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宸扶天帝坐回座位上,仔细观来,楚宸的面色也不大好看。
琅圜阁那把“钥匙”,旁人不知是什么。楚宸作为高高在上的南辰宫少君,又是天帝信任仰赖的臣子,却是知道。
那把“钥匙”,实则是一块赤红色水晶,是开启某个封印的钥匙。
当年妖皇率领群妖魔作乱,为祸人间,一度闹出尸山血海的景况。九重天众神为平妖魔之乱,合力设下封印,将妖皇与其一干部下军队,封印于九幽之下的无底涧。
在封印妖魔的过程中,众神发现,无底涧连通冥府下的火山地狱。为防止妖魔们通过火山地狱跑出无底涧,众神便又合力,将无底涧和火山地狱之间的通路封印死。
这个封印的钥匙,就是琅圜阁一直看守的赤阳水晶。
这些年,因两道封印的加持,妖皇及其麾下都被镇在九幽之下,天上人间都因此太平许久。
然而随着时间流逝,封印的力量减弱。有修为高的妖魔能冲出封印,便趁着凤帝寿宴之时,偷偷潜入九重天,声东击西,偷走赤阳水晶。
若他们拿着赤阳水晶,解除无底涧和火山地狱之间的封印,先不说会有大量妖魔通过火山地狱,跑进冥府,经由冥府闯回人间;就单说火山地狱里蕴含九幽业火,若妖魔们提取九幽业火,用来攻击九重天,无疑是得力的武器!
天帝又是惊惧,又是懊恼。可事已至此,唯有立刻安排人手,去九幽之下镇压妖魔。
动作快的话,或能控制事态。
楚宸作为天帝器重之人,自告奋勇要去九幽。
其实两个月前,天衍宫临亭神君就已看出“太白入月”之象,提醒过天帝,妖魔怕是要卷土重来。那时,天帝已派武神率领天兵天将赶赴九幽。
也就是说,武神等人现在正在九幽之下。
天帝想到这里,微微松了口气。他们到底有准备,再将楚宸等人派过去,应当能控制住态势。
一番调遣罢,紫金帝台的人少了十分之一。
这时天帝问一位仙君:“怎不见临亭神君?”
这种时候,没个能窥看天机之人在身侧,总有些不安。
大家你看我我看你,终是秦离站出来,道:“临亭神君受伤,无法前来。”
天帝略略倒吸一口气:“他怎么受伤的?”
秦离沉吟片刻:“被凤曦神君所伤。”
一听凤曦的名字,所有人安静了一瞬。有人打了个哆嗦,有人露出敢怒不敢言的表情,更有人直为临亭捏把汗,怎么就惹上凤曦了?
天帝亦问:“凤曦为何要打伤临亭神君?还有,凤曦人呢?”
这时山鸡男站了出来,该他们出场了。山鸡男笑呵呵道:“我们主子同临亭神君本无冤无仇,既然主子出手,那就是临亭神君自己不对,犯到主子头上了。”说罢就转头问秦离:“秦世子您说对不对?”
秦离眉峰蹙起,沉默了一会儿,说道:“确是一些私怨。”
“具体是什么私怨,也没什么好说的。”山鸡男继续道,“主子交给我等的事情,差不多办完。若无其他的事,我等就回少室山了。帝尊,告辞。”
天帝摆摆手,没心情同山鸡男等人再说什么。山鸡男他们走后,天帝向传谕仙君道:“速带仙医去天衍宫,看看临亭神君的情况,并把琅圜阁钥匙失窃之事转达临亭。”
传谕仙君道:“是。”
天帝揉揉太阳穴,疲惫的坐回椅子上,又转头向赤羽苦笑:“帝君啊,天晚了,我教人送您回去。”
赤羽问:“是不是即将发生不好的大事?”
天帝叹了口气:“或许是吧,妖魔要卷土重来了。”他仰头望着黑漆漆的天幕,喃喃:“天数茫茫不可逃,唯有尽人事,以听天命。”
天帝的话语散开,听在众人耳中,茫茫然如一场阴霾。
兰絮在跟着秦离回到紫金帝台后,不多时,便会合王篱。
王篱身上有些狼狈,想来也遭遇到一些惊险,好在没受伤。
兰絮听着适才天帝等人的对话,心惊肉跳,担忧的簌簌发抖:“阿篱姐姐,安宁的日子,是不是要过去了?”
王篱亦望着黑漆漆的天幕,任由透不过气的黑色,洒落在自己眸底:“安宁久了,总要有动乱,天地间没有永远的安宁祥和。世间万物,从降世的一刻起,皆是场起落沉浮的修行。”
“阿篱姐姐……”
王篱低头,望着兰絮惊恐不安的模样,温和将她收在怀里,拍着兰絮的肩膀,安慰道:“一起度过它吧,邪不压正。”
侍奉赤羽的仙君仙子,送赤羽回去。他们在腾云回去的路上,赤羽问:“我爹和娘亲,是回少室山了吗?”
