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一来, 他脑里又想起了这二十多年一直怀绕在心头忘不了的画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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兰娘是谢家给小姐宴请的女西席杜先生的女儿, 性格温婉柔和,长相也是精致万分,待她及筓之后, 偶然一次在宴会上露面, 更是惊艳了所有人, 赢得了几乎所有世家公子的倾慕。
这样好的人, 却只和自己又过一段情缘,还生过一个孩子。
这世界上竟然还有一个是自己和兰娘的骨血。
一想到这里,谢骋怀就欣喜欲狂。
跟着对家里那个刻薄嫉妒的结发夫人跟着也就没有了什么好感。
要不是她容不下兰娘, 自己的骨血哪里需要忍受后来的这些折磨。
一想想这个丫头这些年的日子,向来冷心冷情的谢家主就气得不行。
尤其是,谢家的女儿最后竟然还跟一个太监结成了对食?简直荒唐可笑。
想到这里, 谢骋怀杀了季晟的心都有了。
反正只要杀了他,后面自己把她带回南方,江南多俊秀儿郎,哪一个不比一个太监好?
至于会不会嫌弃她在宫里当过那么多年的宫女?
呵呵, 他谢家的女儿有谁敢嫌弃,来一个杀一个,来两个斩一双,就不怕他们还敢闲言碎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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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听茶醒来的时候,只觉得自己像是做了个梦。
这里精致的,与京中大气的装饰不一样的地方,又是在哪里?
还是说这真的也只是一个梦?
很快她就知道这一切都是真的了。
从被掐了一下的手掌心传来的痛意告诉听茶,这让她傻了眼的一幕都是真的。
可是自己又是怎么从胡同里的那个小院子移到了这里来?
还有,季晟呢?
正在她左右摇头,准备起身细看的时候,门突然被推开了。
来人长着一张很是面熟的脸。
“小姐,大人来了。”
语调冰冷冷的,像是含着现在的冰碴子一般,让听茶很难将她与隔壁那个笑起来明媚开朗的阿姐联系起来。
以至于自然而然地忽视了“大人来了”这句话里,大人究竟是谁。
没隔一会儿,答案就揭晓了。
谢骋怀推开门走了进去。‘
与正好往这边看的听茶两眼相对。
一时间他竟然有些老泪纵横。
像是时光穿越了数十年,回到与兰娘初遇的时候。
彼时的佳人也是这般貌美如花。
如果谢骋怀见到的,哪怕是半年前的听茶,他都不会有这般感受,可是随着这些年她容貌的长开,之前与亲生母亲最多三分相似,现在也有了七八分,尤其是在这种暗光下看,更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一般。
一瞬间将他拉回了数十年前见到兰娘的时候。
他颤颤巍巍走上前,手伸开却不敢触碰听茶:“我的孩子,是爹对不起你。”
听茶愣住了。
这是怎么一回事?
他是谁?
自己又是谁?
这是在哪里?
为什么会突然有这么一个人,跑过来说自己是她的父亲?
简直荒谬可笑。
她不自觉地蜷起身子,双臂围住自己的膝盖,嘴唇嗫嚅像是在寻找那个自己可以依靠的人的怀抱。
只有他,才能在这个时候给她安全感。
谢骋怀不是什么心慈手软的人,他睚眦必报,心肠歹毒,虽然长得风度翩翩,羽扇纶巾端的是一派风流儒雅,但是内里却是个不折不扣的伪君子。
可是这个伪君子,却在这个时候难得多了几分慈悲心肠。
他看着听茶这恍然无措的胆怯模样,心里却没有一丝一毫嫌弃。要知道上一个敢这么在他面前懦弱的人,坟头青草已经不知道有多高了。
可能是他还固执地认为,这是自己流落在外的亲生骨血吧。
他温声与听茶解释道:“好孩子,是爹对不起你和你娘,不应该让你们在外面颠沛流离,是爹不好,现在才找到你。”
听茶越听越懵,只觉得自己好像不再是自己了,这到底又是怎么一回事?
还是说,这短短几个时辰,又变了个天?
