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督公做对食的日子——衿轶
时间:2020-09-22 08:47:45

  他这个脾气来得有些莫名其妙,把听茶都吓了一大跳,手忙脚乱地就要推开他,哪知他只是看着文弱不禁风,实则力气还是很大,就那么手臂撑在听茶颈侧,动也不动。
  听茶见撼不动他,有些无奈,咬着唇便道:“督公,您这是…”
  “都说了我不是督公了。”听茶话还没说完,就听到季晟低低的压抑的低吼声在她耳边炸开。
  不知为何,听茶竟然还听出来了几分委屈与不知所措,就像是一头陷在陷阱里的困兽,发出绝望而嘶哑的声音。
  女子无论年龄大小,多多少少都带了一点点母性,听茶也不例外。
  她听着季晟这声音,心就软化了,也不顾礼法,便伸出手在他背上摸了摸,安抚着哄道:“没事了没事了。”
  虽然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但是这还是挺让听茶意外的。毕竟季晟是皇帝心腹中的心腹,怎么会被他轻易罢了官,再讲她从来不觉得季晟是一个会因为这种事情绝望的人,所以到底发生了什么?
  季晟的眼眸泛着淡淡的红色,脸虚虚地埋在听茶脸侧,呼吸声顺着空气飘到听茶耳朵里,有一点点急促,一点点跳起来的感觉。
  …………
  过了好久,季晟才收拾好了心情,抬起了头,对着听茶说:“谢谢。刚刚我情绪不太好。”
  听茶活动了一下有些酸疼的手腕,道:“没事,您是怎么了?”
  她从未想过季晟竟有如此失态的时候,像是不知所措,又像是经历了世态炎凉的绝望,让人………
  心疼。
  季晟听了她这话,只笑笑,并没有回答,而是把话题引开了:“你现在要去干嘛呢?”
  “没什么事情,”听茶后退了几步,避开季晟松松的怀抱后,歪着头道,“我整日闲着,能有什么事。”
  “既然没事,同我聊一会儿吧。”也不知是心里的什么念头突然如藤蔓一般疯狂地长起,让季晟口腔貌似不受控制地便讲出了那句话。讲完之后,他有一些些踌躇,头偏过去,避开了听茶因为诧异看过来的目光。
  听茶的确诧异,她自认为自己与他并不是特别相熟,刚刚季晟的行为她还能理解成是一时情绪失控,现在这一出,又是发生了什么?
  然而季晟跟压根没有看到她脸上表情一样,拉着她的衣袖便轻车熟路地往邀月阁一边的小路上走。
  听茶还没有明白事情到底是怎么发展成这样的,就被季晟堵到了后院的假山后面。
  然后,然后……
  然后听茶就一脸懵地看着将她推倒在地的男子,看着他的脸离她越来越近,越来越近,像是要与她的脸贴到一起一样。
  或许是他那张脸长得太过妖孽好看,精致得像是坠入凡尘的神仙,听茶也有点迷惑了,连推开他的想法都没有,任由着他靠近。
  仿佛,仿佛还不知道有哪里不妥一样。
  季晟憋了许久的闷气瞬间就被听茶这般懵懂的反应给治愈了,但是也只是一瞬间,片刻之后,他的眉眼像是聚集了盛夏时最猛烈的风暴,一双黑眸里满是戾气,声音也带了一点点狠厉,一点点像是从地狱深处爬出来的绝望:“你是不是看到每一个男人过来都是这样~”
 
 
第14章 绝望起 
  刚刚这句话尚未讲出来时,听茶只是单纯地不太明白他突然起来的怒火究竟是为了哪般,不免有些惶然无措,只觉得自己是不是又做错了什么。
  但当季晟这句话一讲出来,饶是她跟任人揉|捏的白馒头一般的再好的脾气,听到季晟这句不明所以的质问后也是怒了,气得她眼眶发红,脸上也是激起了一圈又一圈不正常的红晕。
  不知从哪里来的力气,她恶狠狠地一把推开浮在她身体上的季晟,眉眼间不见素日的浅淡温润,只是一片像是吞噬万物的怒火:“季晟,你是什么意思?”不待季晟辩解,她继续咄咄逼人,“你就是觉得我是那种低贱下作的女子,离不得你们男人是不是?还是你觉得我会这么蠢,在宫里与你们这些同样见不得人的阉人勾搭到一起?我告诉你,那不可能,我,听茶,一辈子也不会与你们这些阉人搅和不清,不可能!”