仙君仙子们面色微微尴尬,打心眼无法接受,他们敬重的帝君将凤曦那种恐怖祖宗当爹。
他们也很纳闷,赤羽为何一门心思如是认为。
“他们是回去少室山了。”一名仙君温和的告诉赤羽,“帝君,您不用担心他们。”
赤羽点点头,思考一阵,懵懂眼中流转憧憬:“我能去少室山探望爹和娘亲吗?”
仙君仙子们纷纷变了脸色,忙笑着劝阻:“帝君,如今时局乱着,怕是要出变数。为了您的安全考虑,还是别去下界。”
赤羽低落的“喔”一声,喃喃道:“希望爹和娘亲都好好的,要是他们能来看我,那就好了。”
少室山。
春日清晨,阳春德泽,万物光辉。山中的一草一木,被朝阳披上充满活力的颜色。惊蛰要来,整座少室山都在复苏。
九重天的焦灼,影响不到少室山惬意悠闲的氛围。几瓣杏花随着风,飘进凤曦的宫殿里,盘旋着飞入窗户,一瓣杏花落在蘅芜指间。
蘅芜轻轻掸掉杏花,小心翼翼望着凤曦,虚咽了咽。
任凭山里再惬意悠闲,她一觉醒来,和枕边人大眼瞪小眼,也惬意悠闲不起来。
一想到昨晚发生的事,蘅芜就面皮一烫,耳根发红,又是羞又是尴尬,还心里直打鼓。
“凤曦神君,我……”
她看着凤曦越发危险的眼神,忽然伸开双臂抱住他:“一觉醒来睁开眼睛,看见的第一个人是您,我觉得好幸福!”
凤曦从上往下看着蘅芜,伸手环抱住她,冷笑:“呵呵……”
蘅芜满目熠熠生辉:“凤曦神君,您休息好了吗?”
凤曦幽幽问:“你说呢?”
蘅芜小心道:“应该……还可以吧。”
凤曦轻声嗤笑。
昨晚究竟几时入眠,凤曦也不知道。反正就是困倦到极致,方才睡去。醒来时怀里抱着蘅芜,她身上清淡馨香的气味,若有似无勾着人的魂。她温暖的身子软软的,柔滑起伏被被子勾勒出流畅的弧线,温柔而美好。
少女的睡颜很好看,莫名乖巧,同她平日里那种黄莺似的活泼狡黠,不大相同。
而现在,她醒了。眨着双波光粼粼的眼睛,正望着他。
凤曦眼底一沉,浓得化不开的光晕泛上来。他搂着蘅芜,低头吻住她红唇。
既然暂时碰不得,就亲一亲,勉强解点馋吧。
凤曦如是想。
不得不说,想法很好,但实际行动起来,是另一回事。
亲吻辗转半晌,凤曦发现,不但没解馋,反而更加难以餍足。
丹凤眼变得更加幽邃,深的好似北地的冥海,无法见底。
蘅芜柔顺的回应凤曦,她身上恰到好处的草木气息,在这和煦温暖的早晨,在摇摇晃晃的纱帐里,好似化作一缕迷人的熏香,钻入人的经络肌骨之中。
凤曦忽然勾唇,笑得漫不经心:“你这张脸看多了,还真是有些味道,身材也比一开始看着好些。”他边说,边因着难耐,拉过蘅芜的手,送她过去。
蘅芜咬咬唇,在心里稍微克服一下,便做起上次两人在满地枫叶中,凤曦要她对他做的事。
结束之后,凤曦仰面躺在枕头上,一手搂着蘅芜。
蘅芜趴在他怀里,头倚靠在凤曦肩头,发麻的右手卷过凤曦一缕头发,随手绕着玩几下。
一张被子搭在两人身上,只盖到蘅芜背的位置,而凤曦白皙坚硬的胸膛,全都裸露在外。这个时节,倒不会冷。
蘅芜心念一至,随口说起:“不知道九重天怎么样了,秦世子和兰絮,还有王篱……”
凤曦刚刚满足,心情总算舒畅些许,便大发慈悲回话蘅芜:“他们几个昨晚就该回来了,等会儿问问便知。”
这“他们几个”,自然指的是山鸡男等人。
说山鸡山鸡到,卧室外忽然传来脚步声。
蘅芜听过山鸡男快跑的声音,能辨别出,她抬起身子道:“这么快就来了!”
谁料山鸡男竟直接撞在卧室大门上,令门板发出哐当一声响。蘅芜一惊,外头山鸡男疯狂砸门。
“主子,少室山来客了,马上就要闯进宫!您醒了没?”
