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偏贾赦是个不省心的,便叫买他的,要多少银子给他多少。贾琏那时候还准备着科举,又不能分心,只好让手下小厮去求石呆子。
结果那石呆子说:‘我饿死冻死,一千两银子一把,我也不卖。”
贾赦没法了,天天骂贾琏没能为。最后许石呆子五百银子,先兑银子,后拿扇子,他只是不卖,只说:“要扇子先要我的命!”
这有什么法子贾琏本性就是个善良的,如今又中了举人读书明礼,哪里会欺男霸女的勾当?自然想法子说服了贾赦。
谁知那贾雨村没天理的听见了,便设了法子,讹石呆子拖欠官银,拿他到了衙门里去,说:“所欠官银,变卖家产赔补。”把这扇子抄了来,做了官价,送了来。那石呆子如今不知是死是活。
贾赦拿到扇子,喜不自胜,连今天王府的宴请都没去,就藏在书房里鉴赏扇子,得意之余让人叫来了贾琏,问着贾琏说:“人家贾雨村怎么弄了来了?”
贾琏中举后忙着应酬师友,近来又说舅舅任期将满要启程回京,四处帮舅舅看着在京中赁房子,哪里还顾得上贾琏那些个附风弄雅的事情?
再看自己父亲,一把年纪却被个贾雨村哄得团团转,丝毫不怜悯别人是死是活,只想着扇子,也不知道舅舅家当年为何要给娘定下这么一桩亲事?!
因而心里气闷,只说了一句:“为这点子小事弄的人家倾家败产,也不算什么能为。”
贾赦一听听了就生了气,说贾琏拿话堵他,又想起儿子自打去年就跟自己逐渐疏远,动辄住在京郊的庄子上不回来。
等中了举以后更是越发嚣张,居然跟早已断了联系的舅舅家往来起来,近来有几件小事,所以都凑在一处,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他打眼瞧见墙上挂着一柄浮尘,也没拉倒用板子棍子,喝令儿子站着,拿起那浮尘尾,劈头盖脸往贾琏脸上打去。
贾琏被打了一顿,脸上打破了两处,却仍旧一声不吭立在房里,贾赦见他不求饶,心里的火就更大了,抄起椅子上搁着的竹搔头就更用力往他脸上甩。
还是站在书房外头的兴儿瞧见势头不对,撒丫子去搬凤姐做救兵,偏偏凤姐去了娘家庆贺叔父升官不在家。
幸好贾雨村又来贾府,贾政去了王家庆贺,只有贾赦来招待,兴儿忙叫小厮去通传,就说是贾雨村来了。
听说是贾雨村,想起那一堆扇子贾赦心情登时大好,气消了一大半,收拾下自去外面见贾雨村。
兴儿这才扶着贾琏回房修养。
等到晚间凤姐回来,看见贾琏的脸唬了一大跳,脸上红肿,皮都破了两次,她落下泪来:“就是要管教儿子,何必打在脸上?”
贾琏本来还绷着,见凤姐一哭,自己心里也不好受起来,他努力吸了一口气平复心绪,让脸上有个笑样子:“没想到二奶奶还指着我去中状元。”
凤姐过来扶着她,一叠声喊平儿去打水、喊兴儿去请郎中,自己心疼的不行:“这是哪里的话?”
贾琏道:“御前点状元才要好相貌,可见二奶奶还是盼着我能中状元才好。”
凤姐“噗嗤”一笑,眼泪却跟断了线的一样掉下来。
贾琏忙哄她:“不过是看着唬人些,实则一点也不疼。”
凤姐心里难受,连不议论长辈的规矩都抛之脑后:“如今为了几柄破扇子,连儿子都打,怨不得老太太骂他镇日里钻营些不上道的勾当……”
她见贾琏不出声,悻悻住了嘴,只给贾琏处理伤口。
贾琏轻声道:“子不议父之过。”凤姐默然,只到底是夫妻,她从贾琏紧咬着的牙关知道他这回心里被伤得不轻。
回到府中的老太太、太太俱被惊动,贾母气得拐杖杵地:“两个儿子惯在孙子跟前抖威风!”
