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督公做对食的日子——衿轶
时间:2020-09-22 08:47:45

  他从小在江南水乡的柔软里长大,不习惯塞外的战意凛冽,再加上父亲总是棍棒伺候,他难免不习惯,日日找着机会翻墙出去玩。
  直到有一日,他翻墙出去,与一双水灵灵的会说话的大眼睛相遇。
  *
  季晟还没有回想到后面的事情,他住的那个小院子就到了。
  这条密道说是当时建宫时就被挖出来的不假,但是后来也有几位直到内情的人偷偷动了手脚,正好有一条好巧不巧地正好通到季晟床下面。
  他刚刚抱着听茶,一时慌神,竟是误打误撞进了这条支路,当他打开上面的出口时,他整个人有点蒙。
  他的房间,不大不小,也没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地方,也是收拾得干干净净利利落落的,但是这种私人的地方还是第一次有人进来,还是一个自己存有不轨之意的女孩子,季晟的脸突然就红了。
  “嗯~”听茶低低唤着,被衣服捂得难受,让她在季晟怀里扭了几下。
  陷入纠结中的纯情大人瞬间就清醒了过来,急忙把听茶放到了床上,又准备让人打点水来,后来一想想自己这里的几个小太监被他遣走了,他无奈一笑,只得自己纡尊降贵了。
  反正他也不准备再当值了,干脆从明天开始就把这院子关了起来,好好照顾她吧。
  季晟颇有些愉悦地想。
  只是一想她得的可能是几乎必死无疑的时疫,他的心就突然被纠了起来,有些不知所措。
  他自己得天花时尚且年幼,当时江南地域就如同这段时间肆虐京城、后宫一般病状的时疫大规模爆发,他幼时身体又弱,轻轻松松就感染上了,只是他也丝毫不记得当年那场病自己是怎么好的。
  记忆太过遥远,世事太过嗟磨,也让他选择性忘记了许多事情,仿佛这样就能活得轻松肆意一点。
  可他现在有些后悔忘了这段记忆,要是有那么一点点可能去找到方法去救她,就好了。
 
 
第21章 封小院 
  难得一向从容淡定,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的季晟季大人开始眉头紧皱有心事了,还一把一把揪着头发,恨不得把那头乌发给秃噜光的节奏。
  但是饶是他对着烛光苦坐了一夜,想了整整一个晚上,他也是毫无招架之力。
  像是妄图螳臂当车,但真正看见老天爷的威力时,只觉得从骨子里透出来的都是恐惧与绝望。
  他甚至于亲眼看到听茶的脸上起了小红疹子,一片连成一片,她姣好的面容有些模糊了。
  初秋的天并没有那么寒冷,还带着一点点暖意,让人觉得很是舒服。
  可是此刻季晟的心如坠入万里寒渊之中,被冻得支离破碎。
  他想,要是听茶没有机会再看这个世界了,他也没有活下去的勇气,不如跟着她一起走了,万一还能在奈何桥上追到她呢。
  这样一想,他仿佛心里舒坦了很多,只呆呆地看着她一张巴掌大的脸,心里满是满足。
  不能同生,共死仿佛也不错。
  *
  季晟住的小院被封了,皇帝是第二天下了早朝才知道的。
  听着自己提拔上来的御前二把手唯唯诺诺跟他讲着这话的样子,皇帝心里冷笑,面上却不显。
  他挥挥手让御书房里伺候的几个小太监全都下去,这才一把把桌子上的奏章,笔墨一股脑地全推了下去。
  季晟真的以为他瞒着自己的身世是有用的吗?天下之大,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他一个皇帝怎么可能会对于自己身边的人那么放心大胆地任用?
  皇帝清楚地知道他季家三百多人死在他父皇手下的事情,一开始留着季晟在自己身边不仅仅是因为刚刚夺位,地位不稳,需要他这个当时爬到东厂二把手地位的人匡扶,更是因为觉得他一心想要报仇的样子很好玩,他想养着他,任由他蹦哒,但永远逃不出他的手掌心。
  谁料就这样“养”了几年,他竟然发现自己对于他有点感兴趣了,就连有时做一些让人觉得耳红心热的梦时,被他压着的那人赫然都是他。
  他向来荤素不忌,有时候真那啥了也不是没有过拉着小太监泄火的时候,但是在那种时候,他甚至都控制不住自己把那个人想象成季晟。
  呵,他现在竟然找了个对食,这次封院子哪里是他得了时疫,八成是那个人,既然如此,那就别怪他不念旧情了。
  本来他还是想陪着他玩一玩这无聊地游戏的,毕竟求之未得的人最是好玩,现在,呵呵。
  倒是至于刚刚那个大太监担心的他万一得了时疫这事,他想都没有想过,毕竟季晟是不可能得了这病的。
  ………
  小院里一片静好。
  虽然听茶烧得是越来越严重,可是还是醒了几次。
  季晟坐在一边,手里摩挲着一串佛珠,一边有些笑意地回想着刚刚她醒来的样子。
  阳光从窗帷里溜了进来,洒在她精致的脸上,像是入了凡尘的仙子。
  仙子的睫毛颤了颤,睁开了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
  她看着这陌生的屋子,有些不知所措,就要用手臂撑起还是不太舒服的身子坐起来。
  季晟走了过来,急急忙忙把她给推了下去,还不忘记放轻了手上的力道:“躺着要舒服一点,再睡一会儿吧。”
  “季…大人?”听茶想讲话,话到嘴边发现自己竟然嗓子哑到讲话都是涩涩的,好不容易才把这几个字给吐了出来。
  季晟笑了笑,给她掖好了被角,微微侧过头来,笑容腼腆而温柔:“怎么了?”