凤曦皱眉,眼中流露一抹不以为意,仿佛在说“这般冒失做什么?来的什么人,叫它滚”。
他不疾不徐搂着蘅芜起身,好整以暇的接腔:“是什么人?哪儿凉快哪儿玩去。”
山鸡男哐哐拍门,语气急急道:“是蘅芜仙子的娘啊!马上就闯进来了!”
蘅芜愣了片刻,蓦然间头皮一炸。
“!!!”
远远听见少妇熟悉的声音,那一声声喊叫由远及近。
“蘅蘅!蘅蘅你在哪儿?我的蘅蘅!”
作者有话要说: 上一章还被锁,我就先发这章啦,大家耐心等待上一章解锁。
被阉割部分,大家去我作者专栏看说明,到歪脖找我。
阿江审核尺度没定准,说不好就被锁。以后大家再看到我被锁,不要骂我!请耐心等待,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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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求您藏起来
蘅芜浑身血液都要倒灌进脑海, 所有汗毛都竖起来了。
她像是只惊慌失措的兔子,连衣服都顾不上穿,推着凤曦就喊:“快、快藏起来!别让我娘看见!”
凤曦额角青筋一跳, 唇角上扬出一抹阴鸷。眼下他鬓发凌乱, 眼角还残留男人情暖后的诱惑气息,挑起的眼角有着妩媚与冷意的杂糅,这种矛盾的美感教人脊背发凉。
他阴恻恻道:“这是我的房间……”
让他躲起来,呵,什么意思?
蘅芜却顾不得那许多,只一个劲儿推凤曦:“求求您藏起来,别教我娘看见!”
她一个猛用力,把凤曦推到床边。蘅芜眼尖的瞅到床下的帷幔。
“快藏到床下,快点!”
凤曦:“……”
凤曦眼中漫出冷意。
听着娘的喊声越来越近, 像是已冲进宫苑, 蘅芜急得要哭了。
“凤曦神君, 我求您了!我娘不知道我们之间的事, 我真的好害怕,您就迁就我一次好不好?”
凤曦脸色有些阴沉,平日里蘅芜被他这样盯着, 早就心里发毛,赶紧演戏自救。然而此刻蘅芜却急的泪花在眼眶打转, 蓦地一滴金豆子滴下来。
凤曦冷着脸,撇撇嘴:“算了。”
他使了个瞬移,下一刻便连人带地上衣服全都消失了。
见凤曦走,蘅芜大松一口气,赶忙手忙脚乱爬起来。
然而紧接着她就欲哭无泪,几欲发狂。
她的衣服!衣服全没穿!
还得一件件穿上啊!
以蘅芜目前修为恢复的程度, 做不到瞬间穿衣和瞬移。
她手忙脚乱去捡自己亵衣,匆匆裹上,又披上外衣,连系带都系不好。蹬上鞋子,踉踉跄跄就往外跑。
跑的过程中路过一面落地铜镜,见镜子里自己浑身凌乱,脖子上还印着几个……
蘅芜简直要疯了,视野里仅有的布料,就是蓝紫色纱帐。蘅芜扑上去撕下一块,往脖子上胡乱一缠,脚步不停冲出卧室。
外面的山鸡男见卧室门开后,出来的居然是蘅芜,整个人都愣了半天。
几乎蘅芜前脚刚跑出卧室,后脚,她娘姬桑就从前面的殿宇拐弯处出现。
故,姬桑没看见蘅芜是从凤曦的卧室出来的。
蘅芜:太险了,心都要跳出来,哭了哭了。
然而,饶是蘅芜方才,有多么害怕被娘撞到她和凤曦衣冠不整形迹可疑的模样,当此刻松了口气,见到姬桑时,仍是被一股难言的酸楚情绪吞没。
她不会忘记,前世的时候,她娘为了她和楚宸的事,有多担惊受怕。
那时的姬桑在得知蘅芜心属楚宸后,死活不愿接受楚宸。她将楚宸屡次三番赶走,将蘅芜钳制在自己眼皮底下。
而蘅芜夹在楚宸和姬桑之间,也没少难过委屈。
到最后,姬桑终于被楚宸年复一年的“真心”骗过,接受了他。
当楚宸说,要带蘅芜去后土娘娘的姻缘殿时,姬桑那时的表情,蘅芜记得很清楚。
那是祝福的、希冀的,无比企盼的表情,祈祷上苍能垂怜情花一族。
姬桑做梦也没想到,她的女儿和楚宸在去往姻缘殿的路上,被楚宸强行摘下本命花。
思及往事,蘅芜唯一庆幸的便是,前世的姬桑没有亲眼看见女儿被背叛、濒死的一幕。
对如今的姬桑来说,女儿和她,不过是数个月没见。但于蘅芜而言,却是跨越生死,重新偷来这两百年时光。
她记得那两百年里,姬桑的一颦一笑,姬桑对她的斥责和爱护。
姬桑却再也不记得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