  像是一盆冰水泼到了季晟头上,他只觉得自己的灵台再也没有像这般清明过,清明得让他绝望,让他觉得失去了光明。
  他看这个世界从来没有像现在一样的清楚,也从没有像现在一样黑暗。
  是啊,自己只不过是个阉人。
  他从没有像现在一样明白自己内心的心意,也从没有像现在一般的绝望。
  以往他只觉得自己是因为很多年前那救命之恩,才想着庇护这个孩子,不,女子。可是现在他才知道,他心中盛着得她的一弯笑意,如天上皎月,在这些年岁里逐渐发酵,酿成了一壶陈酿,醉了他心,乱了他怀。
  他还说多寿他们是在瞎起哄,觉得自己是看上了那个宫女,哪知道他们这群旁观者比他要更早,要更清楚地看见了他对她的不正常,和她对于他的至关重要。
  那一抹笑是一剂清心丹,让他在这些刀尖上舔血的年月里保持着人性;它也是一味迷心丸,让他在勾心斗角间渐渐迷失了清醒,竟觉得自己可以奢望与她在一起。
  他不由得在心里质问自己。
  自己是怎么有这资格啊?是谁给他的自信让他有了这般非分之想的心思。他只不过是一个阉人而已,一个阉人而已啊!
  ………………
  季晟跌跌撞撞地走了,脸上是听茶从未见过的绝望,眼中亦是听茶从未见过的清醒。
  看着他的背影,听茶只觉得眼前一阵发黑。她紧紧地咬着唇,头脑里只觉得一片乱麻。刚刚那段话,她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讲了什么,只知道听了季晟那一段不知所云的话,她胸腔里泛出一阵怒火,像是比打铁的熔炉里温度更胜,烧得她失去了理智,竟在季晟面前一堆不知所云。
  她痛苦地揉了揉头,只觉得浑身都是一阵痛意,刚刚只是发酸的腰侧更是肿痛难忍,下腹也是疼得她一抽一抽的,连着身体没有一处不是痛的,头脑里也像是有千只虫子在啃食一般,简直让她绝望。
  她一手捂着脸,一手揉着腹部,唇齿紧咬着向自己屋子里走去。
  头上是一滴一滴地掉着的冷汗,脸颊也是烧着不正常的红晕,两侧的鬓发也被汗水打湿粘在脸上,一片狼狈。
  她只觉得浑身脱了力一般,连推开房门都是没有了力气。
  “吱呀~”门被人从里面打开。
  是元宵。
  不见了当年的青涩,今年也有十四的元宵脱去了婴儿肥,更加清秀精致了。虽然不像当年那般圆润讨喜,可是在这个时候风雨飘摇的邀月阁成长起来的她为人处世却是比听茶不知道高了多少。
  只是自从那日被姝嫔叫去之后,她看着听茶的眼神就不只是以往的孺慕与喜欢,而是带了一点点憎恶和唾弃,不知为何,还有一丝不明所以的仇恨,在她向来单纯的眼里揉杂开来,如黑曜石一般的瞳孔也是没有了那般清澈。
  像是见了世间丑恶一般。
  听茶不明所以,旁敲侧击也是问不出来,也就歇了心思,自然她不愿与她交好,她又何必去热脸贴她的冷屁 股呢。自然后来再好的关系也就这样了。
  此时也不例外。
  元宵跟没有看到听茶的狼狈一样,漠然地跨出了门槛,又关上了木门,然后跟压根没有听茶这人一样,目不斜视地向外面走着。
  听茶眉心紧皱,不是因为这人,而是她发现自己实在是没有力气了,连推门的力气都没有了。她从来没有觉得这扇木门那么重,比出宫的那扇玄铁木门还要沉重。
  眼前一花,她失去了知觉。灵魂像在天上悠悠飘着,世间万物都是白茫茫一片。
  她是要死了吗?她是要堕入阿鼻地狱吗?还是西方极乐净土?不不不,像她这样的人是不配进那干净的地方的,她只会玷污了佛祖清净。
  失去意识的最后一刻,她突然奇异地想到了那个太医院专门给宫人们看病的白胡子医者。亏他长了一把好胡子,看着格外仙风道骨,原来他的医术不过尔尔,连一个天葵疼痛都治不好。
  白医生打了个喷嚏:我去,我是犯了什么孽?
