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正事才好调戏人。
谢疏拧了拧眉——他倒不是介意闻眠的随意的语气,而是颇觉得自己主动说些家长里短,有些不符合他的男子气概。
餐桌上一片寂静,楼上的二哈嗷呜嗷呜地抓着门。
闻眠不急,喝完酒之后又吃菜,活像一个悠闲的二大爷。
见面前的小美人微蹙,想了又想,二大爷干脆开口道:“你想说你妹的事?”
谢疏抬起头道:“嗯。”
被迫开了头,谢疏也不纠结了,将他家的破烂事和盘托出。
虽然岳襄脑子不好,时常喊打喊杀,心情不好还跑来纵个火,但两人的确是同父同母的亲兄妹。
早在他父母没去世时,两个人关系还算亲近,谢疏这个当哥哥的时常给妹妹带吃的,带她出去玩。
两人关系的转折点在母亲去世那一年。
“那时候我十三岁,我妈她……有了别的恋人。”回忆起灰暗的过往,谢疏说话还有些艰难。
“她偷偷出轨,被我发现了。”
那时候谢疏虽然聪明,但到底年纪小。他不明白,明明父母相处得好好,母亲为什么要喜欢上别的男人。
父亲性格温和,身体常年不好,谢疏很明白这件事不能告诉父亲,于是偷偷跟着母亲,找她出轨的证据。
母亲根本没想到会有这一出,也没意识到自己暴露,从头到尾和情夫并不怎么遮掩。
谢疏轻易拍到了足够的照片和视频,他找母亲摊牌。
那时候母亲正沉浸在恋情的愉悦中,被儿子质问时,瞬间像是被兜头淋了冰水,冷静下来。
她不相信十三岁的孩子能懂这么多,猜测是对方背后的丈夫在撺掇。
可是大人的事情为什么让小孩插手?
她又气又急,吼了谢疏几句,急急忙忙开车准备回家找丈夫吵架。
可就是在回去的路上,她出了车祸。
等谢家人赶到时,她的娘家人已经收敛了她的遗体。
她醉酒驾车,心情激荡,原本就要为自己的死亡负一定的责任,加上对面没有违规,这事就这样黯然地结束。
只是谢疏和岳襄没有了母亲。
由于见到母亲最后一面的人是谢疏,从监控上看,对方也是和儿子大吵了一架,气呼呼地驾车。因此,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岳襄都觉得是哥哥害死了母亲。
在母亲去世之后,父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瘦。
父亲身体本来就不好,又经历了妻子的亡故,家里小女儿日夜哭啼,儿子沉默寡言。
他是在商场上拼杀的成年人,也清楚自己儿子的懂事,一番问询和查探,很快知晓妻子在去世之前做了什么。
强忍着痛,他把清醒过后对儿子拳打脚踢的小女儿送到岳父家里寄养,又想办法带着大儿子出去散心。
后来,谢疏渐渐接受了母亲车祸去世的事实,但无论别人怎么开解,心中都有个结搁着。
“十六岁的时候,我父亲走了。”
这个身体羸弱的男人在那几年里扛下了家庭的破裂,还要看顾公司,照顾孩子,一只蜡烛两头烧,很快就把身体耗空了。
“……我。”讲到这里,谢疏的嘴角微微抽动。
闻眠不知道什么时候搬着凳子坐在了他身边,伸出手,摸了摸他的脑袋。
他深吸一口气:“我每天晚上睡觉之前,关了灯,都担心我母亲会找来。”
母亲那么爱美,却死于车祸。
舅舅告诉他:母亲被找到时,身体已经被压成了肉泥。
“……但是,我又很想她来我梦里,和我说说话。”
闻眠按住了谢疏的肩膀。
讲述过去并不好受,谢疏自己也没想到,时隔多年之后,能在一个人面前,将自己这些腐朽的、深层次的伤害拿出来,放在她的眼前尽数晾晒。
“没事的,都过去了。”闻眠不停地说,“会好的。”
谢疏自认为自己是一个足够坚强的人,会想办法解决所有的事,但在被柔声安慰的这一刻,忽然有了片刻的懈怠。
“来,让我抱抱。”
下一秒,谢疏就和一个丧失意识的AI一样,被搂紧了怀里。
他靠在闻眠的肩膀上,能够不自觉地嗅到对方身上隐约传来的柑橘味,带着温度。
“过去了都过去了。”将他抱在怀里的人,还拍了拍他的后背。
谢疏闭上眼睛,将脸颊贴在对方的肩膀上,不动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
他听到对方的声音:“……所以,你是觉得亏欠了妹妹,才对她这么纵容吧。”
谢疏从喉咙里“嗯”了一声,不想动。
闻眠的声音继续从他头顶传来:“你不用和我道歉,其实也没什么事,就是小兔崽子心眼多,欠教训。”
“不过和我比,她还是弱了点。”
哪怕沉浸于过去,心情down到谷底,谢疏仍然被这句自吹自擂的话逗出了笑影。
闻眠伸出手,拍拍他的肩膀:“好了好了没事了,这么客气干什么。”
谢疏没想到原以为艰难的对话会进展得如此顺利,更没有想到时隔多年,自己竟然会被人安慰到,一时间竟然不想打破这静谧。
不知道过了多久。
闻眠幽幽地说:“……我觉得你想占我便宜。”
“!”