这个……
听茶有点接受无能,只觉得自己的心跳一跳又顿一顿,慢得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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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谢家别院里,上演的是“父女认亲”的戏码,而收到了消息的季晟与小皇帝,都震怒了。
季晟拂走摆在桌子上的一排瓷杯——这是听茶闲来无事买的,成天摆着玩,说要去学茶艺却没有哪一天真学过,表情可以称得上狰狞,看着眼前跪成一排的黑衣人,心中暴虐怎么也按压不住,一脚踹开跪在最前面的那个人。
那人身姿魁梧,却被季晟一脚踹到墙角,捂住胸口,呕出一口殷红的鲜血来。
其余几人无一不在瑟瑟发抖,生怕下一个被踢出去的就是自己。
好在季晟及时止住了自己不断汹涌而出的暴虐嗜血,合上眸,压低声音吩咐道:“别再这里跪着了,她怎么消失的,你们就给我怎么把她给带回来。”
他现在心里太乱。
季家十几年前灭门的真相,听茶的突然失踪,还有那个其实一直横扼在他们两人之间,但是自己一直自欺欺人,因为听茶不记得就假装不存在的听茶父母双亡的真相,无一不让现在的季晟心乱如麻。
风雨欲来城欲摧。
自己到底该怎么办?
真相那么残酷,他怕听茶知道会不顾一切地转身就走——这样,他人生里最后一束光也就那么消失了。
从此再度坠入无间地狱。
像之前没有与她重逢的每一天一样。
触目所及,全是无边的黑暗。
放眼望去,满是心慌的孤寂。
没有一丝光亮,没有任何声音,像是被世界所尘封的角落。
堆满了尘埃与废墟。
连现在开在那荒芜上的唯一一朵鲜花都摇摇欲坠试图离他而去。
喉间有点痒。
季晟伸手合拳捂住自己的嘴。
嘴里有淡淡血腥味,渐渐地,变得越来越浓。
手虎口处也染上了些许黏腻。
季晟移开手,面无表情地盯着手上的一抹红色,半晌才垂下眼睑。
正好遮住了眼里流淌的红意。
听茶,你快回来吧。
听茶,我会早点找到你的。
听茶,我会找到你之后,把你牢牢拴在我身边,半步也不能离开我。
不然我恐怕是真的控制不住自己了。
……………………
皇帝收到这个消息的时候,要慢了不少。
彼时的他正好换上常服听身边的太监禀告今天的琐事,当了皇帝才知道这龙椅坐起来的滋味,可是上一世他已经习惯了,这一世适应起来并没有太大挑战性。
暗卫突然出现,倒是吓了他一大跳。
他挥手让太监退下,看着暗卫。
暗卫将这件事一一禀告给他。
最后以一句,“属下无能,半路被那几人发现,并没有找到他们的大本营”结尾。
皇帝脸上淡淡的笑意刹那间消失。
散淡的眼神骤然间变得犀利,如一把利刃。
他甚至有些不敢相信,在自己和季晟的眼皮底下,这样一个大活人竟然还能突然消失?
如果不是因为这人是自己的心腹,他差点就要以为是他在讲笑话了。
“我怀疑可能是那批南人带走的姑娘。”暗卫看着面前小皇帝脚下踩着的明黄色绣龙履,用几乎笃定的语调说道。
“我也这么觉得。”皇帝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
这个时候的他,颇像一个玩闹的孩童一般。
而此时的他,模模糊糊找到了一点上一世的记忆。
如果自己没有猜错的话,听茶应该是在那位远道迢迢赶来的谢家主的别院里。
这样……
这样的话……
自己是不是还有那么一线可能,让自己思之如狂的那个人,还有机会自己主动投入他的怀抱。而不是非要自己使劲方法,最后与季晟拼个你死我活,才能有机会拥有他。
想到这里,小皇帝突然有那么一点亢奋。
他了解谢骋怀这个人。
上一世自己用了数十年时间才把扎根于朝中各个地方的世家势力给清除,最后的对手便是这位谢家主。
他狡猾,像是狐狸,与他外表的风光霁月浑然不符。
可是他们是老对手。
俗话说,最了解你的不是友人,而是对手,不对吗?
越往后想,小皇帝就越是觉得自己的这个灵光一现的主意,仿佛真的有可能实现。
想到这里,他就有些迫不及待地去找谢骋怀这个老匹夫。
为了一些小目标,为虎作伥狼狈为奸又算些什么呢?
他不是什么好人,不是正好吗?
作者有话要说: 日更不太可能,但是尽量做到隔日,争取过年前完结,奥利给!!!
感谢竟然还在看的人,爱你们
第46章 正文完
听茶依旧是一脸抗拒, 看得自诩是铁石心肠的谢骋怀也有些手足无措。
他本来就冷心冷情,哪怕自己的亲生孩子也没有多少慈父心肠,只是因为自己固执地认为听茶是他与兰娘的孩子才这么低下腰主动去哄,哪怕她一直把抗拒与不相信写在脸上, 他都不敢大发雷霆拂袖而去。
好在在他要忍不住的前一秒, 有个手下过来弱弱地提出了一个建议:“不如和小姐讲一讲当年姑娘的事情?”