她虽然对贾琏素来淡淡,可到底是长孙,贾琏又知道上进,考中了举人,给自己添的孙儿团哥儿生得粉妆玉砌,端的可爱。
贾母少不得要叫丫鬟把贾赦叫过来教训一二,还是鸳鸯觉得不妥,虽然她深恨贾赦,可也知道贾赦被贾母训一顿,只怕到头来还会算在贾琏头上。
贾赦和贾政不同,贾政虽然时常呵斥宝玉,可是待宝玉还有几份父子之情,存的是逼他上进用功的心思;贾赦却只顾着自己吃喝玩乐,眼里一概无父母兄弟,儿子更是要靠后,他本来就对贾母不满,若是贾母为了贾琏当众发作他,他当面装没事,次日肯定要寻贾琏个不是好整治回来。
鸳鸯就私下里通风报信给凤姐,凤姐忙唬得去西院拦住贾母:“老祖宗,为了他的事情劳动您老人家,您也不怕折了他的福!”
一顿提醒,贾母才打消了寻贾赦晦气的心思,暗地里给贾琏补贴些滋补之物。
凤姐拿着那贾母特意让鸳鸯送来的人参,叹了口气,跟贾琏说:“都说贾不假,白玉为堂金作马,如今看来咱们贾家也后手不继了。”
贾琏见那人参不过比大拇指稍粗些,心里也一阵感慨:“从前这玩意儿都赏给下人,谁能想到如今巴巴儿送过来。”
凤姐馆起了头发斜依在炕上,沉吟道:“从前我也管过一些日子府里的庶务,不得不说太泼费了些,从前好歹有祖上做官,如今家里又没个高官做在宰的,胡天胡地花下去,连个进项都没有,哪里够府里花销的?”
贾琏一手捂着药膏,哼哼唧唧也歪到炕上:“大太太是个万事不管的,太太又只顾着自己,只怕这样下去这个贾府落到你我手里,只有个空壳子喽。”
凤姐抬眼看他,惹得贾琏“噗嗤”一笑:“太太势大,把着府里的财物,不是你我能抗衡的了的,不如放宽心,如今有个功名在身,我再活动一二,咱们夫妻好海阔凭鱼跃去,总好过困在这一方天地里坐井观天。”
他一阵开导让凤姐也开怀不少:“也是!我以前听人说好汉不要爷田地,爷既然出息了,咱也不用盯着府里这点子东西不放。”
贾琏见凤姐和他心思一致,心里一阵高兴。
过几天贾琏的舅舅慈琅终于来京述职,贾琏特意去西直门码头上接了他。
慈琅见贾琏脸颊带伤,少不得要过问一二,贾琏支支吾吾,还是凤姐儿偷偷跟舅母诉说了原委,等慈琅知道后怒不可遏,当下就要去贾家跟贾赦算账。
他从前就因为妹子死得不明不白而跟贾赦闹僵了,如今不过驾轻就熟。
正经舅舅慈琅就将贾赦约了来,劈头盖脸臭骂一顿,要不是下面小厮拦着,两位爷就要在京城最繁华的酒楼当场打一架。
见外甥这个便宜爹太过不管是,慈琅便在外头四处奔走,终于在吏部找了自己的亲戚故旧,为外甥寻了个四川江油县知县的空缺。
贾琏拿到吏部任命,高兴不已。慈琅更是叫他过去训诫一二,开口先几分背戚:“如今家里大不如前,我费尽力气也只能给你寻了这么个营生。”
贾琏忙摇头:“舅舅说哪里话?我万万不敢起嫌弃的心。您这般为我奔走,我若是挑三拣四,可成什么人了?”