谢疏身体僵硬,脑袋龟速运转,半天才道:“你想多了。”
说着,直起了身。
闻眠挑了挑眉。
谢疏之前不觉得,此刻想到自己竟然被一个女孩子搂在怀里,一时间面红耳赤,站起身来扔下一句:“我上楼一趟。”
竟有几分落荒而逃。
与此同时,被冷落的豆沙包终于挣脱了束缚,飞一般地从二楼冲了下来。
它咬着闻眠的衣服下摆,两条前腿撑地,不停地将她向后拉。
“干什么?”
闻眠站起来,发现豆沙包是想带她去别的地方。
“去哪里呀。”
闻眠走了两步,发现一个巨大的狗窝。豆沙包一边蹦跶进窝里,一边回过头来看闻眠。
“……抱歉,我就不去你家做客了。”
见闻眠要走,豆沙包连忙拉住她,然后转过头,开始不停地从窝里拽出东西来,一副“给你看看好东西”的模样。
先是死耗子的尸体,然后是啃到一半的香肠,然后还有一个没有拆封的棒棒糖。
最后,豆沙包干脆咬着垫子一拖,大量的物资都飞了出来。
闻眠嘴角抽搐:这可真是大户人家。
就在准备走人时,目光忽然从宝贝里发现一个相框——
莫非是谢疏的果照?!
闻眠神情一动,伸手将其翻了过来,而后遗憾地发现,这并不是她想象中的福利,而是谢家的全家福。
照片中,谢疏还是个小豆丁。
除此之外,还有被抱在怀里的婴儿版岳襄,以及谢疏的父母。
谢疏父子长得颇为相像,只不过从气质上来看,谢父更加文弱。站在谢父旁边的是谢疏的母亲……
倒还,挺眼熟?
“你在看什么?”谢疏下楼没见到人,一路找了出来。
“没什么。”闻眠将相框交给豆沙包,后者果然一口咬住,摇着尾巴回了自己的窝。
直到闻眠吃完饭,回到自己的家里,她仍然没想出来,自己为什么会觉得谢疏的母亲的面熟。
半夜,她躺在床上,半梦半醒间,脑海中忽然划过一道闪电——
这个谢夫人,她上辈子见过的!
作者有话要说: 在五十四章下面增加了3000字内容,让剧情更流畅一些
订阅过的朋友是免费看哒。
晚安
第57章
按道理说, 谢夫人在谢疏十几岁时就去世,而上辈子闻眠认识谢疏时,两人都已近而立。
先不说在时间线上没有重合点, 单论见到去世亡人这一点, 就足够让人觉得惊悚。
“……难道我真的认错了?”
可是,那上辈子来反复纠缠的人是谁?
上辈子闻眠和谢疏结婚时,后者的身体已经无法支撑婚礼流程,因此两人只发布了结婚的喜讯。
谢疏无儿无女,父母早逝,加上自己又病入膏肓,在和闻眠结婚前,就已经安排好了身后事。
可就在两人婚讯公布之后,就有一个女人屡屡登门哭闹, 每一次来, 只要见到她, 都会对她怒目瞪视。
刘姨说, 这人是一个神经病,不用管。
闻眠拿不准这个女人到底是什么身份,也不方便主动打听, 只是偶然间听到对方的哭诉,说谢疏无情等等。
……这是谢疏的母亲?
可是, 从谢疏的讲述中,可以很清楚地知道谢夫人是车祸而死,对这个事实,当事人都没有提出异议。
如果谢夫人没死,那放出假消息的意义在哪里呢?
难道上辈子出现的女人,是对方的姐妹?
