蘅芜的唇本来就软、又滑,一温柔起来,好似春日里染上百花温度的丝缎,在凤曦唇上轻轻碾磨。
凤曦眸色更深,如海如渊。他没有回应蘅芜,蘅芜便继续耐心的吻。她尝试将自己代入成一个困在情网中的人,丝丝缕缕都是绕指柔,她尝试把自己最温柔的积蓄全都发挥出来。
她环住凤曦的脖子,稍稍退开些,又朝上坐起些,温柔吻过凤曦的鼻梁,复再回到他干燥的唇上。
这次她得到回应。
感受到凤曦身上那种危险迫人的冷气,慢慢散去,蘅芜心中一松。她闭上眼,放任自己投身在这个吻中。
结束亲吻的时候,别在蘅芜怀里的古镜映心,滑落在片片枫叶中。
蘅芜捡起映心,从镜子里看到自己泛红的双颊,水润的菱唇,像蒙了层雾的眼睛。
接着,她又在镜子里看见凤曦。凤曦正深深注视她,好似在欣赏,丹凤眼里流转着玩味和某种莫测的神色。
很快他的手臂横亘而来,揽过蘅芜的腰肢,他朝后一躺,倒在满地枫叶中。蘅芜靠着他臂弯,趴在他怀中。她心里微微一紧,又放松下去。
蘅芜用一手,卷过凤曦散落胸前的一缕长发,绕在指尖转了几个圈,没说话。
凤曦偏过头看蘅芜,从这个角度看,她莹白的额头比玉石还皎洁。小小的鼻子线型如流水,温婉好看。鼻下是粉红的唇,那温暖甘甜的滋味还遗留在凤曦唇齿间。
“你这张脸,看多了,还算不错。”凤曦忽然来了句。
蘅芜挑起眼皮看他,灵动眸子里藏着喜悦:“能得神君赞美,我觉得好幸福。”
凤曦轻笑一声,忽的扬起略显邪肆的笑容:“你不是说,你这张嘴还能做许多别的事么?”
“嗯……”蘅芜刚应一声,就见凤曦探头凑到她耳边,与她说了一句话。
他的语调阴恻恻的,带着笑意,却不怀好意。
待他说罢,蘅芜脸色通红:“凤曦神君,这……”
“你不是喜欢我吗?你说喜欢我喜欢得茶饭不思、夜不能寐,为我做什么都可以。”凤曦低笑,“蘅芜仙子,这都是你说的。”
“可是我脸皮薄。”蘅芜讪讪。
“你脸皮薄?”凤曦眯起眼幽幽质问。
蘅芜虚咽了咽,绕着凤曦头发的那只手,扯扯他头发,小心问:“换手可以么?”
凤曦挑眉:“讨价还价?”
蘅芜再扯扯他:“求神君垂怜。”
她紧张而企求的望着凤曦的眼。
“呵,算了。”当良久后,听见凤曦这般说,蘅芜稍松口气。凤曦将缠在她手指上的自己的头发拿下,然后拉起她这只手,带着她探了下去。
第25章 心软了
早冬的山风如冰凉的手, 夹带秋日里残存的暖意,拂过山间,扬起片片枫叶。满林红艳艳的颜色, 摇曳在蘅芜和凤曦头顶。
他们身下, 是满地金红色的枫叶。
躺在落叶里,像是躺在火里一般,更仿佛炽热的火就在身上燃烧。热源之地,在蘅芜掌心里慢慢化开,自闷热难忍中寻到通往清爽的路。
凤曦眼眸幽深,望着蘅芜专注小心的表情,蓦地唇角一勾,忍不住在她鼻梁上吻了下。
蘅芜为此停住,愣愣看了眼凤曦。随即接收到他不满的轻哼和皱眉, 她忙又继续。
许久后, 两人交叠在一起的衣袍上, 落下好几片枫叶。
凤曦随手拿起一片枫叶, 用法力将之化为一张方帕,丢给蘅芜。其余的枫叶则被他掸掉。
蘅芜用方帕擦擦发麻的手,侧过脸迎着山风, 借由风把滚烫的脸吹得凉一些。
凤曦敛上衣袍,一手挑起蘅芜的下巴, 让她转头看向自己,他自胸腔中发出一声低笑:“呵。”
听出这笑声中的愉悦,蘅芜大着胆子问:“凤曦神君,我第一次没经验,您觉得还行吗?”
凤曦道:“勉强过关吧。”
蘅芜搓搓手道:“我会为您继续努力的。”
凤曦没回答,他抬起手, 揉了揉蘅芜的头。
此刻从凤曦身上,已经感受不到危险压抑了,蘅芜也就把自己紧绷的心放松下来。
可就在这时,她感觉到凤曦身体一僵。他仿佛发出极低的一声闷哼,仿佛有突来的痛苦。甚至他搁在蘅芜头顶的手,不小心抓痛她一根头发丝。
蘅芜疼得一皱眉,再看凤曦,他用手捂了下胸口,表情凝重。
不知是不是错觉,蘅芜觉得,他的脸色好像一瞬之间变苍白了。
“凤曦神君,您怎么了?”
