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远处的冉厉立刻站着起来，端着食材快步往厨房走，边走边爽快应道：“来了！”
叶予昭竖起耳朵，隐隐约约听见了程芫华夸奖冉厉。
“昨儿我师父还问冉厉，有没有什么想吃的，她给做呢！”刘全福还嫌不够，又给了暴击。
事实上，是昨天冉厉起早了没事，就一个人去把鸡抓了回来，又把家里家外全都收拾了，还去地里将要用的蔬菜等弄了回来……
程芫华起来的时候都震惊了，为了嘉奖他，所以这么问的。
叶予昭：“……”
他沉默片刻，问道：“我现在开始学厨艺，明年能在厨房给你师父帮上忙吗？”
刘全福：“……”？？？
不管叶予昭多不痛快，冉厉都在程记美食店扎根了，并且颇得众人的赞美。
他就算酸得不行，也改变不了任何现实。
“芫华师父，你看我把这个放在这儿怎么样？”冉厉笑着问。
程芫华立刻点点头：“非常好！冉厉，你辛苦了，休息会儿吧，别累着了。”
“没事，我还不累，我去把外公杀的鱼搬到厨房去！”盆子里，杨林一口气杀了十几条鱼，别看鱼多，但这点可能也就中午一餐就会用完。
——毕竟今天中午有松鼠鳜鱼。
之前每次杀完鱼都是刘全福和杨林，或者和程芫华抬进厨房。
但有了冉厉之后，都是他一个人轻轻松松连鱼带水抱进了厨房。
程芫华笑的无奈：“行吧，搬完了赶紧出来，我给你削个苹果！”
她自从看过冉厉带来的那本菜谱里面的基本功后，程芫华就爱上了削苹果，动不动就给人削个苹果吃，收银台的地上还放着三箱呢。
——当然，拿着的是菜刀。
她的旁边，叶予昭眼神就像是在飘刀子一样。
“你最近怎么总来店里呀？”程芫华一边用菜刀削苹果，一边随口问他。
叶予昭：“……怎么？我不能来吗？”
程芫华手上一顿，又薄又细又均匀的苹果皮断裂，
她也没有在意，眼神狐疑地看向他：“你今天怎么了？吃枪药呢？”
叶予昭到底有那么大一个公司，之前不是年关，都忙得不行，最近年关，哪可能反而不如之前忙碌了。
但他确实来程记美食店频率更加高了，基本上成了天天报道。
要说没事吧，来了以后，电话又时常不断。
程芫华非常迷惑。
叶予昭：“……”
他吐出一口气，偏头看着地面：“我没事……”
声音有些无力。
程芫华一脸茫然。
徐秀婉路过，声音陡然间拔高一分：“哎呀，予昭呀，屋里这么暖和，你的脸竟然还被冻青了，再多穿两件衣服吧！”
叶予昭：“……不用，我不冷。”
“哎呀，不要客气嘛，全福的衣服你穿着不合适，我让冉厉给你拿一件他的！”徐秀婉立刻就要去找冉厉。
叶予昭深吸一口气，脸上的青色褪去，露出微笑——
“外婆，我真没事，不用了，我脸刚刚不是冻的！”
旁边，程芫华眼神依旧狐疑地看着他。
手上刚刚削好的苹果，她无意识地喂到了嘴边，啃了起来。
这叶予昭……
怎么奇奇怪怪的？
叶予昭为什么奇奇怪怪的，程芫华一直都没有想通，当然，这个也不重要。
师玄走后没人杀鱼，南叔又走了，没人在厨房帮忙，刘全蓓也走了，端菜的又缺一个……
但好在冉厉来了。
他一个人能抵三个人，暂时缓解了程记美食店的用人困难问题。
寒冬来临，雪越来越多，但程记美食店的生意依旧那么好。
是有很多人因为冬天，所以就不过来了，但无奈基数太大，程记美食店的生意丝毫没有受到影响。
自从品尝大会之后，程芫华前前后后接到了无数邀约，基本上她都给推了，还有各种各样的比赛，她也一个都没有参加。
就连采访，也是基本都拒绝了。
但有一个美食协会的采访，南叔专程打电话回来——
“这个采访还是做一下，但时候收在美食协会你那一页里面。”