慈琅见贾琏知礼,心里高兴,又将做知县的一些门路仔细说与他听,让他到了任上爱民如子,务必做个好官。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做了酒酿鸡蛋汤
水烧开加水淀粉,加酒酿,大火烧开后加鸡蛋液,搅碎,赶紧关火,加白糖,就可以喝了,酸酸甜甜,很解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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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1章 凤姐儿得白夫人书信 迎丫头获舅太太说亲
待任命下来, 林如海也得了信,也将贾琏叫了去,送他两个钱粮师爷:“不是我瞧不起贾家,着实是家里的子弟心思不在做官上, 仓促之下估摸着他们找不到可称心的师爷, 我这里有两位先生, 做事极是妥帖,又是积年的老吏, 多少能帮到你。”
贾琏心中感激。自己的亲爹知道任命后,不过鼻子里冷哼一声:“连赖家的那个小子得的官职都比他荣耀些。”
口口声声称丢人, 哪里还愿意为他摆酒席庆祝?
贾府里那些素来捧高踩低的小人更是放肆, 处处瞧不起他:“还以为二爷多出息了呢?原来不过是个小官。”
“对啊,赖家嬷嬷的儿子指望着贾家的恩典都寻了个比他大的官。”
一个个的,心比天高, 眼高手低, 什么都瞧不上。
唯有凤姐自不管外头人怎么说, 自己给娘家报了信, 就回家收拾行李铺盖。
此时得林姑父相助,胜过千言无语,贾琏一时激动, 道:“谢过姑父。”他说不出口更多话语,眼眶先微红了。
林如海见状心里暗叹,却不表露半分, 贾府行事做派到底也太不讲究了些,正经的长房嫡孙也不当回事,到是那贾雨村还颇得抬举,也不知道他们是如何想的?
林如海少不得又留了贾琏细心叮嘱, 他是带着凤姐儿前来拜访的,白夫人就给凤姐寻了些防蚊驱虫的药物带上,又将些民间忌讳写过她听。
黛玉奇道:“太太怎的知道四川之事?”
白夫人笑着说:“家里有个远方堂叔从前在四川做过四川学政使,小时候常给家里孩子讲些那里的风土人情。”
凤姐见她们娘俩言笑晏晏,又见黛玉随意插嘴毫无担心,知道黛玉跟白夫人处的好,心里也放心了大半。
白夫人又想起什么,让丫鬟去拿一张名帖:“我那堂叔有个女儿嫁到了当地世家,我写封信给她,再捎些礼品给她。少不得要烦你带过来。也不知道顺路不?”
这哪里是要忽然想起要给堂姐妹写信?分明是知道她两夫妻去了四川两眼一抹黑所以给自己寻个熟人照应。
有了送东西的由头,再以后寻些机会与那堂妹家走动起来,强龙不压地头蛇,贾琏在四川做官,少不得要跟当家人家打交道,有个相熟的人家彼此都轻松许多。
白夫人一片好心,却做得不落痕迹,不伤自己自尊心,凤姐是个人精,哪里瞧不出这中间的端倪?
她格外感激,对白夫人又多了几份真心,笑着说:“瞧您说的,我就是丢下琏二爷,也要帮您把这口信送到。”
屋里就热热闹闹笑起来。
都是自己人,凤姐说起话来就多了几份真心话,她找个由头支开黛玉,跟白夫人说:“说起来,我们家这回上任,我就担心婆家妹子。”
便将迎春的事情一一讲给白夫人听,白夫人素来是知道贾府是如何教养孩子的,因而也能明白凤姐的心思。
说起这个凤姐就愁眉不展:“早知道原先在京里就给她寻摸人家了,总觉得她还小,以后等她哥哥出息些也好寻个好女婿,谁知道这回忽然要去四川。”
四川偏远,也不好带迎春去,若是带了去少不得要在当地将她发嫁,可凤姐一点都不想把妹子嫁到外地,以后贾琏任期满了他们回京,迎春那个性子若是遇上夫婿黑心些,只怕要被吃得连骨头渣子都不留。
白夫人是知道迎春的,她也挺喜欢迎春那样腼腆又知礼的姑娘,就帮凤姐出主意:“何不问问慈家?”