凤曦忽然推开蘅芜,站起身理理衣衫:“我有事先回去,你随便。”
蘅芜被凤曦突来的冷淡疏离弄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刚才还又浪又邪肆,怎么忽然就……更令她奇怪的,就是凤曦那愈发苍白的脸色。
他好像很痛苦。
蘅芜忙丢下方帕站起身:“您脸色看着不好,真没事吗?我同您一起回去。”
“蘅芜仙子,不该你问的,别多问!”
被凤曦阴戾的凶了句,蘅芜不禁哆嗦一下,缩了缩脖子。
凤曦身上又蹿起阴鸷的气息,仿佛她再多问一句,他就会掐住她的脖子。
凤曦头也不回就走,蘅芜立在原地,抿抿唇。
他走出几步又停住,语气缓下些,道:“我没什么事,你也不要多嘴。”
说完,凤曦便使了个瞬移的法术,消失了。
此地只余山风瑟瑟,红叶打着旋挣扎。
古镜映心被丢在地上,蘅芜捡起映心,抿着唇无奈抚摸几下,试图抚去心中的烦躁委屈。
前一刻还态度亲密,后一刻就甩她脸。
真神经。
随即就有个声音在蘅芜心中喊起:姬蘅芜,你怎么又委屈上了?自己选择的路,走成什么样都要自己担着。
这道心音越来越大,很快就占据蘅芜内心。她平复下心绪,望着满山红叶,眼中微凝。
凤曦忽然那个样子,又疏离她,显然是有什么事防着她。
他身上秘密很多,有些他好像自己都弄不清,有些却是知道的——比如适才他的异状,他知道。
而他信不过她,所以不许她靠近。
这样挺好的。蘅芜想。
她本来就只是抱大腿而已,能不靠近凤曦的心,就不靠近。
知道他的秘密越少,来日她与凤曦断了时,他也不必担心她携带太多秘密离去。
她怕凤曦,又不得不将他当作深水中一段救命的浮木。她与凤曦之间,本就不是谈感情的。
她得到庇护撑腰,他得到一个能说能动、能吻能睡的玩物,这样就可以。
像凤曦那种人,想来,不会对她动真情。
而她,对凤曦有着如此不纯粹的一颗心,也不会开花。
话虽如此说,但对于凤曦的异状,蘅芜控制不住原始的好奇。
她低头看映心,摸摸铜镜镜面,自语道:“以前没接触凤曦神君时,只当他是洪水猛兽,如今却发现,他怪异之处真多。连你都照不清楚他的真身。”
说罢,蘅芜将映心收到自己的珠链里,又从珠链中召唤出莲叶。
她坐上莲叶,一路飞回凤曦的宫殿。
一回到宫殿,蘅芜就察觉到气氛不对。
偌大的宫殿里,殿宇与殿宇之间,穿流的空气冰冷无比,夹带法术结界所形成的阴戾气息。
凤曦的那些手下,此刻都在宫殿中。远远看去,皆严阵以待。
当看见蘅芜回来时,山鸡男主动迎上来,道:“蘅芜仙子,主子要闭关一段时间。在他出关之前,您千万别踏进他的房间。”
山鸡男语调郑重,听来绝不是说着玩的。蘅芜点头道:“我知道了。”
她看向凤曦的卧室。
这座宫殿里最大的殿宇,此刻整个被笼罩在一层黑色流光下。这层黑色流光,是守护卧室的结界。
蘅芜走上前,试着将手靠近结界,还不等触及,黑色流光就冒起电光,像是要袭击蘅芜。这结界所蕴含的力量,也令蘅芜浑身肌骨冰冷而阵痛。
看来这是凤曦亲自布下的结界。
蘅芜将手收回,退开七八步远,浑身那股被震荡得翻江倒海的痛苦,才慢慢卸去。
她又看向卧室的门窗。门窗紧闭,什么也看不见。蘅芜转身回去自己的房间。
既然凤曦不许她踏入,她当然不会作死。就趁凤曦闭关这段时间,加紧修炼就好。
待蘅芜回到她的房间,山鸡男才收回视线,尔后走到窗户前,隔着窗户向卧室里唤了句:“主子。”
笼罩在卧室外的黑色结界,忽然打开一道口子,能供一人通过。
山鸡男从口子走进去,推开卧室的门,进入房中。
此刻卧室里昏暗无比,充斥着某种冰冷而腐朽的气息。隐约能听见凤曦压抑的痛苦低吟,回荡在室内。
三重深紫色的帘子,挂在山鸡男面前,帘子后隐着凤曦。
山鸡男站定于帘子外,不越半步,低声汇报:“主子,蘅芜仙子回来了。我请她回自己房中,她没什么异常。”
帘子后,凤曦“嗯”了一声,听得出他极为痛苦。衣料摩挲地面的那种声音,此刻听来像是尖锐的爪子刮在琉璃盏上,山鸡男不由皱眉,关心道:“主子,您还好吗?”