  ……………
  季晟走着走着,脸上难得外放的表情都收了回来,虽然心里疼痛难忍,耳边也是被听茶那句“阉人”缠绕着,他还是努力将自己的情绪憋了回去,所以等到被多寿看见他时,他已经又恢复了向来的从容清冷。
  “师父,你去哪儿了,可叫我一顿好找。”多寿眉心紧蹙,看到季晟从后面走出来,出现在他眼前,他扑腾到嗓子里的一颗心才安定了下来。
  “无妨,刚刚走了走。”季晟收拾了心情,有些无所谓地对多寿说。
  多寿本能地凭着他跟在季晟身边多年的经验,只觉得他的情绪不太对,可是究竟怎么了他也不太清楚。再细细最近一堆事情,他还是没觉得刚刚那一晃神的功夫可以发生些什么,只觉得还是最近的事情给他影响的。
  “真的没事,你别担心。”多寿了解季晟,季晟又何尝不了解他,知道这个混小子心细如尘,他又加重了强调了一下。
  多寿嗓子里像还是含着话,但听了季晟这话,他还是憋了下去没敢讲出来。
  幸好没讲。
  他要是此刻跟季晟讲可以去找听茶姑娘讲一讲话,只怕季晟压抑的情绪也是丝毫收不住了,搞不好就要一时情绪失控。
  “不好了不好了。”一片寂静里,一阵女子的声音远远传来,还带了一点点哭腔。吓得多寿一个箭步冲了上去,当即便捂住那人嘴巴,恶狠狠地说:“谁给你的胆子,竟然在圣驾面前呼喊,是嫌命不够长吗?”
  几年没来,多寿自然不记得这人是谁,也不知是伺候姝嫔还是琴贵人的奴才,只一时斥道。
  倒是守在门边的青芽迎了上去,问道:“瞿麦姐姐,你这是怎么了?”
  这个哭得有些不知所措的自然便是与听茶一个房间的瞿麦,她刚刚要回房待着,哪曾想门口便见到伏在地上的人影,吓得她不知所措,颤颤巍巍地探了那人鼻息,见还有气,她不由得长舒了一口气,可是放到远处的心脏又因为凭着微薄灯光认出这个软坨坨一团歪在地上的是听茶而又被提到了嗓子眼。
  怎么会是听茶呢?
