什么都愿意去做。”他低下头,轻啄她的嘴唇,摩挲,撕咬。
她气息乱了几分,往后退了几寸,推开他的胸膛:“为了我你当然愿意去做,但绝不会搭上你这么多将士的性命。”
见她左闪右避,他不高兴了,捧着她的脸便将自己的唇怼了上去,不管是眼睛鼻子还是嘴唇,统统没有逃过他的蹂/躏。
纠缠了半晌,见她憋红了脸蛋儿,他才退了半步,双手撑在她的椅子把儿上,带着宠溺的嘶哑:“可把你机灵的。”
冯弦机这辈子不服其他女人,就服气她一个。他在她眼前可是完完全全的透明,一点儿私心也藏不了。
没错,他大费周折地绝不是只为了救一个女人而已,何况这个女人跟他毫无瓜葛,若不是为了凤玉他连搭都懒得搭理。
“我说过,这场战争不想惊扰了城中的百姓,所以就得逼着皇帝出城来打。”冯弦机哼了一声,成竹在胸,“他既然要算计我,我何不将计就计?只要我重伤或死的消息一放出去,难道他就不会趁乱来攻吗?”
凤玉嘴角拉直,抿着唇看向眼前这个男人。毫不夸张的说,她觉得他在发光。
“朝廷的主力不出十日就能回京,先头部队兴许更快。若我出了事,皇帝一定会想到这是他难得的反攻机会。朝中已无拿得出手的大将,皇帝见机会难得,很有可能会亲征。”
“鲁王可靠不住,看如今的形势就知道他不会牵制主力军。等朝廷大军一回来,你真的有胜算?”
冯弦机的眼底闪烁着对胜利的渴求和必胜的信心,他嘴角一勾,举重若轻:“在我的主场,没有哪个能讨得了便宜去。”
西南王往来不败的战绩,可不是上嘴皮碰下嘴皮碰出来的。
作者有话要说: 预计30万字完结,接近尾声了,开始很顺畅越到后面越滞涩。
有些对不起大家,希望下本能全文存稿后再发表,这样受外界的影响(主要是工作)也能少一些,呈现给大家的作品也能更好一些。
第59章 姐妹相见
两日后, 瑞帝果然收到了大军从山东返回的军报。虽然此番并没有彻底拔出鲁王这颗眼中钉,但也给了他一记重创,短时间内他定然没有办法再与朝廷抗衡。
“好, 好啊!”瑞帝有些兴奋, 冯弦机的兵马在城外枕戈以待,他正愁想不到破解之法, 如今大军归来,双方也算是实力相当了。
如果凤玉的计划顺利, 这不失为一次反攻的机会。
跟了瑞帝多年的户部尚书陈随对此有些看法, 他道:“凤玉不值得完全信任,万一她倒向冯弦机, 引诱我大军上钩,后果不堪设想啊!”
瑞帝早有安排, 他道:“如果凤玉这样做,那便意味着田氏的命对她不重要, 朕放田氏出宫正好可以给她穿心一剑。”
瑞帝打的好主意,凤玉若不向冯弦机出手, 那么田氏便会向她出手。若凤玉出手了,那田氏便是那只潜伏在她背后的“黄雀”。怎么算, 这一局他都不会亏。
瑞帝高兴得有点儿太早, 傍晚时分,突然传来了西南军攻城的消息。
“如今守城的士兵是两万, 外面却有十万敌军,敌众我寡啊!”
“西南王可是让人闻风丧胆的战神,他亲自指挥作战,恐怕京城支撑不了王师回朝的日子了!”
一群老头围在瑞帝身边忧心忡忡,一股紧张恐慌的气氛无形中就蔓延了宫城内外。
实在不怪他们唱衰朝廷这边, 主要是冯弦机的战绩太过吓人,从前站在同一阵营还能庆幸大夏有这样的战将,可如今掉了个方向,众人便觉得脖颈凉飕飕的,似乎脑袋随时都要搬家了。
“他们攻的哪个门?”瑞帝问。
“德胜门和朝阳门。”兵部尚书颤颤巍巍地回答道。
“他竟然兵分两路?这是打着一定要在王师回来之前攻下京城的主意了……”瑞帝自言自语道。
“京城危矣,请陛下早做决断!”
瑞帝突然眉眼凌厉地看过去:“什么决断?难道你们是打算让朕弃城而逃不成!”
“陛下,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趁西南王还未对京城形成合围之势,臣恳请陛下出城躲避风头,保住国本才是当前最要紧的啊!”
瑞帝冷笑了一声,目光扫过众人:“怎么,你们都是这样想的吗?觉得朕不敌冯弦机?”
众大臣噤若寒蝉,不敢再轻易开口。
“朕已决意固守京城,等待援兵。若尔等怕死畏战,尽可向冯弦机投降去,朕绝不阻拦!”
