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她要发表长篇大论,南知意狠瞪了她一眼,“你生怕别人都不知道你在做什么是吧?”
赵圆霎时闭嘴,可怜巴巴的看着她。
俩人慢慢用着自己面前的菜肴,宫中庖厨的手艺皆是顶好的,一案几的菜式,总有符合个人口味的东西。南知意每样都喜欢的很,让小宫女给她舀了一碗汤,美滋滋的吃着。
筵席的右侧却突然闹将起来,这边都是些小贵女所在的地方,众人循声望去,只见宫人们搬了许多东西进来,许是有人提了要行酒令。
“县主可要一同玩?”有人高声邀请南知意,语含期待。
南知意想了想,笑着拒绝,“你们且先玩着,我待会再来罢。”
她推了推身旁的人,催促道:“你不去玩玩?”
赵圆看了一圈那边玩的人,好几个她不喜欢的,听到远处传来王悦秀的大笑声,满脸嫌弃,“我都懒得搭理她们。”
冬日寒气重,众人身旁都放着炭火,南知意用完饭,放了几个小橘子在上面慢慢煨烤着,甚至还把盛着青梅酒的酒壶也放了上去,看的身后的小宫女心惊胆战的。
“县主,你还是少喝点罢。”小宫女不敢管束她,只能小心翼翼的劝慰。
南知意被她弄得索然无趣,“我知道我知道,不会喝多的。”
宫女见她已经有了决断,便不再多说,免得惹人厌烦。
那边玩了好一阵,南知意看了一会,只觉被炭火熏得慌,里面人又多,差点被闷坏了。
“县主这是去哪呢?”小宫女见她起身,急忙问她。
南知意道:“有些闷,我出去转悠转悠。”
不论是哪家的贵女要转悠,宫女都是不可能离身的,便跟着她明明一同走着。
南知意对宫城不熟悉,只会走刚才去海池边的路,也不敢乱走,凭着记忆慢慢转着。
听到树林深处传来有人走动的声音,詹五娘紧张的掐了掐指尖,敛声屏气的听了许久,又有些疑惑。
这样轻的脚步声,若是不仔细聆听,怕是都注意不到有人来了。
似乎有些像女子。
回想起先前家中安插在宫中人手告诉她的话,詹五娘又定了定心神,许是她太过紧张,想差了。
一阵寒风吹来,南知意人不休息想要裹紧披风,却才想起披风刚才被她丢在了筵席处,没有穿出来。
看出她心中所想,宫女自告奋勇道:“县主,婢子去将披风取来。”若是这祖宗受了凉,她不死也得被扒层皮!
“好。”她这样贴心,南知意也乐得享受,笑着应了,自己又缓缓往海池而去。
听到身后那人逐渐走进了,詹五娘迅速调整好表情,浅笑着转过头来。
佳人手中拈着一枝鹅黄色的腊梅,回眸望她。
她长的着实不错,清丽婉约,比詹四娘更胜一筹,詹家众女中,属她容貌最好了,这也是凉国公对她比别的庶女更为疼爱的原因。
南知意眨眨眼,哼笑道:“你做什么呢?”
从看到是她起,詹五的神色便是僵硬下来,半晌不能动弹。
“县主也在这呢。”
南知意走到了她的附近,上下打量了一番,“今日穿的这么好看啊,还在孝期呢,连织金妆花的裙子都穿上了。”
詹五娘平静的看着她,心底却涌起一个疯狂的念头,不断的叫嚣着。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可爱:随静物语 ×2;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4章
眼前这人明眸善睐, 巧笑倩兮,颊侧的那一点笑靥,恰到好处的露出深深笑意。
詹五娘蓦地升起一股莫大的嫉妒来, 她出身郡王府, 又是县主,想要的什么几乎都能得到。
而她不一样,她的生母是贱籍之人,凉国公府的歌女。所幸她母亲并未伺候过凉国公的其他宾客或好友,她才能被承认,不至于混淆了血脉。即便如此,在生了她的几年内,她母亲也仍旧未能脱籍,一如既往的做着从前的事。
直到她稍微大了, 讨了凉国公夫妇欢心, 生得又不赖, 她母亲才脱离奴籍, 日子好过了些。
可她母亲无论如何也没有妾的名分,她永远只能是滥妾所出,詹五娘的眼前突然浮现出那日的场景来。
“奴婢生的孩子, 自然便是奴婢了。”詹四娘笑看着她,眼中满是嘲讽, “五娘啊,我没有说你不好的意思,不过是无心之言,你莫要见怪。”
詹五娘仍旧是一贯的温柔以待,慢条斯理道:“阿姊莫要如此说,卫青也是以奴婢之子成为大司马。”
詹四娘不屑的看着她, “你是男子吗?”