迷迷糊糊想了半夜, 闻眠没得到说服自己的结论,第二天一大早,她头昏脑涨地醒来,准备重新往片场赶。
谢疏反倒是一夜好眠,只不过来到公司时,小吴眼神抽搐一般地给他使眼色。
岳襄又来了。
这个平日里一年都来不了两次的人,近日可谓是动作频频。
“让她进来。”
岳襄进了门,也不管其他人的脸色如何,开门见山地提出自己的要求:“我想来公司上班。”
小吴正在喝水,闻言差点喷出来。
什么叫太阳从西边出来?眼前这就是!
虽然没明白岳襄意欲为何,但这并不影响谢疏拒绝:“不行。”
“为什么不行?”
谢疏凝视她:“你来公司能干什么?”
岳襄平日里最讨厌别人质疑她的能力,闻言炸了:“谢疏,你什么意思?”
“字面上的意思。”
岳襄原本心里就有着小九九,又被这样打击,忍不住在办公室撒泼打滚:“你就是看不起我,我害我没了母亲,连这等小事都不答应我!”
谢疏:“……”
三分钟后,岳襄终于收了神通,与此同时,也扭捏地吐露自己的目的:她想给闻眠当助理。
“不行。”谢疏不可能答应。
岳襄胡搅蛮缠:“我只是想和未来的嫂子搞好关系。”
“这个选项不存在,你要么换一个职位,要么就算了。”虽然被“未来嫂子”这个称呼取悦到,但考虑到岳襄本身的不确定性,谢疏的态度无比坚定。
岳襄被气到:“不过是当助理,你担心什么?你给我问问,说不定闻眠自己允许呢?”
小吴领命去打电话。
半分钟后,小吴禀报:“闻小姐说自己不缺助理……”
这就是拒绝的意思。
岳襄气结,背起小包气冲冲地出去。
谢疏完全没有追的意思,在岳襄负气离去时,他若有所思地问小吴:“有人和她说了什么?”
在谢疏面前,岳襄心思并不难猜。
小时候,为了保护岳襄,家里人始终没有和她说母亲出车祸的真相,但她仍然听说了只言片语,将他当成仇人。
开始时,谢疏不能解释;到了后来,岳襄心中这观念根深蒂固,谢疏没必要解释。
“……她或许就是想要和你改善关系呢?”小吴试探着问。
谢疏冷笑一声:“是有心人撺掇吧。”
吴秘书眼观鼻,鼻观心,装作什么都听不懂的样子。
老板家的家务事,闲杂人等还是不要掺和的好。
·
闻眠在签约之后发展飞速,赵婵跟她一个人就已经工作量饱和,更别说带别的艺人。
但纵然如此,这些日子以来,她们也琢磨着找个助理。
“要懂事机灵,但是人品好的。”
给公司报了需求,结果还没等来回复,就先兜头一个晴天霹雳——
“岳襄想来当助理?不了不了。”
倒不是闻眠看不起谁……好吧,她就是看不起这个一把年纪,还和大脑没有发育完全的大小姐。
幸运的是,当她们拒绝之后,公司那边没有再坚持,仿佛这个话题只是提一提罢了。
另一边,导演从国外回来,整个人满面春风,拉着主创们开会。
“咱们拍摄进度得提前了,《风花》我准备拿出去参选。”
监制悠悠说:“快恭喜咱们封导,刚拿下一个A级国际电影节的最佳导演。”
呦!
闻眠还没顾得上从记忆力找出封岳获得的是哪个电影节的大奖,就热情地跟着吃瓜群众一起鼓掌。
有了拿奖的胡萝卜吊在眼前,演员们一下午卖力得如同老黄牛。
其中,最努力的当属陆影,只是收了工,还没等闻眠调侃他,对方就先领进来一个小姑娘。
小姑娘身上穿着当季新款,手上领着大牌包,穿着高跟鞋,走在片场摇摇晃晃,完全是一副小姐做派。
陆影鞍前马后,周围人见状,纷纷挤眉弄眼,心中暗中琢磨着八卦。
哪想到就在这时候,这新来的小姑娘见着了闻眠,怒喝她名字一声,控诉道:“闻眠,你为什么不要我?”
四周的目光瞬间变了样。
闻眠连忙朝陆影发射死亡光波,后者转过头去,佯装不知。
无奈之下,只能一人面对岳襄的控诉,闻眠淡定道:“……不好意思,你谁?”
五分钟后。
赵婵得令给吴秘书打电话,闻眠趁这个间隙,将陆影拉到一旁:“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