  自前年姝嫔失宠以后,邀月阁日子越发艰难,同屋的与她关系最好的三七借着在鹂婕妤身边当宫女的同乡的势被调了出去,这院子里也零零落落走了不少人,她们住的八人间好不容易凑齐了人,转眼间人就只剩三个了。
  如此抱团取暖也就罢了,哪知最近元宵也是不知哪根筋不对,看谁都不太顺眼,和她玩得来的也只剩一个听茶了。听茶脾气又好,性格也和善,她早就把她当知心姐妹,这下她成了这样,她可不急得不行吗?一时间竟连宫里规矩都忘了,幸好被多寿拦住了才没有闯得大祸。
  看到青芽迎上来时,她心还是忐忑不安的,但是当她眼睛余光瞄到那个一脸冷意的季晟季督公时,她突然就冷静了下来。
  也是,就是季督公与听茶相识,还曾护过听茶,就算是两年前的往事,但也可见他们是有些交情的。有他在,大概听茶就没事儿了吧。
  想到这儿,她砰得便朝着季晟跪下了:“求大人救救听茶,她只怕不好了。”
  如五雷轰顶,雷公电母的闪电雷霆在季晟头上呼啸而来,转瞬间夺了他所有理智。
  “怎么会?刚刚不还是好好的吗?”季晟失去了思考能力,只凭着本心在讲话,“你且说说现在怎么样了?”
  “您还是先请一位医者来瞧一瞧吧。”瞿麦抽噎着又给季晟磕了三个头。
  “多寿,你快去把王医者喊来。”季晟吸了口气,逼自己冷静下来,甚至于手指掐着掌心嫩肉,靠那一处传来的阵阵痛意强迫着自己清醒,“她现在在哪里?带我去。”
  瞿麦也不顾自己脸上一把鼻涕一把泪,利索地从地上爬起来,便引着季晟向她住的屋子那边走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  我jio得,还是不虐的吧。【乖巧微笑.jpg】
 
 
第15章 臆想灭 
  就着微薄的烛光,季晟赫然看见软绵绵趴在地上的一摊人影。他的心脏竟然就突然停住了,像是被绳子狠狠束缚住了一样,还是带倒钩的麻绳,要不然他为什么感觉自己的心脏满是被针扎过的疼痛?
  他狠狠咬住自己的唇,不想让几乎要脱口而出的哽咽声溢出来,三步并作两步走到那人身边,便想着将她打横抱起。
  可惜他手还没有碰到听茶,就被突然恢复了点神智的瞿麦给推开了,她一边避过季晟的手,一边吃力地搀扶起听茶,看着季晟的眼神里有种晦涩不明的幽光,到底最后只是乖顺地垂下头,声音谦卑地说:“让奴婢来吧。”
  季晟有些尴尬地撤回手,沉默了半天,点了点头,道:“好。”
  于是他便站在门外,看着瞿麦和后来被青芽打发过来的小丫鬟一起一人扶一边拉扯着昏厥过去的她进了屋子。
  里面的蜡烛也被点了起来,印出一片光明。
  就着这光,季晟打量着这间听茶住的地方。说实在话,和他当年刚刚入宫还在熬资历的时候住的地方不相上下,简陋而朴素,但到底是女儿家住的地方,还是处处透露着一点属于平凡生活的温馨。
  季晟突然阖眸,脑海中满是对于刚刚那句话的懊恼。
  可是,她是不是因为自己这句责备而晕的?是不是她对自己也是有一点点卑微的喜欢的,所以才受不了自己的这句重话?
  季晟猛地想到了这个可能,而且越想越觉得好像有可能,脸上的表情也是恼火,喜悦,担忧,焦虑混杂着在一起,让他的脸色时而青时而红,也让领着医者进来的多寿愣住了。
  毕竟他在季晟身边不说十年也有五年了,就没有看到季晟的表情这么鲜活过。
  被多寿匆匆忙忙叫过来的王医者是太医院给宫人治病的那波医者里面医术最好的一位了。
  他被季晟身边的多寿给拉出去时只觉得两股战战,一身冷汗,甚至有一种错觉觉得自己今儿个晚上就要命丧黄泉了。况且当时多寿又急急忙忙地拉着他走,他竟一点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觉得紧张,直到到了这儿,看见季大人一脸不像生病的样子,他才松了一口气,平复了一下呼吸,鞠了一礼问道:“公公有何吩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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