“思皇后亦是以奴婢之女的身份母仪天下。”詹五娘平静地回答着,语声淡淡。
詹四娘勃然大怒:“谁教你这般痴心妄想的?”
“母仪天下,你配吗?”
她都被中断了此事,只能以后再寻出路,她这个从前不起眼的妹妹,竟不知从何时开始,有了这般想法。詹四娘有些后悔,当初就不该因着一时好奇,求了母亲给这丫头的歌女生母脱籍!
被戳中了埋在最底层的心思,詹五娘慌乱不已,这是她从未与人道过的事,脸色涨红,“阿姊,你怎的这般......”
詹四娘原本是一时冲动才说出这些话来,没想到她反应竟如此大,当即觉得自己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事,冷笑了几声,“五娘,你竟有这志气啊,真真是想不到呢。”
“怎么不早些告诉姐姐,好给你想想主意啊?”
两人又争执了几句,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动起手来,缠斗到了一起。
因在池边,苔藓丛生,詹四娘脚下一滑,下意识伸手想要抓住詹五娘的衣襟。詹五娘怕被她给扯下去,奋力往旁边一躲,喘着气看着她。
没了支撑,詹四娘毫无悬念的落入池子里,她不会游泳,便唤詹五娘,“快救我。”
詹五娘害怕的往后退了两步,三伏天里浑身也是止不住的发冷,两手颤抖的捏住衣襟,呼吸声都迟滞了几分。
池子不算深,詹四娘一个人扑腾了一会,居然是学会了一些游泳,挣扎着挪向岸边,眼见便要攀上岸。
她活着,那她便永远要比她低一头。今日将她彻底得罪了,她想要的东西,再难有机会拿到。
若是、若是她不在了,那她便是父亲未嫁女中最出色的那一个,父亲是肯定会重视她的。便是母亲想要反对,也无可奈何。
打定主意,詹五娘阔步向前,“阿姊啊,别怪我......”
“你还不把我拉上来。”詹四快上岸了,没了惶恐,语气恢复了从前的嚣张。
她挽起袖子,猛地伸出手,按着詹四娘的脑袋,用力向下压去。
没有料到她会突然来这一出,詹四娘一下子就被她按进了池中,拼命扭动着身子。
詹五娘死死地盯着池面,眼神空洞。不知过了多久,池面忽然平静下来,再无半分多余的动静。
柳叶从树梢掉落,飘荡在水面上,满池浮着莹白的茉莉,点点如高山上的霜雪,极尽妍态。
望着水中那一动不动的人,詹五娘向后退去,猛地跌坐于地,大口大口的喘着气,浑身被汗水给浸透了。
“县主可会凫水?”
第一次不知多用力才狠下了心,更是不知做了多久的噩梦。可第二次,便容易多了。
南知意听不明白她这句莫名其妙的话,翻了个白眼,“你谁啊,我会不会凫水,关你什么事?要你管?”
“没什么。”只是问问而已,詹五娘笑得极其温柔,“县主不想告诉我也没事,到时便知道了。”
南知意疑惑地看着她,有些想不明白她在说什么,却自觉地又向后推了推,现在离她有接近一丈远了。
本来是出来散心的,没想到看到这么个糟心玩意,南知意的心情瞬间就不好了,“我走了,你慢慢玩吧。”
詹五娘凑近了些,“县主,你说,这样冷的天气,我要是掉下去了,该当如何?”
过了片刻,她的心肠虽愈发冷硬,情绪却冷静了下来。先前已经有人看到了她出来,若是人真的死在这,只怕是会怀疑到她头上来的,更何况宫中人多眼杂,有人看到了什么也是说不准的事。
就算不是她,太子妃死在了宫里,也必定是要有人来背这个锅,若真碰上这种情况,不是她做的事也要变成她做的了。
同理,若是她掉下去了,再怎样对方也会被怀疑的。
南知意迷茫的抬头看她,“你要掉给我看吗?”
詹五娘笑容愈盛,“县主觉得呢?”
南知意立马拉长了脸儿,催促道:“那还不快些?这么有趣的事还不表演给我看,愣在这做什么呢?我不高兴了,你担待得起吗?”
她握紧了拳头,气冲冲的,显然是对那人说了又不做的态度十分不满意。
詹五娘常年带笑的面容罕见的僵硬了一瞬,不可置信的看着她,这世上,怎么会有这种人?