谢骋怀瞬间眼睛一亮, 捋着胡子点头,踏进房门又转头看了他一眼:“叫什么姑娘, 等我回了本家,我要将兰娘扶进我谢家祠堂里, 把小姐的名字写在族谱里。”
手下从善如流:“是是是, 属下说错了,应该唤‘夫人’才对。”
谢骋怀这才从鼻腔里闷出满意的哼声。
于是在听茶眼里,再进来的这个陌生大叔换了副更加和善可亲的模样, 笑眯眯地坐在床角放着的太师椅上, 很是兴致盎然地与她聊起了前尘旧事。
咳咳咳。
也可以说是单方面对兰娘的相思。
其实也不是没有用。
毕竟他说了洋洋洒洒一大堆, 让听茶模模糊糊闪过的片刻记忆里那个温柔如水的女子形象更加丰满立体了起来。
可是越说, 越回忆,听茶缩在被子下的手就开始不自觉冒起汗来,还不停地开始颤抖起来。
因为, 在她回忆起来的片段回忆里,和那个女子一起抱着她的,还有一个儒雅温和, 像是一杆清竹一般的俊秀男子啊!
而且,娘看他的眼神是那么的温柔,充满了情意,就像是, 就像是……
就像是自己无意间瞟到的季晟看自己的眼神一样。
所以这个陌生人怎么可能是自己的父亲?
这一定是个梦吧?
梦醒了,自己就可以回到季晟身边了。
一定是的。
只是虽然如此,谢骋怀说的话,她还是一一听了进去——毕竟那是自己母亲的小时候,是自己不会有机会参与,但是有机会知道的一段过往。
“大人,有人来了。”
不知道讲了几个时辰,刚刚那个冷面的侍女过来,板着脸对谢骋怀说。
谢骋怀有些惊讶:“是谁?”
“……”
侍女沉默了几秒,然后伸出食指指了指天。
这样一来,不仅谢骋怀知道是谁了,听茶也知道了。
竟然是小皇帝吗
他来干嘛?
他可以带自己出去吗?
听茶有些兴奋地想。
可是小皇帝已经在与谢骋怀狼狈为奸了。
虽然谢骋怀并没有将这个甫一登基的小皇帝当回事,但是对于他提出的建议还是很满足的。
毕竟那个女人的两个女儿最后虽然都嫁入了皇家,但是下场并不怎么样,如果自己与兰娘的孩子……
那就是皇后。
这种母仪天下的身份,足够让谢骋怀觉得扬眉吐气了。还正好使劲呕死那个不知廉耻的女人,多好。
晋绱也满意地点了点头,眼见着自己的目标就要达成。
这辈子,自己眷念了数十年的那个女子,会属于自己。
季晟,又算个什么玩意儿。
***
等季晟知道听茶在哪里的时候,已经是深夜时分了。可是纵然天寒露重,大雪纷飞,暗色沉沉压下来,他还是冷着脸,一言不发,大步跑了出去。
到达谢家别院的时候,正屋灯火通明,暖气融融,谢骋怀与晋绱二人执棋对坐,面上表情坦然而安逸。
像是一场鸿门宴,等待着季晟抬腿迈进去。
季晟轻蔑一笑,毫不犹豫地走了进去,腰间宝剑出鞘:“听茶呢?”
剑意凛冽,只是这二人依旧是淡然模样。
谢骋怀看对面的皇帝手捏白子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率先放下手里的棋子,笑着道:“别这么冲动嘛,我们好好聊一聊。”
季晟嗤笑一声:“听茶呢?”
“已经有人去请了,”晋绱笑得温和淡然,“只不过在此之前,我想和季大人聊一聊关于谢姑娘的母亲的事情。”
“谢姑娘?是谁?我认识吗?”季晟有些不耐烦,但是因为知道现在听茶还在这两个不知道什么时候勾结到一起的人手里,只好暗自忍耐了下来。
“其中缘由你不需要知道,你只要知道听茶就是我失散多年的亲生女儿,以及她日后与你毫无瓜葛就好。”
谢骋怀漫不经心地抿了一口茶水,解释道。
还没有等季晟反应过来,晋绱的下一句话就打乱了他纷纷扰扰的思路:“季大人,这个话题扯远了,我们还是聊一聊她的母亲吧。据我所知,要不是因为你,谢姑娘一家也不会惨死,她也沦落不到进宫的地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