“……无事。”凤曦说罢,歇上口气才说,“在我出来之前,盯紧她,如果发现她趁机搞些小动作,勾结九重天之人,你们就……”
“就怎样?”
“杀了她。”凤曦这一声说得极狠。
山鸡男不禁一寒,又听凤曦道:“等等……”
凤曦的口吻有些迟疑,他仿佛在纠结什么,半晌,语调里的狠意退去些:“如果发现她做些小动作,勾结九重天的人……就将她关起来,等我亲自发落。”
“是。”山鸡男一边说,一边望着眼前微晃的紫色帘子。
主子忽然改口,这是……对蘅芜仙子心软了?
山鸡男道:“蘅芜仙子若真敢背叛主子您,我们说什么都会将她捆到您面前的!”
凤曦嗤笑:“是谁当初拉着一干人跑到我面前,劝我对她好一点?你们还背着我说,我是凭本事光棍的是不是?”
山鸡男不好意思的笑笑:“主子,我们也是希望您能有个伴儿。蘅芜仙子主动追着您,我们都想着,她要是有坏心,凭您的手段肯定早就察觉,将她处置了。既然您迟迟没动她,就说明她没暴露什么问题。既然她对您没有不利,又难得喜欢您,我们自然不想主子您错过啊。当然要是后续发现她有问题,我们肯定也不会手软。”
凤曦轻哼一声,道:“下去吧。”
山鸡男对着帘幕行了个礼:“是。”
待山鸡男走出结界,结界打开的那道口子合上,重新变得固若金汤。
卧室内,三重紫色的帘栊后,凤曦艰难伏在地上。
他身体虚得厉害,大量灵力呈颓靡之态,脸色苍白。
不到半刻时间,他便无力的趴倒在地,现出原形。
一只漆黑的鹊鸟,双翅毫无力气的耷拉,铺在身体两侧。黑曜石般的眼中浑浊一片,流失了生命的神采。
鹊鸟浑身黑漆漆的,所有的羽毛皆如透不过气的墨汁色。他气若游丝的喘息,转过头,看向自己右边翅膀的翎羽。
长而硬的一排黑色翎羽,紧密排布,却独独缺漏一根。那里便显得很突兀。
凤曦记得,打从他有记忆起,他右边翅膀便少一根翎羽。
这对鸟雀而言,本不是什么打紧的事。偏偏每隔十数年,他就会忽然浑身剧痛、身体衰弱、灵力颓靡,必须要养上几个月,才能恢复。
一次偶然,凤曦在外发病时,遇上一位见多识广的散仙。
那位散仙告诉他,他之所以间歇发病,是因为缺失一丝魂魄。
其实凤曦三魂七魄都在,但他每一魂每一魄都被抽走那么一丝,故而他魂魄不算完整,才会每隔数十年引发虚弱,需要修炼养回。
直至今日,凤曦也不知道他被抽走的魂魄,是谁抽走的,如今又在哪里。
他的记忆里没有这些。
而他缺失的魂魄,与缺失的翎羽,是否有关,也不得而知……
凤曦这一闭关,便是好久。
蘅芜每天看着日升日落,趁着见不到凤曦的日子,努力修炼。
自从她丹田恢复、筑出道基后,后续的修炼就容易许多。
蘅芜每天在自己房中,敞开门窗,吸天地精华,化作丹田中的灵力,不断凝结。
很快,她花托形状的道基上,灵力凝出第一片花瓣。
蘅芜发现她能够运用一些简单的法术了。
她为此欣喜,赶忙继续修炼。
就这般修炼了一个月,某日,蘅芜从丹田中退出神识,忽然发现,凤曦的那几个手下们好像在监视她。
因她这个月基本在修炼,没多注意他们,此时想来,他们根本在轮班监视她的一举一动。
蘅芜脑海中陡然划出一道炫亮的霹雳,她霍然明白什么。
凤曦定是防备她搞些小动作,才让他的手下们如此盯她!
思路一下子变得无比通透,蘅芜想到在镜中世界,见到的凤曦那段黑暗的过去。
当时蘅芜就明白,九重天众神定是巴不得早日除掉凤曦的,只是他们都没那个本事。
凤曦既然清楚这一点,就定然会防备九重天的人。
那么,当她自称她喜欢凤曦,非要追着他来少室山,他是怎么看她的?
会不会当她是九重天派来施展美人计的细作?
蘅芜想到这里,只觉肺腑一派冰凉。
凤曦肯定这么怀疑过,所以即便他留下她,也依然那么疑神疑鬼。特别是临亭神君来的那次,凤曦已毫不掩饰对她的杀意。
蘅芜后怕极了,只觉自己当初孤注一掷缠上凤曦这事,做得太是鲁莽。幸好她只是想抱鸟腿而已,没有任何别的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