冯弦机的大军来势凶猛,京城虽城防牢固,但面对这样一支让人闻风丧胆的队伍,守城士兵不可能不害怕。坚持到第二日,德胜门隐隐有守不住的趋势了。
“再等等,再等等。”瑞帝在养心殿内踱步,双□□握在身后,眉心蹙成了两座山。
傍晚,红霞浸染长空。宫城外的厮杀声似乎回荡在耳边,鼻尖也能嗅到一股浓稠的血腥味。德胜门的将士第四次打退了西南军的进攻,指挥的将官环顾四周,城墙上只有数十人还在坚守,其余人已一一倒下。
“将军……”有满脸是血的士兵走过来,一脸惨痛地道,“还剩下的兄弟不足二十人,咱们快守不住了。”
将官握着手里的□□,手背裂开了数道血口子,艰难地道:“拼光了,咱们就尽力了,也算为陛下尽忠了。”
士兵咽了咽口水,一脸灰白。他家中还有新婚的妻子,还有守寡多年的老母,就这样死了吗,他不甘心。
“将军!”突然,有另一士兵从对面跑了过来,因为太心急中间还摔倒了一次,急急慌慌地跑过来道,“您快看城楼下,敌军都撤退了!”
撤退?怎么可能呢。将官迅速转身撑着血迹斑斑的城墙往下看去,果然,敌人正在有序撤离,刚刚还蓄势勃发准备发动下一轮进攻,可转眼局势却大变。
“这是怎么回事?”城墙上的士兵们都撑起身体朝下面看去,见所言不虚,有些惊呆了。
“是不是被咱们打退的啊?”有士兵兴奋地叫嚷道。
将官皱眉,努力眺望远方,有些担心是敌人的诡计。他道:“保持警惕,也许敌人是想趁黑攻城。”
“是。”
这一晚,德胜门的守城士兵们睡了一个安稳觉,虽会时不时地醒来查看外面的情况,可一夜过去了,敌人不见了踪影。
不仅是德胜门如此,朝阳门也是如此。城楼下除了血迹斑斑,一地的刀箭,敌人的汗毛都没有见着一根。当兵部尚书将此事禀报瑞帝之后,他先是一喜,然后却又心存疑惑。
难道是凤玉得手了?可就算是她得手了也不至于变化如此之快吧。大敌当前,就算冯弦机一人倒下,可他那些训练有素的将官们不是孬货,定然不会这么快将意外暴露,总得费心掩饰一番啊。
如今摆在瑞帝面前有两条路,要么相信凤玉,将田氏交还,要么不信凤玉,错过这次力挫西南军的机会。
瑞帝思来想去,决定将这重要的一环交给田氏来完成。
瑞帝召来周遂之,命他带着田氏前往约定的地方,如果凤玉来了,便将田氏交还于她。当然,他并没有向周遂之说清自己派田氏去的第二层用意。虽对周遂之已十分信任,但此事越少知道的人越好,毕竟也不是很光彩。
周遂之领命,带着田氏乘着青蓬马车一路往城门口走去。
之前与凤玉有约,若得手了,她便派人在来福客栈等候瑞帝还人。周遂之带着田氏赶往客栈,满城的闭门谢客,唯独来福客栈还将大门敞开。
掌管的在帐台后面支着下巴打瞌睡,听闻门口传来动静,提起精神往外看去。
“客观,打尖儿还是住店啊?”掌管的懒洋洋的问道。
周遂之带着人进来,说出约定的暗号:“打尖儿,两个人,不知可方便?”
掌柜的收敛的懒散,直起腰来,朝他后面的女子看去。女子虽带着帷帽,但触及到他看过来的目光仍然侧了侧身子,像是在躲避。
“大人稍候,我去后面请厨子来。”掌柜的笑着道,“小二,赶紧给两位上好茶!”
周遂之点了点头,与田氏择了一处还算干净的桌椅落座。
店小二不知从哪里跑了出来,拎着茶壶给两人斟茶,动作流畅利落。
“两位慢用。”
须臾,掌柜的从后面请来了一女子,周遂之掀了掀眼皮,认出是凤玉身边的海棠。他点了一下头,以作示意。
海棠身着男装,一身的挺拔俊秀,她走到田氏面前,问:“姑娘是哪里人?”
“南边来的。”田氏小声回答。
“可方便摘下帷帽?”
田氏犹豫了一下,解开下颌的带子,轻轻地将帷帽取了下来。海棠对凤恬的记忆不太深刻,不敢确认她的身份。她再看当周遂之,后者搭在桌面上的手轻轻扣了扣,这便是给了信号。
海棠道:“姑娘与我到后厨来吧。”
田氏看向周遂之,后者抬了抬下巴,这便是将他交出去了:“去吧,你可以回家了。”
“回家”二字刺得田氏心脏微麻,她沉默地低下头,跟着海棠离开。
周遂之喝了一口茶,放下茶盏,将茶钱撂在桌面上,同样起身离开。
田氏跟着海棠东拐西拐,一路朝着城边走去,海棠习武之人,脚程非同一般,田氏在后面跟得很辛苦。她并不记得海棠,对她也十分生疏,此时一路小跑着跟在她身后,连出声抱怨一下也不敢。
就这样,海棠还不满意,停下脚步转头看她:“我们要绕过这座山出城去,你最好走快点儿。”
田氏一边走一边拭汗,气喘吁吁地道:“翻过这座山?”
“怎么,你还想大摇大摆地从城门口出去不成?”海棠哼了一声,不悦地道。按理说田氏是南疆王室的后裔,海棠不至于对她这般无礼,但一想到就因为她要让凤玉以身犯险来淌京城这股乱流,海棠对她便没有好脸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