程芫华应下了：“好吧。”
南叔又问：“对了，你准备把哪些菜登记成程家菜？”
x家菜是一个说法，但大多都是这家厨师自己研发的菜，有些做得特别出名的，几乎做到了这道菜最顶级的水平，也是可以称为x家菜里面的一道菜的。
程记美食店这些菜都非常好吃，但到底都是些普通的菜，如果要登记成程家菜，她就必须做到极致。
南叔是觉得程芫华做到了。
但程芫华不这么想。
她想了想，说：“只登记养生汤和白玉养颜汤就行。”
南叔一惊：“你要登记的程家菜，只要这个级别的？！”
程芫华笑了：“对，只要这个级别的。”贵精不贵多。
程记美食店的养生汤到底怎么样，那是众所周知的事情，白玉养颜汤暂时还没有公开售卖，效果知道的人不多。
但南叔和程记美食店熟悉，当然是知道的白玉养颜汤效果的！
程家菜要是都这个级别……
那真是贵在精，不在多，很多很多年后，都会是传奇！
“也行，你这种级别的汤，就这两个？以后还会添吗？”南叔试探着问。
程芫华笑笑，并没有多言。
天泽健身汤程芫华不知道，但延年益寿汤，那是一定要买下来的！
程记美食店走上正轨，再次恢复品尝大会之前的生活节奏。
“郑姐，你明天约了产检是吧？”程芫华走出来，问道。
郑婉点点头。
她想了想，补了句：“不用陪我去，肚子还小，我可以自己去。”
“那怎么行？外面雪下得那么大，到时候找到靠谱的司机，我陪着你一起去。”程芫华没同意。
最近雪正下得大，路面结冰有些打滑，程芫华是不放心郑婉一个人去的。
她是高龄孕妇，这一胎又好不容易保着的，绝对不能出一点意外！
程记美食店虽然忙，但早上起来，有些菜能提前做的就提前做好，现炒的上个鱼香肉丝就够了，胖子会做。
其他的把牌子取了，明天就不上其他炒菜了。
郑婉嘴角露出笑容，眼神满满的感动。
她在程记美食店的这些日子，可比她当荣太太的时候平和多了，她每天都觉得岁月都温柔下来，幸福安宁。
雪又下了起来，黄上的狗窝早就挪进了屋。
这会儿程芫华在厨房，它不敢进厨房，就不知道跑哪儿去了。
郑婉穿着防滑鞋，走到前院门口，打开门。
“黄上——”她喊了一声。
声音刚刚落地，脸上的神情就有几分僵硬。
不远处，荣先生带着帽子，裹着大衣。
一看她出来，他立刻快步过来，声音有些着急：“你怎么出来呢？外面这么冷，怎么也不穿厚点？”
他下意识就想握她的手，但在快要碰到她手的时候又缩回去，神情有些拘谨：“我……”
他开始解扣子，想要脱下外套给她披上。
郑婉伸手，按住他的手。
她的掌心很温暖，明明一点力气也没有用，但就是令荣先生一动不动了。
郑婉声音很轻，也很无奈：“进去吧，外面雪大。”
说完，她便率先转身进去。
荣先生愣了愣，而后咧嘴笑了笑，立刻跟上去。
他的手伸了出来，在她的背后张开，隔空护着她，防止跌倒。
郑婉直接到了后院。
后院和前院不是一个温度，坐在后院的走廊上，哪怕面前是雪，也因为暖气，浑身暖洋洋的。
旁边的茶几上就烧着开水，郑婉给自己倒了杯，端在手上喝着。
荣先生坐在她的旁边，两人之间陷入沉默。
郑婉没说话，只是喝着开水，看着不断飘落的雪花。
半响，荣先生开口：“贝儿没有闹你吧？”
听到贝儿这个名字，郑婉笑了笑，嘴角满是慈爱，摇摇头，“没有，贝儿很听话，乖得很，孕吐都没有。”
孩子马上两个月了，她倒是一点反应都没有。
但她却又好像能够感觉到，孩子在一天天成长……
“那就好那就好！”荣先生点点头，脸上也露出笑容。
郑婉偏头，问他：“你刚刚怎么不进来？”
荣先生愣了一下，“我……”
他一时之间不知道怎么说。
他来是因为明天郑婉要产检，他想说——他陪她去。