凤姐一愣,白夫人就说:“慈家对你们夫妻很是照应,听说迎春的生母生前又跟你婆婆亲近,他家在士林中又有些根基,说不定能帮你寻个好人家。”
凤姐欢欢喜喜应了,笑着说:“太太没说错!可见我这是个灯下黑。”
白夫人笑着说:“你也不过是关心则乱。”
说话间黛玉回来,进屋听见,就问:“关心什么事?”
凤姐抿嘴打趣她:“你还小着呢,等你大些,你家太太也要关心了。”
黛玉神色微红,闪身躲了。惹得白夫人呵呵的笑。
慈家舅舅得了信,就寻摸了一回,正好慈家旁支有一个中了举人功名的弟子在京城中带着母亲走娘家还未回乡,他后续不打算再科举,被长辈留在山东家里管些庶务,便问贾琏可否?
贾琏又寻了人去打听那子弟,听闻他同乡同科都说他知礼温和,家中又教养严格。心里很是意动,便寻了凤姐商量。
凤姐分析一二:“慈家世代居住山东,是当地的世家大族,经营多年,极为殷实,他家子弟,又管着庶务,只怕吃穿是不愁的,家底也丰厚;二来,那子弟是个中过举人的,二妹妹素来爱围棋看书,两人也能说得来。”
贾琏就打趣她:“二奶奶不爱对弈,不也能跟我这个举人说到一块么?”
凤姐嗔怪他:“说二妹妹的正事,你打什么岔!”接着分析下去,“其三,慈家这种人家上头有奶奶、太太压着,对子弟教养严格,便是有什么出格的事情也乱不到哪里去。”
贾琏点头称是:“可不是,二妹妹这么个性子,可管不住丈夫,若是夫君自己放浪形骸,只怕她只能忍气吞声。”
凤姐不乐意:“如今迎春的性子谁不说中正平和?好容易将她从前怯懦不管事的毛病拗了过来,你又胡说。”
贾琏忙赔笑:“好链二奶奶,我错了,我失言,您接着说。”
凤姐接到刚才的头:“能打理庶务,想必有些本事,正好和迎丫头互补;这桩婚事又有舅舅家照拂,也委屈不了二姑娘,如此分析,倒是门难得的好亲事呢。”
慈夫人又将家里妯娌请了来,将婚事透露一二,慈二夫人喜不自胜,京中高门女子眼界开阔、见识非凡,只她们从来不愿嫁去京城以外的地方,如果她远在山东能给儿子迎娶来这样的女子,可真是瞑目了。
又有些担心:“姑娘可妥当,莫不是有什么暗疾?”
慈夫人抿嘴笑:“妹妹可是欢喜过了头,尽满口的胡噙?赶明儿寻个由头相看下便是。”
慈二夫人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失言,没声介的道歉:“是我不是,一时欢喜,倒说出这等诛心的话,对不起嫂子对我家玄儿的心。”
慈夫人知道自己这个妯娌,素来平和贤惠,不是那种搅事精,这次真是欢喜的过了头,不敢相信自己能有这好事,因而也笑笑不计较。
只不过该说的她还要说:“这是咱家姑奶奶的侍女生的,是庶出,还有就是颇得哥哥嫂子喜爱,跟着哥嫂受教,但不得父母喜欢,若妹妹计较这个我可不敢说了。”
慈二夫人早在慈家跟王熙凤打过交道,知道那是个难得的精明麻利人,心里满意不少:“做事妥帖便行,嫡出庶出,又哪里是姑娘自己能挑的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