  听茶不知道为什么脸突然一红,只觉得整张脸好像要烧起来一样,还有点痒痒的感觉。她下意识地伸手就要去挠。
  季晟眼疾手快拦住了她准备往自个儿脸上招呼的手,笑容里带着一点点严肃:“不能乱挠,脸抓花了怎么办?”
  听茶突然想起来了什么,另一只没有被季晟握在掌心里的手摸上了自己的脸。
  有些麻麻赖赖,像是起了疹子,一碰又疼又痒,那些意识让她这才意识到,自己怕是一定得了时疫了。
  茫然,无措,崩溃,绝望,抑郁,万般情思涌上心头,激得她一时间竟头脑一片空白,像是迷失在无边的旷野之中,没有了路,也没有了方向。
  季晟瞅着她的状况不太对,眼睛里没有了生机,全是一潭死水,他心一痛,有些难以呼吸。
  “大人,我是不是得了时疫?”听茶一字一顿,讲得很是苦涩。
  季晟的心更是像被针扎了千万次一般痛楚,可偏偏还不能面上露出来,他怕如果连他都情绪不稳,让她又如何能定下心来,只得脸上露出一个浅浅的微笑,道:“没事的,会好起来的。”他顿了顿,又道,“我年幼时也得过这病,不也没有事情吗?”
  也不知怎么回事,听茶的表情在季晟看来有些莫名其妙,眉头紧锁,似乎蹙眉,又好像有些迷茫,也不知是怎么了。
  片刻之后,他就听听茶有些疑惑地说:“为什么我感觉我好像也听过这话的呢?”
  听茶一片空白的记忆里,模模糊糊好像出现了一个人影。
  是个要比她高很多的小男孩,背对着光线,她看不清他的脸,只听到他的声音,有些桀骜,有些不可一世,还有点宠溺,也说着:“时疫才不可怕呢,我当时就得过,可不还是好了。”
  接着便是女孩稚嫩而天真单纯的声音:“哥哥好厉害!”
  甚至于听着这声音,听茶便感觉到那个小姑娘很是崇拜面前这个看不清长相的男孩。
  *
  一时,听茶有些似梦似幻的感觉,竟话都不经过大脑地将这话讲了出去,只是她还沉浸在这种陌生的像是能找回记忆的感觉里,竟错过了季晟脸上突如其来的欢喜。
  所以,他按耐不住自己的雀跃,有些跃跃欲试地开口道:“听茶,你是记起来了什么吗?”
  听茶的表情不像是季晟所期待的那种找回记忆的大雾拨开后的感觉,而依旧陷于困惑之中。
  季晟默默收回了期冀的眼神,他就知道没那么容易恢复记忆的!
  “饿了吗?去吃点东西好吗?”他将失落憋回心里,压低了声音,让一向有点冷冰冰的声线尽量温柔再温柔地问道。
  像是哄着情人的语调,突然意识到这个的季晟脸侧连着脖子全都红了起来,心里却是很雀跃,恨不得以后日日拿着这音调与她讲话。
  其实何止是季晟,听茶也是。
  这声音太苏,让她一颗心突然不受自己控制,跳动了起来,虽然面上看起来好像没有动静,可她自己却清楚地知道,被子下她心动了。
 
 
第22章 勇告白 
  这种感觉怎么说呢?其实听茶也不知道,就是觉得他的声音在自己耳边仿佛环绕着,她的心颤颤巍巍,被他拨动着发出让她自己都觉得有些羞赧的滋味。
  她不知道这是真的春心萌动,还是因为这突如其来的病。
  想到这儿,她突然一惊,像是在一个虚无缥缈的梦境里突然醒来一样,刚刚面上的旖旎情思都消弭无踪,眼神里也没有了刚刚的缱绻,而是被一种名叫绝望的情绪所代替。
  季晟看着她的眼神由亮变暗,再由暗变亮,最后又重归暗色。他也不知道怎么了,心里一抽一抽疼得更加厉害。
  “我是不是活不了了?”她抽泣着问,也没有一贯的在他面前的疏离敬畏,现下满是悲哀,还有一点点像是落水之人急切切寻找到一根浮木一般的希冀。
  季晟心中有些酸涩,安慰道:“怎么会呢?吉人一定有天庇佑。”
  听茶苦笑,也不坐起来,抬头看着屋顶的横梁,幽幽开口道:“我觉得我这一生也没有什么好说的,丢了记忆,连家住哪里,父母是谁,还健不健在都不知道;迷迷糊糊进了宫吧又胆小怕事,她们一个个都爬上去了,风光得很,也就我在宫里辗转,沦落到现在这般处境,还搞不好就要一命呜呼了,”她偏过头笑,“是不是挺可悲的?”