但他又觉得，郑婉肯定不会答应他的。
对于孩子，她对他，怕是还不可能放开的。
当初不管是因为什么，他们唯一的孩子，是在他的不小心之下……才酿成了悲剧。
所以荣先生又没有进来。
但他没有想到，正巧郑婉就出来了，还看见了他，带他进来了。
郑婉见他不说，也就没有再问，反而说：“我昨晚梦到宝儿了……”
荣先生一愣，视线倏地看向郑婉，眼神充满了紧张。
——他担忧她的情况。
郑婉靠在靠椅上，湿了眼眶，“我已经好些天没有梦见他了，他会生气吧，我有了另一个孩子，就不知不觉，分走了对他的想念。”
荣先生张嘴，声音沙哑：“不会的，宝儿……宝儿也会喜欢这个弟弟或者妹妹。他那个时候，就总是说，咱们再给他生个妹妹吧……”
郑婉眼眶里的泪珠滚了两颗下来，但她的神情不再疯狂，眼神是思念和清明的，“是呀，宝儿是个大度的孩子，哪怕我们真的忘了他，他会难受，却不会怨恨我们……所以昨天晚上，他才对我笑，对我笑得开心。”
荣先生伸出手，颤抖着给郑婉抹了泪珠。
郑婉继续说：“我们不会忘记他的，永远不会，我们会把宝儿永远记在心里……”
“好。”荣先生应下。
这是他们第一次这么平和地说起宝儿，没有争吵、疯狂和撕心裂肺的折磨。
荣先生知道郑婉肯定还是怨的，但她的怨恨又不单单是对他，还有对她自己。
她没办法放下宝儿和过去，也不会放下。
可人这一辈子是和时间一样，总是往前走的，没有回头路。
走过了，就不能回头，也回不了头。
她不放下，但她开始学着慢慢往前走，带着肚子里的贝儿，以及宝儿的记忆，继续往前走下去。
郑婉：“明天陪我去产检吧，我不想芫华耽误这边。”
荣先生声音颤抖又惊喜，半响才颤抖着声音：“好、好……”
厨房后门。
“师父，郑姐是原谅荣先生了吗？”刘全福压低声音，好奇地问。
程芫华弹了他额头一下，淡淡道：“这不用你操心。”
她说完，转身继续去灶台忙碌。
剩下捂着脑袋的刘全福、一脸懵逼茫然的冉厉，以及……微微叹口气的叶予昭。
郑婉的事情，程芫华肯定是不会插手的。
她和荣先生年纪都不小了，而且他们之间复杂感情，没有旁人能够设身处地为他们想清楚，只有他们自己去解决。
但程记美食店，只要郑婉在，他们就会好好照顾她的。
光是郑婉的人品和这么久相处的感情，就够了，更何况……
品尝大会之后，程记美食店依旧风平浪静，哪怕是一下子仿佛被捧上神坛，也没有任何人打主意，没有任何困难……
怕是不单单是因为叶予昭，还有……荣先生吧。
第二天，郑婉被荣先生接去做产检了，叶予昭去公司上班去了。
杨林徐秀婉夫妻带着冉厉趁着没下雪，去地里一趟。
程记美食店难得只剩下程芫华和刘全福两个人。
“这人多的时候不觉得，这人一少，还真觉得冷清。”刘全福忍不住说。
程芫华看着黄上玩小皮球，手上拿着菜刀削苹果。
闻言，她点点头。
刘全福靠近她，见她一手苹果一手刀，都不带看一眼的，忍不住惊叹：“师父！你这刀工真是越来越厉害了！”
那苹果皮，又细又笔直，拉长了都可以当尺子。
这刀工练得……
也不枉削完了二十多箱苹果。
要是换成他，估计削一百箱也没有这个效果！
程芫华睨他一眼：“等我学好了，就轮到你了。”
刘全福：“…………”真的要这样对他吗？
他决定转移话题，于是他说：“对了，南叔今年都不来了吗？”
距离春节越来越近了，要是南叔再不来，估计今年都不来了。
“今年不来了，明年看情况。”程芫华回答。
刘全福一脸诧异：“他舍得咱们店里的美食？不科学呀！”
程芫华摇摇头：“不是，他在寻摸美食协会的接班人。”
南叔到底年纪大了，这事儿对他而言，一直都是最操心的事情，也是他最放心不下的事情了。