南知意等的不耐烦了,问道:“你跳不跳,不跳我走了啊。”
詹五娘心一横,往前想要拽住南知意,“县主。”
以为她要拉着自己一起跳进池子里,南知意吓得要命,赶紧往旁边躲闪。
“啊啊啊啊啊,你别动我啊,不然我把你扔进去了。”
南知意气坏了,她要下去凉快就下去嘛,怎么还要拉上她一起呢?躲开后,她顺手推了一把,力道使对了,方向却错了,詹五娘被她推的栽坐在地上。
“县主,你怎么能?”詹五娘痴痴的望着她,忽而泫然欲泣。
不知道她发什么疯,南知意愣在那,睁大了眼睛看着她。
“孤不是让你跟着县主吗?”
空旷的岸边,响起低沉的声音。循着这声音,南知意回头看去,只见雍淮立在离她不远的樟树下,身后还跟着先前服侍她的那个小宫女,手中捧着她的披风,忐忑不安的低着头。
雍淮皱着眉,阔步上前,垂首询问:“怎么了?”
南知意撇撇嘴,“不知道啊。”
詹五娘柔声道:“殿下,不关县主的事。”
“殿下同县主说话,谁许你多嘴了?”宫女十分上道,一下子就猜到了雍淮的想法,主子呵斥她是自降身份,那就只好她来了。果然,她刚一骂完就收到了雍淮肯定的眼神。
雍淮只扫了她一眼,双眸锐利如刀。
詹五娘被他这一眼看得浑身发冷,如坠冰窟,仿佛被这眼神剜下一块肉来。
看着小姑娘不高兴的样子,雍淮无奈而笑,“她惹你不高兴了?”
南知意瞪他,“关你什么事?”
一面骂着雍淮,南知意一面往回走,雍淮跟在她身后亦步亦趋,顺带吩咐道:“既然那么喜欢海池,就请她下去玩玩,别把池水弄脏。”
侍从们听到不能把池水弄脏,心中便有了数,只要人不死在池子里就行。若是里头没了人,太过晦气了。
雍淮跟在南知意身后,心事重重。他只知道詹四娘的事是她做的,而凉国公也隐约猜到了些什么,却不肯去查证,既然做父亲的都这样,跟他无关的事自然不会管。
可他万万没想到,这人竟然将手伸到南知意身上来了。
“怎么一个人跑出来了?”雍淮笑着问她。
南知意气呼呼的,“你管我几个人。”这人真是吵死了。
雍淮揉了揉她的脸,“我都不认识她的,不气了好不好。”
朔风仍旧时有时无的刮着,雍淮用披风将南知意紧紧裹住,眸色温和,“又不穿披风,小心被风给吹着了。”
披风将她整个人都盖住了,只露出一颗小脑袋,南知意扯了扯嘴角,“哦。”
她爱答不理的模样,令雍淮对刚才那人更气了,恨不能剜骨剔肉,方能解心头之痛。
南知意哼道:“你还是离我远些罢,免得又有人要害我。”她心知这同雍淮没关系,可就是想要冲着他发脾气。
“不会的。”雍淮捏捏她的脸,“是我错了,下次若是知道了有这样坏的人,就应该让他们离得远远地,不能让他靠近绡绡。”
他这么一说,南知意突然想起了先前的事来,“你之前还跟我说她不是个好东西呢,说明你知道她很坏啊。”她瞬间便炸了毛,“那你也没解决掉嘛。”
雍淮低头认错,“是我不对。”他派在小姑娘身边的人,一直在附近盯着俩人的动作,只不过先前俩人隔得远,并无不妥。后来他们想上前时,南知意已经将人推到地上了。
“那你之前为什么这么说?”南知意凑近他,疑惑地问道。
雍淮沉默许久,才缓声告诉了她原因,怕她还要追问,一点也不敢隐瞒,几乎是全盘托出。
南知意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许久方道:“那、那赶紧把她绳之以法吧。”
她终于换了个话题,雍淮也松了口气,急忙点头应允,“好。”
作者有话要说: 快结婚了。
第75章
冬日深深, 朝霞未曾升起,院中的积雪尚未化开,屋檐上、树梢上, 仿佛茫茫大地唯余一片白色。
朱红色的房门紧闭, 朔风透不进一丝一毫,室内燃着少许银丝炭,暖融融的,比初春的朝晖更为熏人。
安神香自铜香炉中溢出,丝丝缕缕的萦绕在馨室中,惹人沉醉。
垂着鲛纱帐的拔步床内,人影微微晃动,似是半梦半醒间。
南知意侧身躺在床上,面朝墙的那一面, 面颊被睡得白里透红, 柔软的脸庞犹如刚剥壳的荔枝, 令人怜爱。
阿江立在床外等了许久, 也没见里面的人有醒来的迹象,不由轻轻叹了一口气,向外退去。
一打开房门, 呼啸的北风扑面而来,刮得人面颊生疼, 阿江不敢有半分停留,急急忙忙的掩上门,对着掌心哈了口气,白白的雾气蒸腾而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