  季晟不知道怎么回答,看着她眼角的泪水一滴一滴往下滴,晕到靛青色的枕巾上,衬得她那一侧没有被红疹染上的肌肤莹白如玉。
  他心里怦怦跳,有一点点龌龊的心思就直接充上了天灵盖,偏偏还不能怎么样,只得按耐下这种陌生的情绪,安慰她道:“怎么会呢?”
  之后是无言的沉默,他知道自己刚刚说得太干巴巴了,可是心里有一点点更加想说的话,纠结了好久,指尖扣在手心,手背上青筋绽出,他才有些壮起胆子道:“听茶,你要是病好了,就同我在一起吧。我虽然是个阉人,但是我绝对会对你好,你也不要再觉得自己可悲,我会好好宠你的。”
  说罢,他只觉得自己从眼角到脖颈,没有一处不再烧着,只是还是想看着她。
  听茶撑起身看过来时,便是他满脸满脖子通红的样子,颇有些秀色可餐的滋味,倒不像是威名赫赫的季晟季大人,而像哪家懵懵懂懂爱上了姑娘的毛头小子。
  她噗嗤一笑,本就柔软的心啊,更是化作了一汪春水。
  她想着,反正自己弄不好就没命了,不如畅畅快快过好这几天吧,就算真得走上了奈何桥,要喝那孟婆汤,也觉得这一生没有白走。
  所以落在季晟眼里的便是她展颜一笑的娇俏样子,还有那仿佛是天籁的声音。
  “好!”
  *
  此刻,季晟只感觉心里如同有万千烟花绽放,孤寂而荒凉的心野里仿佛迅速有了生机,万千花开,遍地草茂,滚滚大江,幽幽溪涧,还有皎洁婵娟,璀璨星子。
  他心里默默念道,“愿我如星君如月,夜夜流光相皎洁。”
  他真的真的很满足,心里像是饱饱涨涨的,比少年时吃不到蜂蜜,偷着去踩凳子够到放在橱柜最上面的罐子,吃到满嘴蜂蜜的味道还要好得多。
  有一种灵魂落在地上,生根发芽安了家的归属感。
  自从季家没了,他净身入宫,他总觉得自己像是这浮世一粒尘埃,无依无靠,无欲无求,灵魂只会飘荡,身体不由自己支配,仿佛这个世界与他无关的感觉时时刻刻充斥着他的内心。
  现在好了,他在这世间不是孤零零一个人了,他找到了自己喜欢的那个女孩,想和她一起走下去。
  只是………
  他有些自卑,她这么好一个小姑娘,又怎么会把一颗心放在他一个残缺的人身上呢,他要不是在她生了这病的时候使了一出攻心之计,又怎么会让她轻轻易易答应。
  他突然觉得这样的自己有些卑劣,偏过头,声音闷闷的:“真的吗?你可以找到更好的人,而不是我这个阉人。”
  听茶抿唇,牙齿咬着舌尖,好一会儿才开口道:“你是在生气我当时跟你讲的那番话吗?如果是这样,我向你道歉,也请你以后不要再讲‘阉人’这两个字了,我不喜欢。”到了后面几句,她的话音加重了,几乎是一字一顿地说。
  季晟转过头看着她。
  “我不喜欢你叫自己阉人,”听茶的笑容温婉,就算露在那张脸上,也是足够勾人的,“我喜欢的男子,他顶天立地,不会觉得这是他的缺陷,他能够比这世间儿郎更加出色,我也只认他一个人。”
  她看着自己的视线温暖柔和,带着一点点破土而出的爱慕与欣赏,季晟只觉得这一生好像完美了一样。
  他笑了笑,凑到听茶跟前,便想着再亲近一点,不知不觉脸就快贴到她脸上,嘴里吐出的气息喷洒到她脸侧,好像是一片旖旎的样子。
  额,被听茶一把推开了,她从旁边随手拿了块帕子盖住了脸,嘴里嘟哝着:“这么丑的脸你还敢看?”
  “怎么不敢了?我还敢亲呢?”季晟带着点嬉皮笑脸,却也顺势离了远了点,在听茶看不到的地方眉眼沉重,神色莫测。
  但是听着他这话的听茶瞬间脸红成了猴子屁股,被帕子盖着的脸,手放在上面都是滚烫的。
  “咦,这是什么?”她的手心里摸着的是那块帕子,手感柔软丝滑还带着一点点冰凉,不由得问道。
  “我平时用的帕子。”季晟看了一眼,说道,只是瞅着那块瑞云纱绸的,针脚整齐细密,还绣着松柏的帕子,眼神里有些明晃晃地羡慕,一块帕子都能近得美人身,他却只能看不能动,简直气死他了,赶明儿个就把它给撕了。
  *
  虽然两个人颇有些默契地不再提这时疫一事,像是终于决定在一起的甜蜜给了他们这份勇气,勇气但这件事情依旧悬在他们头顶,像一把挂在头顶的刀,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要掉下来,失去性命只在那一瞬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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